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夫人想也不想就回绝:“这不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该考虑的事情,她们愿意怎么折腾,随她们去。”
那可不行。
徐朝云不想自己还没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跟着徐家一起陪葬。
那只厉鬼凶得很,说不好整个徐家小命都要玩完。
徐朝云扯住周大夫人的衣袖,夹着嗓子撒娇:“娘亲,你就听女儿这一次吧,女儿真的好怕,晚上都睡不着觉,感觉吴姨娘是中邪了,你就查查吧,求你了~”
周大夫人原本端庄严肃的脸有一瞬间崩塌,眸中尽是震惊。
“你……你松开。成何体统?”
“不要,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徐朝云干脆耍赖到底,将头靠在周大夫人的肩上。
自己亲娘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大夫人不自然地拍了拍徐朝云的脑袋,轻咳一声:“你先起来,听话。”
“好吧。”
徐朝云起身,乖乖坐好,眼巴巴地看着周大夫人。
周大夫人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大丫鬟小九招招手,贴在她耳边低语吩咐几句。
小九点头:“是,奴婢现在就叫她过来。”
待小九离开,徐朝云好奇地打量着她的背影。
“娘,你是怎么把员工调教地这么干练有素的?”
周大夫人横了她一眼:“你当我院里的人都是吃干饭的?”
露珠在一旁后背直冒冷汗,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不多时,小九带着一个丫鬟进了内室。
徐朝云觉着这个小丫鬟很眼熟,好像今天在哪里见过。
对了!
“你是吴姨娘屋里伺候的下人?”
看来周大夫人平日里虽然收敛锋芒,不与吴姨娘正面冲突,但私下里还是留了一手。
丫鬟跪下,给周大夫人磕了个头。
“奴婢秋颜,见过夫人和大小姐。”
周大夫人看了徐朝云一眼,淡淡道:“关于吴姨娘的事情,你尽管问她。”
徐朝云开门见山问:“吴姨娘最近可有出府?”
秋颜点头:“半月前,姨娘听说白马寺求子灵验,便去求观音大士给她个男胎。回去的路上遇到一盲眼老道,还未下轿老道就说姨娘怀的是儿子。姨娘欢喜极了,立马请老道再为自己占一卦。老道说此子前程锦绣,有宰辅之才。他给姨娘一张符咒,让她浸水服下,能保她顺利产子,姨娘回来便服下了。”
徐朝云在一旁听着,下意识去看周大夫人,发现周大夫人也在打量着她。
视线交错,周大夫人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徐朝云继续盘问。
“你可还记得那张符咒的样子吗?”
“记得!寻常符咒大都是黄底红字,可盲眼老道给的是白底黑字,实在奇怪。可姨娘对他深信不疑,坚持要服下,无论我们怎么劝说都不听。”
说到此,秋颜有些不敢看周大夫人。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徐朝云在古书中看过,白纸黑字的符咒古时曾用于请阴兵阴将。
吴姨娘喝下的符咒,请来的必定也是阴界的东西。
小九扯了扯嘴角:“吴氏那个小贱人踩在我们夫人头上十几年,还想生儿子跟三哥儿争家产,现下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谁知道孩子能不能保住。”
徐朝云面色凝重,如今怕不是宅斗的时候。
周大夫人看出自己女儿有心事:“可有不妥?”
“恐怕我们徐家大祸临头。”
“此话怎讲?”
“那盲眼老道专门在路上候着吴姨娘,不等她下轿便将她的情况一一说出,说明他是专门冲着吴姨娘,甚至整个徐家来的。”
或宿怨,或世仇,总要有个了结。
听了徐朝云的分析,周大夫人也悟出来背后的不妥。
如果只是骗钱,不会大费周章将徐家底细都摸清。
“娘,咱们必须抓住那个盲眼老道,若他只是个江湖骗子也就罢了,就怕他会对咱们徐家不利。”
周大夫人“嗯”了一声:“此时交给我处理。”
“要不还是跟爹说一下?”
“你爹素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不然吴姨娘也不会瞒着家里去白马寺,咱们若是提起,只怕你爹会多心。”
周大夫人比徐朝云想象中的还要冷静。
到底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当家主母。
在今日见了大夫人后,徐朝云甚至怀疑这些年吴姨娘在后宅兴风作浪,都是周大夫人在有意放纵。
徐朝云起身,微微欠身:“娘,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这两日没事别在你爹面前晃悠。”
“女儿知道了。”
看着徐朝云离开,小九欣慰地笑了。
“瞧着小姐是真长大了,盘问秋颜时也有嫡女的风范,奴婢也不怕她以后再会被徐惜芳欺负了。”
周大夫人皱眉:“朝云往日经常被徐惜芳欺负?”
小九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赶紧解释:“平时徐惜芳仗着吴姨娘得宠,经常在小姐面前蹬鼻子上脸,小姐是懒得跟她计较,不想起冲突,便避着她。”
“若以后再有这种事,立马报给我。”
“是!”
约莫晚饭时候,露珠才从白马寺回来。
她一进屋就将空荡荡的钱袋还给徐朝云。
徐朝云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人呢?”
“方丈如今正在给豫王府做法事,需整整七日,先收了咱家的定金。”
七日,徐朝云觉得自己还能撑着。
“那七日后就来咱家吗?”
“倒也不是。”露珠的声音越来越小,“京城中不少人家都交了定金,要等明年四月才排到咱们徐府。”
“明年四月?”
怕是徐家全家的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徐朝云掂了掂钱袋子,又好气又好笑:“既是如此,何必给他们定金?”
“他们说收了定金才能排期,交钱之前一概不告知。”
那可是整整三百两,是徐朝云全部私房钱,竟然还请不来一个得道高僧。
果然京城这地界,从古到今都物价高。
“也罢,就算请不来高僧,还有道观,再不济还有胡寺。我不信偌大的京城找不到一位高人能驱邪捉鬼。”
露珠心有余悸地问:“小姐为何一定要找会驱邪的高人,咱们府难道有邪祟?奴婢有些怕。”
徐朝云欲言又止,不知道是否该告诉这个小丫头自己能看到鬼的事。
若是说了,她该不会被当成怪物给拉去烧了吧?
“死人了死人了!”
突然一个小丫鬟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被台阶绊倒摔在房门口。
她脸色惨白,像是见到极为恐怖的场面。
露珠本就害怕,闻言更是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徐朝云的手,躲在她身后。
“真的闹鬼了?小姐,怎么办?”
徐朝云立马起身:“可是吴姨娘的院子?”
“不是,是二房!”
二房?
这倒是让徐朝云有些意外。
徐峯是徐家长子,二房徐英是他庶弟。
死者是徐英的独子徐承业和他院中十几名姬妾。
这个徐承业是个十足的纨绔,沉迷女色,不求上进。
他昨夜关起门来与姬妾们玩乐,不许任何人打扰,一直到午后都没开门。
徐英下朝归来得知此事,命人撞开院门。
小厮一开门全都傻了眼,入目尽是尸首,无一幸存。
徐朝云赶去的时候院子已被官兵围住,二叔被家奴搀扶着趴在门口哭得死去活来。
“儿啊!我的儿!你让爹怎么活,爹跟你去了算了!”
徐峯和周大夫人也都站在一侧,周大夫人往她这边淡淡地扫了一眼。
小九过来将徐朝云拉到一边。
“夫人说这种地方小姐不该来,让奴婢送您回去。”
徐朝云挣脱开束缚,踮着脚向里面张望。
“现在是什么情况?查到死因了吗?”
可惜官兵已经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小九以前倒没发现,徐朝云的胆子这么大。
“让开让开!”
官兵忽然退避,让出一条路来,徐朝云也跟着向后退到人群后边。
两个身穿宝蓝官服的男子簇拥着一位容貌俊美、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从院中出来。
他眉眼生得极好看,可惜杀伐戾气太重。
徐朝云只敢隔着人群盯着他瞧,刚好一阵风吹过,院墙内纷扬的梨花随风而落,偏爱地落在他的长睫上。
恍然间,男子向她这边看了一眼。
一眼万年。
徐朝云慌忙将头低下。
他身着宽大的深绯官服,应该是这些人中的长官。
徐英一见到他,便哀嚎一声冲了过去。
“卫大人,你可千万要为我儿做主,找到害死他的凶手,还他公道。”
卫澜收回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被二叔抓皱的衣袖,不动声色地将袖口抽出。
声音比他的眼神更冰冷:“此事陛下已经知晓,命大理寺亲审,还请徐大人退避。”
徐朝云小声嘀咕:“卫大人?大理寺?”
原来是来她家办案的。
卫澜下令将尸体抬出来。
十几具尸体被陆续抬出,围观的人们都害怕地闪躲,倒是将徐朝云推到了最前面。
一阵冷风袭过,吹起白布一角。
白布下的手臂青紫斑痕遍布,皮肤白如泥灰。
尸体上并无外伤,死者的表情也没有异样,如同睡着一般。
从徐朝云身边经过时,她又感觉到吴姨娘身上那股寒意。
只是这次更加强烈。
徐朝云身形不稳,向后踉跄了两步,被露珠赶紧扶住。
露珠以为徐朝云是害怕,小声说:“姑娘咱们回院子吧?这场面实在太吓人了。”
“无碍。”
锐利的眸子落在徐朝云身上,径直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