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目光阴鹜地盯着吕文和,似乎是在等他解释。
吕文和却并未有半分畏惧,反而自信笑道:
“殿下放心,昨夜刺杀失败早就在臣预料之中。因为臣昨日在那书院看到了将军府的何道哉。”
“原本臣以为何道哉会请将军府的人出手,没想到最后出面的却是天元剑宗的慕云舒。”
祁王目光一动,透着几缕寒芒。
“慕云舒?万剑山不是从来不干涉朝堂之事吗?”
“没错,所以这次慕云舒的出扬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却是一件好事。”
“原本这次刺杀本就是试探那陆承安的底细,看看三殿下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竟然把万剑山拉下水了。”
“而且这次的刺杀并未用到我们的人,而是安插在三殿下那边的暗线出手,用的是三殿下的人。”
“就算是那几个刺客自己也以为自己是奉三殿下之命出手。”
“虽然都已经被杀了,但只要一验尸,便能找到痕迹。”
听到这里,祁王微微皱眉道:
“如此浅显的嫁祸,那陆承安看不出来?”
吕文和笑道:
“看出来又怎么样?那些人是三殿下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另外再过两个月就是年关,按照惯例各部都要提前拟好选拔举荐之人,填补各地官府空缺。”
“到时候殿下可将那陆承安举荐上去。”
“还有,陆承安的兄长如今正在北境戍边...”
“好了...这些小事你自行处理,无需再禀报本王。本王只需要结果,那陆承安是投靠还是死,你自己看着办。”
还不等吕文和说完,祁王便有些不耐烦地摆手道。
在他眼里,陆承安始终只是一个小角色。
他能过问一二已经是很看得起了,这种角色还轮不到他亲自操心。
看着离去的祁王,吕文和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这位大皇子刚愎自用,肆意狂悖,虽修行天赋极高,母族势大,但终究并非明主。
就拿陆承安来说,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吕文和可以断定他将来必定非同寻常。
但无论他怎么说,陆承安却始终入不了祁王的法眼。
吕文和也是万般无奈。
奈何,祁王却是他唯一的选择。
因为当年那一战,他得了个天下第一毒士的称号,没有谁敢用他,除了祁王。
所以就算祁王并非明主,但为报知遇之恩,他也一定会肝脑涂地,竭力辅佐。
收回思绪,吕文和开始将所有的谋划中心都放在陆承安身上。
在他心里,依然偏向收拢这个少年。
离间他与三皇子只是第一步,成不成都无所谓,目的是为了在他心里埋下一个念头,这就够了。
之后还有陆陆续续的手段。
而通过祁王向天子举荐陆承安则是第二步。
北境的陆泽安则是最后的致命一手。
等陆承安与三皇子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他想要抵抗三皇子,唯一选择便是祁王。
这一系列的谋划吕文和早有打算。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陆承安真正的底牌究竟有多恐怖。
如果放在之前,或许陆承安还真的会一步步掉入他谋划中。
但经过昨夜之后,这些所谓的阴谋手段,已经不足以对陆承安造成任何威胁。
————
书楼二楼,陆承安坐如尸,双目半开半合,仿佛在神游太虚。
那面镇国镜悬浮在他头顶,起起伏伏。
一缕缕仙光闪耀,笼罩了他周身上下。
莹白色浩然正气自他的体表自然投射而出,化作一个个玄奥的文字漂浮。
若隐若现的诵读声回荡在房间里,那是陆承安心神的声音。
非至诚之人不可听闻。
一夜顿悟,陆承安一步跨越整个五品,直接跻身四品之境,且神庭紫府的浩然正气已然有九道之数。
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入上三品。
陆承安心境彻底蜕变。
带来的好处除了修为的暴增之外,竟然让他与镇国镜的契合度更上一个台阶。
或者说陆承安已经彻底接受了镇国镜这件北齐国师花了三百年祭炼而成的重宝。
对于镇国镜的运用更为顺手。
当真是一朝顿悟,了明大道。
过去的种种皆已过去,上一世的经历,已经留在了另一个世界。
至少目前来说,无论他怎么怀念,怎么挂心,他都不可能回去。
既然如此,那上一世那个陆承安便已经死去。
现在的他,是宁都府偏远乡村那个少年。
是陆泽安夫妇的亲兄弟,是陆宁儿的亲叔叔,是书院的陆先生,是何道哉他们的老师。
现在的他,只是这一世的陆承安。
过去种种他不会忘记,但也不会再受上一世的影响。
他会将上一世的经历埋藏在内心深处,当做供给他成长的养分,和为人处事的经验。
一心一意,好好活出这一世。
既然重生为人,何必再顾念那么多?
就像慕云舒说的,有什么好怕的?
若事事皆不能顺心而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谈什么修行?
想明白这一切后,陆承安才觉得自己的心境真正配得上浩然二字。
光明正大,再无阴霾。
对于祁王派人刺杀他这件事,陆承安直接将过去所有的打算全部推翻。
无需那些繁琐的阴谋心智手段,从今以后,他陆承安行事,皆光明正大。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些准备。
因为那件事做了之后必定会有一些连带后果,他要先安排好一切。
之后的日子,一切都相安无事。
白仙儿专门来了一趟,是代替三皇子来的。
因为经过后期查证,三皇子发现那天晚上刺杀陆承安的人竟然是出自他麾下。
白仙儿则是代替三皇子前来道歉,并送上一批赔礼。
陆承安心知这一切都是祁王那边的手段,并未在意。
赔礼同样没有收,而是向白仙儿提了个请求。
“白姑娘,陆某斗胆,求姑娘一件事。”
白仙儿连忙道:
“不敢言求,有什么事陆先生尽管说,仙儿只要力所能及,一定帮。”
陆承安沉吟片刻后,诚恳道:
“陆某可能会离开一段日子,若陆某不在,还请白姑娘帮忙照看书院。守我大嫂和弟子周全。也顺便帮忙顾及一下我在城中的那些生意。生意倒是其次,主要是不要让冯老哥和二奎他们有事...”
白仙儿大为惊讶道:
“陆先生要走?去哪?”
陆承安笑了笑道:
“还不一定,只是有这个可能。若到时陆某离开了,还请姑娘帮我这个忙?”
说罢,陆承安从怀里拿出一本早就准备好的书递了过去,书籍封面上写着三个字——《道德经》。
“此书乃我整理编著,或许对姑娘有些用处,就当是陆某青姑娘帮忙的答谢。”
白仙儿看了眼书籍,当看到《道德经》那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脑海便莫名一颤。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充斥在内心,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受到这本书的牵引,震人心魄。
白仙儿下意识接下书籍,忍住想要翻开看的冲动道:
“陆先生客气了,这不算什么难事,仙儿必定不负先生所托。”
陆承安笑了笑,再次拜谢道:
“那就有劳白姑娘了...”
拜托完白仙儿后,陆承安又去了趟笔墨斋,找到冯掌柜聊了一些事,做好了安排。
之后便回到书院,把何道哉、李仲明和陈渊三人召集起来。
将落笔惊风雨和天涯若比邻的神通传给了他们。
至于能不能学得会,那就要靠他们自己的努力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陆承安依然是每天教书,读书。
时不时带着陆宁儿他们城里城外的逛逛。
唯一不一样的一部分便是陆承安最近看的书籍,大多都是一些北齐乃至天下的史书、地理、杂记等等。
直到十月末,北齐京都降下第一扬大雪。
正在看书的陆承安心中有感,抬头看了眼窗外。
随后看向众弟子道:
“为师去去便回...”
众人诧异,不明所以。
陆承安走出课室,推开了书院的大门。
正好看到疾步而来的几个白面无须的宦官。
陆承安还不等他们开口,直接淡淡道:
“走吧,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