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转场总是悄无声息,祈年殿外墙底下的迎春花不觉间开了又败,桃花早又初绽了娇粉的欢颜。古都北平的老百姓们已被连年战火与敌寇铁蹄磋磨蹂躏得生死疲劳,全然泯灭了春花秋月的闲情,唯余满腹饥荒与心底凄惶。
曾经一度吃香喝辣风光无限的晏开泰这一向也过得不大痛快,打从5号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他是明显觉着日本人对他冷了脸也隔了心,连着好几场当局政要列席的高规格秘密会议都没带他不说,就连他费尽心思谋划组织的花酒堂会,那些日本军政要员也都拒绝参加。这是明摆着不信他了啊!晏开泰可不是个糊涂人,眼瞧着小日本儿在中国的气数是大不如前,据他所知,已有好几批日本侨民和官员眷属悄么声儿地撤离中国返回日本。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势,否则这些年奴颜媚骨没皮没脸,哈巴狗似的跪舔这帮日本子,可又算什么呢?要真是被日本人一脚踢开,那他晏开泰可就十足成了丧家之犬,旁的不说,光马尾巴胡同这帮穷街坊们,就能一人一棍子把他给打死。呵呵,打狗须得看主人,此言真真儿是一点也不假。无论如何都要死死扒住了日本人这起主子,哪怕日本真是打败了要滚蛋,也得带着他晏开泰一起“开路伊嘛斯”,等到了日本国,入了日本籍,那才算是后半辈子有了着落,能安安生生,高枕无忧了。
这节骨眼儿上,必得再立一奇功,显一显他晏开泰的能耐和本事,才能让日本人重新重新明白他是块儿宝,到哪儿都离不了。这眼下日本人最想办成大事儿是什么呢?晏开泰眯成一条细缝儿的贼眼里迸射出阴气森森的寒光,大唐碧玉双瓶渐次浮现在他的心底眼前,再难将息,挥之不去。晏开泰的嘴角挂起贪婪的邪笑,有了!这下儿不就全有了么!
予寰和淑珍一大早儿便带了大生大源过来15号串门,马上又是端午了,可北平城里的老百姓们却个个儿垂头丧气疲于奔命,哪儿还瞧得出半点儿过节的气象来?甭说粽子跟大鸭蛋了,能吃上口细粮打打牙祭,都算是过年一般稀罕难得的致福了,一日三餐里那难以下咽的“共和面”,更不知催走了多少老人孩子的命。
大生和大源早已不是咿呀学步的绕膝小儿,却都生得细高孱弱,面黄肌瘦。两人正津津有味吃着骆凡从队伍上托人辗转捎给予珺的酸杏儿,吸溜吸溜儿甘之如饴,却又不敢吃得太快,生怕一不留神全吃进肚里了,这久违难得的口腹之乐也便戛然而止了。大生盯着自己手里仅剩的两个杏儿,猛吞了一大口涂抹,飞快地塞了个大的给大源说:“二妹,你吃。”淑珍心疼地爱抚着长子乌黑硬直的头发,不忍道:“大生这孩子起小儿就仁义,知道照顾弟妹,这要是换做大同,不紧立儿着吃光他自个儿的再抢别人的就算好了。”予珺为淑珍添过热茶,宽慰她道:“就快好了,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
予寰静静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不知不觉陷入对往事的追思中。记得自己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有一年过中秋,田庄上六叔给送来了时鲜的大马牙葡萄。那一颗颗碧绿盈然的葡萄珠儿在秋日晴朗的暖阳下泛着玉质的光泽,就像二叔铺子里那些价值连城的翡翠玉雕。他让张嫂用缝衣裳的大针把葡萄瓤儿从头上一点点儿的挑出来,再把完整无缺的葡萄皮吹满了气给他当炮儿踩。那时还是时家少爷的他一边用调羹一勺一勺吃着甘甜可口的葡萄肉,一边用脚踩那些葡萄皮吹的“摔炮儿”,噗噗噗的滑稽声响令予寰发出酣畅淋漓的大笑,笑声穿透时光的重重迷雾,清晰回响在他的耳畔。
“爸,院儿里来了老些人,咱们快走吧,我……我怕……”大源怯生生的童音将予寰从漫无边际的回忆里唤醒,予寰心里一阵恍惚,仿佛才刚做了一场大梦一般,回过神儿来触目所及,唯有破败不堪的生计,令他情难自禁,自心底里哀民生之多艰。“爸,妈妈和表姑都去院子里了,来了好些的兵。”闺女的话让予寰恍然惊觉,不知何时屋里就只剩了他和大源。他略定了定心神,匆忙踱至院中一看,不禁也愣怔在了当地。
一伙宪兵警察黑压压地站了一地,严阵以待地将15号围了个水泄不通,予寰一眼就认出为首的正是贼眉鼠眼的晏开泰,同着几个身着军装的日本军官,他还不无惊讶地看到,二叔也被那伙宪兵押着,一同立在院子里,往常这个时辰,二叔都该在铺子里的。这是怎么了?能活下去已经很艰难了,怎么就不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呢?予珺搀扶着腿脚打软,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的母亲顾氏,她飞快地瞥了父亲一眼,只见他面色平和镇静,嘴角儿上似乎还勾起一抹坦然自如的浅笑。有个声音在予珺心底响起:“终究是躲不过去了,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晏开泰照旧堆起满脸亲善可拘的假笑,对时庭林说:“时老板,今儿这个形势也不必我晏某人多说了吧?专程把您从铺子里请回府上,为的还是那一对儿大唐碧玉瓶儿。您呢,痛痛快快儿把瓶儿献出来,您府上的老老小小儿也好平平安安的过端午,咱们两下里都合意。我可是得奉劝您一句,千万别自找苦吃啊!”时庭林强抑着恶心看定晏开泰,坦然说到:“晏局长,我这大狱也下过了,话也跟各位长官交代得很清楚了。太君要的这对儿宝贝,我时某人连见都没见着过,更没地方给各位尊下寻去!列位今儿就是逼死我时庭林,没有也是没有。”
晏开泰似是料准了时庭林会死鸭子嘴硬顽抗到底,他朝那伙儿军警递了个眼色,这群兽兵立时四散到各房各屋翻箱倒柜打梁揭瓦,不出多会儿功夫,15号时家硬像是遭了劫匪一般遍地狼藉满目凌乱,顾氏搂着两个孩子哭都不敢出声儿,缓过神儿来的予寰冲到晏开泰跟前,强自镇定地质问道:“你们凭什么私闯民宅,强取豪夺?那对儿玉瓶有也好,没有也罢,全都是二叔的私人财产,你们凭什么说要就要?你们这分明就是抢!”晏开泰浑不在意地白了他一眼,只见领头的军警回来报告,说后院紧里头有间上了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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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厢房,进不去没法搜查。晏开泰的一双贼眼登时放了光,喝令时庭林道:“赶紧把锁打开,时老板,您可别妨碍公务!”
时庭林照旧不卑不亢:“那是间堆放杂物的库房,钥匙,早不知丢哪儿去了。”晏开泰冷冷打量了他许久,转头和那日本军官嘀咕了几句阴阳怪气的日本话,只见那军官叽里呱啦地点头吩咐了几句,晏开泰便如领了圣旨般厉声招呼道:“既然时老板存定了心意跟咱们对着来,好,好,好,来人!咱们来帮他回忆回忆钥匙到底放哪儿去了,把这小兔崽子先枪毙一个,让时老板心尖儿上一疼,他兴许就全想起来了!”几个军警闻言,一把从顾氏的怀里抢出大生,掏出腰里别着的手枪恶狠狠顶上了孩子的脑门。大生早吓得彻底瘫软如泥任人摆布,淑珍像只炸了毛儿的母猫般扑向儿子,却被一旁戒备的军警生生拉开。
“住手!”时庭林通红了双眼暴喝一声,他浑身颤抖地怒视着晏开泰,在场众人几乎都已切身感受到他几欲冲破胸腔的怒火,灼然滚炙,团团焚灭满院儿的敌寇与匪兵。“怎么着时老板?想起钥匙搁哪儿了没有?”晏开泰早已彻底不吝于显示他的无耻与丧德。时庭林目光喷火:“把孩子放开!你们,都跟我过来!”晏开泰陪着那为首的日本军官,率领一众军警随时庭林来至后院,只见他自贴身大襟里摸出一柄钥匙,果断打开了小厢房的门,转身对晏开泰说道:“想要碧玉双瓶就老老实实在门外头等着!”随即闪身进了小厢房。
予珺眼含热泪地看着爸爸,不觉间牢牢攥紧了拳头。不多时,只见时庭林双手捧了一只丝绒锦盒出来,递到那日本军官面前缓缓打开: 一双通体碧绿莹然生辉的碧玉宝瓶宛如夜色之中熠熠生辉的玄星,令在场众人屏息凝神,惊叹以至失语。随行的日本专家小心翼翼地拿起宝瓶,举着放大镜迎着太阳光,里里外外由上到下地端详良久,方才长舒一口气,朝那个日本军官竖起大拇指,口里不住说着“呦西,呦西!”晏开泰一脸小人得志的谄媚笑容,朝日军长官一边作揖一边说道:“恭喜大佐得偿所愿,此等稀世珍宝,必得到了上国宝地才能大放异彩,誉满天下。”那日本军官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正预备往回端那锦盒时,只见时庭林猝不及防间一把夺过锦盒,高高举起死命朝地上一摔,盒开瓶碎泠叮有声,惊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齐齐如被施了定身法般木在了当地。
予珺恍惚听得父亲的声音竟像是从极远极远的地方幽幽传来,却掷地有声铿锵如裂帛地砸在每一个人心上:“这对宝瓶是我们中国价值连城的国宝,更是老祖宗传袭百年的精神魂魄。我时庭林绝不能做民族国家的千古罪人,今天就是砸了它,也断不能落入日本鬼子的手上!!!”
被喝醒的日寇恼羞成怒,眼看要到手的宝贝却摔了个粉粉碎。那个军官两眼喷火,不由分说拔出了腰间的手枪,一声枪响,惊起离鸟无数,更惊破了百年古都的幽夏绮梦,幻起血影曈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