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象站里死寂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林深捏着那几张决定命运的旧纸片,指尖冰凉,掌心却全是汗。
纸上冰冷的字句像针一样扎着他:“靠近…感知…唤醒…” 目标直指墙角昏睡不醒的陈远。
他看着十年后林深靠在破门框上,闭着眼,胸膛微弱地起伏,像一尊快散架的旧钟,只剩最后一点滴答声。
那双深陷的眼睛闭上了,但林深忘不了里面固执燃烧的微光——那是指向他的,最后的星火。为了这点光,十年后林深烧掉了陈远的未来。
他又看向陈远。那张熟悉的脸此刻苍白安静,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一个不安的梦。远哥…林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要靠近的,不仅是昏睡的兄弟,更是一个背负着燃烧命运、藏着未知“钥匙”的坐标。
林深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灌进肺里,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压下了翻腾的恐惧和犹豫。不能等了。
他迈开脚步,朝着墙角那堆麻袋走去。脚步踩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目光紧紧锁在陈远苍白的脸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靠近。
距离在缩短。
三步…两步…一步…
林深在麻袋堆前蹲了下来,和陈远的脸几乎齐平。他第一次这么近地、仔细地看着昏睡中的陈远。
远哥瘦了些,脸颊有些凹陷,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微颤动着。嘴唇有些干裂。
林深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极其小心地、轻轻拂开陈远额前垂落的一缕头发。
动作轻柔得像怕惊醒一个易碎的梦。指尖触碰到皮肤,是温热的。这熟悉的温度让林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点。
感知。
他该感知什么?陈远的呼吸平稳悠长,带着沉睡的温热拂过林深的手背。
除此之外呢?那些深藏的意识,那些未被污染的情感,它们在哪里,怎么才能触碰到?
林深茫然无措。
他只能笨拙地、凭着直觉,用目光描摹着陈远的眉眼,试图从这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上,找到一丝线索。
他想起小时候一起闯祸挨揍,想起陈远半夜翻垃圾箱帮他找草稿纸,想起野营篝火旁那个让他心跳失控的夜晚…那些温暖的、带着阳光味道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过。
“远哥…” 林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赖和恳求,“…醒醒…”
唤醒。
声音在死寂的观测站里回荡,微弱却清晰。
墙边,靠在门框上的十年后林深,紧闭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没有睁眼,但插在裤袋里的手,指关节处的布料无声地绷紧了。
林深没有察觉。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陈远身上。他看着陈远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因为他的呼唤而有了反应?他鼓起勇气,又靠近了一点,几乎能数清陈远眼睫的根数。
他再次伸出手,这次不是拂开头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指尖极其轻柔地、像羽毛般,触碰了一下陈远冰凉的手背。
就在指尖触碰到的瞬间!
异变陡生!
陈远紧闭的眼皮猛地剧烈颤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而痛苦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低吼。紧接着,他整个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
“唔——!”
林深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回手,身体下意识地向后跌坐在地。
陈远的身体在麻袋堆上剧烈地抽搐,他的眼睛骤然睁开!
但那双眼睛——不再是林深熟悉的、带着点懒散笑意的黑眸。里面充斥着一片冰冷的、无机质的灰白!瞳孔扩散,毫无焦点,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死气沉沉的雾霭。
一股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和混乱的精神污染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不…远哥!” 林深惊恐地低呼,手脚并用地向后挪动。
墙角,十年后林深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睁开了眼睛。深陷的眼眸中疲惫瞬间被冰冷的锐利取代,他身体爆发出远超他此刻状态的速度,一步就跨到了林深和陈远之间。
布满幽蓝裂纹的手闪电般探出,却不是攻击陈远,而是猛地拍向陈远头顶上方不足半尺的虚空!
“嗡——!”
一声沉闷的能量碰撞声,十年后林深手掌拍击之处,空气剧烈扭曲,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带着暗红色光晕的涟漪。仿佛那里正有一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存在在凝聚。
“呃啊——!” 陈远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非人的惨嚎!他眼中的灰白雾气疯狂涌动,身体如同被电流贯穿般剧烈弹动!
他猛地坐起,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挡在林深身前的、枯槁的十年后林深!
“是…你!” 陈远的声音嘶哑扭曲,完全不像他本人,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疯狂,“阴魂不散…的…影子!又想…害他!”
他根本不认识十年后林深是谁,他只看到了一个枯槁的、布满裂纹的、散发着非人气息的“怪物”,正挡在他和林深之间。
而这个“怪物”的形象,与他昏迷前最后看到的倒影里那双冰冷的眼睛,诡异地重叠了,被污染的意识瞬间将十年后林深判定为最大的敌人和威胁!
十年后林深挡在林深身前,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
他没有回头,冰冷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平静,穿透陈远混乱的嘶吼,清晰地传入林深耳中:
“…退后…别靠近他…‘它’…被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