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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交战

作者:黑兔子乖乖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维森特在玻璃柜最右侧站定,把盒子里的红珊瑚珠轻取出来,在玻璃台面上挑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将珠子放稳,珠子下方展柜里的介绍铭牌上用西语标注着该藏品的名字,翻译过来是“鱼跃”。


    错了,它原本的名字,叫做“蜉蝣鱼生”。


    蜉蝣鱼生,是一块用白和田玉雕刻的鲤鱼,约有一个成年女性手心大小,玉石通体纯白润泽,鱼身打挺,鳞片细腻,动作呈跃出水面状,像它在刚离开水面的那一刻就被石化成玉。雕刻工匠们的手法极其精细,让这块躺在矿洞里数亿年的石头有了生命。


    宋远年曾和两个孙子闲聊过,当年宋家祖先里有一位技艺高超的书画先生,某日他在湖心亭中写生时正好看见湖水里的鱼跃出水面,鱼鳞光洁如玉,溅起的水似珠,这一瞬间惊艳又短暂,还未回过神,就消失了。


    艺术家都是浪漫的,于是这位书画先生便将这一幕凭借着记忆里的印象画了下来,并为画提字——蜉蝣鱼生。感慨鲤鱼为他留下过这珍贵的一幕,而这一瞬在鲤鱼的生命中只占据了短短几秒,短暂得胜过蜉蝣的一生,


    再往后这位先生给朝廷立了功,便有大臣以此画为参照,选用上好的和田玉雕了这只鲤鱼作为赏赐,这块玉石就这么世世代代在宋家流传下来。


    可如今,它被迫流落异处,成为财阀用来炫耀身份地位的其中之一。


    “看看,多合适啊!”维森特向跟过来的延魁展示道,从玻璃柜上从上往下看,红珊瑚珠与展柜里的蜉蝣鱼生错位交叠在一起,看着就像鲤鱼从水里呈贡上来一颗红宝珠,这颗亮色将鲤鱼衬得更加高级,他心里虽有着怀疑但还是禁不住对两件艺术品发出赞叹,“宋老先生挑礼物的眼光真是太独到了!”


    延魁注意到维森特的反应多了一些刻意,他猜测是刚才的某个环节让维森特起了怀疑,可表面上依旧装作毫无异样地垂眸注视着那块静躺在黑色绒布上的玉石,谨慎地应了一句:“您喜欢就好。”


    延魁继续听维森特跟他介绍了旁边的几件藏品,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接下来的交谈中话里话外都暗藏着戒备,以至于都没发现涅尔是何时进的展馆。


    涅尔无所事事地靠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上,开口打断了正在“专心”欣赏展品的两人,“爸爸,昨天您答应蒙恩斯先生要去他新开的酒庄尝酒,再不去恐怕要迟到了。”


    维森特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是涅尔,便不悦地说道:“噢!知道了,我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涅尔口中的蒙恩斯先生是王室贵族成员,维森特自然是不会缺席,只好将今天的巡展提前结束,“那延先生,我们今天先逛到这里,我得先失陪一下了,”他对延魁道,又特地提了一次蜉蝣鱼生,“改天啊,我一定请工匠将你送的这颗红珊瑚珠和我这块玉镶在一起,我要单独给它立个展柜!”


    将人请出了展馆后,维森特继续客套道:“今天是我没有做好安排,实在是抱歉啊延先生,我们下次有空再来接着参观,关于和田玉这方面,我还有很多不懂的要请教你呢,”展厅的玻璃门重新关上,他眼里没有涅尔,只顾着和一旁的延魁作别,最后意味不明地一提,“那我就先走了,这里你如果还有不熟悉的地方可以找我的两个女儿给你介绍介绍。”


    “好的,您忙。”延魁颔首道,又看了眼杵在一旁心不在焉的涅尔,故作不懂维森特话里的意思,“涅尔先生就在这里,他应该对自己的家也很熟悉,我麻烦麻烦他就好了,再见,维森特先生。”


    维森特的笑脸淡了下去:“再见。”他刚走不远就拿出手机给通讯列表里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留言道:“尽快派人盯着延魁,我不想有人在我的家里动一些手脚。”


    目送维森特走远,涅尔冷笑一声,眼底的厌恶随着那个走远的背影慢慢变淡。


    他搓了搓脸,转头去看在青石板路另一边的延魁,那个男人掏出了一盒烟,中式香烟。


    风微微吹来一点,延魁的烟盒里的气味就飘过来一点,涅尔抬手做了个“你随意”的姿态表示并不介意对方在这抽烟。这盒烟草里夹杂着茶香,见多了香气混杂的雪茄,如今这清香简单的味道显得很特别,他甚至还趁机多吸了两口空气。


    两人走在小路的两边,涅尔率先开口:“延先生还有哪里想了解的?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这个庄园我没有哪里想了解的了,但是想熟悉熟悉这里的人,你愿意和我介绍一下你自己吗?涅尔先生,”延魁抬起一双毒蛇一样的眼睛幽幽说道,“我对你,很感兴趣。”


    涅尔对上他的眼睛,气势没有比对方弱半分,“对我的什么感兴趣?具体说说,”他沉定地问道,声音蛊惑又危险,如果说延魁是柔中带刺的陆地太攀蛇,那他就是潜伏在暗处且极具攻击性的贝尔彻海蛇,“我对延先生也很感兴趣。”


    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是黄昏下的两颗冷石,一不小心就会将人冻伤,延魁觉得可爱,淡笑道:“对你的私生活感兴趣。”


    “那这个我可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和你介绍起了,毕竟我的私生活啊,太乱了,还是不说了吧,留点悬念给你,”涅尔自然有和延魁周旋的办法,毕竟在这个家,没点本事是长不了这么大的,进攻敌人前的拉扯嘛,他自然是会的,“大魔术师,前两天的魔术不够看,再给我变一个吧。”


    延魁点着了一颗烟,垂下手指,呼出一团不成形的烟雾。抽烟人的第一口烟大多都不进肺,只是为了将烟头引着,他弹了弹燃起的火星,笑着回问涅尔:“可以,你想看什么呢?”


    “什么都行,但得比上一次更精彩。”涅尔回他,表情里带着一丝挑弄。


    “好,”延魁应了下来,走过来把手上未抽完的烟递给涅尔,“那麻烦涅尔先生等我把这支烟抽完。”


    涅尔把手抱在胸前,“行,我等你。”他答应下来,时间是很宝贵的,就当作是付给延魁的门票了。


    走了一段路,延魁把燃尽的烟扔进附近的垃圾箱,退离至涅尔一臂远,弯腰从涅尔脚边的草地里拾起一片黑褐色的羽毛,羽毛是午后椋鸟群飞时无意落下的。


    这片羽毛被延魁手一扬,飘在两人之间,落至腰腹位置时,延魁伸出手,张开的十指微微弯曲呈拉拽的动作,那片羽毛就像是被一条无形的丝线操控一般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着。


    随后,延魁盯着涅尔的眼睛,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他对涅尔笑着,手在身前以小臂为半径绕了一个圈,就见那片羽毛如同一只苏醒的蝴蝶,扑腾着围在涅尔身侧飞舞了一圈。


    涅尔使坏地想伸手去抓羽毛,却被延魁以极快的速度往回一拉,他便铺了空。


    “别着急啊,这位观众,”延魁又盯上对方的眼睛戏谑道,此时羽毛落回他的手里被握在掌心,他走近涅尔,伸出另一只手往涅尔蜷在身侧的那只手拍了拍,涅尔的注意力移到自己手上,下意识地将手握成了拳,延魁提醒他,“打开看看。”


    涅尔摊开手心一看,是他刚才没能抓住的那片羽毛。


    延魁倒退到离涅尔半丈距离之外,表演继续。他向涅尔展示了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伸向背后回到身前时左手多了一张纸巾,他把纸巾用两手合压揉成团,再打开时就变为一个叠好的纸鸟,他捏住纸鸟的一只翅膀在空中划动,朝涅尔说道:“喜欢吗?”


    涅尔手插兜,不肯放过一处细节,报出一个违心的答案:“颜色都没有,一点也不好看。”


    “好吧……”延魁故作失落道,接着,另一只手抖了抖把袖口往下褪了些,手腕的皮肤露出一截来,很白。


    他响指一打,纸鸟燃起火焰,在短短几秒钟之间化为灰烬,落下的灰烬被他全部接捧在手里,再次把双手合拢来回颠倒几下才打开来,一只半大的丝光椋鸟立在他掌心,歪头打量着对站着的两人,“这只有颜色的呢?”


    延魁温柔地摸了摸椋鸟的小脑袋,烟灰色和丝光黑在它的翅膀上各占一半,被夕阳覆上一层暖色的光,很是可爱。


    涅尔新奇地盯着小鸟,对这精彩的一幕点评得仍有所保留:“这个不错。”


    延魁手端着椋鸟向上轻举,轻轻地颠了两下,琼鸟扇动翅膀,朝空中飞去,没有回头多看这片繁华之地一眼。


    他拍了拍手上落的灰,“嗯,那就到这吧。”


    涅尔一直看着椋鸟飞远,延魁也在看着他,他的攻击性淡下去许多,收起了锋芒。


    从看到椋鸟飞走时涅尔就变得颓丧落寞。如果要论自由,人与动物真的没法比,他也想飞,不止一次地想。


    虽然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但他心里已经被延魁这场表演折服。


    在戈薇妮庄园一条无人的小路上,延魁进行了首次不登台且只有一个观众的演出,他又打出一个响指,让这唯一的观众回了神。


    涅尔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双手,由衷地为对方鼓掌:“不错,很精彩!”


    “不是说我班门弄斧吗?”延魁故意提起之前的事逗他,“你变脸好快的。”


    “我那天就是随口一说的,”涅尔说话时没个正形,也没那么多端腔做势,气势是强是弱也很随心所欲,“怎么?你介意了?需要我给你赔罪吗?大魔术师。”


    “嗯,介意,所以你想怎么赔罪?”延魁顺着他的话回道。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接话,涅尔有些站不住阵脚,他声调特意扬了几分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那当然是看你想要什么了?想听我的私生活也可以,我不介意和你说说。”


    延魁看着远处的九号展馆,吸了一口冷空气,“打听别人的私生活终究还是不太礼貌,我想换一个,”他思索道,将拗口的西语说出一种**的气氛,听不出虚实,“我想要你父亲展馆里的一块玉石,怎么样?能给吗?”


    涅尔挑了挑眉,与他一起看向九号展馆,“你好贪心啊,延先生,你知道的,我父亲有多喜欢他那堆破石头,”而后,他眼底浮现出诡异,往延魁那边凑了过去,“所以,你们是为了那块石头来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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