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礼堂高大的玻璃窗斜射进来,落在讲台上那个挺拔的身影上。言晏晏的声音清晰而悦耳,像一串精心调校的音符,每个字都恰到好处。
"作为新时代的青年,我们应该追求卓越,在德智体美劳各方面全面发展..."
我缩在礼堂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铅笔在素描本上快速滑动。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优等生与我仿佛处在两个世界。我的画纸上,一只被锁链束缚的鸟正试图飞向一团模糊的光。
"白簌簌,你能不能别画那些阴暗的东西了?看着怪渗人的。"同桌杜明小声嘀咕,瞥了一眼我的画。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耳机里的音乐调大了一些。重金属乐队主唱撕裂般的嗓音填满了我的耳膜,我跟着节奏微微晃着头——这远比那些空洞的励志演讲来得真实。
掌声响起,言晏晏的演讲结束了。她鞠躬的姿势都那么标准,像是用尺子量过角度。我合上素描本,提前溜出了礼堂。
天台是我的秘密基地。午休时间这里通常没人,我可以肆意发疯、画画,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天空发呆。今天我却特别烦躁,那场该死的“优等生演讲”让我想起了不愿面对的现实——高三了,而我依然是那个"问题学生白簌簌"。
我从书包里掏出喷漆罐,开始在水泥墙上涂鸦。扭曲的线条、破碎的心、被荆棘缠绕的少女,红色喷漆像血一样刺眼。
"那是你画的吗?"
我猛地回头,喷罐差点脱手。言晏晏站在天台门口,她逆着光,身影发着亮。
她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
"关你什么事。"我下意识用身体挡住墙上的涂鸦,虽然已经晚了。
她向前走了几步,我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叠纸。
"我只是来天台安静地看会儿学生会材料,"她解释道,目光却一直没离开我的涂鸦,"你的画...很有冲击力。"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优等生的客套话,虚伪得令人作呕。
"白簌簌,对吧?高三(4)班的。"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我是言晏晏,我们其实是一个班的,虽然你可能没注意..."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打断她,"''品学兼优的言晏晏同学'',老师们的心头肉。"我故意模仿班主任林老师的语气。
她微微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完美的微笑。"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其实你也可以..."
"省省吧。"我抓起书包准备离开,"不是所有人都想活成你的样子。"
擦肩而过时,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多么符合优等生形象的味道,连香水都选得这么"正确"。
下午第一节课前,林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脸上挂着那种"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的表情。我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
"同学们,为了贯彻学校''不让任何一个学生掉队''的宗旨,今年我们推出了''优带差''帮扶计划。"林老师的目光扫过教室,在我身上多停留了一秒,"经过各科老师讨论,我们确定了一些帮扶对子。"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桌面已经脱漆的凹痕。
"言晏晏同学,"林老师的声音突然变得亲切,"由你来帮助白簌簌同学,特别是数学和英语两科。每周三次,放学后在图书馆。"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和议论。我咬紧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言晏晏转过头来看我,我狠狠瞪了回去。
"白簌簌,你有什么问题吗?"林老师问。
"没有。"我硬邦邦地回答。反正我不会去的,她能拿我怎么样?
放学铃声一响,我第一个冲出教室。但言晏晏居然比我想象的执着,她在校门口拦住了我。
"今天第一次辅导,记得吗?"她微笑着说,好像确信我会配合。
"不记得。"我试图绕过她。
"林老师说如果你不去,就要请家长来学校谈话。"她轻声补充道。
我僵住了。养父醉酒后接到学校电话的场景浮现在眼前,胃部一阵绞痛。
"卑鄙。"我低声说,但还是转身向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角落的桌子上,言晏晏摊开各种笔记和习题集。我坐在对面,重新戴上耳机,打开素描本继续画早上没完成的涂鸦。
一个小时后,言晏晏一个字都没能"辅导"我。她试过问我问题,在我无视后改为自说自话地讲解知识点,最后只能无奈地做题。而我完成了三幅素描,耳机里的专辑循环了两遍。
收拾东西时,她突然伸手拿过我的素描本。我下意识要抢回来,却见她专注地翻看着那些阴暗扭曲的画作,眼神不是厌恶或怜悯,而是...欣赏?
"你很有天赋。"她认真地说,"构图和线条都很专业,情感表达也很强烈。"
我愣住了,准备好的恶毒话语卡在喉咙里。这不是客套,她是真的看懂了。
"明天同一时间?"她把素描本还给我,问道。
我抓起书包快步离开,没有回答。但心底某个角落,我竟然开始期待明天的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