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毫无道理。
水珠狠狠砸在深色玻璃上,蜿蜒成道道扭曲的泪痕,将外面流光溢彩的霓虹晕染成一片混沌的光斑。礼堂里却暖得过分,香槟的甜腻、昂贵香水的馥郁、以及无数张精心雕琢的面孔上蒸腾出的热意,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空气,沉甸甸地压在宋斯年胸口。水晶吊灯的光芒太盛,刺得他眼眶微微发涩。
他坐在台下,属于他的位置,万众瞩目的前排。身旁空着一个座位,本该属于今晚另一位无可争议的主角。可那人此刻正被簇拥在后台,如同众星捧月的王,等待加冕。
最佳男主角的提名片段在巨大的屏幕上无声滚动。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虞即安那张过分英俊的脸上,镜头贪婪地捕捉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仿佛藏着足以吞噬灵魂的风暴。掌声如潮水般汹涌而起,几乎要掀翻礼堂华丽的天顶。
“获奖者是——”颁奖嘉宾拖长了腔调,那点刻意的悬念在绝对的众望所归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虞即安!”
名字被喊出的瞬间,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闪光灯的疯狂爆裂同时炸开。那光芒密集得如同白昼骤然降临,刺得宋斯年不得不微微眯起了眼。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撞击着肋骨,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钝痛。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指甲陷入柔软的掌心,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印痕。
虞即安从舞台侧面走了出来,步伐从容不迫,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骄矜。剪裁完美的黑色丝绒礼服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优越线条,聚光灯贪婪地舔舐着他完美的侧脸轮廓。他接过那座沉甸甸的金色人形奖杯,姿态随意地掂了掂,仿佛那不过是一件寻常的玩具。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台下,如同君王巡视他的领地,最终,那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宋斯年脸上。
宋斯年挺直了脊背,脸上迅速凝聚起一个无可挑剔的、属于顶流影帝的完美笑容。他抬起手,准备鼓掌。这是他们之间多年的默契,无需言说。每一次他或他登顶,另一个人的掌声,总会在人潮鼎沸中,第一个清晰地响起。那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勋章,是地下深处隐秘燃烧的火焰在公众视野里唯一被允许的微弱反光。
然而,虞即安的目光只是在他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短得如同错觉。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很快便移开了,转向了舞台的另一侧。
“感谢评委会,感谢剧组同仁。”虞即安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磁性,轻易便压下了场内的喧嚣。他的致辞简短而公式化,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的华丽乐章。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即将结束发言时,他话锋陡然一转,嘴角牵起一个近乎邪气的弧度,目光灼灼地投向台下某个特定的方向。
“但今晚,最特别的感谢,要献给一个人。”他的声音里注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蛊惑的温度,如同情人间的低喃。聚光灯师心领神会,一道雪亮的光束猛地打在了观众席中排——那里坐着一个年轻得甚至有些稚气的男孩,新人演员林屿。男孩显然毫无准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聚焦惊得手足无措,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在镜头下显得青涩又惹人怜爱。
虞即安笑了,那笑容在强光下耀眼得近乎刺目。他对着林屿的方向,举起了手中的奖杯。
“林屿,”他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裹着蜜糖,“是你,点燃了我沉寂已久的灵感之火。你是我这部电影里,真正的缪斯女神。”
全场哗然!
缪斯女神?
这四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宋斯年的耳膜,瞬间贯穿了他所有的感官。周围所有的声音——掌声、惊呼、窃窃私语——都在这一刻被抽离,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真空。只有手腕内侧那个被衬衫袖口严密遮挡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熟悉的灼痛。那是皮肤之下,两个被深深刻入血肉的字母——J.A。曾经每一次虞即安在后台昏暗的角落,唇瓣带着滚烫的温度烙印在那里,一遍遍低语:“宋斯年,你才是我的缪斯,唯一的。”那些滚烫的誓言仿佛还带着舌尖的湿意,烙印在骨髓深处。
而此刻,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正对着全世界,将这份独属于他们两人的、隐秘而神圣的桂冠,轻描淡写地戴在了另一个男孩的头上。
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荒谬的、被当众扒光了衣服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他。宋斯年感觉自己的笑容僵死在脸上,肌肉僵硬得如同石雕。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如同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刺来,扎在他强撑的体面上。
颁奖礼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走向尾声。人群如退潮般涌向出口,喧哗声浪再次席卷而来。宋斯年几乎是凭着本能站起身,只想尽快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光海。他低着头,步履匆匆,只想将自己埋入外面冰冷的雨幕之中。
然而,一股混合着冷冽雪松与昂贵威士忌的熟悉气息猛地将他包围。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强硬地攥住了他的小臂,阻止了他的逃离。肌肤相触的瞬间,宋斯年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
他被迫抬起头,撞进虞即安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那双曾盛满深情、此刻却只余一片深沉冰冷的眼睛,清晰地映出他此刻苍白狼狈的倒影。虞即安微微倾身,温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宋斯年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间的私语,字句却淬着寒冰:
“生气了?”他低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恶劣戏谑,“别那么小气嘛,斯年。炒个热度而已,你知道的,新电影需要话题。配合一下,嗯?”
配合?
宋斯年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连指尖都冻得麻木。他看着虞即安那张英俊得毫无瑕疵的脸,看着他眼底那抹熟悉的、掌控一切的笃定光芒。那光芒曾让他沉溺,此刻却只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荒谬和恶心。他猛地甩开了那只钳制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毫无防备的虞即安都微微踉跄了一下。
宋斯年没有再看虞即安一眼,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挺直了背脊,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体面,转身,大步冲进了门外滂沱的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礼服黏腻地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却奇迹般地压下了胸腔里那团翻涌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灼痛。
雨水顺着额发狼狈地淌下,模糊了视线。他抬手,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被虞即安气息沾染过的耳廓,皮肤被擦得发红、生疼,那股混合着威士忌的雪松气息却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钻进鼻腔,带来一阵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手腕内侧那处隐秘的皮肤,隔着湿透的衬衫布料,依旧在隐隐作痛。那痛楚不再尖锐,却变得绵长而深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刚才那场荒唐的闹剧里,被那轻飘飘的“配合”二字,彻底碾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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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ion!”
导演亢奋的吼声在巨大的摄影棚里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焦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灰尘和无数盏大功率灯具散发出的灼人热浪。这里是《烬途》的核心场景——主角们命运最终对决的废弃医院长廊。惨白的灯光打在布满污迹和裂痕的墙壁上,映照出光怪陆离的阴影。
宋斯年穿着被血浆和尘土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破旧外套,背脊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他的对手,虞即安饰演的角色,正一步步逼近。虞即安脸上也带着伤,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凶狠、绝望,又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这原本是一场极致的心理博弈戏。
然而,虞即安的动作却带着一种刻意的、不容忽视的狎昵。他欺身压上,一只手粗暴地按在宋斯年肩头,将他死死钉在墙上。冰冷的墙壁透过薄薄的戏服传来寒意,宋斯年却觉得被按住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
“卡!”导演的声音透着强烈的不满,“即安!情绪不对!是恨!是恨不得同归于尽的绝望!不是**!你压得太近了!眼神也不对!”
虞即安置若罔闻。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借着身体的遮挡,更近地贴向宋斯年,温热的鼻息喷在宋斯年的颈侧,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掌控欲。他压低了声音,只用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唇边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这么僵硬?宋老师,”他刻意加重了那个生疏的称呼,语气却轻佻得如同在品评货物,“忘了我们以前是怎么一遍遍‘练习’吻戏的?在多少个没人的休息室、道具间?”他的手指甚至暗示性地在宋斯年被按住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指尖带着滚烫的力度。
练习?
这个词像一根生锈的针,猛地刺进宋斯年麻木的神经末梢。那些刻意被遗忘的、蒙尘的片段,伴随着地下室里廉价泡面蒸腾的热气、初雪夜路灯下共享一副耳机时呼出的白雾、以及虞即安在那些昏暗角落里的炽热眼神和滚烫的吻……瞬间汹涌地翻腾上来,带着令人窒息的甜腥味,又迅速在现实的冰冷前褪色、龟裂、化为齑粉。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直冲喉咙。宋斯年猛地别开脸,试图避开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和视线。就在他侧头的瞬间,虞即安为了动作调整而微微敞开的戏服领口,在他眼前暴露无遗。
在那线条流畅的颈项与锁骨的交汇处,一个新鲜的、颜色暧昧的暗红色印记,如同一个狰狞的烙印,清晰地印在苍白的皮肤上。
吻痕。
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围的一切嘈杂——导演暴躁的喊叫、工作人员的走动声、器材的碰撞——都瞬间被抽离,只剩下血液冲上耳膜的轰鸣。宋斯年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个刺目的印记上,像是被无形的钉子贯穿。那是无声的宣告,是虞即安口中轻飘飘的“炒热度”背后最**的注脚,也是对他所有残存的、可笑的自我安慰最彻底的粉碎。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从心脏最深处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冻得失去了知觉。那曾经支撑他度过无数个日夜的、名为“宋斯年爱虞即安”的熊熊火焰,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抹刺目的红彻底浇熄。没有剧烈的挣扎,没有歇斯底里的崩溃,只有一种万籁俱寂般的、彻底的死寂。
他仿佛能清晰地听到内心深处某种东西轰然倒塌的巨响,然后尘埃落定,一片荒芜的冰凉。
“重来!”导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宋斯年缓缓地、缓缓地转回头。他脸上所有的血色都已褪尽,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他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虞即安。
那双曾经盛满星辰、只映照出虞即安倒影的漂亮眼眸,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光、所有的温度、所有的爱恨痴缠,都在刚才那死寂的一瞥中,被彻底抽空了。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一种对眼前这个人,连同他带来的一切,彻彻底底的、死水无澜的剥离。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虞即安脸上的狎昵和掌控欲,在那双彻底空寂下去的眼眸注视下,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缝。他按在宋斯年肩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烬途》杀青宴的喧嚣几乎要掀翻五星级酒店宴会厅的穹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迷离的光晕,将觥筹交错间每一张精心修饰过的面孔都镀上了一层浮华的油彩。香槟塔汩汩流淌着金色的液体,空气里混杂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食物过度烹饪后的油腻气息。成功带来的巨大喜悦和疲惫在人群中发酵、蒸腾,形成一种近乎狂热的氛围。
宋斯年独自坐在远离主桌的角落阴影里,背脊挺直,像一尊沉默的玉雕。他面前的高脚杯里,琥珀色的威士忌几乎没动过。周围的喧闹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他微微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扇形阴影,隔绝了外面所有的浮华光影。只有当他偶尔抬眼,目光掠过人群时,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里才闪过一丝极淡的、洞察世事的倦怠。
“宋老师,恭喜杀青!我敬您一杯!”一个年轻的女演员端着酒杯,带着恰到好处的崇拜笑容走近。
宋斯年抬起头,脸上瞬间浮起那副被千万粉丝所熟知的、温和有礼的完美笑容,无懈可击。他举起自己的酒杯,杯沿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杯壁,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谢谢,辛苦了。”声音温润,听不出任何情绪。
女演员受宠若惊地饮尽杯中酒,脸颊飞红,又说了几句恭维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宋斯年唇边的笑意在对方转身的瞬间便悄然隐去,如同从未出现过。他又恢复了那种置身事外的疏离,仿佛刚才那个温和应酬的人只是他短暂披上的一件戏服。
就在这时,一股浓烈到呛人的酒气猛地袭来,伴随着沉重而踉跄的脚步声。阴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粗暴地侵占。虞即安不知何时摆脱了围着他的人群,径直闯到了宋斯年面前。他显然喝得太多了,昂贵的定制西装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领带歪斜,素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上染着不正常的酡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困兽,直勾勾地钉在宋斯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宋斯年!”他开口,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种强行压抑的暴躁,“你他妈……”他身体不稳地晃了一下,一手猛地撑在宋斯年身侧的沙发扶手上,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性的姿势,将他困在沙发角落,“你为什么不看我?”他低吼着质问,滚烫的、带着浓重酒气的呼吸几乎喷在宋斯年的脸上,“整整一个晚上!你他妈一眼都没看我!你他妈当我是空气?!”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种被冒犯的、高高在上的愤怒,瞬间吸引了附近几桌人的侧目。窃窃私语声低低地蔓延开来。
宋斯年被迫抬起头。这一次,他没有再戴上任何面具。他就那样平静地、毫无波澜地迎上虞即安燃烧着怒火的视线。那眼神里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怨怼,甚至连一丝被质问的惊讶或恼怒都没有。只有一片无垠的、冰冷的、令人心悸的空茫。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且毫不相干的人。
这彻底的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抗或恶毒的咒骂都更具杀伤力。虞即安撑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背猛地绷紧,青筋根根暴起,似乎被这眼神狠狠灼伤了。
宋斯年却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对峙中,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极其轻柔地、如同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落在了虞即安紧抿的、沾染着些许酒液光泽的薄唇上。
那里,清晰地印着一抹不属于虞即安自己的、极其浅淡的珊瑚色痕迹——是刚才在混乱中,宋斯年被他强行逼近时,不小心蹭上去的、属于宋斯年的口红印。
宋斯年的指腹很软,动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决绝。他专注地看着那抹碍眼的颜色,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工作,力道轻柔却不容置疑地,一点点、一点点将它从虞即安的唇上彻底抹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喧嚣的宴会厅在这一方角落陷入了诡异的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如同擦拭一件失却价值的旧物,冷静地抹去最后一点痕迹。
终于,那抹珊瑚色彻底消失。
宋斯年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在确认那点残留的触感也已消散。他再次抬起眼,看向虞即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空寂依旧,只是在最深处,仿佛有最后一缕微不可察的烟尘,终于彻底散尽,归于彻底的虚无。
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讥诮,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无边无际的疲惫和释然。
“虞老师,”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像一片羽毛落在冰面上,带着终结一切的力量,“戏散场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宋斯年清晰地看到,虞即安眼中那团疯狂燃烧的怒火,如同被投入了万载寒冰之中,猛地一滞,随即迅速熄灭,只剩下一种猝不及防的、巨大的茫然和空洞。
宋斯年不再看他。他平静地站起身,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应酬。他绕开僵硬在原地的虞即安,径直走向宴会厅厚重的大门。那扇门隔绝了身后所有的喧嚣、目光,以及那个凝固在阴影里的身影。
走廊明亮的灯光下,宋斯年脚步未停。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左手腕内侧那个被粉底精心覆盖、却依旧在肌肤下微微凸起的位置。
J.A。
指腹下,那曾经滚烫的烙印,此刻触感冰凉,再无一丝余温。
虞即安前文是1号,但本书里不会有太多描写。[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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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和别人滚了?那还不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