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刚招待完李天策门口竟然又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少女,面容不俗,一身青衣。
正是云湖白仙儿的贴身丫鬟,青儿。
透过马车的白纱帘子,陆承安还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谁。
陆承安虽然并不太愿意跟白仙儿有过多的交往,但今天毕竟是乔迁之喜,来者是客,总不能将客人拒之门外。
“白姑娘远道而来,还请里面就座,喝杯浊酒吧。”
陆承安轻声道。
马车里白仙儿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
“陆先生客气了,仙儿只是来跟陆公子说句话,说完就走。”
说罢又对已经下车的青儿唤了声:
“青儿...”
青儿会意,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到陆承安面前,递了过去,笑嘻嘻道:
“呐,我家姑娘送给你的。”
陆承安疑惑的接过盒子,抬头看向马车。
白仙儿轻轻叹了口气道:
“那天先生走后我想了很久,大概明白了先生心中志向。是仙儿目光短浅,今日特来先生赔礼。”
陆承安一怔,有些诧异。
白仙儿这种身份的人,竟然会向自己道歉?
不管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陆承安自然不可能还给对方甩脸子。
抱着木盒微微躬身道:
“白姑娘不必如此,站在白姑娘的角度,你的所思所想所为并没有过错。”
隔着帘子陆承安看不清马车里白仙儿的表情,只是通过那双肩膀的倩影来看,对方似乎明显松了口气。
沉默片刻后,白仙儿略带着忐忑的语气道:
“那...仙儿以后还能再向先生请教学问吗?”
陆承安微微一笑,柔声道:
“白姑娘若不嫌弃陆某只会空口白话,书院自会随时恭候白姑娘前来。”
马车里的女子轻轻抬头,看到了陆承安身后大门顶上那块牌匾。
虽然隔着纱帘,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两个字的不凡。
笑了笑,白仙儿微微颔首。
“多谢先生,仙儿就不再打扰了,告辞。”
陆承安目送马车离开,心中对白仙儿的感观也因此改善了不少。
上一次她之所以会觉得陆承安的学问服务皇室勋贵乃是天经地义,完全是因为她本就是皇室勋贵的一份子。
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和思维中长大,自然而然就会有那样的想法。
但今天白仙儿能够为这件事来向自己道歉,就说明她本性善良,心胸宽广,并非自恃尊贵之人。
这样人,挺不错。
“国师的弟子竟然会向你道歉?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陆承安愣神之际,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转头一看,老军神竟然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
陆承安笑了笑道:
“没什么,只是一点误会而已。”
李天策没有再问,而是将目光落在陆承安手里的那个木盒上。
瞳孔外圈瞬间闪过一抹金色光芒,随后眼神明显变得有些惊讶。
但李天策并没有点明,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着拍了拍陆承安的肩膀,然后便回到院子里去了。
陆承安有些好奇地看了眼怀里的盒子,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位军神露出那样的神情。
不过现在院子里还有那么多的宾客,不是拆贺礼的时候。
回到屋子里把东西放好,陆承安便在各个席位之间穿梭,招待宾客。
在李天策隔壁另一桌,少年李仲明看着陆承安跟那些泥腿子庶民勾肩搭背,推杯换盏,眼中轻蔑神色愈发的浓厚。
想起爷爷对他的嘱托,心中便不由得极为厌烦。
陆承安年纪根本差不多大,爷爷竟然让他来跟陆承安求学?
老爷子在李家就是一言九鼎,根本没有人敢违背他的话。
所以李仲明只好跟着来这一趟。
可见到陆承安后,他便越看越不顺眼。
一个能跟低贱庶民混在一起的人,哪来的资格教自己学问?
再说了,如今他正忙着武道入六品呢,哪有时间学那些没什么用的学问?
不是浪费时间吗?
正想着这些心事,陆承安便已经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一张桌子上坐着六个人,包括何道哉在内,五人全都站了起,向陆承安举杯道贺。
唯独只有李仲明依旧稳坐泰山,不为所动。
陆承安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计较。
一个叛逆少年的倔强而已,还不至于让他有什么情绪波动。
不过他虽然不计较,李天策却不会无动于衷。
“咚...”
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响起,李仲明身形一震,几乎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李天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斜瞥了他一眼。
李仲明顿时泄了气,只好无奈的端起酒杯,含糊不清的说了句:
“恭喜恭喜...”
说罢便自顾自的坐了下去。
陆承安笑了笑,没有在意,仍旧是一个个敬酒。
比起几个月前,他现在的酒量总算是提升了不少。
至少不会像第一次跟冯掌柜喝酒时那样,不过几杯酒,就睡了一下午。
这一扬宴席可谓是宾主尽欢。
冯掌柜等人酒足饭饱,便一个个接连告辞。
对于冯掌柜来说,今天这顿饭无疑是煎熬的。
院子坐着那么一尊大神,自己手下的伙计还不要命的一直往上凑。
他是巴不得赶紧离开。
走出书院的院子没多远,冯掌柜看了眼身边喝的脸颊通红的二奎,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
“哎哟,掌柜的,你踹我干吗?”
二奎一头雾水。
冯掌柜瞪了他一眼,双袖一甩,自顾自的走了。
二奎揉了揉屁股,自言自语道:
“这是...喝傻了?”
————
院子里,其他宾客都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李天策一行人还没走。
陆承安明白,他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于是便吩咐陈渊下去泡茶,他自己则引着李天策他们去前院正厅说话。
正厅里,看着老神在在坐在主位上的陆承安,大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在这北齐京都,恐怕也就只有陆承安敢对军神如此淡然视之。
而他坐在主陪的位置上,只敢用半边屁股落座,腰背挺得笔直,肩膀都是僵硬的。
喝了一杯茶后,李天策放下了茶碗,面带微笑道:
“陆小友,老夫是个粗人,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有件事想要麻烦陆小友。”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李天策想要麻烦他什么。
“老将军,这件事不在我,而在令孙。读书求学,重在诚心,心不诚,所学便不纯,难以参悟经义先不说,甚至有可能会曲解,导致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