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本不愿告诉旁人我的病情的,可当时那种情况,我除了用自身糟糕的状况安慰尹韵,还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本以为尹韵在知道我命不久矣后会慢慢远离我,但现实总于我的想法相悖而行。
清楚知道我的病情的尹韵,她并没有因此躲避远离我,反而越发黏我。
没错,我没有瞎说,她就是越发“黏”我。
被尹韵拒绝的萧钥再没有来过,但仍旧会有许多人来往于尹韵的病房。
那些人穿着严肃高贵,一看便知家中富贵。
能和这些人打交道,可见,尹韵也是一个有钱人。
有钱人尹韵宁可每天陪我吃医院食堂里清汤寡水的病号餐,也不看家中厨师带来的营养均衡的“山珍海味”。
我觉得尹韵真的有病,并且病得不轻。
哪有正常人一直缠着一个快不行的病人呢?
但我也不管她,有钱人爱干嘛就干嘛吧,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反抗了。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药物也渐渐失去作用,第一次化疗并没有减轻我的病症,反而越来越严重。
我的情况发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医生们连夜召开会议商讨治疗方案。
第二天,我被告知再一次进行化疗治疗。
第一次和第二次才不过相差半个月的时间。
我明白,死神又把我拉进深渊一步。
第二次化疗安排在后天,医生正在我的病房里向我解释着原因。
其实她不用解释的,因为我什么也听不懂。
医生滔滔不绝的时候,我出神想:如果以前的喻澄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微仰着头认真听医生的话,还会时不时紧张地提出一个问题。
就像现在的尹韵……
医生实在来得不是时候,我和尹韵正在吃早餐,气氛还算融洽,这么一打扰,仅剩的一点温存恐怕就要没了。
半个月来,由于尹韵单方面的“黏”着,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变化仅限于我把她从抵制的陌生人变成了可以一同吃饭的病友。关于感情方面当然不会有什么变化。
此刻,尹韵微仰着头耐着性子细心听着医生的话,白色的丝带轻轻扬扬垂落在耳后,额前的碎发被袭来的风吹得飘飘荡荡。忽而,一股幽香飘进我的鼻腔,蛊惑着我盯着她入了神。
我不知道是不是药物带来的副作用,我总是会把尹韵错认成以前的喻澄。
她们太像了,肢体语言和说话语气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有尹韵陪在我的身边,心中会腾升出一种错觉,就好像以前的喻澄还陪在我身边,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真是可悲,我还是把尹韵当成了喻澄的替身,我还是做了最讨厌的事情。
我一边鄙夷自己,一边却控制不住自己把尹韵当成替身的想法。
到后来我渐渐说服了自己,其实用“说服”这个词并不准确,相反用“自欺欺人”这个词比较合适。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尹韵挡了我去死的路,我把她当成替身,两者就当作互相抵消了。
我以此磨消掉心中的愧疚与不安。
我说的是实话,本来我的自杀计划已经安排好了。最迟不过半个月我就会实施自己的计划,可偏偏尹韵整日黏着我,我实在没有机会实施我的计划。
所以,我用这样拙劣的借口哄骗自己。
夜幕降临,繁星闪闪,我坐在床边望着黑色天际。
我把自己封锁在一个独立的空间,忽视了跟我同处在一个空间里的尹韵。
她没有打扰我。而是我看着天,她好像望着我。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望着我,这只是我的猜测。
许是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足够久了,也或许是我唯一能倾诉的人只剩下尹韵了。
望着遥远的天际,我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此生再也见不到的绝美极光。
我几乎脱口而出:“好想看极光啊…”
遗憾,我的语气中充满遗憾。
我一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