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绪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一抬头发现阳光正好,适合睡觉,如果亮度调小一点,温度再降十度就更好了,她正想着便身子一歪,躺在粗糙的假草皮上睡了过去。
晚上八点十七,褚绪一睁眼就对上刺眼的灯管,一瞬间满脑白光,她偏头缓了会儿,待眼睛酸涩感消失后才再次睁开。
褚绪缓缓坐起身,药柜,点滴,输液杆,这是哪个小诊所?她不是在操场休息呢吗?
或许之前都是做梦,现在才是真实的世界,她还没死!
褚绪慌忙四下摸了摸,找了一圈都没发现手机,她翻身下床冲出去,刚到门口差点和进来的人迎面撞上。
来人被她吓得晃了一下,“你终于醒了啊。”
褚绪恍惚摇摇头,侧身从门边擦过去,她现在满脑子只有快点搞清楚这是哪,刚出去就看到远处第二食堂的红色灯牌又大又亮,显眼地朝她招手。
转头看到门边的牌子上的“校医室”三个字更是将她最后的希望打散。
真死翘翘了。
褚绪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心底空落落的,她慢吞吞往回走,把自己掼到床上,埋头为自己默哀。
校医把手搭在她额头,“挺正常啊?”
褚绪下午被人送过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身上烫得吓人,但全身一点汗都没有,怎么喊都喊不醒,校医怀疑是热射病,当即给她进行急救。
生理盐水还没吊上,就听见褚绪绵长的呼吸,再看脸颊红润透亮,校医举着针戳也不是,不戳也不是,她就没见过夏天正午在操场中央睡大觉的人,不知道的以为受多大累呢。
褚绪静静地看着校医在自己脸上脖子上摸来摸去,一直到她收回手才出声:“摸够了吗?”
校医冷笑一声,没礼貌的家伙,她扯了扯嘴角开始赶人:“睡够了赶紧走,马上九点了。”
褚绪沉默不语,上一次拥有这么好的睡眠质量还是在高中,她有点不想起来,闷闷道:“我把这张床买下来。”
“就你有钱。”校医脸色沉下来,不留半点余地:“这里不是安全屋,九点一到不留任何人,别逼我把你丢出去。”
安全屋是什么鬼?
“……”褚绪昂起头看着那张谢绝讨价还价的脸叹了口气,九点下班确实挺晚的,什么时候能规定五点下班就好了,她默默在心中嘀咕了下,不情不愿、颤颤巍巍爬起来,有气无力地往门口走。
校医也不催促,全程紧盯着她,褚绪前脚刚抬出去,校医后脚就把门甩上了。
门风扬起褚绪的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她茫然地到处张望,好累啊。
褚绪傻站半天,最后随便挑了个粉色短发的女生,跟在人家后面走。
没走几步就被粉发女生发现了,女生回头的瞬间,尖叫似乎早就在喉间蓄势待发了,立刻就爆发出来,声音高亢嘹亮,她这一声喊像发号施令的哨子,周围几个脚步匆匆的人全都如惊弓之鸟四处逃窜。
褚绪尴尬得不知所措,愣愣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不认识路。
女生逃跑之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八点四十一分,没到九点。
褚绪站在原地莫名其妙,这游戏里的人物都不太正常的样子,她正想着大晚上到哪找男主,不如先找寝室睡一觉,而后就看到跑走的女生怒气冲冲跑回来,送她一个巨大的白眼和饱含真情的问候:“神经病!”
问候完的女生心情好像好多了,戾气全消,她又看了眼手机,“欢快”地抡起两条腿跑走了,书包旁边坠着一根小棍子也跟着吱哇乱跳。
“???”
褚绪望着远去的背影:“我吗?”
这里的人果然不正常,褚绪得出结论后对着早就看不见身影的空气小声道:“你才神经病。”
校医说她九点关门,也就是现在没到九点,正常大学生就算再怎么宅,也不至于一眼望过去寥寥无几啊,从她醒来到现在这么短一会儿,到处透着古怪。
褚绪实在不想动,但是她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周围人全跑光了,只能朝最近的二食堂跑过去,总得先问问女寝分布在哪一片。
她刚跑几步,一股妖风席卷过去,带着湿冷的锈味,褚绪下意识加快速度,脚下生风,只是没跑多远又开始喘,好在二食堂不远,她咽了口唾沫冲进去,却顿时傻眼了。
——空无一人。
包括窗口内全都空空荡荡。
食堂也这么早下班,褚绪不禁怀疑,这难道是初高中?那也不对,校医室不可能就她一个人。
在她怀疑人生之际,食堂内所有灯同时熄灭,整个空间陷入全封闭状态,一丝微弱光线都没透进来,唯余褚绪刚才进来的四方大门门口留有光亮,但也仅是门口一米范围,再往里光就被斩断。
此地不宜久留,褚绪快步往回走,出了食堂门她都没放下心,对未知的好奇大过恐惧,这情形有点像恐怖片,她最爱看恐怖片缓解焦虑了。
从校医室过来的路也都陷入黑暗,褚绪只能转向有光的地方跑起来,新鲜感和刺激感充盈全身,她完全感觉不到累,与几分钟前的褚绪判若两人。
食堂门口这段路修得不算太宽,褚绪跑过食堂后转到一条大路上,身后的路灯紧跟着一盏一盏灭掉,和她玩起追逐战。
褚绪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灭灯速度,还好没有丧心病狂到嗖嗖嗖飞速关掉,但她很快就安心不起来了,前方的黑暗也在逐渐逼近。
“请务必完成最终任务,一: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小甜的声音忽如魔咒似的在褚绪脑中重复播放。
许是长期用脑过度,急需歇息,过了这么久,褚绪失灵的大脑才终于重新运转起来。
爱看恐怖片和身处恐怖片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如果真的会死人,那就一点也不刺激了。
一刀扎进心口的滋味,她不是很想重复体验。
中间亮处不停压缩,褚绪果断转道,向鹅卵石小路跑去,七绕八拐之后跑上一座石拱桥,桥身跨度窄,桥面坡度大,爬起来十分费力,她从未见过这样不便到超出常理的桥,可能设计出来就是为了让人绕路。
褚绪全靠双手扒着护栏才爬到桥顶,然后坐着滑下来,几乎像滑梯一样流畅。
喉头又开始冒出腥甜,褚绪刻意调整呼吸,减少用嘴巴吸气。不远处又出现一栋建筑物,暂且还亮着灯,褚绪果断跑过去。
在她的认知里,黑暗中的危险大于光亮,而室内安全程度也大于室外,但食堂不在她选择范围内,太空旷了,不利躲避。
眼看就要到达目标建筑,身后突然多了一重脚步,比褚绪的频率要高,她心慌意乱,步伐逐渐混乱,脚下渐渐失去触地感。
“啪!”一只手重重搭到她的肩上。
霎时间,褚绪浑身僵硬,浑身血液翻涌而上,聚集到心口,唯余一个字:“靠。”
“看不出来你也是个不安分的啊。”手的主人跑上来与褚绪并肩,漫不经心调笑道。
听到人声的一瞬,褚绪先是一抖,随即反应过来便觉无语极了,差点把她吓成孙女,她愤愤转头看过去,这人谁啊?
长得倒是漂亮,但精神看着不正常。
“你这眼神怎么回事儿?”手的主人盯着她脸探索,忽地好似发现了什么让她不可置信的事情,狐疑试探道:“我是谁?”
神经兮兮,褚绪哪里认识她,就在她愣神的这几秒,黑暗追上来包裹住她,褚绪不管不顾撒腿往有光的方向跑。
那人不依不饶追上来:“我是谁?”
褚绪找到建筑物正门,全高约三米,三扇玻璃门并列,里面是个图书馆,她二话不说跑到中间大力推门。
没推动。
那人扯着她手腕轻轻松松将她拽走,多走了几步,伸手一推便推开了旁边的小门,随后挑了挑眉:“没来过图书馆吧!”
褚绪心想,何止图书馆,这个世界我都没来过。
手的主人轻车熟路跑到自习室关上门,用桌子抵住门一气呵成,这时灯也刚好灭了。
褚绪不断吞咽口水企图灭掉嗓子里的烟,胸腔仿佛要爆炸,该锻炼了。
白光一闪,那人打开手电筒贴在下巴上,蹭地凑近褚绪,两人脸中间不过一拳距离。
“我,是,谁?”
若是普通人估计要吓得魂飞魄散,但褚绪可是抱着电脑看鬼的骨灰级爱好者,这种程度的贴脸小菜一碟,只要别来物理接触,她就不可能被吓到。
褚绪面无表情的样子叫那人有些挫败,她移开手电筒,将光打在天花板,微光笼罩整个房间。
褚绪这才有空细看她的模样,长睫杏眸,秀气小翘鼻,厚重的墨色大波浪披在身后,不说话时就是标准的洋娃娃,很符合游戏建模形象,估计是什么重要角色。
“不是吧褚大绪,开学已经一个半月了,你不认识我?”洋娃娃在自己大腿猛拍了一巴掌,瞪眼质问。
褚大绪?系统有什么毛病吗?
等等,储蓄,储大蓄,好像也不错。
褚绪摸了摸山根处,不动声色说道:“没戴眼镜。”
她之前确实是近视,没戴眼镜也是事实,但现在双眼视力少说也有5.0,她从没感受过这么清晰的世界。
洋娃娃说话毫不客气:“你不是近视,你是瞎了。”
褚绪点点头:“嗯嗯,所以你是谁?”
洋娃娃气得转身背对她,盘腿往地上一坐,从褚绪的视角看过去,只有一头瀑布样的长发。
这种性格大概率不会是“鬼”,听她这话,有可能是一个班的同学。
褚绪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况,也没哄过人,想了千百句话,最后默默蹲在人家后面捞起头发开始编。
她不是想玩,而是长头发不方便逃跑,容易勾到,帮忙编好的话,这姑娘应该就气消了。
“九点啦,冒险时间到,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抓紧动起来吧,GOGOGO!”振奋的口号伴随奋进的铃声在自习室内激荡。
第一个字刚响起,洋娃娃就迅速关掉手电,褚绪这下真成盲人了。
“看在你胆子不小的份上原谅你,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斜对床的室友,我叫仇颂与。”
竟然是室友,怪不得一直问她是谁,褚绪又开始头脑风暴,要不然说自己脸盲,或者说下午撞到头失忆了?不行,太假。
褚绪:“我……”
仇颂与:“我今晚带你感受一下平时怎么玩的,以后再想玩就靠你自己了。”
褚绪想了半天借口,结果仇颂与压根不在意,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她只“嗯”了一声,想着全程当个小尾巴就行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一直以为你跟她们一样是个惜命的胆小鬼,早知道刚开学就勾搭你了,你也真是,装那么像,害我在宿舍不得不哑巴。”
到底是谁人不可貌相,她说这话不违和吗?这不是重点,什么叫不得不哑巴,意思是仇颂与从来没和褚绪讲过话,那她还理直气壮地指责褚绪不认识她?
褚绪也没抓着这点不放,她现在更想知道既然要出去,那刚刚为什么用桌子抵住门。
虽然看不到,但她听到仇颂与吭哧吭哧推桌子的声音,头发还在她胳膊上擦了一下。
褚绪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她都不知道未知的危险是自己臆想,还是确有其事,眼下只能跟着仇颂与,所以她搭了把手把桌子推开。
“亡枭还没那么快扩散到整个学校,我们出去偶遇一下。”仇颂与自来熟地拉住褚绪的手。
亡枭?是这个世界的“鬼”吗?褚绪暗暗记下这个词。
按照来时路,现在应该已经走出了图书馆,外面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褚绪只能靠手上触感确信仇颂与还在。
这么黑要怎么走?褚绪刚这样想,就听到棍子敲地的声音,左中右来回有节奏的敲打,接着前面的人又按照正常速度走起来。
连盲杖都准备好了,褚绪无话可说,跟对人了。
二人沉默不语走了很远之后,被褚绪给予信任的人突然给了她沉重一击,“到操场了,亡枭喜光,我们去操场中央打开手电筒,把他们全都吸引过来,嘻嘻。”
褚绪:“???”
据她所猜,亡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是个好东西。
“你有办法对付?”褚绪心存幻想,敢这么玩绝对有保命的手段。
“没有啊。”仇颂与答得轻巧,“等他们来了我再关掉,然后在其中穿梭,是不是很刺激。”
褚绪瞬间头大如斗,头皮发麻,仇颂与这时打开手电,满脸兴奋:“你不懂。”
褚绪欲哭无泪:“我确实不懂。”
仇颂与打开手电筒,用手捂住,照亮自己坚定的脸,“这是刺激,更是一种抗争。”
褚绪在她发亮的眼神注视下,回以坚定的眼睛并点点头,趁她转过去又摇摇头,这种行为一般称之为——作死,恐怖片里配角都是这么死的。
褚绪显然忘记了她自己现在也是作死大军的一员,虽然是无知导致的,但最终结果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