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11-05】
导师金明远：小陈，这次需要第49次实验数据，明早七点前。
陈筱：（语音消息转为文字）可是小鼠出现严重排异反应......
张明远：把异常数据按以前那样筛掉，你知道这个课题关系到多少科研经费 。
光标在对话框里明明灭灭，最终只挤出个僵硬的「收到」
【20XX-11-08】
金明远：（会议录音片段）做科研就要有奉献精神！你看看人家小唐那么吃苦耐劳。
金明远：（私聊窗口弹出）小陈，你再没有成果就把第一作者让给小唐好了。
消息气泡孤零零悬在屏幕顶端，像条勒紧脖颈的绞索。
……
几十张聊天记录的截图倾泻在电脑屏幕上，在蓝光下格外刺眼。彼时曦指尖还残留着探查经脉时的鎏金色余晖，轻叩着幽冥石板的免提键，那头初槐放大的颤音在耳边炸开：
「曦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可是和残害生灵的怨鬼共处一室…」
曦的目光黏在「经费走实验动物饲料」那行字上，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效率最高的方法，你拿功德簿在她面前晃晃，负功德者最怕看到自己生前的罪孽。」
「你还有没有鬼性！」初槐带着哭腔的怒吼震得石板发烫，「她眼睛变成竖瞳了！手指甲有十厘米长，还一直盯着实验台的瓶瓶罐罐，你让我这个时候去刺激她？」
「狠不下心来就丢我给你的符咒。」曦漫不经心滑动着鼠标的滚轮，「乖，再撑半柱香，我这有很重要的东西。」
似乎是想让初槐更加放下心，他又开口补充，故意让尾音浸了点蜂蜜似的甜腻：「相信我，就算你的灵体被撕成碎片了，本使都能把你拼回来。」
初槐察觉到这厮又在故意恶心自己，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威胁：「拼你个大头鬼啊！现在、立刻、马上带你的线索给我回来！」背景传来试管架倒塌的脆响，「她飘过来了，现在离我只有不到一尺——」
曦腾出手将尸检报告塞回档案柜，捏诀将灵力灌入石板：「跟她聊孟婆汤的配比与调制！快！」他的语速也不自觉加快起来。
咔哒。
石板突然暗成死灰色，忙音震得曦指尖发麻。陈筱怨气虽大，但其攻击性估计连幼年谛听都不如。
不过初槐戛然而止的尖叫像根鱼刺卡在心头，他反手将U盘从主机拔出，荧蓝光晕在掌心流转。
「这边的调查要收尾了。」曦将U盘纳入口袋，「查案真累人啊，阎王殿该给我发个三界劳模奖。」
他瞥见窗外泛起的鱼肚白，灵力如蛛网注入监控系统。所有屏幕瞬间化为一片雪花，值班警察骂咧咧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破口大骂：「这破机子怎么又出故障！」随后走出值班室检查电路。
曦趁机化作青烟从排气孔溜走，袖口还沾着陈筱解剖报告上的冰霜。
温阳大学 3：49a.m.
初槐举着功德簿当盾牌缩在通风管里，下方陈筱正用移液枪抽取怨气。黑雾在锥形瓶里凝成结晶，少女歪头看向瑟瑟发抖的初槐：「要加七倍体积的忘川水吗？」
「加、加什么都行......」初槐把孟婆汤配方捏成纸团扔下去，「那什么，你生前是不是经常......」
「配缓冲液？」陈筱露出恍惚的微笑，精准抓住下落的纸团，「下意识的习惯比魂魄记忆更牢固呢。」
曦就是在这时破窗而入的。他本打算来个帅气的落地英雄救美，却被满地由怨气凝结成的荧光绿胶体滑得撞上操作台，差点把从警局顺来的咖啡粉摔在上面。
「呦呦呦，」初槐扒着实验台憋笑，可算逮到机会好好报复了，她故意学着他电话里绵长的腔调：「需要叫供养阁的大夫来问诊么，就算曦大人摔成腰间盘突出，那群大夫都能正魂到恢复如初哦。」
「不过曦大人的出场真是别具一格呢，鼓掌！」初槐一声令下，陈筱用怨气操控着培养箱里的小白鼠，它们集体诈尸般立正，粉红前爪做出鼓掌的动作。
曦的目光在咕嘟冒泡的紫色液体与操控白鼠的初槐间来回梭巡：「不是说命悬一线么，少东家你谎报军情啊。」
「那是我尚未参透陈姑娘的温柔…」初槐得意地晃了晃坩埚，「陈筱教我调了新口味孟婆特调，我觉得她有这方面的天赋...」
她突然想到什么，敛起笑意揪住曦的领口，故意压低嗓子恶狠狠地质问：「所以你挖到什么惊天黑料，值得你这样罔顾同伴的性命！」
「第一，毋庸置疑，这小姑娘确实是自杀；第二，她导师金明远堪称人间之屑——学术造假、压榨学生、贪污经费…」曦掸开她的手指，语气轻巧得像在点评隔夜茶，「功德司该给他颁个十恶不赦终身成就奖。」
陈筱听着曦的叙述，面色越来越凝重，灵体微微颤抖着。忽然陈筱感觉一双手搭在自己的肩膀——是初槐，她试图用灵体接触时的温暖安慰自己。
可是仍有一片疑云盘旋在两人心头，「明明陈筱是受害者，为什么她的功德值…」初槐悄悄给曦比着口型。
「天知道。」曦的回复尤为简单，「但既然有了线索有查下去，追根溯源。」他挽起自己的袖子，转头望向初槐：「带上你们的孟婆特调，去化学系教师办公室。」
「为什么要带上这个？」初槐拉着陈筱跟上曦的脚步。陈筱的怨气凝成小鼠形状，正乖巧地依偎在初槐的肩膀。
曦看着初槐肩上温顺的怨气，突然觉得地府心理学该开个进修班。「问得好。」他突然露出个对初槐来说堪称惊悚的温柔笑容——像是锈了千年的剑乍现一线寒芒。
「因为我们要用最原始的调查方式——守株待兔，熬夜蹲到金明远过来，然后跟踪他。」来到办公室，曦撕开咖啡粉的包装，深褐色的颗粒在玻璃试管的漩涡中沉浮，最终被瓦解成琥珀色的烟霞，孟婆特调颜色变得更加微妙。
「就当一起体验陈筱同学的007生活了。曦将试管中的不明液体分成三份递给二人，三人对着百叶窗缝隙透进的鱼肚白碰杯，等待着金明远的到来。
曦的喉结随液体灌入滚动，突然他举杯的手僵住——初槐正用看案情报告的眼神研究他的笑容。
「你刚才那笑比怨鬼还瘆人。」她戳了戳他僵硬的嘴角，「你是不是看我被陈筱吓得不够多，所以想继续锻炼我的胆量？」
曦拍开她的爪子，满头黑线地反驳起来：「我那是作为前辈鼓励的笑容，小朋友懂个什么。」
虽然嘴上这么说，曦还是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趁着初槐不注意，开始对着办公室文件柜的反光练起肌肉弧度训练。
几个小时过去，晨光已然透过百叶窗切割着满墙奖状，初槐挂在在吊灯上用醒神符苦苦支撑着眼皮：「这人怎么还不来？」
「嘘——」曦的食指竖在唇间，浅紫色瞳孔突然收缩。轮胎摩擦声刺破寂静，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钻出奔驰车，公文包侧缝渗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暗黄符纹。
「跟上？」初槐比着口型。
「等。」曦的勾魂链蛇般缠住两人腰肢遁入墙内，嗓音浸满玩味：「好消息，在经历过直播的招摇撞骗后，咱们撞见真货了。」
他指尖虚点那抹暗黄，煞气激得初槐金铃嗡鸣：「坏消息也是这个，如假包换的五雷镇魂符。知道烤鬼串什么滋味么？这老东西背后有高人啊。」
「那我们就在这坐以待毙？」陈筱的语气有些急切，她话说到一半，看见曦从袖口抖出只青铜蝙蝠。玄铁打造的蝙蝠翅膀上刻满往生咒，复眼是两枚轮回井水凝成的晶体。
「一山更比一山高，去年往生殿研发部的新试验品。」曦咬破指尖在蝙蝠额头画符，「靠怨气驱动的侦查机巧蝠V3.0，劳驾陈筱姑娘借点火。」
陈筱的怨气已自发凝成丝线缠上蝙蝠翅膀，机巧蝠瞬间亮起十八只复眼，机械翼突然高频震颤，翅尖磷粉在阳光下划出紫金色轨迹。
曦的幽冥石板弹出实时三生石监控界面时，初槐看着高清的全息画面目瞪口呆。
「地府的科技树是不是点歪了，为什么这么智能的东西是手动挡？」初槐戳了戳全息屏幕上唇红齿白的金明远，「还有到底是谁设置的自动美颜。」
青梧市仁爱医院 9：20a.m.
机巧蝠传回的画面里，金明远驱车来到仁爱医院，一下车就直奔高层的VIP病房。
消毒水味混着符纸焦糊味钻进鼻腔，曦盯着VIP病房外的符阵皱眉。机巧蝠在空调外机架焦躁地拍打翅膀，镜头里穿病号服的小女孩正在玩陈筱同款玩具熊。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陈筱盯着床头挂着的病人信息卡碎碎念，「但用的不是常规化疗，是Car-T细胞疗法......」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碎碎念。
曦在一边听到这些专业名词只觉得头大，还好初槐拿起自己的幽冥石板挂起阳间的□□开始搜索起来。
当初槐看到Car-T细胞疗法费用的一串0后手微微一顿，沉默一会提出自己的想法：「所以金明远是为了自己女儿的治疗费用挪用科研经费的？」
陈筱突然捂住太阳穴，黑气从七窍溢出，如海啸般炸开，直至在监护仪上炸出雪花点。曦刚要询问，抬头只见机巧蝠镜头拍到病房里的企业海报——万盛制药的logo下印着鲜红的广告语。
「给癌多点爱。」
「万盛......」初槐刚念出这两个字，陈筱的怨气轰然爆开。机巧蝠像喝醉似的撞上玻璃窗，曦扑救的动作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最新款的机巧蝠坠机，随着抛物线栽进垃圾桶。
陈筱的虚影瞬间淡了几分，曦迅速结印罩住她四溢的怨气，一边痛心疾首哀嚎起来：「这玩意要扣绩效分的！」
初槐刚想出口安慰曦，未曾料想旁边的人先行拽了拽她的衣角，一双平静如水的目光盯着她：「刚刚我也以为是这种老套的展开，不过现在…劳驾你查查万盛制药。」
初槐有点惊讶于曦转变之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火速掏出幽冥石板搜索万盛制药的信息。
「记得挂阳间的□□，不要用地府内网，我感觉这起事件背后不简单。」此时曦已经平息了陈筱的怨气，抱必倚在窗台边出声提醒。
初槐心中微微一颤，难道这位曦大人在怀疑地府的人？手上动作不停，在跳出搜索结果的那一刻立马念出：
「万盛制药，成立于20XX，等等…」初槐抬头望向仁爱医院的方向，「这家医院就是隶属万盛旗下的！」
似乎是断掉的电路被重新拼接到一起，曦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转过身子对着初槐，「陈筱怨气波动灵体不稳…」
就在刹那间，他拎起初槐跃出窗外，晨风卷走他最后的尾音：「就让我们俩该去会会这群散播爱的菩萨——带着铜臭味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