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长椅上，灰袍男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小把饲料，远远地抛出去。
白鸽的羽翼划破天空，我随便找了个话题。
“刚刚那群人真的很过分，对吧？”
男人声音有些讶异：“真是稀奇的观点，小姐不是光明神的信徒吗？”
“啊......？”
毕竟玩游戏才刚上手就穿越，除了几个人物图鉴，世界观什么的我都一概不知。
我犹豫着：“不是......吧？”
“原来你真的什么也不明白。”
他短促地笑了几声，“这座城镇是光明神治下的领域，所有居民都是光明神的信众。”
哪怕被灰袍遮挡着，那股促狭的视线仍旧停留在我脸上，他似是赞叹道，“你真可爱。”
我尴尬到脚趾扣地，为自己方才的举止感到窘迫。
怪不得那群人那样激动地驱赶他......
但是——
“既然你不信仰光明神，又为什么来祂的领地呢？”
这应该是相当严重的挑衅行为吧？
“因为我的神快要陨落了。”
男人苍白的手指撒出最后一点饲料，慢条斯理地捻着掌心的碎屑。
“没有人信仰祂，神殿也消失了，我是最后一位神使。”
听起来好可怜的样子——是主线剧情吗？
“你信仰的神是......”
“嘘。”
男人竖起指尖，虚虚抵着我的嘴唇：“神的名讳，不可听、不可说。”
我捂住嘴巴，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小声问。
“那如果我也信仰那位神，可不可以让祂不再陨落呢？”
空气诡异地停滞了一瞬，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沉静片刻，他缓缓抬头。
“你真的知道信仰一位神意味着什么吗？”
“虽然不太清楚，但只要忠诚于祂，并且奉献一切就好了吧？”
我的世界也有宗教主义者，除却部分极端之外，信仰只是让他们找到了心灵的寄托，并不会改变什么。
用信仰来拯救一位神什么的，听起来很浪漫不是吗？
更何况......这可是一个乙女世界，不会有伤害“女主角”的存在的。
男人兜帽下的视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
这感觉很奇怪，冥冥之中，我甚至感觉有一只眼睛在身体内部睁开，像是邪神在挑剔祭品的资格。
……应该是我想多了。
“那么，请与我缔结契约吧。”
灰袍人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双薄薄的皮手套，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我稍微失望了一下。
暗淡的黑色短发，苍白的肌肤，和灰蒙蒙的、没有任何特色的眼睛。
虽然五官比例完美得挑不出什么瑕疵，但平庸乏味，就像任何一个游戏里的引导NPC，是一张看了不会记忆深刻的脸。
我收拾好心情，好奇地看着他捧起我的手：“如果我遇到了危险，可以向那位神求救吗？”
“当然，你可是祂唯一的信徒。”
唯一的信徒和唯一的神使，那位神还真是寒酸啊。
男人将额头贴到我的手背上，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期待他头上会钻出一对恶魔的弯角。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短暂的贴贴过后，他将胸前的逆十字架摘下，给我戴在脖子上。
我被冰得一颤。
真冷，明明被他带了这么久，可上面却没有一点温度。
“这就结束了吗？”
“是的。”
【滴。确定攻略对象，攻略对象不可更改。】
哈？
我傻眼了。
等等，我可没有确定要攻略他啊？破系统怎么还强买强卖啊！
【好感 99】
......哈？？？
太离谱了吧？
就因为我成为了神的信徒，所以他也爱屋及乌，给了我99的好感？
这感觉就像是一枚成熟馥郁的果子挂在我面前，对我招手，浑身上下写着“快来攻略我呀”这句话。
算了......看在任务的份上。
“神使阁下，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劳伦斯。”
“好吧，劳伦斯，如果您无处可去的话——要不要搬来我家？”
——神使应该很会做家务吧？
“却之不恭，莉莉丝小姐。”
我刚刚有告诉他名字吗？
短暂的疑虑间，劳伦斯突然冲我笑了一下。
这抹笑像是灰扑扑的画布上突然涂了一抹鲜红，让我一下子看呆了。
“可以给我一些时间收拾行李吗？什么都没准备就踏足淑女的住所，实在太失礼了。”
“啊......好的。”
我仍沉浸在这抹笑容的震撼中，思维发直地爬回了马车。
要把他安排在哪个房间呢？
——最好还是不要让他和兰见面吧？
不知为何，我如此想到。
“咕咕。”
长椅上，大抵是被先前的喂养迷惑，一只鸽子忘记了警惕，探头探脑地抓着长椅的边缘，将头探进劳伦斯的口袋里。
“贪吃的小家伙。”
男人笑着摘下一只手套，指腹轻柔地拂过洁白绵软的羽毛，视线落到不远处的教堂上。
“本想来尝试污染光明那家伙，却意外捡到了一只有趣的宠物啊。”
“信徒......吗？”
劳伦斯摇摇头，起身离去。
“既然是我的信徒，为什么身上会有人鱼的烙印呢？”
在他身后，白鸽的身躯像是石化了一般定在原地。
有风吹过，便瞬间坍塌，化作齑粉。
【好感-1】
站在浴室门口，我居然有些踌躇。
这种新婚第二天就出轨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莉莉丝？”
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门后传来了空灵悦耳的嗓音。
“是你回来了吗？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
水花声响起，房门“咔哒”一声开了一条小缝，愈发浓的水雾丝丝缕缕飘了出来，缠在我身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可是要攻略三个男人的女人，怎么能输给区区负罪感！
徐莉莉，冲鸭！
“我回来了，兰，呃......你在干什么？”
只见大理石浴缸四分五裂，兰趴伏在地面上，金发黏在**的背部，撑着手臂朝我看过来。
他纯净的蓝眼睛里满是祈求与羞窘，身上泛着淡淡的潮红色，华丽的鱼尾像是巨大的宫裙般散在身后，尾鳍轻轻扇着，魅惑之意扑面而来。
——简直像是世界名画《趴躺在沙发上的奥达丽斯克》。
脸颊烧得热腾腾的，我撇开眼睛，声音不自觉低了八度。
“这是怎么了，兰？”
“池子碎了，我一个人爬不起来......”
兰浅金色的睫毛眨了眨，水雾愈浓，我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怎么不让男仆把你扶起来？”
“不想让他们碰我。”
兰小声道：“我讨厌除了莉莉丝之外的人类，他们会捕捞我们。”
那就一直趴在地上等我回来吗？
我听得心疼不已，连忙将他扶起来。
哪怕尽量减少接触面积，但仍不可避免地触摸到他柔韧流畅的肌肤。
饱满的肌肉潮润光滑，摸上去凉凉的，反倒显得我热得不正常。
兰虚弱地勾着我的脖子，呵出的气息喷在我耳廓：“莉莉丝，我是不是太重了？”
“还......好。”
我艰难地咬着牙，看着他伤痕累累的尾巴，怎么也说不出让他用鱼尾支撑的话来。
从我的房间到隔壁浴室只有短短几十步，可在负重两百斤的情况下，这段距离却成了天堑。
我正考虑要不要借用厨房进货的推车，兰的手指抚了抚我的嘴唇。
“这样做太辛苦了，将我变成人吧，莉莉丝。”
思维僵直，兰精致无瑕的脸逐渐放大，樱花般淡色的唇不断靠近，在距离我只有一厘米的时候，停住了。
暧昧的气息不断发酵，微凉的手指轻柔地摩挲我的后颈，像是在催促。
心如擂鼓，震的我胸腔发疼。
上一次主动亲亲还是他昏迷的时候......
距离也太近了，眼睛好漂亮，像宝石一样......
视线不住地游移，我猛地闭上眼睛，在他唇上“啾”了一口。
“我、我去给你找件衣服！”
我落荒而逃，紧紧揪着胸口，甚至怀疑自己刚刚会因为心脏过载暴毙而亡。
人鱼什么的也太犯规了吧！
简直像是......自己被攻略了一样啊！
好在把兰带回家的那天就采购了男士衣物，我随手拿起一件绸制衬衫和背带裤，放在浴室门口。
因为生怕不小心瞥到什么不该看的，我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靠着房门和兰闲聊。
“说起来，为什么好好的浴缸会突然碎掉啊？”
“因为感到嫉妒，所以不小心用尾巴拍碎了。”
“欸？”
兰的声音顿了一下，好像在组织措辞，缓慢解释道：
“想到莉莉丝这么可爱善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肯定会被人搭讪，甚至会像我一样收留第二个人在身边，哪怕只是出于怜悯......”
“稍微想一想，就好嫉妒。”
门后的声音失落地低下去，说着什么“如果我也是人类就好了”的话，我却听得冷汗直冒，腿软地恨不得跪在地上。
不会吧？人鱼的第六感也这么强的吗？
——如果让兰知道我把劳伦斯带回家的话......那个浴缸，不会就是我的下场吧？
喉咙干涩，我慌得不行，完全没察觉身后的动静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莉莉丝。”
柔和的声音响起，我被兰从背后拥入怀中，脸颊被捧起来，与垂下头的兰对视着。
变成人类之后，他的身材更加优越了，完美得挑不出一丝错误的黄金比例，哪怕是毫无装饰的白衬衫也能穿出贵族的感觉。
金发蓝眼的人鱼盈盈笑着，声音惑人，
“离开我的时间里，被别的男人搭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