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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三章

作者:醉三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莫家的小年节气氛乏善可陈,莫长林去了省轻工业厅开会,孟如卿在文艺演出现场督导工作,莫道行被邀去电视台排练,佟语非在加班,林姨拆了包六根的麻糖,一半都没吃完,莫老太太却称心满意,儿子儿媳身兼重任,小孙子是个窜天猴,没有演出还有杂七杂八的活动,不在家是常态,今年至少有大孙子陪在身边,陪她看《公关小姐》,但对佟语非加晚班忧心悄悄,总这么熬,身体怎么能好,身体好不了,要孩子遥遥无期了。


    追根究底,莫老太太催起了莫道言:“小言,你要加把劲。”


    莫道言无心和奶奶探讨生孩子的长短,一是他和佟语非不会有孩子,二是熬了三个通宵,立盹行眠。姑姑莫长萦无儿无女,离群索居,独自居住,节前奶奶要去陪姑姑,当夜就让严叔送她过去,奶奶离开后,他冲个澡就回屋睡了,一觉睡到天蒙蒙亮,被喧杂的吵闹声扰醒。


    林姨一大早买菜回来,瞧见院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扛着化肥袋,一个腋下夹着劣质的黄皮包,凭着过往的经验,断定来人十有八九是莫厂长和孟副部长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不是借钱就是攀关系找工作,相熟的亲戚也有来的,来之前都会打个电话,保准两人在家,约个见面时间,不会莽里莽撞地杀过来。


    这些送礼的亲戚年根扎堆来,比蝗虫还扰民,早前的时候,孟如卿教过她如何处理这种事,林姨做起来游刃有余,问他们找谁,两人闻声齐齐转过头,一个是灰蓝中山装棉袄,黑色解放帽的佟建忠,一个是夯着件洗得发白的皮夹克的赵伟民。


    佟建忠恭恭敬敬道:“莫厂长在吗?”


    “莫厂长和孟副部长都去外地出差了,你们明年再来吧。”


    林姨连忙开锁进门,很怕慢了一步,被塞一些廉价的土特产,搞你来我往的拉锯战,无端增添工作量,但刚要关门,赵伟民就伸出脚挡在了两扇象牙黑的铁门间:“我们进去等。”


    林姨眉头紧皱:“说了不在家,听不懂人话吗?”


    赵伟民看林姨的年纪和衣着,料定她是莫家的保姆,一个保姆,不问他们是谁,从哪儿来,有没有事,留不留话,赶人的词比背课文还溜,狗眼看人低!这一拃不如四指近,论亲疏,他老丈人和莫家的关系,比她要近多了。


    他没好气道:“我们不等莫厂长,也不等孟部长,等佟语非,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林姨心说管你是谁,搞不正之风就别想进这个门:“佟小姐不在,要等去别处等。”


    “你说别处就别处,这个家你做主?闪一边去。”


    “哟,还想私闯民宅?”


    “私闯?大爷我堂堂正正进来!”


    “哪里来的盲流子……”


    外面火药味升级,声浪一声大过一声,莫道言火速穿好衣服,大步流星走下楼,利索地反剪住欲闯进来的赵伟民的手臂。


    赵伟民眼冒金星,哀嚎道:“断了,胳膊断了!你谁呀?”


    林姨讥笑道:“还找人呢,连主人都不认识。”


    佟建忠看到闪过来的莫道言,眼神忽地一亮,此人有三四分眼熟,莫家两小子差了四五岁,小的和佟意年纪相仿,听语非提起过,尚在读大学,全然没有这位从容不迫的稳重劲,年龄也对不上,如果他不是莫家小儿子,就只能是大儿子莫道言!


    二女婿回国了!佟建忠难掩喜色:“你是小莫……莫道言?”


    赵伟民大有把房顶拆掉的气势,拍着大腿笑着:“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妹夫,我是你姐夫赵伟民啊,你和二妹结婚时,我们吹过瓶喝过酒,记不起来了?还有这位老先生,语非的亲爹,你我的老岳丈啊!”


    岳丈,妻子的父亲,姐夫和他是连襟,莫道言迅速理清三人的关系,把两人请进了屋,泡上热茶,端来糕点,家里暖气足,佟建忠穿得太厚,他拿了件莫长林的马甲给佟建忠替换,然后吩咐林姨多做些饭,他们这么早从村里赶来,想必都没用早点。赵伟民竖着大拇指,夸莫道言长得周正还善解人意,不愧是优等生,二妹是嫁到好人家了,林姨偷笑,夸得驴唇不对马嘴,不是优等生也能看出他们饿了,肚子咕噜噜震天响呢。


    女婿回国和小女儿团圆,佟建忠是高兴的,但做岳父的绝不能流出谄媚之态给女儿丢面,他来做客,女婿家的饭能吃,不能白吃,他解开化系着化肥袋的麻绳,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红薯,生姜,从地窖里挖出来的冬储的大白菜和萝卜等时蔬都是自种的,上好的猪蹄,五花肉和猪下水,是从二弟佟建国家半价购来的,佟建国是杀猪的屠户,卖给他的都是鲜货。


    还有自制的臭豆酱,一大桶用圆口塑料壶装着的臭豆酱放上桌,名不虚传的臭味霎时弥漫了一屋子,赵伟民得意洋洋道:“这东西叫臭豆酱,用沸水花开了加点香菜和洋葱做配菜,蘸一把嫩蒜苗蘸着吃,喝一碗小米南瓜粥,山珍海味都不换,多少城里人有钱都买不到,万江镇做臭豆酱最有名的,就属岳父大人了。”


    林姨面露难色,这么臭的东西,莫老太太回来还不疯了?莫道言自然知道奶奶的思想体系里残留着一些旧时的尊卑有伦,对乡下人的警惕超标,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东西是吃还是送人,是佟建忠离开后的事。


    他端详着臭豆酱:“跟臭豆腐的原理接近吧?闻着臭,吃着香,大学的时候,有同学带过相似的东西,叫酱豆饼,老人家好手艺。”


    佟建忠听女婿言之有物,不是虚情假意的恭维空话,如释重负:“你们吃得惯我再送,放在通风的地方保存,多包几层布,别渗雨水,吃多少舀多少。”


    莫道言谢过佟建忠,将臭豆酱提去了阳台,几秒后复返,抬腕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六点一刻:“你们喝点茶暖暖身子,我去接语非,她昨晚加班,留宿在了单位。”


    佟建忠连声道:“快去快回。”


    赵伟民沉浸地观赏着气势不凡的弧形门廊:“娘咧,妹夫家豪气啊!”


    莫道言马不停蹄,骑车来到河西日报社,塞给尚在值夜班的安保大叔一盒烟,请其向佟语非代为通传,就说家人来接她,大叔去过编辑部转回来,说佟语非不在单位,昨夜也没加班,莫道言不疑有他,烦请大叔复去看看,会不会凑巧去了茶水房或别的部门串门。


    大叔斩钉截铁道:“铁定不会,我问他们组长了,佟语非下班就走了。”


    交谈间,何彦君和两位女工从后面走来,看到莫道言,一众皆惊,这就是佟语非的爱人?都说他出国读书了,还以为以讹传讹呢,八九不离十嘛,风度翩翩,器宇不凡,看着就是肚里有墨水的,往旁边一站,一道鲜亮的风景线,一个叫秦虹的分拣员对着何彦君笑,怪不得佟语非拒了你弟呢,有这号人在,谁弟来了都不好使。


    大叔的话让何彦君如获至宝,她径直走向莫道言:“您是语非的爱人吧?我是她同事何彦君。”


    莫道言彬彬有礼道:“何小姐好。”


    别的同事或同事家属,大的直呼其名,或喊她小何,平辈小辈的叫她老何何姐,莫道言的何小姐,叫出了一嘴的洋气味,何彦君心头一喜,娇羞地笑着:“语非昨天确实没加班,我们是前后脚走的,我还看见她去供销社采购了不少节日食材呢。她虽然长得漂亮,婚后也总像个单身姑娘,但为人最是本分,工作从不开小差,更不可能夜不归宿,是不是有误会啊?”


    莫道言睇视了眼何彦君:“敢问何小姐芳龄?”


    话题转得何彦君始料不及:“二十八岁……怎么问到年龄了?”


    “二十八岁理解力还这么差,要去看看脑科了,别是脑细胞退行性病变了,我不知道佟语非在单位,怎么就转到她夜不归宿了?通宵工作还没到家的不能是我吗?”


    何彦君突然打愣:“我又没说……她夜不归宿。”


    “你当然不能明说,同是女性,造谣多无耻。”


    几句交锋,何彦君被说得灰头土脸无地自容,秦虹不禁为她捏了把冷汗,何彦君不自量力啊,竟和读书人斗嘴,自讨没趣,又偷偷艳羡佟语非,嫁给款爷不是最牛的,能得这样才貌双全的良人,才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想到此处,心头泛起酸涩,同人不同命啊。


    说曹操,曹操到,秦虹瞄向从街对过走来的佟语非,黑色圆领的针织衫,翠蓝色高腰牛仔裤,清清爽爽,她对着佟语非大声道:“语非,你爱人找你来了。”


    佟语非呆呆地顿在报社门前的枫树下,正想怎么和莫道言说昨日去向,他已经朝她走了过来,揉了揉她海藻样乌润的发,牵住她的手交叠紧握,冰凉的手指一根根穿入她的指缝,与她十字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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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班,你上班,总碰不到,只能来这儿守株待兔,想我了吗?”


    佟语非看到何彦君,大致明白他唱这出的原因,可这个年代哪有赤条条直抒胸臆的?佟语非承接不住他的戏瘾大发,把手往针织衫的方形口袋里藏:“昨夜熬很晚吗?眼睛里有很多红血丝。”


    莫道言顺势把手一起放过去,加深了形影不离的暗昧:“眼睛算好的,脑子快干废了,都记不清你的排班了,早饭还没吃吧?别去食堂了,跟我去饭馆,多待会儿。”


    何彦君看着这对璧人从眼前走远,忿忿然:“她到底凭什么?”


    秦虹道:“别人不知道,你能不知道?你不也想让她做弟妹,哪点儿打动你的?”


    打动何彦君的是佟语非的性软和顺,但何彦君现在不这么想了,那么多普通人家的女儿,就她一飞冲天,肯定有向上爬的手段,至于是用什么换来的,就不好说了,这种奇异的看法催生了何彦君的阿Q精神,弟弟没娶她,是躲过一劫。


    她扬了扬眉:“我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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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弯,莫道言松了手,和蔼的神情瞬息即逝,若即若离的漠然重新占据了清隽的脸,他挑了家整洁的早餐店,给佟语非点了糯米酥饼和红米粥,自己要了杯牛奶。


    佟语非用勺子搅着热粥:“你不问我去哪儿了?”


    莫道言摸着牛奶杯上的螺旋纹,不以为然:“和我有关?”


    有没有关要看他怎么理解,他把她当妻子,占有欲使然,是不会对她的夜不归宿不闻不问的,不把她当妻子,没有占有欲,她和谁见了面过的夜做了什么,那是她的事。


    佟语非没再往下讲,也好,省了还要苦心编织谎言。


    莫道言没急切地说佟建忠来家里,而是问她离婚的条件,亦是这顿早餐的用意:“你想过进修吗?或者去外面的世界走走?”


    他预想过多种答案,她忍辱负重嫁过来,无非是搏一个依靠,这个依靠可以是工作,钱财,偶发变故一无所有的托底,她做了四年多的校对员,没升职没特殊贡献,由此可见,在本职工作上资质平平,他愿出钱送她留学,近的有日本新加坡,远的有英美法德,在这个抓住机会和成就梦想的黄金时代,去探索潜能,如果她吃不了背井离乡的苦,他就辅导她功课,精进学历,或化繁为简,出一份殷实的经济保障,她带着保障找个两情相悦的男人,总好过和他貌合神离地生活。


    但这些她全不要:“给我几年时间吧,我想报考记者,站稳脚跟前,需要一个稳固的后方。”


    “你工作没建树,是赖后方不稳固?几年是几年,三年还是五年?你确定三年内,能考上并做个好记者,在业界站稳?恕我直言,以前的话你能食言,我为什么要相信几年后的你会兑现承诺?”


    恃才傲物是需要资本的,她没这个资本,退而求其次,莫道言不会做暗度陈仓的勾当,但她知情且默许,性质就不同了:“我做校对没有大建树,没出大纰漏,被评过劳动模范,我给自己打七分,三年五年的,于我越久越好,看你的接受度,你可以信我,可以不信我,信我能以和为贵,你放心好了,这期间你遇到投缘的女孩,去和别人相好,我不过问。”


    莫道言一时语塞,她篡改他的话,还改得面目全非,他那么做了,不用她过问,莫长林就会打死他,说不好还会被她倒打一耙,说他搞不正当男女关系,轻则臭名远扬,重则被关监狱,她愿做透明人展现大度,和他投缘的姑娘倒了大霉,别人为什么要和他一个有妻室的投缘?她臆想他能在和她没离婚的情况下,心安理得地开展新恋情,当他是什么?


    他放下一口没动的牛奶:“你确定要这么做?”


    佟语非文不对题道:“我等你五年,你等我三年,买卖不划算吗?”


    “做买卖得讲个你情我愿,请问佟小姐,你嫁过来是我强求的吗?你等的五年是我不肯放你走吗?你的事业没起色是我导致的吗?如果皆不是,为什么要我等你?你只要婚姻还不好办,以你的相貌会缺追求者?有的是人想娶你,婚我一定要离,你接受条件最好,不接受我们就走诉讼。”


    莫道言从牛皮钱夹里撇出两百块钱,放在她面前。


    “你父亲和姐夫在家等你,带了很多东西过来,帮我谢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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