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小小的土地庙就被人围上了。
吕亦醒来,看到又又是一堆人,已经开始有点习惯了无论到哪里都会有人找上他的怪事,任凭这些人将他架进了马车。
上了车,旁边这个人光看着自己但一言不发。吕亦想再挣扎一下,就凑近悄悄问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大哥冷漠得回他,“无可奉告。”
但却给了他一封信,吕亦拆开一看,是尹妤的。
“来别苑一叙,有好事。”
什么好事,天上掉金饼吗,正在内心吐槽着,信又被这大哥抢去烧了。好吧,我已经一回生二回熟,吕亦安慰自己,但转念又一想,不是,有必要这样吗,总是抢过去一烧,又不是军事机密。
等车进了城内,冷漠的大哥竟然下车了,但是上来了一位吕亦讨厌的人,那个姓王小子的爹,上次还说道歉的话恐怕不行。不过好在也没有过多难为自己,不然那天人实在的多,吕亦并没有把握逃脱。
“吕小兄弟怎么会在这儿。”王研有点诧异。
“你咋在这。”吕亦回问。
两人沉默,直到进了别苑,有人喊他们下车。
两人一同挤进了偏房的门,绕过屏风,没想到里面是个小山洞,虽然入口狭窄但内部很宽敞。洞内没有自然光但是烛光火把倒照得明亮,染着柔和的昏黄。虽然过了处暑,但正午依旧炎热,洞里相比却是真的凉爽。
吕亦和王研相对而坐,尹妤坐在上首,尹照奉了茶,并端来了一些点心水果,之后便去门口守着了。
“你们好像认识。”看了看二人奇怪的样子,尹妤问道。
“这位原来就是你的表哥吗,我们刚好认识,之前我还请他来商会,小兄弟还觉得我们是骗子呢。不过那都是误会,即使您不引荐,我也准备重用吕兄弟,既然尹夫人推荐,我这就上报家主,尽快把这事定下来。”
“不过还望尹夫人看在情面上,过两天多说说好话,让我们的生意能做得更顺利。“”王研拱了拱手,并补充说,“奉化水蜜桃最近十分受欢迎呢,西域来的马奶提子过两天也会送到商会,我们也会照例给您送来。”
尹妤品了两口茶才说道,“那个提议,我会再考虑。“
“多谢夫人,那我这就去禀报家主。”
说罢王研便告辞了,剩下吕亦和尹妤两人沉默了一阵。
“你跟他们认识?”吕亦率先问道。
“是啊,是很复杂的事,说来话长了。你呢,你又怎么跟他认识。”
“我啊,我也说来话长。”吕亦故意学道,“其实是我那个玉佩,被找上说玉佩是他们长辈好友的物件,问我卖不卖他想送给长辈留个念想,就一直想要买走,好几次了。”吕亦顿了顿,叹口气说,“虽然能换不少钱,但我一直记得我娘说,玉佩非常重要,会保佑我逢凶化吉,要我无论走到哪里也要贴身带着。”
“我是认识王氏商会的家主,也见过几个年长的当家,却没听到他们提起过什么朋友,还有什么玉佩,这件事我会再问问那几位当家,若你应付不来,我也能出面说服他们放弃。”
“其实你不用管我。”吕亦沉默了一会说。
“不管你吃一顿没一顿吗。”
“也还好啦。”吕亦倒是洒脱地讲。
“等到你饿死了再来麻烦我收尸吗。”尹妤却十分严肃。
“应该不会。”吕亦没了什么底气。
“你那件事解决了吗。”尹妤突然问道。
“没有,那年不是先皇驾崩,我最终也没到成江南。”
“要我帮你查吗。”尹妤看着摇曳的烛火不知想起什么。
“不用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吕亦长叹气。
“我这两天有重要的事,若到了王氏商会,与你无关的事不要管也不要问,他们氏族庞大,内部并不安宁。”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几年不见,你确实一飞冲天,可以主宰自己命运,又执掌他人。以前有个跟着我在冰天雪地忍饥挨饿的小姑娘,要让她知道了一定会羡慕你,她最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吕亦轻轻笑道,好像和她感同身受。
“你已经是栖于梧桐的凤凰,我却还是几年前那样在破庙草堆里辗转。成事不会那么容易,比起来我有没有荣华富贵,我更想要的,是你能真正地感到幸福、高兴,永远像长不大的小姑娘。”吕亦坚定地看着尹妤说着。
“我已经很幸福了。”尹妤停顿了下,目光从灼灼的火光移向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你不幸福吗,酒鬼。”
“我,我也不清楚。”吕亦本想说,我和幸福圆满沾不上,也不在乎,但想到吃过的苦头并不想让尹妤追问,只好说了不清楚。
“去尹照那要些银子,见你了几面还穿这破兮兮的衣服,上次就想说了,没到三十岁沧桑得像四十,能不能讲究仪礼,看起来真碍眼。”尹妤假装很凶地讲。
“这衣服跟了我大半年,对不起尹大人了,碍着您眼了。”吕亦也故意这样讲。
此时洞窟内突然沉寂了一会,两人都憋不住地笑了出来。
“尹夫人您忙,我这告辞,不碍着您了。”吕亦怪声怪气地说。
尹妤装作准备走下来踢他,吕亦看到就赶紧跑了。
吕亦其实知道衣服有些旧了,而且跟着他借住过这么多郊外的庙宇,很难不破,但吕亦并不太在意,他本来就身无分文像要饭的。吕亦没有想到尹妤这么在意,在意他的衣服,在意他的困顿,在意他未完的事。
怎么想都是我欠她的,只不过是带了她一程,后来还害她嫁给那个势利的县令当妾,吕亦想着,或许她真是把我当成没用的哥哥了。
拿着尹照一脸不爽施舍的钱,吕亦买了简单的绫罗成衣,用包裹包在怀里,剩下的拿去买了坛酒。一路上的人莫名笑着,吕亦有些莫名其妙,直到走了很远到了郊外河边,才发现自己跟怀胎十月的妇人一样,也大声笑了起来。
喝着酒,算着钱。吕亦想着,该省省该花花,酒是要喝的,衣服也得买,不然下回又被唠叨,但是住店还是借住神仙庙,又没人管得着,反正没区别,完全习惯睡地上了。
吕亦逍遥自在地边走边喝,偶尔像是想起什么了,放声大笑。走着走着,泪水就不知道怎么流了下来,那个倔强的小姑娘,跟着自己翻山越岭,手脚的冻疮从来没让他看过,这些日子又硬撑着吃了多少苦呢。意识到流泪的吕亦调侃自己,怀里揣点布真成了娘。
便是又哭又笑,沿着不认识的路,走向不知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