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频颓废了暑假的第一个星期，终于发现这样不行。不是幡然醒悟要拼搏人生，而是奖学金正在见底。
他上个月生活费没剩，买了游戏里一千的皮肤顺便抽了荣耀水晶。重点是还没抽到……死游戏狗都不玩。
周频上本地论坛搜索工作招聘，看中一家甜品店的，月薪两千。他和老板约了时间面谈，老板挺爽快，签完合同就让他上任。
企鹅校群里一堆哭嚎找不到活儿干的，周频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混入其中。
【唐宋元】：奶茶店甜品店的不是挺缺人吗
校群很热闹，消息刷刷过去，有人回他。
【吃了吗您】：缺个鸡毛啊，僧多粥少，真找着了人都能后来居上给你挤下去
【吃了吗您】：我面试一家叫假日甜品店的，老板合同都打好了，突然不要我，一问有别的人选了，密码的哪个b崽子这么缺德
【moon】：666上面的兄弟实惨
【局外人报看】：喷不了，这个真是我曾经有一份工作
假日甜品店……周频耳熟，这不是他明天的工作地点吗？合同就躺在书桌抽屉里。
他瞪着校群，没敢回，心虚地退出企鹅。
中午，阳光毒辣，蝉鸣连绵不绝。
空调是夏日限定的最伟大的发明。周频没吃午饭，窝在空调房刷朋友圈，眯着眼差点睡着时，满眼让人审美疲劳的花花世界里突然闯入一片明艳的蓝色。
他定睛细瞧，是姜解念发的朋友圈。
【姜解念】：
像不像你的眼睛[图片][图片]
配图是辽阔的海面。
蔚蓝的海太抓眼了。周频停下来欣赏，感叹不愧是美术生，拍的照都有这么艺术感。他看了看窗外的蓝天，留下评论——
【唐宋元】：我也有海，你抬头看看
他只是凑热闹，没想到马上收到回复。
【姜解念】：看到了，你的更漂亮
周频乐呵一下，点了赞准备睡午觉。
微信正好弹出消息。
【姜解念】：你的头像是哪里的海？
他们加了微信但一直没聊天。周频不是不好意思，只是天天游戏吃饭睡觉三点一线，枯燥且充实的生活插不进新交的朋友。他的头像确实是海，他爸妈去大理旅游时拍的洱海。
说起来，暑假刚回家爸妈就拍拍屁股走人，没讲去了哪，周频也没问。
等会儿问问吧。周频打了个哈欠。
【唐宋元】：是洱海
【姜解念】：你去过洱海？是什么样的
周频没去过，但他爸妈去过。他如实回答，姜解念遗憾地说他一直好奇来着。
周频知道了，周频想睡觉。
【唐宋元】：暑假你可以亲自去啊
他想了想——有点敷衍，于是加了熊猫头表情包。
姜解念回了可爱的猫猫头。
【姜解念】：我有这个打算
周频看着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觉得不能再聊下去了，他要睡觉。
【唐宋元】：困死，我去睡觉了，拜拜
“对方正在输入”消失了。
【姜解念】：拜拜
周频最后看一眼消息，眼皮自主合上，一场酣畅淋漓的午觉向他招手。
齐鹜飞的来电就是现在打来的。
很难解释周频当时的心情。他顿悟了，其实朋友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困的想死，齐鹜飞那个sb还不让他睡觉。
他摸到手机，啪的点了接通：“告诉我世界毁灭了，否则断绝父子关系。”
“？”齐鹜飞说，“莫名其妙。”
周频崩溃了：“老子要睡觉，你个逆子！为什么要折腾我？”
齐鹜飞声音瞬间放轻：“哦哦抱歉啊，怪不得不回信息。你睡觉不拉窗帘啊？亮堂堂也睡得着。”
周频猛的睁眼，才发现逆子打的还是视频。那张熟悉的脸面孔映入眼帘，满目无辜。
“……”周频萌发了打肿那张脸的冲动，苦于网线并不具有载人运输功能，只得悲痛欲绝地闭上眼，“有事说事。”
齐鹜飞那边传来倒水的声音，夹杂着低低的说话声。
“不是什么大事。我要考驾照，一起不？”齐鹜飞说。
周频把手机放一边，脑袋埋进枕头，瓮声瓮气：
“我考过了。”
齐鹜飞震惊：“啊？什么时候的事？”
周频：“高考完。”
“行，够狠。那我找别人。”齐鹜飞感叹，“我打游戏去了，你睡觉吧。”
周频捕捉到关键词，敏锐地问：“什么游戏？”
“王者。”齐鹜飞说。
周频顿时清醒：“带我。”
齐鹜飞已经打开timi，反问：“你不是卸了吗？”
“但我给它充了几千。”周频爬起来，顽强地抗争睡意，“那都是生活费里抽出的钱。”
齐鹜飞嗤笑：“善变的男人。”
周频点进亚瑟王图标，说：“你刚刚温柔死了，跟哄女朋友一样，现在呢？到底是谁善变。”
齐鹜飞顿了顿：“你不是要睡觉吗，我体贴你呢。”
游戏内不能打视频，周频把视频换成语音，进入游戏邀请了齐鹜飞。
齐鹜飞进入房间，惊讶道：“我去，你怎么掉到星耀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东西！
“因为连跪。”
齐鹜飞跑去看了他的综合评分，咂舌。
“你真是牢的没边了。”他评价。
讽刺的是，周频虽然天天输，但他的综合评分相当漂亮，每个都有八十。
游戏现状就是这样。玩的好上分难如登天，菜鸡反而早早上了王者。虽然王者段位不剩多少含金量，但周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每局都倾尽全力仍然无济于事。他甚至从王者掉回了星耀。
这似乎并不是竞技游戏。
周频叹气，说：“有时候真觉得没意思，你说人生……”
齐鹜飞：“我开了昂？”
周频：“开！”
匹配成功，周频以为他偶尔的惆怅没人在意，正要专心投入电子竞技，齐鹜飞突然说话：
“我有办法了。”
预选阶段结束，ban选开始。周频ban掉鬼谷子：“啥？”
齐鹜飞兴冲冲地说：“你不是没意思吗，成天累死累活给别人做嫁衣，自己输输赢赢星掉光肯定没意思啊，那逆向思维，让人家来带你不就好了。”
周频：“我有手有脚，上分还要别人带？”
齐鹜飞发出直叩灵魂的拷问：“你上到分了吗？”
周频：“……说吧怎么让人家心甘情愿带我。”
齐鹜飞选完英雄，自信满满要收他为徒，传授如何钓到野王。
“首先，你要玩能充分给予情绪价值的位置。”齐鹜飞申请和周频交换分路。
交换分路没问题，问题是齐鹜飞玩的是辅助。
周频是变种直男，他尊重并肯定女性的能力，但这不妨碍他刻板印象辅助一般是女生玩。是男人就该对抗路单挑！
兄弟迟迟不肯换辅助，齐鹜飞又申请几次，苦口婆心地劝：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问你，你一晚上掉了几颗星？你就心甘情愿给王者打工、贡献日活顺便带没实力还想上王者的娱乐玩家？策划还他妈没发你工资！”
他的慷慨陈词简直振聋发聩：“π，你就这么受窝囊气？你记住，王者荣耀欠你的！”π是周频的外号。
周频垂死病中惊坐起：“对！它欠我的！”
齐鹜飞循循善诱：“看到那个交换分路没？点同意，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周频心里念着属于他的一切，重重按下同意，分路来到辅助。
“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我不会玩辅助啊。”
齐鹜飞：“哎对抗不是不少辅助英雄吗，会玩吧？随便挑一个。”
……事已至此，周频试探着选了苏烈。
齐鹜飞锁定白起。
中单王昭君，射手后羿，打野孙悟空。经典的阵容。
进入对局一分钟，打野速刷出了野区，在对抗路抓到对面程咬金，又给了假视野反蹲到对面来给程咬金报仇的打野宫本武藏。双杀播报响起，齐鹜飞催他：“开麦快开麦！”
周频“啊”了一声：“干吗？”
齐鹜飞恨铁不成钢：“夸啊！幼儿园老师怎么夸的你怎么夸！野王是要钓的！”
他们的中野视野都消失了，对面射手缩回塔下保守发育。周频腾出空来，把苏烈挪到河道的草丛站视野。
他开麦咳嗽两声：“咳咳……
“好厉害啊猴子，太强了，一分钟把对面打破防，这意识这操作我的妈啊，国服开小号来炸鱼了……”
齐鹜飞：“噗！”
周频象征性夸了几句，静待佳音。
片刻后，聊天频道出现一个问号。
【还是记得她】孙悟空：？
【还是记得她】孙悟空：sjb
周频：“……”
周频把麦关了：“他什么意思！”
齐鹜飞刚想安慰他再接再厉，聊天频道又出现新消息。
【放开我的水晶】王昭君：哈哈哈哈哈
周频：“……”
周频说什么都不肯开麦了。
这局毫无悬念的胜利，结算界面孙悟空和小乔都给他点了赞，蓝头发昭君和猴王的头像并列闪过眼前。
周频打开了窗户。
他要下楼，不走电梯不走楼梯。
齐鹜飞徒劳地安慰：“噗，可能是打开方式不对……”
周频张开双臂，北京37摄氏度的空气扑来。
“这样，”齐鹜飞说，“我们控制变量，你下个变声器，装女孩子看看效果会不会好点？”
周频：“野王真的能钓吗？那个猴子出来甚至给我点了赞，是不是在嘲讽我。”
齐鹜飞：“说明他挺喜欢啊，噗。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把变声器下来！”
周频本想及时止损，奈何齐鹜飞亮闪闪的荣耀王者标太耀眼，他想到自己失去的王者标，鬼迷心窍下了变声器。
“你命真好，”等变声器下好，周频克服心理压力打开，满心嫉妒，“野王是妹子，变声器都用不着。”
齐鹜飞：“我听到你那边的风声了，乖别跳，把窗户关上。”
空调房里的冷气跑了大半，周频老老实实关窗。
变声器从没出现在周频前半段的生命里，他翻了翻主页，软件很高级，什么萝莉音少女音根据本人音色定制专属女音，周频还挺新鲜，选择“专属女音”。
他干咳两声：“喂，你好。”
低柔的声音飘荡在房间，空气忽然寂静。
周频记得他没关和齐鹜飞的语音通话，检查一遍，确实没关。他加重语气：“你好？”
还是安静。
周频捂住脸，羞耻地摔了手机：“他妈说话啊齐鹜飞！哑了吗！”
半晌，齐鹜飞吭声了。
“兄弟，再来一遍。”他真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