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耳男伶听到孟轻岚要将他送给别人，梨花带雨地问道，“主人不喜欢我吗？我已经是主人的人了。”
夜雪在孟轻岚背后，冰凉的眼神俯视着狐耳男伶，右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狐耳男伶看到夜雪的恐吓，吓得打起嗝来，呜呜地不敢再说话了。
孟轻岚疑惑地回头看了夜雪一眼，夜雪正扯着衣领扇风。
夜雪：“师父，有点热。”
狐耳男伶瘪嘴，他觉得冷。
孟轻岚蹲下身与狐耳男伶平视，“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不会有人欺负你，那位医修会取你的血，取血量不会导致你虚弱，或者让你吃些丹药，除此之外，不会对你做任何事。”
狐耳男伶不解地眨眼，“就这些吗？不用陪睡觉吗？不用穿暴露的衣服吗？不用弹琵琶吗？我不会别的……”
孟轻岚平静地说道，“除了取血和试药都不用，琵琶你想弹就弹，不想弹就把它当柴火烧了。”
狐耳男伶抱紧了怀里的琵琶，小声说道，“我、我还是先把它带着，我跟你走。”
孟轻岚：“好，你叫什么名字？”
狐耳男伶：“阿狐。”
孟轻岚：“不是在乐馆的名字，是你最开始的名字。”
狐耳男伶：“我叫……王小草，阿猫是我妹妹，她叫王小花。”
孟轻岚对王小草伸出了手，“王小草，站起来，王小花那边我也会照顾，你安心和我去别的地方，我们今日便出发。”
王小草十二岁在乐馆中跪着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从此作为阿狐活了十一年，二十三岁又拿回王小草之名，再次站了起来。
沉香辇和马车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将王家兄妹分别送往宋当归和王青崖处。
王小草是个凡人，不能御剑，只能通过座驾出城。
夜雪和孟轻岚坐在马车车辕处，二人身姿挺拔，气质高洁，把普通车辕坐出了豪华马车驭座的风采，王小草不做男伶后，面对他们反而扭捏了起来，不好意思与他们相处，孟轻岚索性和夜雪一同驾车，把车内空间让给王小草一个人。
王小草透过晃动的车帘偷瞄孟轻岚和夜雪的背影，思绪纷繁，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
他一个凡人能让两位仙长为他驾车，说出去都会以为他在吹牛吧？
仙长说她不需要伶人，只需要一个能试药的人，他很怕痛，但取血听起来没有挨打痛，那他应该可以做到的。
以后不做伶人，他还能做什么呢？除了弹琵琶和伺候人，他什么都不会。
好多年没有人叫他王小草了，他自己都快记不清这个名字了。
“王小草？再往上就是山路，我们得走上去了。”孟轻岚回头，轻声说道。
“哎，好的，仙长。”王小草抱着琵琶下车，山路崎岖，迷雾重重，他一直被困在乐馆的地下，走过最长的路不过是从房间到另一个房间，没走多远就累得直喘气。
孟轻岚没想到王小草的身体亏空至此，准备搀扶他。
夜雪眉心一跳，伸手接过王小草的琵琶，放进自己的储物袋里，又在王小草前面蹲下，“上来。”
王小草实在是走不动了，忐忑地趴在夜雪背上，期期艾艾地说，“谢谢仙长，是我没用。”
夜雪的脚步顿了顿，“不是你的错，是幻形丹的错。”
王小草感受到手下宽阔温暖的肩膀，忽然觉得这个一直恐吓他的小仙长也没有那么可怕，眼眶热热的，挨再多打也只会笑的嘴巴弯不起来了，瘪得像苦瓜。
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仙长，你们两个都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王小草没有读过书，不知道还有什么高雅厉害的词汇能够形容两位仙长，他只会重复很好两个字，仿佛很多很好叠起来，就能把两位仙长叠上云端，和他每次挨打之后都躺在很多床软被叠起来的窝里一样舒服。
夜雪摇摇头，“我不如师父好，师父才是世上最好的人。”
王小草笑了，“那你师父世上第一好，你第二好，你们都很好。”
夜雪满意地点头，“嗯。”
孟轻岚在他们身后跟着，听完全部对话，心也变得软和，这是两个命苦的好孩子。
夜雪闻着风中传来的讯息，熟练地找到了雾隐村所在的山谷，王小草稀里糊涂地就穿过迷雾，来到了世外桃源。
“到了。”夜雪将王小草放下，去山谷深处通知王青崖来领人。
王小草稀奇地看着雾隐村的一切，这里有很多跟他一样有妖族耳朵的人。
“他们是半妖，这里是半妖的村落。”孟轻岚解释道。
王青崖踩着药杖飞过来，“你怎么还给我带了个半妖过来？”
孟轻岚叹气，“他可不是半妖，他是人族。”
王青崖跳下药杖时差点崴脚，“人族？人族能有妖族特征？”
孟轻岚将一半幻形丹递给她，“这是庞氏乐馆里使用的幻形丹，能让凡人拥有妖族特征，代价是燃烧寿元，你看能不能研制出解药。”
王青崖恍然，再看向王小草，“所以你是……”
王小草鼓起勇气，“我是王小草，我是来帮仙长研究解药的！”
他以为自己是喊出去的，其实他的声音很小，不过对王小草自己而言，这声音足够大了，大到可以震碎他的自欺欺人。
他赚到的灵石已经足够解决当初以为是天大的困难了，只是成为伶人就再无回头路，他没有其他选择。
人怎么会不想活下去呢？王小草还没活够，他想活，还想让妹妹也活下去！
王青崖笑道，“好，你也姓王，合该做我雾隐村的村民，就留在这吧。”
她抬手叫来王露，让王露为王小草找一间空的屋子住下。
孟轻岚看着王青崖的脸，轻声说道，“我在天枢城内看见了当归。”
王青崖脸上的笑容隐去，沉默半晌后，吐出几个字，“噢，她也在啊。”
孟轻岚恍若不觉她的情绪变化，继续说道，“当归性情大变，不复温柔羞涩的性子，现在说话时嘴里像含着刀，刀上还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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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毒。”
王青崖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孟轻岚叹道，“谁能想到专修医术的她现在开始研究毒术了呢？”
王青崖脸色大变，“毒术？她现在开始研究毒术了？”
孟轻岚点头，“是的，和你一样是医毒双修，所以还有一半的幻形丹我交给了她，王小草的妹妹也服用过幻形丹，你们一人一个案例同时研究。若是遇到缺失的材料，可以让我去寻，我每七日让夜雪来雾隐村一次，到时你直接将药材名称告诉他就好。”
王青崖脸色变幻不定，看不出她的态度如何。
孟轻岚挑眉，“青崖，你不会比当归研究得要慢吧？也对，研制解药这种事，还是当归的医术更靠谱。”
王青崖冷笑道，“我会比她慢？我比她多研究毒术百年！这幻形丹说到底也是一种毒药罢了，她想超过我，不可能！”她性子火爆，拿起幻形丹，风风火火地就冲回了扶伤堂。
孟轻岚和夜雪向村中走去，王小草已经被村里的孩子团团围住，好奇地对他问东问西。
“大哥哥，你也有耳朵呀，你是哪一族的半妖？”
“哥哥你叫什么呀？”
“大哥哥抱着的是什么东西？没有见过。”
……
王小草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么多小孩子，想了想，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就地拨弄起琵琶来。
手指翻飞，琴弦颤动，王小草第一次用琵琶弹唱起淫词艳曲之外的歌谣，他记得梦里母亲唱过这首童谣。
小孩子们安静下来，乖巧地听完王小草的演奏，鼓掌欢呼声热烈，让王小草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王露夸赞道，“哎呀，你弹的真好！以后在村里就帮我们带带孩子吧，你这小身板也干不了农活，吃不了多少粮食，我们家中有孩子的分你一口就行！”
王小草笑着应下了，笑容干净纯粹，一点也不狐媚。
孟轻岚停下脚步，“走吧，不用过去了。”
夜雪不解，“师父不是要去拜托村民照顾王小草吗？”
孟轻岚勾起嘴角，“不用多此一举，他们自己就能相处得很好。”
拥有幻形丹和试药对象后，宋当归和王青崖的研究进度几乎是同步的，两张需要的材料配方同时交到孟轻岚手中。
夜雪拿出一张清单，“师父，这是王前辈让我交给你的，千年肉灵芝、净妖莲、定魂木和……”夜雪未念完，话音骤然停止。
庞元良也拿出一张清单，“风道友，宋医首说需要凤凰泪、玄龟甲粉、月华草和……”
孟轻岚静静地听着，听到他们不约而同地隐去了最后一项，皱起眉问道，“还有呢？”
夜雪和庞元良对视一眼，确认他们分别看到的最后一项材料是一样的。
夜雪沉默不语，庞元良犹豫再三，轻声说道，“自愿提供的人族修士大能精血，化神境以上。”
哪有化神境以上的修士会献出自己的精血，去拯救毫无助力的凡人呢？
孟轻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