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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抉择

作者:六一工作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璃的鞋跟碾过碎石时,后颈的图腾还在发烫。


    她抱着林婉儿的胳膊绷得僵直,少女的体温透过薄衫渗进来,比山风还凉。


    谢无尘牵着马走在前面,每一步都带着隐忍的踉跄,方才洞窟崩塌时飞溅的碎石擦破了他的额角,血珠顺着下颌滴在青衫上,洇出深褐的痕迹。


    "到了。"谢无尘突然停步。


    南洋商会驻地的青瓦屋檐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门楣上的鎏金匾额被风掀起一角红绸,露出"南洋"二字的金漆——那是三十年前老会长用第一船南洋香料换的。


    沈璃抬头时,正见门内奔出几个穿青衫的管事,灯笼的光映得他们的脸忽明忽暗。


    "先请林姑娘去偏院暖阁。"沈璃将林婉儿交给最年长的张管事,指尖在少女眉心残留的金芒上轻轻一按。


    那点光色像被风卷的烛火,晃了晃才隐进皮肤下。


    她转身时,谢无尘已从怀中摸出锦盒,递到她面前。


    锦盒表面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里面的凰心碎片正与地底的完整凰心共鸣,隔着盒盖都能触到细微的震颤。


    "长老会的人在正厅等。"谢无尘擦了擦嘴角的血,指节抵着门框缓了缓,"三长老的茶凉了三次。"


    沈璃捏紧锦盒,檀香混着药味从正厅飘来。


    推开门时,七位长老正坐在酸枝木椅上,最上首的白须老者——大长老萧鹤年——正用茶盖拨着浮叶,茶盏与托盘相碰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沈姑娘。"萧鹤年抬眼,目光扫过她怀中的锦盒,"我等想听个明白:这地底的东西,究竟是福是祸?"


    沈璃将锦盒放在案上,盒盖"咔嗒"一声弹开。


    赤金流光瞬间漫过整间屋子,照得长老们的银须都泛着金。


    三长老的手在桌下抖了抖,五长老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碎瓷片溅到沈璃脚边。


    "这是凰心碎片。"她的声音像浸在冰里,"完整的凰心在地底,能引动命运回溯阵——但它更能,"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张紧绷的脸,"让所有想掌控它的人,变成它的囚徒。"


    萧鹤年的手指扣住椅把,指节发白:"所以你带它回来,是要我们当看守?"


    "是要你们明白。"沈璃伸手按住锦盒,掌心的温度透过木料渗进去,流光骤然收敛成一点,"真正的挑战不是守护凰心,是在其他人找到另外两块之前,先找到它们。"


    谢无尘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袖中滑落一卷地图,展开时露出西境荒原的等高线:"焚天谷是第一站,下一个目标是北漠边城的寒霜殿。"他指尖点在地图左上角,"那里有关于凰族古殿的残卷记载,我让人查过——"


    "够了。"沈璃截断他的话,目光转向最末座的六长老,"今夜子时前,我要所有商会在北漠的眼线名单。"她又看向萧鹤年,"明日天亮,我带谢无尘启程。


    林婉儿..."她顿了顿,喉间像卡着片碎玉,"留守南洋,整合凰族遗民与符文体系。"


    正厅的烛火突然晃了晃。


    三长老猛地站起来,茶盏在案上跳了两跳:"林姑娘才刚觉醒符文!


    让她留在后方是稳妥,若有个闪失——"


    "我稳妥吗?"沈璃笑了,可那笑比刀背刮过骨头还凉,"前世沈家满门抄斩时,我也觉得自己稳妥。"她的指尖轻轻敲了敲锦盒,"林婉儿的符文能稳定凰心波动,这是她的命,也是凰族的运。"


    散会时已近三更。


    沈璃站在廊下,看长老们的灯笼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她房里的灯还亮着。


    风卷着几片银杏叶掠过她脚边,她正欲推门,却见窗纸上映着个影子——是林婉儿,正站在她案前。


    "阿姐。"林婉儿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点哑,"我没睡。"


    沈璃推开门,暖炉的热气裹着药香涌出来。


    林婉儿倚在妆台前,发间还沾着洞窟里的草屑,可她的指尖正泛着金红的光——那光像活的,顺着她的手腕爬上梳妆台,在铜镜上画出半只凤凰。


    "我试了三天。"林婉儿将手按在沈璃手背上,金红流光顺着她们相触的皮肤蔓延,沈璃腕间的凰羽坠子突然发烫,"符文能短暂稳定凰心波动。"她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子,"在焚天谷时,要不是我撑着那道锁,阵眼早碎了。"


    沈璃的喉结动了动。


    她想起前世在刑场,妹妹沈玥被士兵拖走时,也是这样仰着脸,说"阿姐我不怕"。


    后来沈玥的血溅在她脸上,温度比现在林婉儿的手还凉。


    "你才刚觉醒。"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锁,"寒霜殿在北漠,那里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割。"


    "我知道。"林婉儿的手指蜷起来,扣住沈璃的手腕,"可我不是沈家的小姐,也不是谁的累赘。"她的掌心沁出薄汗,"阿姐,你总说凰族的未来在继承者手里——如果我连找凰心的路都不敢走,算什么继承者?"


    沈璃望着铜镜里的两个人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林婉儿的金红流光与她颈后的图腾交相辉映,像两簇要烧穿黑夜的火。


    她想起洞窟崩塌前,林婉儿在她怀里喊"阿姐"时,那声呼唤里没有恐惧,只有信任——像前世沈玥从未说出口的,所有未竟的依赖。


    窗外传来更鼓,三更。


    林婉儿的指尖还在发光,在沈璃手背上烙下一个小小的凤凰印记。


    "睡吧。"沈璃抽出手,替她理了理被揉乱的发,"明天还要早起。"


    林婉儿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知道了什么似的,抿着嘴笑了。


    她转身时,金红流光从梳妆台滑落,在地上画出半道弧——那是凰心共鸣的轨迹,通向北方。


    沈璃站在窗前,看月光漫过青瓦。


    远处传来巡城卫的梆子声,混着更夫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她摸了摸腕间发烫的凰羽坠子,又摸了摸手背上那个小小的凤凰印记。


    风从北漠的方向吹来,带着雪的味道。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沈璃站在廊下看月亮时,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


    她摸着手背上那枚温热的凤凰印记,听见里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林婉儿到底是累极了,蜷在锦被里睡得正沉。


    "阿姐。"清冽的晨雾漫进院子时,林婉儿已经背好包袱站在阶下。


    她的青衫洗得发白,发间别着沈璃前日送的木簪,发尾却偷偷系了根红绳,在风里晃成一点跳动的火。


    沈璃低头替她理衣襟时,触到她腰间鼓起的硬物——是那方装着符文拓本的铜匣,绑得极紧。


    "昨夜我把北漠的风雪图背熟了。"林婉儿仰起脸,鼻尖冻得通红,"张管事说那边的雪能埋到马肚子,可我在书里见过,霜花结在檐角像水晶帘,比咱们江南的冰棱好看多了。"她的手指绞着沈璃的袖角,"阿姐,我保证不拖后腿。"


    沈璃喉间发紧。


    她想起前世带妹妹去看灯市,小丫头也是这样仰着脸,发间的珠花被灯火映得发亮。


    那时她总说"阿姐慢些走",如今林婉儿的眼睛里却烧着团火,烧得她心尖发颤。


    "上马。"谢无尘的声音从马厩传来。


    他换了件月白短打,额角的伤敷着金创药,却执意要自己牵马。


    青骢马打了个响鼻,马背上的行李捆得方方正正,连药囊都系在最顺手的位置。


    三匹马踏碎晨露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林婉儿骑在中间,腰板挺得笔直,发间的红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沈璃望着她被冻得泛红的耳尖,终究没说让她回马车的话——有些路,总得自己踩过雪才知道深浅。


    日头爬到三竿高时,谢无尘的马突然顿住。


    他伸手入怀摸出个油布包,指腹在封口的蜡印上摩挲片刻,喉结动了动:"是扬州分号的暗桩。"


    沈璃勒住缰绳。


    林婉儿立刻探过头,发间的红绳扫过她手背:"是...关于谢叔叔的?"


    谢无尘没说话。


    他用匕首挑开蜡封,展开信纸的手在发抖。


    阳光落在纸上,沈璃看见几个墨字洇开——"令尊三十年前入北漠,曾至寒霜殿,手书''凰心封于此,勿使影楼得''。"


    "影楼?"林婉儿轻声重复,"是那个专杀权贵的刺客组织?"


    谢无尘的指节捏得发白,信纸在他掌心皱成一团:"我十岁那年,父亲说去北边收皮毛,从此再没回来。"他突然抬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原来他不是失踪,是去守着这东西。"


    沈璃按住他颤抖的手腕。


    她能感觉到他脉搏跳得极快,像擂在战鼓上:"所以我们更要快。"


    北漠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时,寒霜殿的飞檐终于从雪雾里露了出来。


    那是座青灰色的石殿,檐角的铜铃结着冰,在风里发出细碎的响。


    沈璃勒住马,突然捂住口鼻——她闻到了,那缕若有若无的焦香,是凰心共鸣时特有的味道,混着血锈气。


    "有问题。"她翻身下马,靴底陷进半尺深的雪,"林婉儿,用符文护住心口;谢无尘,跟在我身后。"


    林婉儿立刻抬手,金红流光从指尖涌出,在三人周围织成半透明的屏障。


    谢无尘抽出腰间的软剑,剑鞘在雪地上划出半道弧。


    沈璃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得极轻——她能感觉到,脚下的雪层里埋着细细的丝线,是触发机关的引。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雪光突然被挡住大半。


    沈璃抬头,看见个穿玄色皮裘的男人立在门内。


    他的鬓角白了大半,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斜贯到下颌,却不妨碍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那是双和谢无尘极像的眼睛,连眼尾的痣都长在同一个位置。


    "无尘。"男人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石片,"你长高了。"


    谢无尘的软剑"当啷"掉在雪地上。


    他向前踉跄两步,又猛地顿住,喉结动了动:"你...你不是我爹。


    我爹去收皮毛,早该回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收皮毛是骗你的。"男人弯腰拾起剑,剑穗上的珊瑚珠在他掌心泛着暖光,"那年我在漠北遇见商队被劫,追着马贼到这里,看见殿里的石壁刻着''凰心现世,天下倾''。"他的目光转向沈璃,"后来我才知道,有人想引凰心入阵,让影楼的刺客替他们改命。"


    林婉儿的符文屏障突然亮了亮。


    沈璃注意到,男人的掌心泛着幽蓝的光——和她腕间的凰羽坠子,和林婉儿手背上的印记,竟是同一种纹路。


    "这是我当年用精血封的。"男人摊开手,半枚赤金碎片躺在他掌心里,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完整的凰心能让人回溯命运,但碎片会啃噬宿主的命。


    我藏了它三十年,直到看见你们的符文。"


    沈璃伸手去接。


    指尖触到碎片的瞬间,腕间的坠子突然烫得惊人,手背上的凤凰印记也跟着发烫。


    碎片在她掌心震颤,像久别重逢的雀鸟,发出细碎的鸣响。


    "为什么选我们?"她问。


    男人笑了,刀疤跟着动了动:"因为你们不是想掌控它,是想护住该护的人。"他转身走向殿内,皮靴踩碎地上的冰棱,"记住,影楼的人已经来了。


    他们要的不是凰心,是..."


    "爹!"谢无尘突然喊出声。


    他的眼眶红得惊人,声音却哑得像被揉皱的纸,"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男人的脚步顿了顿。


    他背对着他们站了片刻,然后抬手挥了挥,身影渐渐融进殿内的阴影里。


    风卷着雪粒灌进来,沈璃听见极轻的一声"好",混着铜铃的脆响,消散在空气里。


    林婉儿扯了扯沈璃的袖子。


    她顺着小丫头的目光望去,见谢无尘正蹲在雪地里,捡起那半枚碎片落在雪地上的金粉,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他的睫毛上沾着雪,却笑得比阳光还亮:"阿姐,我爹的手茧跟我一样,都是握缰绳磨的。"


    沈璃摸了摸掌心的碎片。


    它还在发烫,像团烧不尽的火。


    远处传来狼嚎,混着北风的呜咽,隐约能听见更急促的马蹄声——从南边来的,带着血腥气的马蹄声。


    她抬头望向殿后的雪山。


    那里的云层正翻涌着,像藏着什么即将破云而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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