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寒意刺骨。
李清明盘坐于剑身之上，云鬼在肩，闭眼似假寐，呼气吸气时鼻翼隐有烟云流动，高天厚云似也因而翻涌，将二者的踪迹隐匿无形。
一路飘向逐鹿城。
九洲宫在明，就算执法堂手段无数，但又如何能与诸多门派发展数百上千年的情报机构。
只要实力不是天壤之别，所谓战争，其实打的就是信息战。
更别说老银币无数的修行界了，地广人稀又人寿绵延，关系错综复杂，越是身在高处的宗门，底下的情报网越是伏脉千万里。
但真说到此道行家，妖族敢言第二无人敢言第一。
飞天遁地入水，妖本就是天地之灵，既能沟通天地，又能无孔不入。
因而他在九洲宫闹了一出出大动静，除却要向外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存着顺了那太平教或是斩妖司将水搅浑的心思。
水清无鱼，但谁又能说得准，究竟谁才是浑水翻涌后真正显露的鱼？
李清明才到逐鹿城城主府，便见到一道白衣身影在庭中等候，正是当初虹雀妖族的那位有着‘雀生智囊，心思难测’之名的封虹，身后正站着那位如人熊的蛮骨。
在决定与九洲宫共建一城后，莲华秘境妖族便将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一应派了出来，封虹自是其中智脑，负责处理大小事宜。
李清明因此也能心安理得的当个甩手掌柜。
“见过清明先生。”封虹一拜，拿出一块晶石递过，“您命我打探的消息，都已在其中。我虹雀一族本就是百鸟之首，别的无用，探查世间事还是有几分本领的，只是如今式微，有些慢了。”
“无妨，有劳你等了。”
李清明颔首，自那次从莲华秘境回返路途遇见那片乌鸦尸傀，他便让封虹暗中打探消息，如今加上那群太平仙教的妖人，也不知二者究竟有何联系。
不过也无所谓，通通砍杀便是。
李清明握紧晶石，走向城主府内布置的传送大阵，一边消化晶石内的消息，一边思索。
毕竟曾经是这天地宠儿，如今万载过去，妖族留下的痕迹仍处处可见，当年遗留下的各种传送阵也未损坏多少，更多的是被诸多势力加以改造利用。
数月忙碌，封虹一行才是将此处的诸多大阵修复联通，作为届时通商之本。
而城主府内的这处传送阵，则是当初大阵核心，能够不留痕迹地联通绝大多数的妖族遗留传送阵点，换而言之——足够李清明悄咪摸进别人老家。
古话说得好，打枪，要偷偷滴。
“清明先生，”就在传送阵启动前数息，封虹又喊住了李清明，“此行许有不妥，不如再思量一阵，或是带上几位族老？”
封虹依旧是喜欢事前将所有可能列举清晰的行事风格，有勇气赌，但却得风险最小化，晶石里的那些消息都是经由他手整理划分的，自然也知其中可能蕴含的风险。
斩妖司这三个字，离他们这代妖族相去甚远，却又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敌之名。
两族交战，无关对错，只分立场。
既恨，却心有敬意。
毕竟在当初那般情形下，斩妖司最早的那一批人是真的存着死意，穷尽所能捅了一个又一个的大窟窿，以命换命最好，但以命换伤也不差，行事还有仁义之风。
妖族先辈哪见过这等阵仗，也想不懂人族这种舍生取义，不顾自己性命的勇气究竟从何而来。
斩妖司之名威震世间，于人族内地位崇高。
可许是仇恨入骨，仅是千年，斩妖司行事却愈发偏激阴郁，嗜杀好虐，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血雨腥风，以幽冥血海铸起了斩妖司的煌煌威名。
血仇在前，多数人族也只会为之振臂叫好。
但之后却不知因为何事，再将妖族驱逐至人族领地，蜷缩大大小小秘境时，斩妖司内部爆发了一场大动乱，便自此消亡，消失于修行界视野。
封虹没能在妖族诸多古书中找到蛛丝马迹，李清明翻遍了九洲宫藏书，也都只见到了寥寥几句语焉不详的猜测。
数万年之后，斩妖司再度显露踪迹，抓只老鼠来它也会说有猫腻，真的有猫腻。
封虹这只虹雀更是能预见其后的团团阴云。
妖族后裔才伸出半只脚，想要重回世间，求取一种平和共存的道路，便出了这等事，时机实在太过巧合。
谁都说不准这数万年以来，斩妖司是不是早就在暗中筹划了什么。
李清明同样知晓，因而决定孤身前去查探。
他家婆娘是妖，他家小老大也是妖，他无论如何都会深陷风暴中心。
但谁叫他是一家之主呢。
“封虹，你担心个什么，”李清明轻笑道，“就算真有老不死苟活到现在，不就还是个怕死的老不死？”
话音落下时，沈山身形消散。
再睁眼时，眼前已是冰封万里，乌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