“我的舅舅啊！你怎么就走得这么急啊！我那孩子媳妇，您都还没见着啊！您倒是睁开眼看看我啊……”
他这一哭，将院子里的注意力瞬间引了过去，人一多，这二麻子媳妇就不动声色的撤了撤！
老三趁机和老五约定了些到时候的暗号，比如三短一长是跑，三长一短是藏.....
尤其是那王铁锤，原本还在一旁应酬，听见老五哭得这么死去活来，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往前凑了两步，声音里也是有点沙哑！
“表哥，我爹他……他也撑了很久了，就等着您的消息呢……”
“弟啊，这可不行！”
老五猛地擦了把鼻涕，脏兮兮的手一把抓住王铁锤的手腕，一双手用了很大的力气，脸上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得让小三回家喊人去！我那媳妇孩子，还有你那侄子们，都得过来给舅舅披麻戴孝！得让他们瞧瞧，咱们王家，那也是枝繁叶茂、有人丁的！”
说着，他抬起脚就往老三那边踹了一下，嗓门陡然拔高。
“还愣着干啥？赶紧回家把你姑姑、弟弟们都喊来！耽误了给舅舅尽孝，仔细你的皮！”
踹完老三，他又转回头，用那只沾着鼻涕的手拍了拍王铁锤的手背，眼神里满是“恳切”。
“你说是不？弟！”
老五这一手的埋汰，直接把王铁锤干懵了。
他低头瞅着自己手腕上那片黏糊糊的东西，鼻尖仿佛都闻到了一股酸馊味，太阳穴突突突地直跳，脑子里嗡嗡作响。
至于老五后面说的啥，他是怎么点头答应的，又是怎么让人送老三出去的，全都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一松开手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蹿去洗手，一遍又一遍地搓，恨不得把皮都搓掉一层。
恶心，太恶心了！
若是刚才还有几分怀疑，想找机会打听打听这俩人的底细，此刻那点疑虑早就被这股子恶心劲冲得烟消云散了。
哪有当兵的这么埋汰？
怕是打小在泥堆里滚大的庄稼汉都比这干净些。
王铁锤足足洗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缓过神来，走出灶房时，院子里已经没了老三的身影。
旁边几个帮忙的老娘们还在絮絮叨叨。
“这大锤哥也算是走得安详了，临死前到底是见着亲外甥了。你瞅这外甥多孝顺，这不让侄子去把媳妇孩子们都喊来尽孝嘛。”
听着这话，王铁锤暗暗松了口气，转身继续招呼宾客。
他爹在帮派里地位不低，今个儿后半夜，肯定还有不少道上的人来吊唁，他得提前做好准备，不能出半点岔子。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孙二麻子缩着脖子走了进来。
他双手揣在袖子里，脑袋跟拨浪鼓似的四处乱瞅，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活像个刚偷完东西的贼。
目光扫过灵堂前，一眼就瞧见了那个披麻戴孝、哭得死去活来的老五，顿时来了兴致。
他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一个年轻后生，压低声音问道。
“这谁啊？大锤哥的私生子？哭得这么起劲儿？”
那后生辈分低，被他怼得一个趔趄，心里憋着气也只能压着，耐着性子解释。
“二叔，这是大锤叔的亲外甥，临死前刚找着的。”
“哎呦，大锤的亲外甥？”
孙二麻子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诧异，眼睛却在人群里飞快地扫视，像是在找什么人。
很快，他就瞅见了自家媳妇，那个正拉着旁人嘚嘚嘚说个没完的老娘们。
孙二麻子几步冲过去，二话不说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就往外拖。
二麻子媳妇正说得兴起，冷不丁被人拽了一把，当即就想开骂，
“那个不开眼的……”
余光瞥见是孙二麻子那张阴沉沉的脸，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转而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声音甜得发腻。
“哎呦，当家的，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少废话，跟我讲讲，这大锤哥的外甥，怎么回事？”
孙二麻子拽着媳妇的后领，将她拖到院角的柴堆旁，眼睛里满是审视，语气冷冰。
二麻子媳妇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讪讪地笑了笑，连忙将从赶车大爷那儿套来的话，再加上自己刚才亲眼见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全都说给孙二麻子听。
只不过，不知道是心里发虚，还是觉得无关紧要，她偏偏就把老三的事情瞒了下来，半个字都没提。
孙二麻子听完，没吭声，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心头莫名地有点发紧。
尤其是听说这老五还是个猎户，那种不安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他咂了咂嘴，追问了一句。
“大锤哥见着他了？”
二麻子媳妇连忙点头，脸上堆着笑。
“见着了见着了，还拉着他的手说‘真像’呢，最后是笑着走的，大家伙都说，这算得上是喜丧了！”
她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从给大锤哥穿寿衣的讲究，到院子里谁哭得多谁哭得少，甚至连哪个老娘们偷偷往兜里揣了块糖，都像台复读机似的，原原本本地学给孙二麻子听。
孙二麻子却一句都没听进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琢磨老五的身份上。
不过转念一想，大锤哥都见着人了，还说“真像”，那看来，有可能就是这么巧合，真是大锤哥的外甥。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得亲自去试探一二。
毕竟，他当年是见过大锤哥妹妹的，总能找出点破绽来。
他也不管媳妇还在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说个不停，悄悄拨开人群，凑到了老五跟前。
学着旁人的样子蹲下身，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火盆里添纸，顺便跟老五搭话。
“听说你们那也收成不行？”
一提收成，老五脸上的愁容就更重了，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实打实的焦虑。
“谁说不是呢！我这又连着几天没能进山打猎，再这么下去，今年冬天怕是熬不过去了。”
孙二麻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见他那愁苦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心里的疑虑消了些，又随口接了句。
“我们这也不行，单靠老天爷赏饭，想填饱肚子不容易。，还得去找别的出处！”
“我倒是想去厂里上班，可快五十的人了，人家哪儿会要啊！”
老五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语气里满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