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我听得见。”
尚新阕以凡人之身执掌幽冥府,这卷宗自与他息息相通,而代价便是每次使用卷宗自身便会耗尽精力。
此刻尚新阕只希望迎霁识趣点不要烦他。
而楼道里交谈声由远及近,尚新阕道:“把门关上。”
“噢。”
迎霁折返后蹲下身,伸出手指戳弄林听雨的脸颊,半晌,笑道:“他好重的黑眼圈。”
“你进来时看到了什么?”
“这家伙把他舍友给推下去了,”迎霁贴上尚新阕,故作柔弱,“他看见我了竟然还想把我也给杀了,大人要替我做主。”
“迎霁!”
再耽搁下去,等人都找上门来林听雨被带走,后面更是麻烦,尚新阕方要起身,额头上就覆上冰凉:
“还是春天,大人耳朵怎么这么烫?”
迎霁的触碰仿佛是一剂良药,尚新阕不由闭了眼,并未出言反驳。
不多时,尚新阕缓缓睁眸:“把他弄醒。”
“哼,大人用完就丢。”
迎霁轻道一句,还是依言一巴掌拍醒林听雨。
林听雨惊坐起来,乍见尚新阕连连向后缩去:“你、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给你一分钟时间交待,为什么要玩笔仙,你和刚才被推下去的人是什么关系。”
“关你毛事!”林听雨听到笔仙便垂下头去,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完全略过了最后一句。
门外脚步声愈来愈多,尚新阕冷声道:“你被鬼上身然后杀了人,你现在不说,等到他的冤魂来找你,就……”
“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杀人,什么鬼,我不知道。”
“大人。”
见迎霁抓上自己手腕,尚新阕权衡利弊,迅速出了宿舍。
“神经病吧,艹。”
待到无人的角落,尚新阕陡然停了下来,一手按住迎霁肩膀,随后一脚踢向他的膝弯。
掐住迎霁后颈,尚新阕看着这个折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人:“迎霁,耍我好玩么?”
那跳楼的学生宿舍面朝食堂的方向,而林听雨的宿舍与之相对,他们根本不是舍友。
迎霁反而顺势将头埋在尚新阕身前,双手环住他的腰:“疼~”
喉头滚动几番,尚新阕一把揪住迎霁头发,将人拉离自己:“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唔?”
看着迎霁眼尾含泪的样子,尚新阕微微松了劲。
他是不是对迎霁太恶劣了?
挣脱迎霁后,尚新阕回了花间集。
花间集,即尚新阕在阳间所设的花店。
“大人要去哪里?回地下嘛?”
瞥了迎霁一眼,尚新阕自顾自搭上红绳:“宁攸,今日可有一个高三的学生去了幽冥府?”
“有的,那个人叫谢澜,”宁攸讶然,“大人怎么知道?不过,他后来又不见了。”
“不见了?”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我本要把他送去枉死城的,可他说有害他的人还好好活在世上,不服气,就……”
“所以你就让他给跑了?”
尚新阕不禁哂笑,“宁攸,是因为在幽冥府里待久了么?”
脑子退化到这般地步。
“大人,我知道错了。”
宁攸小声道歉。
“那你为何不立马报我?”
声音一冷,尚新阕气极反笑,“若我不问你,你就要瞒着我?”
“大人……”
“够了,看好幽冥府,其余的,我回去再说。”
掐断联系,尚新阕闭了眼,向后倒在沙发上。
谢澜应是知道自己的死和林听雨脱不了干系,这才入了幽冥府还要想方设法出去。
谢澜与林听雨自有因果,林听雨身上的厉鬼已除,不会是谢澜的对手。
忽然一双手覆上他的太阳穴,轻缓揉动。
除了迎霁,尚新阕想不到谁还会这般放肆。
尚新阕偏头躲过迎霁的手,谁料他又追了上来,俯身在他耳侧低语,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和强制:“大人,别动。”
“你叫什么?”
尚新阕目光微垂,他记录卷宗时询问姓名死因便是为了将亡魂与冥簿中的人相对应。
迎霁,倘若连他的姓名都是假的,所谓的心愿未了便可能只是假话。
“迎霁,”耳边传来迎霁的笑声,“大人问过我很多次了。”
尚新阕微微仰头,恰与低下头来的人目光相对,迎霁眼中一片清澈,恍若从未沾染过尘埃:“谁害的你?”
“这个,就不知道了,”迎霁咧嘴笑道,“不过我相信大人会帮我的。”
“休想,谢澜林听雨一事了结,就是你回失落城的时候。”
说罢,尚新阕身子一偏站了起来,朝着后面的卧室走去。
“大人!”迎霁冲着尚新阕背影喊道,“那我睡哪?”
“自便。”
“大人,”迎霁几步追上尚新阕,“能请大人帮我一个忙么?”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大人帮我烧几套衣服下去呗,再烧点纸钱。”
“改日。”
*
眼前似是蒙了一层细纱,尚新阕只能看到近处影影绰绰的事物。
入目皆是红色。
古色古香的房间,幽幽燃烧的高烛,飘逸的纱帘。
身体仿佛被定住,动弹不得,直到房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周围的空气才继续流动起来。
“阿阕。”
男人的声音含着缠绵情意以及不可忽视的欢喜。
“哼。”
尚新阕冷哼一声,开口却唤了男人一声“夫君”。
是他自己的声音,却说着极其诡异的话。
究竟是谁拖他入了梦?
男人掀起纱帘走到尚新阕身侧坐下,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阿阕……”
“夫君,该喝合卺酒了。”
尚新阕提起酒壶斟好酒,二人各执一杯,手臂相交将之饮下。
下一刻,尚新阕只感觉唇上一软,男人双手紧紧锢着他的腰身,将吻不断加深。
“咳咳。”
尚新阕推开男人,捂着胸口咳嗽了几下。
男人不仅亲了他,竟然把酒水渡给了他?!
“阿阕真美。”
男人见状反而又在他的眼尾处落下一吻。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真实。
“都怪你。”
尚新阕扑入男人怀里,嗔道。
“阿阕,接下来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了。”
洞房花烛?
尚新阕每每想要制止住男人的动作便有一股力量压着他,不让他作出改变。
是谁?
不等他细想,男人已经为他解了腰带,除了衣裳,笑意盈盈望向他:“阿阕,该你了。”
尚新阕心下不愿,可手上还是十分熟稔地为男人宽衣解带。
烛火闪动,男人已经将他压在*下。
“阿阕,再唤我一声夫君。”
尚新阕紧抿着唇,还是无奈说了一句:“夫君。”
男人似乎高兴极了,低头吻过他的眉眼,唇瓣,再到锁骨……
“唔……”
尚新阕身体不禁一阵颤栗,双臂不知何时揽上男人后颈。
整个人恍若浸泡在寒凉刺骨的水中,周围环境寂静,阴森诡异,哪有成婚的喜庆。
男人的触摸也逐渐变了味,尚新阕一狠心咬破舌尖,见了血,眼前景物渐渐清晰起来。
“阿阕,”
男人似是心疼不已,抚着尚新阕眼眉,“你生气了?”
声音越听越熟悉,尚新阕已在脑中对应出了其主人。再偏头一看,男人正是迎霁。
或者说,与迎霁长得一般无二。
“迎霁!”
又羞又怒,尚新阕大喝一声。
眼前的红色瞬间化为乌有,只余一片静寂的黑。
而他只感觉胸口上那难以忽视的重量,迎霁正将头靠在他身上“熟睡”。
舌头顶了顶上颚,尚新阕重新闭上了眼。
这是真的鬼*压床了。
推开了迎霁的头,尚新阕才发现这鬼几乎是抱着他睡的。哪有鬼白天不睡晚上睡觉的。
两眼一黑,尚新阕深呼一口气,才道:“迎霁,起来。”
“唔~”
迎霁再次翻身压住尚新阕。
“现在应该是半夜,你要再胡闹,就去林听雨宿舍看着他。”
迎霁这才抬起头:“大人,你好狠的心。”
“呵。”
尚新阕冷然。
次日,尚新阕少有地周身倦怠再次去了海光市第一中学。
谢澜留下的血迹已经被冲洗干净,林听雨依旧好好地上着学。
“再去宿舍楼看一下。”
好像有风暴在平静中孕育,尚新阕站在楼下,果然看到林听雨宿舍的窗户大开,有一团黑影在那里徘徊等待。
时近周末,校外再见到林听雨,林听雨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
“是你?”
林听雨反应了一会,惊恐地望着四周,像在确认什么,随即慌道,“你能救我吗?求求你了。他,他来找我了。”
眉毛一挑,尚新阕道:“你为什么想要玩笔仙?”
“什么?那,那是因为我听说笔仙能帮人实现愿望,随便试试的。”
见林听雨满脸疑惑,尚新阕便有了猜测,林听雨被附身的记忆应该都没有了。
甚至是,他不知道自己真请来了“笔仙”。
那厉鬼暗中缠在林听雨周围,吸收他的阳气,作为回报也会帮他完成心愿。
谢澜之死外人只当他是想不通跳下了楼,却不知是有鬼在暗中推了他一把。
“你和谢澜是什么关系?你想杀了他?”
“杀了他?!”
林听雨不自觉放大了音量,而后眼神飘忽望向四周,“怎么可能。”
那便有了。
如果林听雨没有对厉鬼显露自己的心思,谢澜也不会因此死亡。
“你要是还撒谎,那就谁来了都救不了你了。”
“我、我说,我确实看不惯他,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什么自己从来不学习也不复习,结果考试次次排在前面,恶心透了,”林听雨一顿,“但让我杀了他,我也不敢啊。”
“可他因你而死,只有你死了,他才会离开。不信,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