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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第六十五章

作者:遥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晏开泰与晚秋的婚礼如期在哈德门饭店开席举办。那天是个阴天,破棉絮似的乌云铺扬得满天都是,虽然不见太阳,天儿却闷热得好像进了蒸锅。有鉴于5号“迎春花会”闹出的大篓子,虽然晏开泰早早就派出了请柬,却没几个日本政要肯赏脸出席,连送到饭店的花篮楹联都很寥寥,气数将尽的日本人早没了迎来送往宴饮玩乐的兴致,都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眼见着要坐蜡的晏开泰不得不自个儿掏钱现买了几个大花篮,贴上当局官员的名号,摆放在宴会厅进门的显眼处。


    晚秋在予珺和骆凡的陪同下坐上了停在马尾巴胡同口上的婚车。她一袭月白色蕾丝镶嵌珍珠点缀的素白旗袍,将乌黑的长发在后颈上挽了一只圆髻,薄施淡粉的脸颊吹弹可破,一点红唇紧紧地抿着。很多年以后,予珺都依然记得那天晚秋的装扮,素雅高贵,不落凡尘,真好像一位在琼楼玉宇间映月独舞的仙子。她还记得晚秋珍重地锁好了聂家落漆斑驳的大木门,在穿过胡同的时候好几次回头。那天胡同里不见一个人影儿,可予珺明白她这是在自个儿心里头郑重地告过别了。


    晏开泰早早候在饭店门口迎接,一身考究笔挺的西装加身,却怎么瞧怎么觉着别扭。价格不菲的冰丝绸料紧绷绷箍在他短胖的身上,勒出层层叠叠的肉楞子,举手投足极不自然,再配上他油头粉面汗光四射的肿胖脸,乍看之下竟仿佛纸糊的烧活一般,滑稽里透出一丝诡异。一见晚秋,他那两只贼光水滑的鼠眼便长在了一身素白的新娘子身上,再挪不动窝儿了。直到骆凡过去跟他寒暄招呼,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儿,上上下下打量起骆凡来,边握手边皮笑肉不笑地打趣道:“大表哥,幸会!幸会!您能赏脸大驾光临,还肯屈尊当我和晚秋的证婚人,这可真是天上掉下个大表哥,喜上加喜啊!”


    骆凡笑嘻嘻地握住晏开泰的手,一再自谦道:“哪里哪里,阿拉一家都很挂念晚秋和表叔哒,啧啧啧,表婶过世很早,晚秋表妹蛮凄凉哒!如今可好喽,苦尽甘来,嫁得晏局长这样的实权派,大人物!豪横得咧!”一口地道流利的上海话直令一旁的予珺情不自禁地瞪大了双眼。“大表哥过誉啦!以前还真是没听晚秋提起过阁下,敢问您在纸醉金迷的大上海,是做哪路生意的?”“小本买卖,不值一提。家母祖上流传下来的一点产业,在陆家嘴经营着一家绸缎行,现如今时局不好,铺子里的生意也蛮艰难地!”“敢情你们是要我和予珺陪着,一直立在这里聊到开席吗?”晚秋不失时机地插言道,还很可爱地笑了一小声儿。“嗐!怪我怪我怪我!见了大表哥,喜不自胜得意忘形了!”晏开泰拍了拍自己油光锃亮的脑门子,“大表哥,快请!”随即引着一行人步入宴会厅。


    大厅里晏开泰的一众汉奸同僚早已喝得嘘眉醉眼儿不着四六,见圣洁如雪的新娘款款驾到,纷纷喧嚷嘻笑,起着哄地轻薄闹腾起来。晏开泰连声喝止,最后禁不住挂火上了脸儿,场面一度不堪入目,任谁也想不到这是曾经的日本人跟前第一红人晏大局长的婚礼现场。好容易轮到现场唯一的日本官员上台致辞证婚,却发现这个浪人出身的低级幕僚早已醉得舌头都捋不直了,叽里呱啦说了一大篇儿无人能懂的兽语,便算是“礼成”了。晏开泰为了暖场热闹,专门从天桥请了一帮相声戏法之类的杂耍玩意儿,此时便登场开锣耍将起来,晏开泰携了晚秋不无炫耀地挨桌儿敬起酒来,骆凡递了个眼神儿给临时帮衬跑腿儿的力生,随即拉住晏开泰,与他推杯换盏划起拳来。


    一席群魔乱舞的荒唐喜宴直闹到月升夜半星隐人乏,晏开泰早与一众汉奸同僚喝得瘫软烂醉,华贵不菲的西装礼服油污满布,赤红着一张肿胖脸只剩下咧嘴傻乐的份儿,一只汗腻的胖手却死死拽着晚秋,一会儿也不肯放松。骆凡端着酒杯离了歪斜地扭到主桌儿,大着舌头说道:“二位新人,时候不……不早了,宾客也都散……散得差不多了……不如我送二位,回洞房安寝吧。”晏开泰乜斜着醉眼儿上下打量了骆凡好一会儿,方才纳过闷儿来一般扬声喊道:“好!今儿可是我晏某人的大日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打道回府!司机!!老李!这死鬼跑哪儿挺尸去了!”任凭他直着脖子喊了好几声儿,司机老李却始终不见踪影。骆凡适时招呼力生,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晏开泰并晚秋,上了一部早已停在饭店门口多时的汽车。


    夜色笼罩下的北平城阒寂无声,乱世里的人们早早胡乱入眠,堕入离乱颠倒的骇梦,间或有孤犬发出凄厉呜咽的吠鸣,更衬得夜凉如水,静寂得怕人。疾驰的轿车仿佛一支离弦的利箭,以车灯的微明无声划开浓重的夜幕。晏开泰酩酊之下几乎丧失了意识,歪躺在车子后排的座椅上,却依旧死死拽着晚秋的手不肯放开:“美梦成真!死而无憾了啊!晚秋小姐,您知道我晏某人盼着今天……盼得多有辛苦吗?可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啊!”晚秋皱着眉头鄙夷嫌恶地瞪了他一眼,默默掏出手绢来掩住了鼻子。坐在旁边的骆凡向她投来嘉许鼓舞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晚秋小姐……您能改变初衷,下嫁给我晏某人,那……那是在是您的明智之举啊!别看我如今……好像比前势危了许多似的……我告儿您,在日本人跟前,我晏开泰还算把人物!照样儿是一言九鼎!日本人他得听我的啊……得听我的,当年我献计给他们的最高长官……让他们充当了一把“摸金校尉”……别的不说,光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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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周边这几个古坟圈子,都够他们掏得盆满钵满了……如今捞够了想一脚把我踢开?门儿也没有啊!”


    “你!你他妈的连祖坟都孝敬了日本人!你这个畜生!”坐在前排司机旁边的力生听到此处再难自抑,猛地转过身来,黑暗里只见他双眼冒火,一双铁拳捏得咔咔作响。骆凡用眼神示意他镇静,坚毅沉着的目光令力生压下满腔澎湃的怒火,闷声儿坐正。“带你去日本……晚秋,我地太太……我早都规划设计好了,过不了多些日子,咱们就能跟随大日本撤侨的专机,双双飞去大日本帝国啦!中国这点儿老玩意儿早该入土,没啥值得留恋的……我带你……上日本……晚秋,你可甭再惦记着时家老大了……哈,哈哈,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派到西边的密探回来说,□□头子时予辰病得有今儿没明儿,这会子还在不在人世,哼,都两说着呢!”


    晚秋猛地抽回手来,望向骆凡的双眼里凝满震惊与恐惧,她以几乎没人能听见的声音自语般问道:“是不是真的?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烁烁逼人的目光令骆凡如芒在背,那双一向炙烈昂扬的眸子一瞬间暗淡了,车内凝结弥漫的沉默气氛似有千钧之力,挤压揉搓着晚秋已经不堪重负的心。车子径直向南,晏开泰鼾声渐起坠入沉睡,一路上再无人开言。驶到永定门哨卡时,力生出示了从晏开泰身上翻找到的证件,陪笑说道:“老总,送文教局晏局长和新夫人去郊野别墅度蜜月。”站岗的兽兵喝令打开车门,看到睡得不省人事的晏开泰后,方才不耐烦地抬手放行。


    夜深人静的河堤乱坟岗子比白日里更添骇怖,夜枭似哭似笑的怪啸仿佛在向来犯者宣誓领地,又像是一次次发出昭示死亡的预警,提醒人们所在已非生者的天地。虽是暑天里,盘旋拂面的夜风却了无生命的温度,直令人毛骨悚然几欲寒噤,凝神细听,仿佛孤魂怨鬼的窃窃私语就近在耳畔。骆凡和力生拖死狗般将烂醉如泥的晏开泰拖到河提上,冷风一吹,他酒已醒了大半,放眼四顾,触目皆是荒堤残柳孤冢荒坟,晏开泰吓得两腿止不住地打哆嗦,扑通一声儿跪倒在晚秋面前:“太太,夫人!!晚秋小姐!咱们这是跟哪儿呢?别是碰见劫道的了吧?”及至一眼扫见力生,登时又挺直身子换了一副嘴脸呵斥道:“张力生你这小混球子!想钱想疯了吧你!胆子不小啊,敢劫持当局政要,勒索绑票!痛快儿的,你想要多少钱?只要你送我和晚秋小姐平安回家,晏大爷我一分不少,如数给你就是了,切!”


    话音才落,力生便抢上前来,抡圆了两记大耳瓜子,直打得晏开泰眼冒金星脑瓜子嗡鸣不止,隐隐约约听见力生对他说:“晏开泰,昨儿我梦见芸瑛了,我等这一天,真是等得够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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