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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强夺

作者:杳杳云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一骨、


    “糖醋鱼,猪肉卤,肘蹄子,蟹黄豆腐,酥油松饼……”


    阳春三月,微风不燥,一名十六岁的少女快步走在青石板路上,口中念念有词。


    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勾勒身量纤纤,朱裙翩跹,玉立亭花,头上梳一对儿双螺髻,扎红头绳。


    “羡鱼,羡鱼。你等等我呀。”


    听到身后的呼唤,虞羡鱼回头,一张白生生小脸儿,睫毛卷翘纤长,最特别是弯月眉下的一双眼睛。


    眼瞳的颜色很浅,是那含着初春的嫩芽一般的琥珀色。


    虞羡鱼看着好友宋栩栩提着裙子朝自己跑来。


    对方脸儿圆圆,眼圆圆,眼仁儿好黑好像……


    “龙眼儿。”


    虞羡鱼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宋栩栩刹住步子,张着小嘴,惊恐。


    ——虞三小姐,您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


    对您好友露出如狼似虎的目光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宋栩栩不无同情地看着虞羡鱼。


    好友有气无力,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立在青石板街上。


    原是气血十足、活力四射的好姑娘。


    才这么几天,脸上婴儿肥看着都没了。


    只那见谁都笑的性子不改,弯着眼,声音细清柔柔的:


    “栩栩。是你呀,有什么事吗。”


    宋栩栩一颗心落回原处: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虞羡鱼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突然,嘴里被好友塞了一颗什么。


    嚼嚼。


    甜味儿在舌尖炸开。


    是糖!


    虞羡鱼眯起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淡淡金和灰色在本就很大的瞳孔中扩散,圆溜溜的,像猫。


    被光一照,温柔灵动非常,谁看了都会一眼陷进去。


    宋栩栩脸带神秘,像是做贼一般,鬼祟地,往她的手里塞了厚厚一本书。


    “这个,这个你拿去看。听我的。”


    “话本?”


    “嗯呐。”


    宋栩栩说:“别老天天看你那名山大川图了。


    “难道你还真想跟你二哥看齐,当个苦修的道士呀?”


    “不当道士,”


    虞羡鱼摇头,浅瞳映着春光,几乎透明:


    “这次是什么故事呀?”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有惊喜喔。”


    宋栩栩上下打量她,说:“你现在好像是住在洛水园吧,看起来好虚。”


    “你二哥是不是虐待你,不给你饭吃。”


    “没有啦……”


    她们一边聊天一边行至廊芜底下。


    暖暖的春风混着桃花香扑来,格外好闻。


    身后传来喊声:


    “宋栩栩,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一行少女快步而来。


    她们也穿着跟虞羡鱼同样的红色罗裙,走得又急又快,虎虎生风。


    虞羡鱼没防备,跟一少女擦肩而过时,被撞了下,身子一歪。


    “……唔。”


    脚踝处传来一种尖锐,撕裂般的剧痛。


    瞬间的失力感让虞羡鱼不得不单脚跳着停下,手扶旁边廊柱,保持平衡。


    ……崴到脚了。


    撞到她的少女回了下头。


    “没事吧?”


    对方脸带歉意,看着很真诚。


    虞羡鱼说不出话来。


    她鼻尖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颊因疼痛而微微发白。


    宋栩栩:“小鱼,你没事吧?”


    看到好友担忧的脸,虞羡鱼轻轻吸了一口气,笑着说:“我没事。”


    “我缓一会儿就好。”


    撞了人的少女撇了下嘴,手扶发髻,笑着跟栩栩搭话:


    “你看我今天戴的簪子好不好看?是珍宝阁的新品呢,改天带你去挑呀?”


    趁少女们交谈,虞羡鱼低头提了一下裙子。


    脚踝泛红,隐约可见肿.胀的痕迹。


    她叹了口气。


    “咦,虞羡鱼。那个,不是你二哥么?”


    肩膀忽然不知被谁给戳了下,虞羡鱼抬头。


    不远处有一条小蹊。两旁种满了桃花,开得正好。


    粉的白的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灿若云霞。


    一人自桃花雨中缓步而来。


    只见那是一位年纪轻轻,约莫不会超过十八岁的,相貌极其俊美,气质极为冰冷高雅的少年。


    他一袭白衣,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发带垂缨,腰悬白玉,颀长雅正。


    一阵风过,桃花瓣漫天飞舞,桃夭凝艳,在他飘起的乌发和雪白的衣袖之间追逐翻飞,好看得不似真人。


    少女们忽然齐齐屏息。


    她们像枝头的雀鸟,挤挤挨挨站在廊上。


    或牵袂,或捂唇,唯一同步的只有缄默无声,和无声中压抑不住的激动、兴奋。


    ……真是二哥。


    虞羡鱼站在人群中,与二哥的视线若有似无交错了一瞬。


    少年脸上没什么情绪,目光从妹妹脸上轻描淡写地移了去,身姿挺拔缓步而行。


    三两学子簇拥着他,俱是和少年一样的“青云生”。


    袍服雪白,袖镶银边。


    却没一人穿得出少年那股子不与凡俗等同的仙气儿。


    不窥园中,“六堂诸生,各居一斋”。


    这青云生出自仰圣斋,级别很高,个个都是不世出的天才。


    往后说不准都能入朝为官,为大奉栋梁。


    明显他们以走在最前的少年为首,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听见:


    “方才那局真是赢得漂亮!砺锋斋一个个都是草包,没一个能打的!”


    “尤其是姓傅的,我还没见过他如此吃瘪的样子呢。”


    “还得是咱们寒仪兄,文似朱弦叩愈深,辩得他们哑口无言!”


    “今后还得请寒仪兄多多赐教才是。”


    为首少年听到这话,看了说话人一眼。


    他有一双极美的,不笑也像含了三分情的眼睛。


    睫毛长,眼珠黑。


    少年身量高,视线总是低垂着的,像是在俯瞰什么,又像是在回避自身的欲望。


    不论对谁,都是一副万年不变的神情。


    冷漠如冰。


    少女们目送少年远去。


    直到望不见了,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叹息。


    有人痴痴开口。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一女忽然回头,抱怨说:


    “羡鱼妹妹,你怎么也不知道跟你二哥打声招呼?”


    这样他兴许就会过来了。


    虞羡鱼眨了眨眼,她看着对方,想起她是出了名的家中父兄娇宠。


    恐怕想象不出这世上还有比陌生人更不如的兄妹关系。


    正不知道怎么说,听到栩栩的声音:


    “有这种哥哥,不会觉得很困扰吗?”


    有人附和:“对啊。若我是虞郎的妹妹,眼光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


    “往后嫁人都难咯!天底下最好的郎君就在身侧,哪还瞧得上旁人半分?”


    “那不然,你去试试?”


    “算了算了,我肯定没戏。”


    “也不知道虞郎今后会娶什么样的女子。”


    一时间空气都惆怅了。


    虞郎、玉郎,出了名的性如白玉烧尤冷。


    放眼整个杏林洲,谁不为他牵肠挂肚,茶饭不思。


    夜不能寐,心碎神伤?


    他始终高高在上不看一眼。


    皓月当空,永悬天际,不可碰触。


    “虽说,虞郎就一个。天下好男儿却是数之不尽。”


    “你真喜欢这样的,往后的夫郎,照着他的模样儿找不就成了?”


    “你讨厌!”


    少女们嘻嘻哈哈地笑闹成一团。


    大奉民风开放,女儿家主动求爱者不在少数,说话百无禁忌。


    “你们都喜欢他吗?我倒觉得可怕。正常人谁能如此?”


    “天底下好像没有他学不会、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连数艺、数艺啊,对他来说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这很恐怖的好不好?”


    “反正看到他心中就怕怕的,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宋栩栩向好友寻求认可:“羡鱼,你说是不是?”


    虞羡鱼:“二哥……其实人挺好的。”


    少女反应总是慢半拍,说话也慢吞吞的。


    为哥哥正名时的脸色却格外认真。


    她长得显小,及笄了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小上一两岁的样子。


    发际一圈茸茸的,被光照着泛出浅浅金色,再配上那琥珀色的眼睛,像一只小狸奴。


    “真是呆。”


    之前撞到虞羡鱼的少女忍不住嘀咕。


    早知道就用妹妹崴脚当借口,引虞郎过来瞧瞧看,说不定能借此机会,跟他说上几句话的。


    虞羡鱼扶着廊柱,低头,纠结地看着伤势。


    额头的发,风拂春草般往一边倒去,茸茸的,惹人想揉一揉。


    ……


    午膳依旧是清粥小菜豆腐汤。


    小菜里有红红的一片不知道什么东西。


    虞羡鱼一喜,辣椒!


    挑起来一看才发现是——枸杞!


    苍天啊……


    少女往桌上一趴,要真是狸奴,恐怕两只耳朵都要软下去贴在脑袋上了。


    “唉……这日子没法过了。”


    须臾,一双浅瞳悄悄从胳膊里抬起来。


    虞羡鱼看着身前正在布菜的女婢,说:


    “荷丝,我想回春晖园了。”


    荷丝板着脸说:


    “小姐忘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虞羡鱼心虚,摸着瘪下去的肚子。


    前几日不是花灯节嘛。


    她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什么都想吃,街边贩的阳春面,酒楼的招牌烤鸭。


    冰饮也是极好的,痛饮三大杯。


    对了,还有新推出的莓果乳茶,滋味特别好。


    谁曾想腹痛了三天三夜。


    郎中说是她吃了太多油腻、冰冷的食物所致,需要加以节制。


    母亲一怒之下,逐她至二哥的洛水园,修身养性来了。


    ——因为胡吃海喝被送去清修的,恐怕找遍全杏林洲,只有她一人了。


    是的。


    在她眼里,二哥住的地方就跟僧堂、道观没有区别。


    就连小姐妹们,个个儿嘴上对她二哥喜欢得不得了。


    可真让来洛水园同吃同住,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听说她住在洛水园,还对她表达了深厚的关切和同情。


    唉!


    虞羡鱼长叹一口气。


    这种天天吃素的日子……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草草用过午膳,荷丝给虞羡鱼脚踝涂上药油,便下去做事去了。


    天暖气清,饱暖思……


    好吧。不饱也思。


    想起来那个厚厚的话本,虞羡鱼看了一眼庭院,有风。


    树下放着躺椅,阴凉。


    趁荷丝不在,她偷偷用果盘里的葡萄加上牛乳,弄了杯果饮。


    美美地一边喝,一边躺着看话本。


    翻开话本,第一行字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虞羡鱼是照夜城中有名的病美人。荷花之姿,浮萍之命。】


    这女主人公,居然跟她同名同姓?


    而且这照夜城,位于北边,正是大奉京都,是现实中真正存在的地名。


    虞羡鱼被勾起了好奇心,往后看了几页。


    此人惊蛰出生,天生浅瞳,自幼长于南方。


    所有细节全都跟她对上了。


    若不是知道这是话本,还以为在看自传。


    莫名的有种羞耻感。


    虞羡鱼缓了一下,继续往下看。


    终于发现了跟自己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女主人公的出身。


    她自幼贫苦,由寡母抚养长大。


    又因先天不足,长成了一副病弱苍白的西子捧心貌。


    好在,她聪明机智,善于经营,一步步攒下了丰厚的身家。


    又多番经营,最终成功于京城扎根。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女主人公非常幸运地,遇到了生命中的良人,与之一见钟情、二见倾心。


    凤冠霞帔,即将嫁进首屈一指的豪门世族,


    就要和夫郎举案齐眉、度过比世间大多数女子都要美满,幸福的一生时。


    画风陡然一转。


    变得诡异、疯狂、荒诞。


    看得虞羡鱼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就没有松开过。


    感觉后面的剧情发展简直就像。


    好端端坐在家里,突然有人冲过来“邦邦”给了她两拳一样离谱。


    书上是这样写的——


    【一场倒春寒,檐下结了细细的冰凌子。


    可是再冷,也冷不过棺木中的郎君。


    女人眼圈红红,披麻戴孝,正在烧纸。


    突然,一人缓步而来。


    纸灰打着旋儿朝着那人鹤氅扑去,一双乌靴勾着金线,踏破满地苍白。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执三炷线香于烛上,却迟迟不敬,任凭青烟徐徐缭绕而上,模糊了脸上的鎏金鬼面,显得淡漠遥远。


    “若今日亥时不见夫人,贵府的香火也就不必续上了。”


    他语带威胁。】


    看得虞羡鱼目瞪口呆。


    死了?这么突然?


    前一天还身强力壮、庭前舞剑、折花簪在她鬓边,笑着喊她鱼儿妹妹的郎君,就这么水灵灵地死了,连个铺垫都没有?


    还有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昭王殿下”是个什么鬼?


    再往后翻,几乎每一页都是。


    女人的呜咽,交织着男人的粗/喘。


    春情泛滥,通宵鏖战。


    等等羞人的字眼。


    “啪”!


    虞羡鱼合上话本,深吸了一口气,脸烫得不行。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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