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沛雨,艳阳明月》 第1章 01 阳光透过礼堂高大的玻璃窗斜射进来,落在讲台上那个挺拔的身影上。言晏晏的声音清晰而悦耳,像一串精心调校的音符,每个字都恰到好处。 "作为新时代的青年,我们应该追求卓越,在德智体美劳各方面全面发展..." 我缩在礼堂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铅笔在素描本上快速滑动。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优等生与我仿佛处在两个世界。我的画纸上,一只被锁链束缚的鸟正试图飞向一团模糊的光。 "白簌簌,你能不能别画那些阴暗的东西了?看着怪渗人的。"同桌杜明小声嘀咕,瞥了一眼我的画。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耳机里的音乐调大了一些。重金属乐队主唱撕裂般的嗓音填满了我的耳膜,我跟着节奏微微晃着头——这远比那些空洞的励志演讲来得真实。 掌声响起,言晏晏的演讲结束了。她鞠躬的姿势都那么标准,像是用尺子量过角度。我合上素描本,提前溜出了礼堂。 天台是我的秘密基地。午休时间这里通常没人,我可以肆意发疯、画画,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天空发呆。今天我却特别烦躁,那场该死的“优等生演讲”让我想起了不愿面对的现实——高三了,而我依然是那个"问题学生白簌簌"。 我从书包里掏出喷漆罐,开始在水泥墙上涂鸦。扭曲的线条、破碎的心、被荆棘缠绕的少女,红色喷漆像血一样刺眼。 "那是你画的吗?" 我猛地回头,喷罐差点脱手。言晏晏站在天台门口,她逆着光,身影发着亮。 她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 "关你什么事。"我下意识用身体挡住墙上的涂鸦,虽然已经晚了。 她向前走了几步,我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叠纸。 "我只是来天台安静地看会儿学生会材料,"她解释道,目光却一直没离开我的涂鸦,"你的画...很有冲击力。"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优等生的客套话,虚伪得令人作呕。 "白簌簌,对吧?高三(4)班的。"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我是言晏晏,我们其实是一个班的,虽然你可能没注意..."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打断她,"''品学兼优的言晏晏同学'',老师们的心头肉。"我故意模仿班主任林老师的语气。 她微微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完美的微笑。"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其实你也可以..." "省省吧。"我抓起书包准备离开,"不是所有人都想活成你的样子。" 擦肩而过时,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多么符合优等生形象的味道,连香水都选得这么"正确"。 下午第一节课前,林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脸上挂着那种"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的表情。我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 "同学们,为了贯彻学校''不让任何一个学生掉队''的宗旨,今年我们推出了''优带差''帮扶计划。"林老师的目光扫过教室,在我身上多停留了一秒,"经过各科老师讨论,我们确定了一些帮扶对子。"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桌面已经脱漆的凹痕。 "言晏晏同学,"林老师的声音突然变得亲切,"由你来帮助白簌簌同学,特别是数学和英语两科。每周三次,放学后在图书馆。"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和议论。我咬紧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言晏晏转过头来看我,我狠狠瞪了回去。 "白簌簌,你有什么问题吗?"林老师问。 "没有。"我硬邦邦地回答。反正我不会去的,她能拿我怎么样? 放学铃声一响,我第一个冲出教室。但言晏晏居然比我想象的执着,她在校门口拦住了我。 "今天第一次辅导,记得吗?"她微笑着说,好像确信我会配合。 "不记得。"我试图绕过她。 "林老师说如果你不去,就要请家长来学校谈话。"她轻声补充道。 我僵住了。养父醉酒后接到学校电话的场景浮现在眼前,胃部一阵绞痛。 "卑鄙。"我低声说,但还是转身向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角落的桌子上,言晏晏摊开各种笔记和习题集。我坐在对面,重新戴上耳机,打开素描本继续画早上没完成的涂鸦。 一个小时后,言晏晏一个字都没能"辅导"我。她试过问我问题,在我无视后改为自说自话地讲解知识点,最后只能无奈地做题。而我完成了三幅素描,耳机里的专辑循环了两遍。 收拾东西时,她突然伸手拿过我的素描本。我下意识要抢回来,却见她专注地翻看着那些阴暗扭曲的画作,眼神不是厌恶或怜悯,而是...欣赏? "你很有天赋。"她认真地说,"构图和线条都很专业,情感表达也很强烈。" 我愣住了,准备好的恶毒话语卡在喉咙里。这不是客套,她是真的看懂了。 "明天同一时间?"她把素描本还给我,问道。 我抓起书包快步离开,没有回答。但心底某个角落,我竟然开始期待明天的见面了。 第2章 02 我第三次看到我给白簌簌的午餐盒被塞回我的抽屉。 "又给''怪胎''送饭啊?"李原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明显的讥讽。她是学生会文艺部部长,我的"朋友"之一。 "她叫白簌簌。"我没有回头,继续将便当放回抽屉,"而且她只是比较内向。" "内向?"李原嫒夸张地提高声调,"她根本就是个神经病好吧!整天画那些吓人的画,还动不动就对人恶语相向。晏晏,我真不明白林老师为什么要你浪费时间帮她。" 我站起来,转身面对李原嫒精心化了妆的脸。"这是学校的安排。再说,帮助同学本来就是应该的。" "你就是太善良了。"她挽住我的手臂,"走吧,去食堂,张悦她们还等着呢。" *. 下午第一节课前,我回到教室,发现我的便当原封不动地放在自己课桌上,而她正戴着耳机涂鸦,完全无视周围的一切。我拿起便当,塑料盒已经没有了温度。 "她从来不吃午饭。"坐在白簌簌旁边的杜明小声告诉我,"我认识她两年了,从没见她去过食堂。" "她家里...不给她准备午餐吗?"我试探性地问。 杜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听说她爸妈很早就离婚了,现在跟养父住。那男的有酗酒问题,经常..."他突然噤声,因为白簌簌抬起头,冷冷地扫了我们一眼。 我赶紧拿着便当回到自己座位,心里泛起一丝酸楚。难怪她总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黑色连帽衫,难怪她的书包边缘已经磨破了却还在用。 放学后的图书馆"辅导"时间依然是我单方面的独角戏。白簌簌今天画的是一个人被困在镜子迷宫里,无数个镜面反射出扭曲的影像。不得不说,她的画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人看了心里发紧却又移不开眼。 "你学过美术吗?"我忍不住问。 她头也不抬:"没有。" "真的很有天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推荐你参加学校的艺术节,或者——" "不需要。"她打断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这不是可怜。"我坚持道,"你的作品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她终于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像把剑:"为什么?因为''问题学生白簌簌居然会画画'',很励志是吗?可以成为你优等生履历上漂亮的一笔?"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敌意如此**,让我感到一丝狼狈。 "随你怎么想。"我最终说道,低头继续解数学题。但我明白自己已经看不进去了。 *. 周五午休时,我目睹了白簌簌被李原嫒的小团体围堵在洗手间旁的场景。 "看看这是谁,美术班的''天才''。"李原嫒故意把"天才"两个字拉得老长,"听说你又在图书馆浪费我们晏晏的时间了?" 白簌簌抱着素描本,面无表情地想要绕过她们。 "喂,跟你说话呢!"李原嫒的朋友王念琪一把拽住白簌簌的胳膊,"懂不懂礼貌?" 我加快脚步走过去:"李原嫒,你们在干什么?" "晏晏!"李原嫒立刻换上笑脸,"我们正好碰到你的''帮扶对象'',想跟她聊聊天而已。" 白簌簌甩开王念琪的手,冷笑一声:"聊天?你们优等生都这么虚伪吗?" "你什么意思?"王念琪涨红了脸。 "够了。"我站到她们之间,"快上课了,都回教室吧。" 李原嫒撇撇嘴,带着她的朋友们离开了。我转向白簌簌:"你没事吧?" 她眼神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以为你刚才很帅是吗?骑士救美?" "我只是……" "省省吧。"她打断我,"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们这种人,表面上装得善良无私,其实不过是为了自我感动罢了。" 她转身离开,留下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原本想送给她的新素描本。 *. 那天晚上,父母在饭桌上问起我的"帮扶对象"。 "那个学生怎么样?有进步吗?"父亲夹了一块鱼肉放在我碗里。 我小心地挑着鱼刺:"她很有美术天赋,但其他科目基础比较弱。" "美术?"母亲皱眉,"晏晏,你要把重点放在她的主科成绩上。高三了,你自己的时间也很宝贵。" “我知道,但是……" "没有但是。"父亲打断我,"你是要考清华的人,不能被这些事分心。如果那个学生实在不愿意学,你就跟老师说换个人帮。" 我低头扒饭,胸口沉甸甸的。他们永远不会理解,和白簌簌相处的那几个小时,反而是我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 在她面前,我不需要保持微笑,不需要完美无缺。 第3章 03 周六上午,我去学校拿忘在教室的作业本。周末的校园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体育生在操场上训练。经过美术教室时,我意外发现门虚掩着,里面有灯光。 出于好奇,我推开门,随即屏住了呼吸。 白簌簌背对着我站在画架前,右手快速地在巨大的画布上涂抹。她戴着耳机,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存在。画布上是一片燃烧的向日葵田,火焰扭曲成舞蹈的人形,色彩浓烈得几乎要灼伤我的眼睛。 我呆立在门口,被眼前的画面震撼——这根本不是普通高中生的水平,而是几乎超越专业画家的天赋。 白簌簌突然转身拿颜料,终于发现了我。她猛地摘下耳机:"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来拿作业本。"我结结巴巴地说,眼睛却无法从画布上移开,"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下意识侧身挡住画:"只是随便画画。" "不,这绝对不只是随便画画。"我向前几步,"白簌簌,你是个天才。这水平完全可以……" "出去。"她冷冷地说。 "但是……" "我说出去!"她提高了声音,手里沾满颜料的画笔微微发抖。 我退后一步,突然意识到自己闯入了一个非常私密的空间。白簌簌此刻的眼神像只受惊的野兽,充满防备和脆弱。 "对不起,"我真诚地鞠躬,"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画真的很棒。" 我转身离开,完全忘记了原本要拿的作业本。回家的路上,那片燃烧的向日葵田一直浮现在我眼前。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白簌簌对我的"帮助"如此抵触——她根本不需要怜悯,她拥有大多数人都不具备的天资和力量。 而我,一个所谓的"优等生",除了按部就班地完成别人期待,还真正拥有过什么? *. 周一早上,我在白簌簌的课桌里放了一盒高级水彩颜料,没有留纸条。整个上午我都假装专注于课本,不敢看她那边。直到午休时,我发现颜料盒不见了,而我的课本里夹着一张纸条: "图书馆,今天下午。带上你的数学笔记。"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却有力,就像她的人一样。我小心地折好纸条放进口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可能是我们之间第一次真正的交流。 *. 下午的辅导时间,白簌簌依然戴着耳机,但这次她没有画画,而是盯着我的数学笔记,偶尔皱眉。当我讲解一个几何问题时,她突然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几个精准的辅助线。 "这样更直观。"她简短地说。 我惊讶地看着她简洁有力的解法:"你其实很聪明,为什么平时考试..." "懒得写步骤。"她耸耸肩,"而且那些题目很无聊。" "但高考——" "我知道。"她打断我,"继续讲下一题。" 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辅导"。结束时,白簌簌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画册扔给我:"借你看一周,别弄脏了。" 我接过画册,是弗里达·卡罗的作品集。翻开第一页,入目便是那位墨西哥女画家标志性的一字眉和坚定眼神。 "谢谢。"我轻声说,眼睛亮了起来。 白簌簌已经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顿了一下:"那个...颜料。谢了。" 没等我回答,她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我抱紧画册,不禁弯了眼。 第4章 04 天气预报没说今天会下雨。 放学铃响时,窗外已经暗得像傍晚。我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看着同学们一个个被家长接走或结伴离开。白簌簌早就没影了——她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 我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瓢泼大雨发愁。早上阳光明媚,我根本没带伞。 最不幸的是,父亲在开会,母亲去了外地参加学术交流,家里的保姆张阿姨今天也请假了。 "要一起走吗?" 我吓了一跳,转头看见白簌簌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返回来,手里撑着一把破旧的黑伞。伞面上有几处明显的修补痕迹,但看起来很结实。 "你...怎么回来了?"我问道。 她撇撇嘴:"忘拿素描本了。"然后晃了晃手里的伞,"到底走不走?我只问一次。" 我赶紧点头:"走,谢谢。" 我们挤在一把伞下,不可避免地肩膀相碰。白簌簌身上有股淡淡的颜料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莫名让人安心。她比我高半个头,走路时微微驼背,像是习惯了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你往哪个方向?"她问。 "滨濠小区。" "顺路,送你到门口。" 雨水在伞面上敲打出密集的节奏,我们沉默地走着。路过一个水坑时,白簌簌自然地往我这边倾斜伞面,自己的左肩瞬间被雨水打湿一片。 "你肩膀湿了。"我忍不住说。 "没事,我衣服本来就是黑的,看不出来。" 我想说点什么,又怕破坏这难得的和平氛围。转过一个街角,白簌簌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我问。 她没回答,眼睛紧紧盯着在马路对面的一家便利店门口。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从店里走出来,手里拎着几瓶白酒。即使隔着雨幕,我也能看到他通红的脸和摇摇晃晃的步伐。 白簌簌的身体明显僵硬了:"我们换条路走。" 还没等我回应,她就拽着我的手腕拐进旁边的小巷。巷子又窄又暗,雨水从两侧屋檐上倾泻而下,几乎形成一道水帘。我们不得不贴着墙根走,但白簌簌始终没有放开我的手腕。 "那是...你养父?"我小声问。 她点点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巷子尽头通往另一条大街,白簌簌这才松开手。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已经红了一圈——她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抱歉。"她注意到我的目光,声音有些哑。 "没关系。"我犹豫了一下,"他经常这样吗?" 白簌簌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不关你的事。" 我们又回到了沉默中。雨变小了些,但天色更暗了。到达小区门口时,我鼓起勇气:"要不要来我家坐坐?等雨停了再走。" 她摇头:"不用。" "那...明天见?" "嗯。"她转身要走,又停住,"对了,你的数学笔记我忘在学校了。明天还你。" 我笑了:"没关系,不急。" 看着她瘦高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我心里泛起一阵奇怪的酸涩。 那把旧伞在她头顶撑起一片小小的黑色天空,而她独自走出去,仿佛走进了另一个我无法触及的世界。 第5章 05 第二天一早,我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张素描——是我昨天在伞下低着头的侧脸。 线条简洁却传神,雨水的质感被表现得淋漓尽致。我小心地把那页纸夹进日记本,转头对白簌簌笑。 "画得真好。"我轻声说。 她头也不抬:"随便画的。" 但我注意到她耳尖微微发红。 午休时间,我抱着学生会材料路过音乐教室,突然听到里面传来钢琴声。不是常见的练习曲目,而是一首流行歌曲的旋律,弹奏者加入了不少即兴改编。我好奇地推开门,琴声戛然而止。 白簌簌坐在钢琴前,手指悬在半空,一脸错愕。 "我不知道你会弹钢琴。"我走进教室。 她迅速合上琴盖:"不会。随便按着玩的。" "你明明弹得很好。"我坐到她旁边的琴凳上,"那是周杰伦的《晴天》吧?改编得很特别。" 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你还听周杰伦?" "怎么,优等生就不能听流行音乐?"我故意模仿她平时嘲讽的语气。 出乎意料,她笑了:"我以为你的歌单里只有巴赫和贝多芬。" "其实我更喜欢肖邦和李斯特。"我假装严肃地说,然后也笑了,"开玩笑的,我确实喜欢古典乐,但也听流行歌……只是从不在父母面前放而已。" 白簌簌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有很多不能在他们面前做的事?" 我愣住了。我想起家里那本藏在床底下的漫画,手机里加密的流行歌单,还有衣柜深处那条被母亲说"太短"的裙子。 "算是吧。"我转移话题,"你能再弹一遍刚才那首吗?" 她犹豫了一下,重新打开琴盖。修长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这次她弹得更放松了,甚至加了一段华丽的间奏。 "你从哪学的?"曲终时我问。 "小时候跟亲妈学过几年。"她的表情黯淡下来,"后来...就没再学了。" 我想问更多,但她的眼神告诉我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于是我也把手放在琴键上:"能教我弹最简单的部分吗?" 白簌簌挑了挑眉:"优等生言晏晏要学弹流行歌?" "就当体验生活。"我耸耸肩。 她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抓起我的手指放在正确的键位上:"先从这个音开始..." 那天下午,我们逃掉了最后一节自习课,在音乐教室里待到了天黑。白簌簌是个出人意料的耐心老师,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会不厌其烦地纠正我的指法。当我终于能磕磕绊绊地弹完前八小节时,她甚至给了我一个真诚的"还不错"。 周五下午,林老师宣布了下周的课堂小组作业——两人一组完成一个关于本地文化的调研报告,包括文字和视觉展示。 "言晏晏和白簌簌一组。"林老师念名单时说,还特意补充,"希望你们能互相学习,取长补短。" 我转头看白簌簌,她正盯着窗外发呆,似乎对这个安排毫无反应。 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她商量作业的事,却看到一群人围在校门右侧的围墙边。隐约听到有人喊"滚回你的贫民窟"和"怪胎"。我的心一沉,快步走过去。 白簌簌被五个男生围在中间,她的书包被扔在地上,课本散落一地。为首的男生我认识,是高三(7)班的体育特长生吴毅,据说家里很有背景。 "怎么回事?"我挤进人群。 吴毅回头看我:"哟,优等生来救场了?"他踢了踢地上的课本,"我们只是想跟你家''问题儿童''聊聊天,她先动手的。" 我看向白簌簌,她嘴角有一丝血迹,眼神凶狠得像只被困兽。 "她打你哪了?"我问吴毅。 他得意地指着左脸颊:"看到没?这疯女人—" "但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冷静地打断他,"倒是你们五个男生围着一个女生,还把她东西扔在地上,这画面要是传到校长那里..." 吴毅脸色变了:"你威胁我?" "我只是陈述事实。"我弯腰捡起白簌簌的书本,"而且我父亲正好是市教育局的顾问,需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吗?" 这是我第一次利用父亲的地位压人,感觉既恶心又痛快。吴毅骂了句脏话,带着他的跟班们走了。 我帮白簌簌拍打书包上的灰尘:"你没事吧?" 她一把抢过书包:"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我……"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更不需要你拿你爸来显摆!"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睛里闪着愤怒的泪光,"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我呆立在原地,看着她转身跑开,瘦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路人们好奇的目光让我脸颊发烫,我低头快步离开,心里像堵了一团湿棉花。 周末两天,我试图给白簌簌发信息商量作业的事,但她一条都没回。周一一早,我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室,发现她的座位空着。直到第二节课,她才姗姗来迟,右脸颊上有一大块淤青。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下课后,我走到她座位旁:"你的脸..." "摔的。"她头也不抬。 "白簌簌,关于周五的事,我很抱歉。我不该——" "作业我做好了。"她打断我,从书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扔在桌上,"你看看文字部分要不要改。" 我惊讶地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十页关于本地民间艺术的调研报告,文字简洁有力,配图精美绝伦——全是白簌簌手绘的民俗图案和场景,色彩浓烈得几乎要从纸上跳出来。 “这些...都是你周末做的?"我翻看着,越来越震撼,"太棒了……根本不需要改。" "那就这样交吧。"她语气平淡,好像这只是一份普通的作业。 "但是小组作业应该一起完成,我不能——" "言晏晏。"她终于抬头看我,眼神复杂,"有时候接受别人的帮助没那么难,给予帮助也是。周五...谢谢了。" 我哑口无言,只能点点头回到座位。 *. 那天下午,我们把作业交给林老师,她翻看时惊讶得眉毛都要飞出发际线。 "这是...你们一起做的?" "是的。"我抢着回答,"白簌簌负责美术和资料收集,我负责文字整理。" 林老师半信半疑,但不得不承认作业质量极高:"很有创意,图文结合得很好。下周一全班展示。" 走出办公室,白簌簌突然问:"为什么撒谎?" "什么谎?" "说你参与了。那明明全是我做的。" 我停下脚步:"因为你本来就可以做得很好。我只是...不想让林老师有错误的看法。虽然我知道……" 白簌簌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有时你真让人看不懂。" "这是夸奖吗?" "勉强算是吧。"她转身走向美术教室,"明天下午三点,如果你还想学钢琴的话。" 第6章 06 周三放学时,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堵在校门口,逢人就问"认不认识白簌簌"。我立刻认出了他——那天的便利店门口见过的养父。他的状态比上次更糟,眼睛布满血丝,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我赶紧退回校内,在美术教室找到了白簌簌。她正在收拾画具,看到我慌张的样子皱起眉头:"怎么了?" "你养父在校门口。"我压低声音,"看起来...不太对劲。" 她的脸瞬间失去血色,手里的画笔掉在地上。 "后门走。"她迅速做出决定,抓起书包就往外冲。 我们刚跑到一楼,就听到身后传来怒吼:"白簌簌!你给我出来!" "他怎么能进学校?"我边跑边问。 "保安拦不住他。"她简短回答,声音紧绷,"他以前也来过。" 后门锁着,我们只好躲进一楼的女生厕所。白簌簌靠在墙上,双手微微发抖。外面的喊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东西被推倒的巨响。 "他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她咬着嘴唇,"你先走吧,不关你的事。" "不行。"我坚决地说,突然灵光一现,"把你的外套和帽子给我。" "什么?" "快!相信我。" 她迟疑地脱下黑色连帽外套递给我。我穿上后把头发扎成她平时的马尾,戴上帽子:"我从正门跑出去引开他,你等安全了再从后门溜走。" "太危险了!他会—" "不会怎么样的。"我打断她,"他又不认识我,而且我爸是教育局的,记得吗?"我试图让语气轻松些。 白簌簌的眼睛亮得惊人:"言晏晏,你..." "明天见。"我冲她眨眨眼,然后冲出厕所。 我故意在走廊尽头晃了一下,确保那个男人看到我,然后飞快地向正门跑去。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咒骂声:"小贱人!给我站住!"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但一步也不敢停。冲出校门后,我拐进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在人群中七拐八绕,最后躲进一家咖啡馆。透过玻璃窗,我看到那个男人在街上来回搜寻,最终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半小时后,我确定安全了才出来。天已经黑了,我掏出手机,发现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白簌簌。 我回拨过去,她立刻接起来:"你在哪?"声音里是我从未听过的焦急。 "中央大街的星巴克,没事了,他已经走了。" "呆在那别动,我来找你。" 十分钟后,白簌簌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咖啡馆门口。她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你疯了吗?他要是抓住你——" "但他没有。"我轻声说,"你安全了,这才是重要的。"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我的肩膀,几乎要掐进肉里。在咖啡馆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她眼眶发红。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声音嘶哑。 我想了想,诚实地回答:"因为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 她松开手,别过脸去:"傻瓜。" 但那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某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第7章 07 我发现白簌簌总在午休时间神秘消失。 周三中午,我看着她偷偷遛出了教室。出于好奇,我悄悄跟了上去。她穿过空荡荡的走廊,爬上楼梯,最后推开了通往天台的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学校天台是禁止学生进入的,但锁早就坏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了门缝。 白簌簌背对着门口蹲在角落,身边围着三只花色各异的流浪猫。她正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把里面的猫粮倒在旧报纸上。 "慢点吃,别抢。"她的声音温柔得几乎不像同一个人,"小橘你今天让着点小黑,它腿还没好全呢。" 我屏住呼吸,生怕惊扰这一幕。阳光洒在她和那些猫身上,给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一层暖色。她小心地抚摸一只黑猫的后背,检查它后腿的伤势。 "好多了,再过几天就能跳了。"她轻声对猫说,仿佛它真的能听懂似的。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白簌簌猛地回头,我慌忙退后,却不小心撞到了铁门,发出"砰"的一声响。 完蛋。 我硬着头皮推开门:"嗨...好巧啊。" 白簌簌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恼怒:"你跟踪我?" "不是!我只是...刚好也想来天台透透气。"这个借口烂得我自己都不信。 她站起身,猫咪们警觉地躲到她身后:"现在你满意了?发现''怪胎白簌簌''还有个更怪癖的爱好?" "不,我觉得...这很可爱。"我走近几步,"你养它们很久了吗?" 她戒备地看了我一会儿,确定我没有嘲笑的意思,才稍微放松:"只是喂喂而已。小橘是最早来的,去年冬天,"她指了指那只橘猫,"然后是小花,上个月在操场边捡的。小黑是上周,卡在栏杆里,我把它弄出来的。" 我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伸手让猫咪闻闻。小橘警惕地嗅了嗅我的手指,然后不屑地走开了。 "它不喜欢大多数人。"白簌簌说,语气里有一丝得意。 "看得出来。"我苦笑,"你每天都来喂它们?" "嗯。周末也来。"她顿了顿,"别告诉别人,不然学校会找人把它们抓走。" "当然不会。"我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和你一起吗?我是说,帮忙投喂它们。" 她挑起一边眉毛:"优等生也喜欢流浪猫?" "我喜欢所有猫。"我从包里拿出一根火腿肠,"本来打算当零食的,给它们吃吧。" 白簌簌接过火腿肠,熟练地剥开掰成小块。猫咪们立刻围了上来,这次小花也凑近我,轻轻蹭了蹭我的膝盖。 "它很喜欢你。"白簌簌说,声音里的冰冷融化了一些。 我们沉默地看着猫咪进食,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风轻轻吹动白簌簌的刘海,她眯起眼睛的样子比平时柔和许多。 "它们很干净。"我注意到猫咪们的毛发都很整洁,"你经常给它们洗澡?" "嗯,用美术教室的水槽。"她嘴角微微上扬,"第一次给小橘洗的时候,它挠了我三道血痕。" 我笑了:"值得吗?" 她看着小橘狼吞虎咽的样子,轻轻点头:"值得。" 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另一个白簌簌——不是教室里那个冷漠孤僻的问题学生,而是一个会为流浪猫放弃午餐、忍受抓伤也要给它们洗澡的温柔女孩。 "明天我多带点猫粮来。"我说。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但也没拒绝。 *. 第二天中午,我带着两盒猫罐头和一小包猫粮来到天台。白簌簌已经在那里了,正在给小黑换腿上的绷带。 "我上网查了怎么处理猫的伤口。"她头也不抬地说,好像解释给空气听,"网上说要用碘伏消毒。" 我放下猫粮,蹲在她旁边:"需要帮忙吗?" "按住它别乱动就行。" 我们合力完成了这个“小型手术"。小黑很乖,只在最后疼的时候轻轻咬了白簌簌的手指一下,没破皮。 "勇敢的小家伙。"她揉揉小黑的脑袋,然后看向我带来的东西,"罐头太奢侈了。" "偶尔改善下伙食嘛。"我打开一盒,香味立刻引来了所有猫咪。 白簌簌看着它们争先恐后的样子,突然说:"我以前家里有只猫,叫煤球。全黑的,只有爪子是白的。" 我安静地等她继续。 "我妈走后,养父有次喝醉了,他……把它扔了出去。"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找了三天,到处找,可就是没找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她没有甩开。 "所以...这些是补偿?"我小心翼翼地问。 “算是吧。"她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猫毛,"该回去了,下午还有课。" 从那天起,天台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每天中午,我们都会准时出现在那里,喂猫、清理它们的小窝、检查伤势。白簌簌甚至用废旧纸箱做了一个挡风的小屋,里面铺了她自己的旧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