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年，在西市，梁晚星从自己买的房子回爸妈家过年，正哄小外甥女，好久不联系的初中同学林浩，给她发微信说打算办一次同学聚会，问她要不要参加，梁晚星有点疑惑七八年都没聚过现在怎么想起来聚会了。
她的思绪回到了十四岁那年，星落无声，夏末的蝉鸣裹着潮湿的热浪涌进教室，梁晚星趴在课桌上，目光穿过前排攒动的人头，落在第三组靠窗的位置。林渝燃正低头解数学题，阳光斜斜掠过他微卷的发梢，在草稿纸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这是初一开学的第一个月。自从班主任把梁晚星的座位调到林渝燃后桌，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课间十分钟。林渝燃总爱转过身来借橡皮擦，有时会分享新发现的漫画，偶尔也吐槽数学老师的口头禅。他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两汪清泉，让梁晚星紧张得手心冒汗，却又忍不住接话。“梁晚星，这道题你会吗？”林渝燃突然回头，把作业本推过来。他指的是最后那道几何证明题，梁晚星昨晚在练习册上见过类似题型，喉咙发紧地点头：“我...我试试。”她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解题过程写得歪歪扭扭。林渝燃凑过来时，发梢扫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酥痒。“原来是这样！”他眼睛一亮，“你好厉害啊！”梁晚星的脸瞬间烧起来，正想说“没有”，上课铃突然响起。林渝燃匆匆转回身，留下梁晚星对着他的后脑勺傻笑。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把少年清脆的笑声揉碎在风里。那时的梁晚星以为，这样的时光会一直延续下去。
直到寒假结束，新学期的教室里，一切都变了模样。林渝燃的座位旁多了个空位。开学第一天，张烟雨抱着课本走过去，冲他甜甜一笑：“老师让我坐这儿。”梁晚星握着书包带的手骤然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张烟雨是梁晚星最好的朋友。她们曾在体育课躲在树荫下分享零食，在放学路上聊各自喜欢的明星，梁晚星甚至向她吐露过对林渝燃的心意。此刻，张烟雨却亲昵地挽住林渝燃的胳膊，笑着说：“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 林渝燃有些不自在地躲开，耳根却红了。
梁晚星看着这一幕，喉咙像被塞进团棉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强装镇定地走回座位，听见前排女生小声议论：“张烟雨和林渝燃是不是在谈恋爱啊？”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梁晚星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香樟树被风吹得摇晃，眼泪悄无声息地滴在课本上。她想起寒假时，林渝燃还会在□□上给她分享新歌，说开学要带她去吃新开的甜品店。接下来的日子，梁晚星像个旁观者。张烟雨总是黏着林渝燃，给他送零食，借笔记，在课间靠在他肩膀上撒娇。林渝燃从一开始的抗拒，渐渐变得习以为常。他们一起值日，一起讨论问题，连放学都并肩而行。梁晚星强迫自己不去看，却又忍不住偷偷关注。她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底，面对张烟雨时还要挤出笑容。“恭喜你们呀。”她说这话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张烟雨笑得灿烂：“晚星最好了！”
直到那个闷热的午后，梁晚星在器材室意外听到了真相。她是来还篮球的，却在门口听见张烟雨娇嗔的声音：“这次赌约我赢了吧？说好了请我吃冰淇淋！”“行行行，大小姐厉害。”是体育老师的声音，“不过真没想到，你还真把林渝燃追到了。”梁晚星的手死死攥住门框，指甲几乎要抠进木头里。“我早就说过没问题。”张烟雨得意地哼了声，“梁晚星不是喜欢他吗？我偏要抢过来。看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有意思。”体育老师笑了：“你也太坏了。”“好玩嘛。”张烟雨满不在乎，“反正林渝燃这种书呆子，稍微用点手段就上钩了。”
梁晚星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踉跄着后退，不小心撞倒了旁边的哑铃。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张烟雨探出头来，看见她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复成无辜的模样：“晚星？你怎么在这儿？”梁晚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转身就跑。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跌跌撞撞地冲出教学楼，躲进操场角落的树荫里。蝉鸣声震耳欲聋，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张烟雨的接近，林渝燃的心动，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赌局。
而她，成了这场游戏里最可笑的小丑。从那天起，梁晚星开始躲着张烟雨，也躲着林渝燃。可张烟雨却不肯放过她。她在林渝燃面前装作委屈的样子，说梁晚星莫名其妙不理她，还故意在班级群里发以前和梁晚星的聊天记录，断章取义地截图，引导同学们误会梁晚星嫉妒她和林渝燃在一起。林渝燃渐渐开始疏远梁晚星。以前会主动借她笔记，现在连眼神交汇都要刻意避开。课堂上梁晚星回答问题时，张烟雨总会在下面小声嘲笑，引得周围同学窃窃私语。最让梁晚星难过的，是林渝燃的态度。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笑，看她的眼神里多了防备和疏离。有次梁晚星不小心碰到他的书包，他立刻把书包拽走，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
这些细微的伤害像钝刀割肉，一点一点磨着梁晚星的心。她变得越来越沉默，不再和林渝燃和张烟雨有接触，曾经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如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初三的风裹着油墨味掠过走廊，梁晚星攥着新发的模拟试卷，在教室后门顿住脚步。张烟雨正踮脚整理储物柜，林渝燃倚在旁边低头刷手机，腕间红绳晃动——那是去年她生日时，张烟雨炫耀的“情侣手绳”......
粉笔灰簌簌落在草稿纸上，梁晚星咬着笔杆数窗外的梧桐叶。自从张烟雨和林渝燃分手，班主任把她调到靠窗的空位，少年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总混着阳光漫过来。
“这道题用换元法更快。”林渝燃突然把草稿纸推过来，字迹被橡皮擦出毛边，“你刚才卡在第二步？”梁晚星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喉咙发紧地点头。阳光透过他微卷的刘海，在草稿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恍惚间又回到初一那年。
沈颖在课桌下踢她的凳子，递来张折成心形的纸条：“我赌五包辣条，他绝对还喜欢你！”梁晚星把纸条揉成团，脸颊发烫。可当林渝燃主动借她笔记，帮她捡掉在地上的圆规，甚至在体育课帮她挡住张烟雨嘲讽的目光时，那些小心翼翼藏起的悸动又破土而出。
五月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梁晚星站在便利店屋檐下，看着玻璃倒影里攥着草莓蛋糕的自己。明天就是林渝燃生日，她特意翘掉补习班，在蛋糕店等了三个小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沈颖发来消息：“冲啊！我帮你探过口风了，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霓虹灯在雨幕里晕成彩色光斑，梁晚星数着秒针走向教学楼。拐角处传来熟悉的轻笑，她屏住呼吸，看见张烟雨踮脚给林渝燃戴围巾，指尖擦过他的耳垂。少年非但没躲开，反而握住女孩的手腕，两人十指相扣的模样，比她藏在书包里的蛋糕更刺眼。
蛋糕盒摔在水洼里的声音格外清晰。梁晚星转身就跑，雨水混着泪水模糊视线。沈颖的呼喊从身后传来，她却像被抽走灵魂的木偶，机械地在雨中狂奔。书包里那张写满心事的信笺，正被雨水洇开墨迹。
第二天，梁晚星戴着口罩坐在教室最后排。林渝燃回头张望的眼神，张烟雨意味深长的嗤笑，都像细针扎在皮肤上。她攥着调换座位的申请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还有两个月就中考了，别让情绪影响成绩。”
初三毕业那天，梁晚星收拾课桌时，在抽屉深处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条。那是初一的时候，林渝燃写给她的解题步骤，字迹清秀工整。她盯着纸条看了很久，最终轻轻一笑，把它折好放进了纪念册。
蝉鸣声愈发聒噪时，毕业纪念册铺满课桌。梁晚星翻开张烟雨那页，对方龙飞凤舞地写着“前程似锦”，还画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她深吸口气，走到林渝燃桌前：“能...帮我签个名吗？”少年垂眸看着纪念册，钢笔尖悬在空白页许久。“算了吧。”他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梁晚星心上，“写了也没意义。”周围传来细碎的抽气声，梁晚星感觉所有血液都冲上头顶。她猛地抽回纪念册，纸页划破指尖渗出血珠。
放学后的教室空无一人。梁晚星把纪念册里林渝燃的草稿纸撕成碎片，看它们被风吹散在走廊。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三年前那个躲在香樟树下哭泣的午后。书包夹层里，那张被雨水泡皱的信笺安静躺着，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其实我想说......”
毕业典礼那天，梁晚星在校门口撞见林渝燃和张烟雨，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离开了。毕业后，梁晚星换了微信号，只留下了沈颖和林浩的微信，想要断绝与初中的一切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