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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请祖师再传《仁义》

作者:最南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本章推荐bgm:嗵嗵——DOUDOU)


    恍惚间,周余臣来到了一座高高的土台前,那是一座由三层黄土堆积而成的圆形祭台,每一层都有九层台阶。


    明明是由黄土堆叠出来的东西,夯土缝隙间隐约可见细碎贝壳镶嵌的云雷纹居然也散发出金属冷光,在暮色中泛起青铜般的幽蓝


    在祭台最下面的最外围的,是阶级最低的国人,随后是士人围着跪坐在低于祭台的一圈土地边缘,他们的身后树立着的是一根根深红色木杆,投下的阴影如同浸血的蛛网,将层层深红色帷幔笼罩的祭台割裂成斑驳的光块。


    第一层祭台上,跪坐着的是镐京的卿大夫。


    第二层祭台上,跪坐着的是周人分封的诸侯王们,以及一些代表着诸侯王观礼的卿大夫。


    而第三层的祭台上,摆放着青铜浇筑而成的禁台,上面摆放着祭天用的鬯酒、三牲和玉帛。


    每一个圆台的边缘,都放置着用以外祀,燃烧照明的柴坛,柴燎的燃料是松木,柴坛爆裂的松脂噼啪作响,裹挟着玉帛焚烧时特有的乳香焦苦,给这个被火光熏得暖洋洋的祭台,盖上了一层冷冽寒素。


    突然,因为盘踞了太多的人,导致祭台一直充斥着窃窃私语的低鸣消失了。


    原来此时年幼的天子正由叔父周公领着,在召公的陪伴下,一步步地从帷幔外走来,一步步地踏上了三层的祭台。


    伴随着周天子的前进,每一个人都低下了自己的头表示臣服。


    终于,周天子抵达了祭祀的禁台前,不过因为此时天子年幼,并不能负担祭祀时的动作礼仪,接下来的祭祀将由周公代劳。


    伴随着召公低沉通透的祭祀祈祷声,周公开始进行着祭祀上天的礼仪。


    “皇天上帝,监观四方,惟德是辅。


    我周受命,奄有四海,承天之休。


    昔我文王,克明德慎罚,以服事殷。


    天命靡常,惟德是依。


    今我小子,嗣守文武之业,夙夜祗惧,不敢荒宁。


    敬天之威,以保我民,以承天休。


    惟天其佑我周,永绥四方,风雨以时,庶物咸亨。


    ……


    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


    敢用玄牡,昭告于皇天后土,伏惟尚飨。”


    在祭祀中,周公向上天报告了自己想要建立新的礼仪推行德治的请求,阐述了自己对于周礼的构想。


    当最后一段祭词结束,十二枚玉磬应声而鸣。


    周公捧起鬯酒,将酒液倒入禁台之上,暗金色的液体在青铜表面凝结成蛛网状的细流。


    仿佛是上天接收到了周公的请求一般,燔祭的柴坛突然爆开了一团团火星,惊飞了一圈圈盘踞在帷幔上的乌鸦。


    海量黑羽掠动的气流冲过编钟架时,撞得一枚枚甬钟微微震颤,尚未奏响便已发出细若游丝的嗡鸣。


    这像是一个开关,随后数百名乐师奏响《大韶》,编钟、编磬、琴、瑟、笙、箫、鼓齐齐奏响,八佾舞队开始起舞。


    无论如何,在场的所有诸侯卿大夫士族们都知道,从今以后在这中原大地上,一种有别于商制的新制度将要开始了。


    “很震撼吧?这是周公定下周礼的那一天。”突然,周余臣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周余臣猛的受到了惊吓,当他转身后却发现身后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额头宽阔突出,目光如炬,有着浓密胡须的中年男人。


    这是?这是……这是自己的祖师孔子啊。


    作为儒教全力培养的第一代仁义礼智信小队,周余臣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儒教的圣子,喊先圣孔子一声祖师还真没问题。


    可是在周公的时代,为什么会有孔子?


    周余臣猛的想到,自己刚刚不是在和大圜力场对轰吗?


    怎么一下子给自己干回到周朝去了,而且是在西周和生于东周时期的祖师孔子看着他们的精神祖师周公举行祭祀?


    我和我爷爷参加了我太爷的抓周礼?


    那很癫了。


    “别奇怪,这是春秋大龙刀,好像你们是管这个这样叫的,其实我觉得用这招刻竹简比较厉害而已。


    后面不知道怎么的,我用它刻字就越来越快,越来越厉害,到最后我想要整理出一套我想要留下的《诗经》时,就自然而然地学会了切割时间,可以让我越过时光看到前后的故事。”孔子和蔼地说道。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


    “当然不是在先周了,我们不过是一条短暂跳出了时间长河的鱼,侥幸看到了前面的时光而已,实则在春秋大龙刀的力量消失以后,我们就会回归各自的时空。


    而且还有时间限制,像这种前后几百年的,我很轻松就能看到,但是太过于遥远的未来和过去,我却看得不清楚。


    不过这一段我确实很喜欢,经常有空就回来看一看。


    说起来你看过周静王的葬礼吗?那群士大夫居然因为陪葬的马要跑就慌得跟鸡一样,真是滑稽……”


    周余臣很难想象,自己心目中的先圣孔子,是个口癖如此现代化的话痨,这样的祖师实在是接地气过头了,以至于他的大脑现在还处于宕机状态。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余臣的尴尬,孔子也没有再说自己从时空长河中看到的八卦,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问道:“话说,为什么你身上只有《春秋大龙刀》和《周礼》的力量?我记得我和我的传人传下去的应该是《仁义》才对。”


    “《仁义》吗?后汉三国的时候,《仁义》被分开了,到了南北朝时《仁》的大部分已经失传,只剩下了祖师你关于《周礼》的记载,被先辈们编写成了《周礼》。


    《义》在前闵烈帝在位的时候,也随着燕云十六骑赶赴茂山之战失传,哪怕后来前庆入关,先辈们迎回了十六骑的尸骨,也没能拿回全本的《义》,只传下了残篇《春秋大龙刀》。”


    周余臣说着,似乎突然觉得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时间点了,一定是命运都不忍看到自己蹉跎岁月,于是为自己打开了一扇窗。


    猛的,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的内心打了打气,然后对着孔子躬身行礼请求道:“儒家弟子周余臣,请祖师再传《仁义》!”


    是啊,是个人儒教弟子都知道,儒门的至高经典是脱胎自《论语》的《仁义》,而现在被誉为儒教战力第一,非教主一系不得传授的《春秋大龙刀》,也不过是《仁义》中残篇《义》的残篇。


    就像孔子说的那样,这功法在以前,不过是儒门弟子用来刻竹简用的。


    既然自己的春秋大龙刀气解决不掉大圜力场,如果自己能够习得《仁义》的话,如果自己用的是《仁义》的手段。


    或许拿下大圜力场根本没有任何困难,乃至自己的梦想,自己的仇恨,也有可以解决的方法。


    所以周余臣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学会《仁义》。


    “请祖师再传《仁义》!”


    回答周余臣的,是孔子的沉默。


    似乎是察觉到了孔子的婉拒,周余臣来到孔子的面前,以五体投地的大礼叩首道:“请祖师!再传《仁义》!”


    伴随着周余臣坚定的请求的是,远处祭坛上传来的庄重肃穆的编钟声,让周余臣的话如同是历史的回响一般。


    孔子依旧没有回答,一直沉默了良久,等到远处祭坛上的《大韶》演奏完毕,孔子才悠悠然感叹道:“尽美矣,又尽善也!真是让人三月不知肉味啊。”


    这时,孔子似乎才发现跪在地上的周余臣,将其抬起。


    他看着周余臣叹了一口气,随后反问道:“你觉得我对《周礼》是怎么看的?”


    “祖师推崇克己复礼,自然是最为推崇周礼。”


    “错了,我怎么觉得,我是扛着周礼在反周礼呢?”孔子遥遥望着远处的周公,让人没法从眼神看出他的心情。


    “最初,我们人类从蛮荒走到部落时代,彼时是由各大部落推举共主带领大家一起发展抵御自然灾害。


    那个时候,部落领袖们要号召民众议事,就得竖起旗帜,召开大会。


    可是这种方式,在统治几万人的时候还好,等到人数到了几十万人,几百万人,光是所有人赶到会场,都需要无数的时间。


    于是最初的官职诞生了,先民们产生了分工,同时这种分工被一代代传承下来,各个部落有各自的独特文化和制度。


    但是等到更为庞大的自然灾害到来以后,先民们发现仅靠各个部落自己发展自己,遇到大事依靠部落共主调度,并不能很好地抵御自然灾害,引导人们安居乐业。


    所以比部落共主更加集权的王,诞生了,最后形成了夏朝的家天下。


    在武界的帮助下,夏朝鼎立,从此以后每一任夏后,都要在上任后推行一项在自己执政生涯内会一直推行的国策,或是挖掘运河,或是修整平原。


    然而人心终究是自私的,没有永远为了族群发展着想的夏后。


    当得到了冥界支持的商抓住夏的破绽,成为中原共主以后,他们有限地承认了私有制,用更为先进一些的生产方式发展着时代,伴随着奴隶的血祭和血汗,先民们的物产越来越丰富。


    等到凤鸣岐山之时,商的生产方式再次落后,恐怖的血祭也没有办法约束人心丧乱,这才有了我周天师东进,借助天界之威拨乱反正,又有了分封制集各家诸侯之力拓展天下。


    每一次的朝代更替,都离不开制度失效,人心丧乱,最后拨乱反正。


    你觉得,我看不到这些吗?


    我对外人说,我最为推崇周礼,带着我的弟子们周游列国,告诉那些心里明明已经知道这个世道已经礼崩乐坏,却心中依然觉得自己,自己的后代依然可以成为人上人的诸侯们,我告诉他们我也推崇周礼,并且致力于让周重新回归到那个年代。


    我将我的弟子们推上各国的高位,但是我的弟子里面,也有颜回,子路,子贡,冉雍这些来自平民和贱民群体的人。


    我用先周最强调的身份政治,将我那些不那么够身份的弟子们,挤进了士人之中,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听到孔子的提问,周余臣想答,却发现自己答不上。


    “无非一念救苍生罢了,仁义从来不是什么力量,而是一种仁慈。我只是不想百姓们在这动荡的乱世中受苦,想要重整这个乱世罢了。


    如果礼的力量可以规训这个世道,我就推崇礼,如果礼的力量不能规训这个世道,我就打着礼的旗号去创造新的礼。


    所谓的力量,不过是我在追求改变这个世道时,得到的副产品罢了。


    我认为,一个真正的儒者,从来不应该是追求力量的,他要追求的是仁义,是能够给这个世界带来安康和幸福。


    如果是为了仁义,如同我可以篡改《周礼》,删减《诗经》一样,我并不介意我的经典被后人曲解传播。


    一个真正的儒者,就应该明白墨守成规是没有意义的,只要怀有一颗仁义之心,带着扬弃的创新精神,那么他就是我的传人。


    你让我传下《仁义》?可是我该怎么传下?


    既然《仁义》失传了,那么就代表到了后世《仁义》已经不是它该有的样子,成为了需要被真正儒者扬弃的东西,如此我该将它传下吗?”


    周余臣依然答不上来!


    而孔子似乎也没有非要难为周余臣的样子,虽然他无法传下《仁义》,但是他还是可以给自己的传人一些建议。


    “我知道,你想要的不是《仁义》,而是力量。但是力量这种东西,从来不是传授而来的,它来自你的心。


    你究竟多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究竟能够为改变这个世界付出什么代价?


    力量,不过是你改变世界时,世界的反馈罢了。


    你得到的力量越强,就代表着你改变世界得越深,同时,你也将受到世界更强烈的反馈。


    而你准备好了吗?”


    孔子说完,他的身形突然开始虚幻起来。


    “哦,时间要到了,偶尔跃出河流的鱼,终归是要回归河流的。我的传人,别忘了,无论如何你终究是这个世界诞生的生灵,在试图超脱这个世界,摆脱自己的所有执念以前,至少你要参与到自己的执念当中。


    《仁义》什么的,既然失传了,就让它失传吧!


    唔,或许失传的不过是《仁义》,我的仁义应该是有人继承才对。”


    孔子彻底消失了,他的话语在空中飘荡,下一刻周余臣也发现自己的身影开始虚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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