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司玄垂眸看着那枚戒指,平静的回答。
“啪”的一声,戒指盒关上了,夏淮紧紧攥在手里,边角硌的手生疼也不肯松开,心里骂自己脑子有病,送上门来自取其辱。
紧握的手指被一根根打开,司玄把盒子放在一边,看着他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问道:“疼吗?”
疼吗?
他倒宁愿只是手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脏仿佛被割开一样疼的喘不上气。
其实根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疼些什么,心疼自己搭进去的青春?好像也没耽误几年。心疼自己浪费的感情?可他也从中得到过快乐。心疼自己?有什么好心疼的,识人不清就应该长长记性。
夏淮在心里嘲笑自己,是司玄作为男朋友实在太合格,让他找不出理由埋怨,还是说他实在太喜欢司玄,直到现在都不肯说他一句不好。
“如你所愿,”夏淮手搭在门把手上,重重吐出一口气,“分手。”
说完他逃亡似的出了书房,生怕多停一秒就改变主意。
路过客厅的时候,不小心带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申报书,厚厚一沓掉落在地,他才想起自己是来找司玄帮忙的。
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现在只想回家蒙上被子睡一觉,明明什么也没干,却累的一步也迈不动。
“改完再走吧,”司玄站在书房门口,静静的看着他仓皇失措的背影,“想睡觉的话就去卧室,我改完叫你。”
夏淮低头站着,拼命忍住不争气的眼泪。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无法割舍这段感情,司玄总是能一眼看出他所有的情绪,知道他所有的需求。他被爱裹挟,所以几次三番对出轨的事情避而不谈。
又卑微又懦弱,沉溺在司玄的爱里无法自拔。
就像现在,他本应该夺门而出,可双腿却不听使换的往卧室走,盖上被子蜷缩着流泪。
被子里都是司玄的味道,像毒药一样让人上瘾又安心,却也充斥着戒不掉的恐慌。他拼命的掐自己的腿,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但毒药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戒掉的,不脱一层皮只能说明它毒性不够。
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一直在做乱七八糟的梦。
夏淮醒来以后习惯性的摸向身侧,空空如也,懵了一下才想起来他们已经分手。他摸来手机看时间,九点了。
“卧槽!”夏淮惊坐起来,一晚上没回家也没跟爸妈说,“完蛋了完蛋了!”
颤抖着打开微信,果不其然,夏执明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
“臭小子死哪儿去了,还回不回来了!”
“翅膀硬了是吧,现在出门招呼都不打一声!”
“再不回消息我报警了!”
……
夏淮心颤着看了几条就不敢再看,脑子里拼命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能应付过去。他焦虑的划拉着微信页面,退出又进去,进去又退出。
“嗯?”刚刚翻得太快没注意,他忽然发现对话框最下面有一条他的回复。
“爸,刚看见消息,我在工作室改材料,今晚不回去了。”
夏淮抿唇看着这条消息。
是昨晚他睡了以后司玄替他发的。
眼眶不受控制的开始泛红,鼻头也酸的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怎么办,能把昨天分手的话当作没说过吗?
他怔怔的看着窗外,麻雀叽叽喳喳的叫,树叶晃动个不停,一个叫的他心烦,一个看的他眼花。
夏淮揉揉鼻子,缓过这阵疼,起床走出卧室。
卧室和书房挨着,司玄可能是听到了卧室的动静,两人同时从房间里开门走出来。
“起来了?”
司玄穿着白毛衣站在阳光里,洁白干净的样子让夏淮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是会做出出轨这种事的人。
“我去给你做早饭。”
“不用了。”夏淮拉住他,不自觉的看向书房的桌子,昨天的记忆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再次全部涌入脑海,涨的他脑门儿生疼,心脏闷闷的跳着,沉重的让他喘不上来气。
戒指盒还在那里放着,他眼睛被刺痛般僵硬的转回来,垂眸看着地面,淡淡的说:“我回去了。”
他拖着步子慢慢的往门口挪动,脑子里乱七八糟,又好像一片空白。
“你这样子能开车吗?我送你吧。”司玄跟在他身后。
“不用。”
司玄担忧的跟着他下楼,看他还能正常的打开车门、系安全带,稍稍安心,敲了一下车窗让他把窗户放下来。
“改好的材料发你微信了,回去记得看,有什么问题再来问我。”
夏淮呆滞的看着他嘴翕翕动动,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机械的点头。
“我说什么听到了吗?”司玄看他眼神飘忽,抬手打了个响指让他回神。
他听到声音眨眨眼,伸手搂住司玄的脖子,自己半个身子伸出窗外,用力的吻住那张让自己恍惚的嘴。
晶莹的泪珠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出刺眼的光芒,司玄被这光芒刺痛到,闭紧了眼,眼角也随之滑落下不知名的眼泪。
一吻毕,夏淮坐回进车里,无意识的舔舔嘴唇,垂眸点火,发动机的轰鸣声让他稍稍回神。
车窗缓缓升起,他目视前方,抬起右手向车外挥了挥,余光看到车外的人也抬了一下手,但不是在跟他说再见。
你哭什么呢,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夏淮胡乱的想着。
***
夏淮没有回家,URUS被他开出龟速,后面的车一辆一辆的超过他,想骂又不敢骂。他浑浑噩噩的把车开到工作室,像丧尸一样走进院子里,开门、关门、坐下。
工作室里充斥着扎染染料的味道,草木的清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酒气,闻的人陶醉。
他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心里想着哪根木头能识趣一点,赶快掉下来砸死他,他一分钟也活不下去了。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大脑终于不堪重负的罢工了,夏淮又睡着了,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明明才刚起床,怎么又困了。
***
梁聿此时正在火急火燎的找夏淮,非遗主题场景展要报名了,这臭小子微信不回电话不接,跟死了一样。
今天是礼拜六,他加完班以后开着车直奔夏淮工作室。
其实他也不确定夏淮在哪儿,只是凭感觉去找,当他看到那辆骚粉色URUS的时候,不禁感叹自己对夏淮的直觉总是准的这么出奇。
梁聿第一次来夏淮的工作室,本以为装修风格也会像那辆车的颜色一样奇葩,没想到却素雅的让人不敢相信。
“你小子风格挺多变啊。”
工作室里很安静,完全没有人影,他边喊夏淮边往里走。
无人应答。
“没在?”梁聿嘀咕道。
他皱着眉拿出手机给夏淮打电话,悠扬的铃声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响起。
“?”
梁聿挂了电话准备上楼看看,一扭头忽然发现白色的窗帘纱后面隐隐约约有一个坐着的人影。
“卧……”他吓的整个人耸起来,猛的往后弹起,拍着胸脯惊魂未定的说,“室不睡你睡窗台?!”
“干什么?”夏淮拉开纱帘,捂着脸醒神,声音沙哑的几乎让人听不清。
梁聿还处在惊吓中,心跳飞快,腿脚发软,跌坐进沙发里给自己顺气儿。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夏淮疲惫至极,在梁聿的视角里他像鬼影一样飘到门口,打开门接过一大袋子东西,随手扔在地上,又飘回到窗台坐下。
“这什么东西?”梁聿走近看了看,一大袋子酒,“你买这么多酒干什么?”
“做染料。”
梁聿嘴角抽了抽,看着袋子里五花八门的啤酒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申报书上写的制作染料需要的酒,好像是高度纯粮食酒吧?”
“你有事吗?”夏淮很心烦,梁聿简直跟司玄家窗外的麻雀一样聒噪,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他现在头重脚轻,还没喝就已经高了,非常需要安静。
“把报名材料提交了。”梁聿走到他面前,举着手机让他看。
不知道是屏幕上的字太小还是他眼花了,眼前朦朦胧胧一片,死活对不上焦,直到脸上滑落一滴水。
终于看清了。
他抬手把水擦掉,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纳闷儿为什么会有水滴在脸上。
“你发给我吧。”声音还是很沙哑,而且口干舌燥,他边说边去拿酒,完全没看见梁聿脸上诧异的表情。
夏淮随手拿了最上面的一瓶,看都不看一眼拿牙撬开就往嘴里灌,一整瓶下去,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感觉脑子清亮点儿了。
他提着袋子放到吧台上,又抽出一瓶撬开,边喝边看手机:“你怎么不发给我?”
“你……怎么了?”梁聿观察着他的表情,迟疑的开口。
夏淮抬头,挑眉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怎么了?”
他很正常,完全没有刚才绝望又心如死灰的表情,仿佛梁聿看到的眼泪只是错觉。
“没事,我现在发给你。”
手机响了一声,夏淮收到消息专注的填写表格,时不时的喝两口酒。梁聿一直在看他,他受不了直愣愣的视线一直盯着他,也发了一个文件给他。
“申报书改好了,你再看看。”
“这么快?”梁聿收回目光,也低头看起手机,结果越看越意外,这内容和他之前写的简直天差地别,完全不像一个人写的。
“这是你自己写的?”
夏淮已经填完表格了,手里拿着第三瓶酒闲散的喝着,眼睛虚无的看着窗外,嘴里随意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