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林深那猛力一推,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量,将林深狠狠甩向后方。
林深踉跄着后退,脚下绊到散落的零件,狼狈地跌坐在地,手掌被粗糙的地面擦破,火辣辣地疼。他抬起头,惊恐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灰尘。
前方,十年后林深佝偻的身影如同燃烧殆尽的残烛,挡在通道中央。
那只受伤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粘稠的幽蓝“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厚厚的灰尘上晕开一小片诡异的蓝痕。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手背上裂纹的光芒微弱而急促地明灭,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他面对着再次扑来的陈远,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凝固的决绝。
残破的躯壳榨取出最后一丝力量,不是为了反击,只是为了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屏障,争取那转瞬即逝的逃离时间。
陈远如同被激怒的凶兽,眼中翻涌的灰白雾气几乎要喷薄而出。嘴角那抹暗红更加刺眼。
他无视了十年后林深那微弱的光芒,眼中只有这个阻挡他带走林深的“怪物”!
他咆哮着,动作带着被污染力量驱动的、非人的迅猛,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阴风,直抓向十年后林深的咽喉!那架势,是要将他彻底撕碎!
“远哥!不要!” 林深嘶声大喊,声音因恐惧和绝望而扭曲。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冲过去,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力。
十年后林深面对着致命的攻击,没有躲闪。他似乎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身体,似乎想用相对完好的肩膀去承受这一击,同时那只抬起的手掌,艰难地凝聚起最后一点微弱的幽蓝光芒,试图再次干扰虚空中无形的污染连接。
就在陈远的手爪即将触及十年后林深脖颈的瞬间!
林深的目光,无意间穿透了陈远眼中翻涌的灰白雾气,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被完全淹没的东西——不是杀意,不是疯狂,而是一种深埋在死气沉沉之下的、熟悉的痛苦挣扎。
那是一种他无比熟悉的眼神,是小时候陈远替他挨揍时咬着牙不吭声的眼神,是野营篝火旁被他盯着看时慌乱躲闪的眼神…那是“远哥”的眼神!被污染的狂潮死死压住,却并未完全熄灭!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林深混乱的脑海!纸上的话疯狂回响:“钥匙…可能与…未受污染的情感印记有关…”
唤醒、感知、靠近!
不是物理的靠近,是…心的靠近!是唤醒那个被污染淹没的、真正的陈远!
林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炸开!
他放弃了爬起来的徒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被污染控制、正要撕碎守护者的身影,喊出了一个名字,一个承载了他们所有过去、所有羁绊的称呼,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近乎哭腔的嘶哑:
“陈远——!”
不是“远哥”,而是连名带姓的“陈远”!这个称呼,带着少年时代独有的亲昵和熟稔,带着闯祸后互相顶包时的默契,带着物理竞赛前夜垃圾箱翻找后的傻笑,带着篝火旁那个让他心跳失控的夜晚里,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和慌乱。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烙印在时光深处的印记!
这一声呼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又像刺破厚重乌云的微弱阳光!
正要痛下杀手的陈远,动作猛地一滞。
那双被灰白死气完全笼罩的眼睛里,翻涌的雾气极其突兀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厚重的冰层下猛烈地撞击了一下。
他抓向十年后林深咽喉的手爪,硬生生停在了半空,距离那枯槁的脖颈,不足一寸。
时间仿佛凝固。
陈远脸上的疯狂和扭曲僵住了。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溺水般挣扎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翻涌的灰白雾气深处,那丝属于“陈远”的痛苦挣扎,似乎被这一声呼唤短暂地放大、挣脱了束缚!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不再是锁定十年后林深,而是带着一种巨大的、茫然的痛苦和挣扎,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向了跌坐在地、满脸泪痕和惊恐的林深。
“…深…?” 一个模糊的、带着巨大不确定和痛苦的音节,从陈远干裂的嘴唇里极其艰难地挤了出来。声音嘶哑微弱,却像惊雷般在林深耳边炸响!
十年后林深抬起的、凝聚着最后微光的手掌,在听到那一声“陈远”的呼喊时,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当陈远动作停滞,艰难地吐出那个模糊的音节时,他那双深陷的、疲惫到极致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
有效,那一声呼唤!那把“钥匙”的碎片…就在那里!
林深看到了希望,他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痕和灰尘,挣扎着半跪起来,朝着那个痛苦挣扎的身影,再次用尽全力呼喊,声音里充满了急切、恳求和所有他能凝聚的情感:
“是我,陈远!看着我,是我,林深!” 他喊出对方的名字,也喊出自己的名字,仿佛要将这两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过去、一切羁绊,都化为绳索,将那个沉沦的灵魂从污染的深渊里拉回来!
“别…别让它控制你,远哥!回来!” 林深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穿透了废弃气象站里的死寂。
陈远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他眼中的灰白雾气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疯狂翻滚、冲突!
他抱着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痛苦和挣扎的低吼。那只停在半空的手爪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暗红色的能量丝线从指缝间渗出。
污染的力量在疯狂反扑,试图重新夺回控制权。但那一丝被唤醒的、属于“陈远”的意识碎片,如同在狂风巨浪中挣扎的小船,虽然脆弱,却顽强地不肯沉没。
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目光聚焦在林深脸上。那目光里充满了混乱、痛苦,但死气沉沉的灰白之下,终于有了一丝属于人类的、茫然和挣扎的光。
废弃的气象站内,危机并未解除。
污染的狂潮与微弱的人性在陈远体内激烈交锋。
十年后林深依旧挡在中间,残破的躯壳摇摇欲坠,但那双疲惫的眼眸深处,那抹固执的微光,因为林深那一声穿透灵魂的呼唤,似乎燃烧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希望的火苗,在混乱的风暴中,艰难地摇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