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轻岚微微颔首，略过修士大能的精血，问起其他，“其他的材料呢？庞氏医馆里都有吗？”
庞元良叫来管事，将全部材料告诉他，管事思索片刻，给出答复，“除了净妖莲和凤凰泪外，医馆里都有。”
见庞元良面色凝重，管事为难地说道，“良少爷，实在是我们实力低微，那净妖莲生长在险地腐骨渊，深渊下还有弱水，弱水触之骨肉分离，河水还含有剧毒，再加上妖兽守护，无人敢到河心处采摘净妖莲啊。凤凰泪就更不用说了，凤凰是生而通智的妖族，我们哪能从妖界弄来凤凰的眼泪？”
凤凰泪……
孟轻岚想起什么，从储物袋中翻出一个玉瓶，“百年前的凤凰泪，还有用吗？”
管事张大嘴巴，半晌才合上，“有的！再过千年都有用！”
他震惊地目光一直盘桓在孟轻岚身上，想不通这寂寂无名的散修风供奉为何会有凤凰的眼泪。
孟轻岚自然不会说，那是她从前用子山的身份闯入妖界，把凤凰揍哭得来的，她还拿着碗去接人家的眼泪，才收集了这么一瓶。
庞元良叹气，“风道友还真是不可低估，连这等宝物都有。”
孟轻岚轻咳两声，“是一好友转赠的，非风四所得。”
子山当风四的好友，应该没问题，她孟轻岚同意了。
“只剩净妖莲了，我去一趟腐骨渊。”孟轻岚云淡风轻地说道，宛如在说出去散步，待会便回。
庞元良注视着孟轻岚平静的面容，不由得出声问道，“风姑娘，值得吗？”
他向来无利不起早，做任何决定都是出于利益，希望得到回报，像风四这样涉身险地，又损失自身精血的事情，庞元良一辈子都不会做。
孟轻岚点头，“这是我的道，顺手而为之。”
庞元良不会成为这种人，也无法控制自己被这样的人吸引，从前的轻岚剑尊是，现在的风四也是。
庞元良拱手低笑，“那在下只好祝风供奉武运昌隆，平安归来。”
夜雪站起身，“师父，我跟你一起去。”
孟轻岚讶异道，“夜雪你想好了？腐骨渊不是简单的地方，稍有不慎，可能就回不来了。”
夜雪幽蓝的眼瞳中满是执拗，“所以我才想和师父一起去。”
他不会阻拦师父做的任何决定，但他能选择和师父一起。
孟轻岚看到夜雪坚定的眼神，无奈答应下来，罢了，就算是腐骨渊，她也能护他周全。
*
孟轻岚和夜雪日夜御剑，几日后来到了腐骨渊。
平原中间有一道巨大的裂缝，形成了深渊。
腐骨渊上空笼罩着淡淡紫色的云层，看上去梦幻美丽，使用灵力后才能看到云层中的紫色絮状腐气。
深渊之下是千丈的弱水河，河面平风浪静，只有清透河水下遍布的白骨才能看出几分诡谲。
夜雪站在河畔，拾起脚边的一块碎石，用灵力将它尽力丢远。
当石块飞至弱水上空时，夜雪的灵力忽然失去了作用，石块落至水面，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夜雪担忧起来，“弱水鸿毛不浮，隔绝灵力，河水还带有毒性，师父如何能越过弱水去取河心生长的净妖莲？”
孟轻岚从前也没来过腐骨渊，取出青霜剑，试探性地挥出一道剑气。
剑风掠过河面，惊动了河底抱着白骨沉睡的噬心水魈。
噬心水魈纷纷从河底探出身子，浮出河面，喉部振动起来，发出足够穿过灵魂的声波，让听者心脏仿佛被捏紧。
夜雪吃痛，他耳力灵敏，在声波攻击下流出鲜血，耳膜破裂不适。
可他第一反应是去捂孟轻岚的耳朵，在骤然发生的攻击下，他本能地想要保护比他强大数倍的师父。
孟轻岚看着夜雪因疼痛而紧皱的眉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她习惯了站在所有人前面，做那个保护所有人的伞，今日却有另一把小伞遮在她头上，为她挡去了些许风雨。
没有过多犹豫，孟轻岚的双手附上灵力，捂在夜雪的耳畔，孟轻岚甚至能感受到手腕处微微的湿润，那是夜雪耳道里流出的血。
在孟轻岚的灵力屏蔽下，夜雪听不到噬心水魈的嘶吼声，表情逐渐放松下来，等噬心水魈再次沉入水底后，他的耳朵还是因为受伤暂时失聪了。
夜雪甩了甩头，耳朵里还在嗡鸣，听不清师父说的话，只能看到孟轻岚轻轻开口，口型似乎在说——
“夜雪，看好了。”
孟轻岚手握青霜，灵力从指尖涌出，包裹住了整个剑身，她转动手腕，由肩部带动身体，向前送出一剑。
这剑并无锋芒，剑意平平地落进了弱水河中，宛如水滴融进了河水，顺着弱水之势将平静的河面压出一条道路来，孟轻岚就这样走上了剑意开辟出的河路，河底的噬心水魈也安安静静，毫无察觉。
一剑点出，心与道合，身似鸿毛，踏波无痕。
弱水神仙难渡，而孟轻岚如履平地。
孟轻岚一路风平浪静，走到了弱水河心，伸手摘下两朵并蒂而生的净妖莲，透明绀青色的莲花卧在她的臂弯，叶片薄如冰绡，随着水波反射出银色光辉。
所有波澜的叶光、水光、日光加在一起，都不及孟轻岚刚刚一剑的半分流光。
在孟轻岚踏上河畔的那一刻，她身后的河水又分而合之，恢复了平静。
夜雪耳中的嗡鸣之声终于消失，他终于听到了孟轻岚的声音，平静从容。
“此剑名为——”
“上善若水。”
夜雪惊艳于这一剑的精妙，他第一次见师父使出流云剑法以外的剑招，师父于剑术一道上的天赋，令他望尘莫及，或许只有修有情道的师父才能使出这一剑。
上善若水，万物有情。
“上善若水？若水，所以被弱水河接纳了吗？”夜雪喃喃道。
孟轻岚颔首，“顺势而为，借弱水之力，便能使弱水沉浮的法则为我所用。”
她晃了晃手中的净妖莲，莞尔一笑，“走吧，宋当归和王青崖还在等着这灵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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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轻岚回到天枢城时，从她离开之日算起，拢共才过去了几日，基本上都是路上花费的时间。
材料全部备齐，只剩下最后一项，化神境以上的修士自愿献出的精血。
夜雪不愿孟轻岚牺牲这么多，“师父，精血是修士命火所凝，一旦失去，灵力便会滞涩虚弱，你真的要取出吗？”
孟轻岚知道夜雪是担忧自己，怕自己因此道基受损，温和地说道，“夜雪，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
恰好是她发现了，又恰好是她符合这个条件而已。
宋当归一直在她小药铺的后院里研制幻形丹，解药的药方已经有了思路，只需要不断尝试。
孟轻岚挽起衣袖，将一截温润如玉的手腕递到宋当归面前，“取血吧。”
宋当归拿着药碗接在腕骨下方，用自己的银色小刀一划。
没破皮。
孟轻岚：“……还是我来吧。”
宋当归的实力还不足以让孟轻岚受伤，手腕上连一条划痕都没有。
这个发现让宋当归有些受伤了，她冷哼了一声，捏紧了自己的银色小刀。
孟轻岚指尖在青色的经脉脉络处一划，细细的伤口出现在皮肤上，孟轻岚沉心凝神，将精血从心口逼至手腕，顺着伤口流出。
金红色精血融合了心尖血和本命元气，足足逼出了十滴才停止。
每一滴精血在碗底都不相融，各自独立地占据了一个角落，宋当归将它们一分为二，分装到两个药瓶中，有一份精血会交给王青崖。
一次性损失这么多精血，孟轻岚的脸色苍白无比，虚弱的身体之内，精神仍然强大可靠，她问起两份药方的不同之处，“为何你和王青崖的配方只有精血是一样的？其他需要的材料都不相同。”
宋当归冷淡的眼神忽然变得柔软起来，“师姐善毒，她的思路是化解毒素，我善医，我的解法是滋补亏空，两个方向都没有问题。”
孟轻岚思索片刻，“医毒不分，如同阴阳两极，相辅相成，何必避开对方擅长的领域？既然都已经医毒双修，幻形丹的解法或许也不是一条路走到黑，王青崖所列的材料我也会给你准备一份，都试试吧。”
宋当归心中不是滋味，这个提议或许真的能解决最近遇到的瓶颈，但让一个不修医术的人提出来，这人还和她师姐异常相熟，显然是她和师姐决裂后认识的新朋友，让她有些不爽。
她冷着脸丢出两个药瓶，药瓶故意朝着夜雪所在的方向丢去，就是不直接扔给孟轻岚。
“里面是归元丹和还血散，一日一丸，能够滋补你部分亏空，别太在意，我只是怕你耽误了师姐的研究进度。”
夜雪连忙将药瓶接下，揣进怀中，他会好好盯着师父服药的，“宋老板，除了这些，可还有补精血的办法？”
宋当归扯了扯唇角，咧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有啊，食补和采补。”
一旁打扫药铺灰尘的王小花抬起头，自然地说道，“采补，我会，我可以给风仙长采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