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温世界里,大温是在十一月的时候正式入学的,天气冷下来了,寒风吹过,她默默用围巾一圈一圈把下半张脸和脖子围起来。
“温流照同学因为特殊原因晚入学了,希望大家能和她好好相处,多帮帮她。”班主任的声音温和,许多目光落在大温身上。
大温不想和人说话,其他同学看她阴沉沉的也不想和她搭话。
班主任知道大温家的情况,很关心她,特意安排她和当时的生活委员徐幼盈同桌,拜托徐幼盈多多关照大温。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大温坐在座位上发呆,她几乎发呆了一整天,同桌的徐幼盈好几次想和她搭话,她的回答都很冷漠。
“嗯”“好”“无所谓”“随便你”,大温一直用这样简单的字词回复徐幼盈。
大温听着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女孩邀请大温一起去食堂,大温拒绝了。
窗外的天空很红,大温撑着下巴侧头看,她什么也没想,就那样静静看着。
“咚咚——”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大温的桌子上敲了两下,敲门一样。大温的思维暂时回到现实的世界中,她回头,看到眼前站着一个穿着蓝白色校服的男生。
男生怀里抱着一本很厚的笔记本,看到大温抬头后,他把笔记递向大温。
“温同学,你需要笔记吗?”
男生的声音很好听,教室里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们两个,大温微微抬头看着何景澄的眼睛。
“你在和我搭话?为什么?”
何景澄显然没料到大温会这样问,他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温声答道:“我只是在帮助一位同学。”
如果何景澄说他怜悯大温之类的话,大温会明确拒绝和他沟通。
老温离世后,她听到太多安慰的话了,听得整个人都麻木了。那些安慰轻飘飘的,像用茅草做成的扫帚扫过嵌在泥里的石块,没什么作用。
还好何景澄没说,他只是把大温当成一位可能需要帮助的同学,而不是死了亲人的可怜人。
“谢谢。”大温接过笔记本,她又把半张脸藏进围巾里了,说话声音有些闷。
何景澄把笔记本交给大温便离开了,大温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她翻开笔记本,扉页写着何景澄的名字。
高一(1)班何景澄。
这时大温才知道他的名字,何景澄,她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晚自习前,徐幼盈回到教室,从手中的纸袋里掏出一根金黄色的玉米。
徐幼盈:“我看你好像没有吃晚餐,我给你带了根玉米。不吃东西不行的,要不……你吃完再发呆?”
大温觉得徐幼盈怪好笑的,怎么就算发呆也要先吃东西啊。
徐幼盈是个很好心的女孩子,只是有点笨,不太会安慰人,也不知道班主任为什么会拜托她照顾大温。
可能是因为徐幼盈这像老妈子一样爱操心的性格?
大温最终接过了那根玉米,还有点温温热,打开包装袋啃了一口,甜滋滋的。
在徐幼盈的努力下,大温终于对徐幼盈敞开心扉了。在交谈中,大温发现徐幼盈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和她恰好相反。
真神奇,两个性格恰好相反的人成为了最最要好朋友,连吃饭上厕所都要一起去的好朋友。
后来大温还挺愧疚一开始对徐幼盈那么冷漠的,徐幼盈在她眼中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借助何景澄的笔记,大温顺利追平各科老师上课的进度,和何景澄建立了友好关系。每次大温有哪里看不懂的都可以去找何景澄,他总会耐心和她解释。
经过几轮考试,何景澄的突出表现让各科老师大加赞赏,他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那么耀眼,也那么遥远。
高二分班后,大温和徐幼盈还是一个班,何景澄毫不意外分到了火箭班。
那是学校重点培养的班级,不仅不用交学费,每年都有高额奖学金。
大温依然能从其他同学的口中听到何景澄的消息,听说他去了火箭班也是全班第一,他对待同班同学依旧友善礼貌,他参加的比赛地点也是越来越远,校级、市级、区级、国家级……
和何景澄见十次面,有半数是在领奖台上。
每次大温都会看着台上的少年,和台下的同学们一起鼓掌,她衷心祝福他越飞越远。
何景澄越来越耀眼了,如果同班的时候他只是一颗星星,那么现在已经变成满月了。
星星可能会被城市的霓虹灯光所掩盖,月亮不会,他始终耀眼。
不过,大温不太喜欢和过于耀眼的人离得太近,放慢脚步迁就他人很痛苦,加快脚步追逐他人也很痛苦。
那时的大温没有追逐他人的勇气,所以她主动疏远了何景澄。
她主动选择了观众席,而非那个盛大的舞台。
“大概就是这样,何景澄是那时候班里唯二对我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关心的同学。”大温结束了讲述,她静静看着小温。
没有什么旖旎的浪漫故事,只是一段短且平凡的友谊。
“意料之内的故事。”小温评价道。
“是啊,很平淡的故事。”
大温直起身,小温还是先前反坐椅子的姿势,双臂交叠搭在椅背上。
大温的目光轻柔地抚摸过小温的脸颊,她的眼中藏着期待,她在看另一个年幼的自己。
大温:“小温同学,你的人生会是个精彩的故事吗?”
小温:“你这话说得好像你是一个看客一样。”
小温指了指墙上的挂钟,示意她们现在是一体二魂轮流生活的状态。
小温:“我们现在可是命运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温微笑着,没回话。
……
第二日清晨,小温按时醒来,吃过早饭,老温带小温去了约定好的集合地点,他们差不多是踩点来的,人基本都来齐了。
小温能感觉到老温的同事们纷纷对她投来打量的目光,她估摸着是老温经常跟他们提起自己。小温早就发现了,老温真的很喜欢和人炫耀他有老婆孩子。
过了一会,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姗姗来迟。
那是个五十多岁男人,很典型的老学术分子,严肃正经、不苟言笑,满脸写着“权威”二字,让人面对他的时候不由自主挺直腰板。
大厅里的科考队成员原本歪七扭八站得零零散散的,老教授一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挺起腰杆。
原本有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回头,想和小温搭话,看见老教授走来立刻站直了,假装自己是根不会说话的电线杆。
小温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诸如“吕教授来了”“站好点站好点”之类的。
小温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站直了,可能这就是从众心理?人在人群里总是容易做出和多数人一样的事。
老教授名叫吕瀚博,是水文方面的专家,他目光环视一圈,确认没有缺人后,开始和负责管理设备的女人确认设备情况。
包括后勤和向导在内,整个团队一共九人,成员年龄有大有小,最年轻的二十来岁,是一位后勤人员,看起来刚工作没几年。
后勤人员租了两辆车,把一大堆小温看不懂的设备扛上车装好,装好车正式出发已经接近八点。
带路的向导坐到了前头领队的那辆车的驾驶坐上,他刚一伸手打开车门,小温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一群人乌泱泱挤到了另一辆车上。
一群人打开车门,坐下,再关上车门,速度快得只是眨两次眼的时间,车外站着的就只剩下四个人了。
那位威严的老教授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上了领队那辆车,小温看了看站在第二辆车旁边手足无措的年轻男人,又看了看老温,一脸茫然。
老温小声和小温解释:“他们都不想和吕教授一辆车。”
小温恍然大悟,表示理解,她也不喜欢和过于严肃正经的人待在一起,太压抑了。
老温拉开车门上车,小温紧随其后,另一边没抢到位置的年轻男人不情不愿地走向领队车,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想和吕瀚博一辆车。
年轻男人上了车,小温仔细打量着他,小温记得他是负责后勤的石广洋。
石广洋的年纪应该和大温差不多,二十五岁上下,性格内向,和吕瀚博这样威严的老教授同坐一辆车让他很拘谨。他一直端端正正坐着,仿佛现在不是坐在科考队的车上,而是坐在结构化面试的现场。
向导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名叫程诩,穿着很普通的黑色短袖,长相也很普通。确认最后一人上车后,向导一踩油门发车了。
老温往石广洋的背上拍了一下,语气调侃:“放松点小洋,高考早过了。”
吕瀚博回头看了眼老温,他的目光里没带什么感情,仅仅只是看着。
小温的角度可以完整看到吕瀚博的脸,他长得凶,冷冰冰地看过来时让人感觉心里毛毛的。小温抖了抖,难怪其他人都不想上这辆车。
还好吕瀚博也只是看了一下,毕竟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老温,都知道老温总是没个正行。
“抱歉,温前辈……”石广洋很紧张,一直拿余光瞟前座的吕瀚博,好像很担心惹怒他。
小温记得老温的同事多数都直接喊他“老温”,而石广洋对老温的称呼是“温前辈”。
倒是很符合石广洋这类人的性格。
老温:“早说了,叫我老温就行,我女儿都没你叫得尊敬。”
小温一巴掌拍在老温大腿上,语气和善:“老温你皮痒了我可以用拳头帮你挠挠。”
小温发现老温最近真的一有机会就调侃她,也不知道咋回事,可能皮痒痒了。
正式开启事件二啦[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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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观鸟少年(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