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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第五十八章

作者:遥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打从5号惊变以后,晏开泰提心吊胆地躲在家里足足猫了两天,眼瞧着日本并人没有要找他茬儿的意思,才稍许放下心来。这天一大早儿,他重整精神穿戴一新,迈着八字步腆去聂家拜访晚秋。破天荒儿地,晚秋居然一闪身儿把他让进屋去看了座儿。晏开泰原本报定了吃她一碗“闭门羹”的心,想着去打个“呼哨”再转去别处的。抽不冷子得蒙礼遇,喜不自禁之下连脚步都架不住有点儿飘,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屋坐定,一双鼠眼儿里抑制不住地奸笑,满心里认定聂晚秋必是经了5号的事情认清了他晏某人在日本人中间的地位,变得开窍儿识时务了。


    晚秋不咸不淡地给他沏了碗茶,在对首落座说道:“晏局长难得清闲,今儿好兴致啊!”晏开泰忙不迭掀起盖碗儿呷了一口茶,满面含笑地说:“5号冷不防出了这么大事儿,晏某人日夜挂怀,总担心聂小姐别是受了惊扰,今日特来登门探访。见聂小姐您平安无恙,我这心里也算安定踏实了。说起来是我邀您一同参会的,聂小姐要是受了惊吓生出些许贵恙来,属实是我晏某人的千古难赦之罪过啊!”晚秋垂眸浅笑:“瞧您说的,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不过是跟着晏局长过去看看热闹,日本人怕是压根儿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倒是祁女士真人不露相,楞整出这么大的变故来。”晏开泰一听她提祁艳芳,登时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制止道:“哎呦我说晚秋小姐,您可别再提那个祸害精了,说起来也是贾太太瞎了眼,跟她认姊妹攀交情,这不是,她自个儿活活儿被人坑死了不说,我看就连邓科长也够呛能够全身而退啊。”


    晚秋凝眸,圆睁了一双秀美的凤眼盯着他说:“晏局长还有闲心替邓德日担心呐!?您可真是够让我意外的。常言道“拔出萝卜带起泥”,日本人最恨秘密抵抗的地下组织,一办就是一窝啊!这倒是像极了咱们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株连九族”。晏局长,您一向与邓德日过从亲密,同进同出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咱们这马尾巴胡同人人都瞧在眼里,您合计着,日本人能不知道?您又是主管咱们北平城文教事务的大拿,在您主办的“迎春花会”上捅了这么大篓子,日本人能让您脱了干系?”晏开泰的胖脸盘子上还挂着笑,可那笑脸却像是纸扎铺里的烧活纸人面一般,惨淡,失温,还透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夸张与碜俗。


    “那不能够啊晚秋小姐,我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天地可鉴,太君长官们也都是了然于心,明明白白地!旁的不说,就凭我给大佐和局座儿献上的那几条儿锦囊妙计,就帮着他们入了多少真金白银的进项,受那姓邓的牵连?办我?没那个!”螃蟹吐泡儿似的沁完了这一篇儿话,晏开泰端起盖碗儿想喝口茶,到底架不住微微发颤的手,颠得碗碟相碰泛起一阵细碎的声响。“嗐!您跟我这儿表个什么忠心呐,晏局长,我怎么想您压根儿没干系,您得让日本人信您才成。自古官场无忠厚,天下乌鸦一般黑。更何况您这文教局局长的位子是多少人眼巴巴儿盯着的肥差,趁着邓德日犯事儿日本人生疑这节骨眼儿上,再有人活动着往下一拱您,您觉着日本人会信谁?”晚秋轻言细语地说罢,悠然抿了一口茶,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对面儿的晏开泰可是彻底变了颜色,忙不迭地摸出手绢儿擦了擦脑门上渗出的油汗,还不忘自我解嘲地说:“这到底是立了春,天儿真就热起来了。晚秋小姐一向金口玉言,难得听见您说句话儿,我到今儿才算是领教了,敢情晚秋小姐您是胸中有沟壑,眼底伏乾坤啊!高见!实在是高见!亏得您这一番肺腑之言,晏某人如拨云见日醍醐灌顶啊!那这么着,我先告辞,等一切都打点安排妥当了,我再专程来谢晚秋小姐的指点之恩。您坐着,甭送,千万甭送!您跟我啊,就甭见外!咱可是实打实的自己人,啊?您说是不是晚秋小姐?告辞!回见了您哒!”


    晚秋直待晏开泰一阵风儿似的旋出了大街门,方才起身将他用过的茶盏端起来,运足力气朝地下一摔,碗碟粉碎,锵然有声,一抹若有所思的坚毅笑容随即浮现在她苍白瘦削的面颊上。


    贾太太打从5号被日本人带走,就被投进了京西的一处秘密监狱。她浑浑噩噩不辨晨昏地躺了不知道几天。初来时,她还打起全份儿的精神,堆起一脸娇俏的甜笑,与看守的宪兵周旋着:“哎呦我说长官呐,误会!这纯纯是一场误会啊!我可是太君长官们的老朋友了!北平的“中日满亲善摩登文化沙龙”您听说过没有?我是理事长啊!专管安排全北平城的花姑娘,你们的野田大佐,还有很多当局文化界的高官显贵,可全都是我的座上宾。这么着,长官,您兹要是行个方便,让我见一见你们这儿的最高长官,陈情一番,我出去了一定给您安排咱们北平城里最摩登最漂亮的花姑娘伺候着,成不成?我贾谭氏向来言出必行,驷马难追!长官,您信我的准没亏吃。长官!长官!您行行好儿通融通融,让我和大官儿见上一面儿……您就当可怜我孤儿寡母,我家里头还有孩子没人照看呢……长官啊……”


    贾太太还当自己是曾经那个光鲜摩登,齐整妖娆的妩媚小妇人呢,可狱卒眼中所见,却是一张被眼泪鼻涕冲刷得红白斑驳皱纹遍布的老脸,于丑陋不堪中透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恐怖。她倒在湿霉腐臭的囚室里无人问津,水米不曾沾牙。过往的一切繁华似锦风光瞩目都成了一场荒唐的大梦,抑或是眼下这场猝然降临的灾变才是一场惊悚凶险的噩梦?可是这噩梦怎么还不醒?醒来啊!我要醒来啊!满脸泪痕的贾太太骤然惊起,大睁着一双惊惧迷离的圆眼睛,想要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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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到底置身于梦境还是可惨的现实。她惊恐地看到血肉模糊的陈莲石和浑身枪眼儿面目狰狞的贾士桢相互搀扶着,一摇一摆,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朝她走来。贾太太吓得用手死死捂住双眼,劈了嗓儿地尖叫:“来人呐~快来人呐!有鬼!闹鬼啦!!!”


    看守的狱卒们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彼此调笑着:“你瞧瞧,那个臭娘们疯了!哈,哈哈!”“进到咱们这号子里头,发疯还算新鲜么?反正都是死到临头的人了,由着她作去吧!喝酒,来来来,接着喝酒!”


    过了许久,贾太太见无人理睬她,战战兢兢把手拿开,将眼皮张开一条小缝,只见那两张鲜血淋漓的鬼面几乎已经贴到了她的脸上!陈莲石的双眼流着血泪,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叫:“姓谭的,还我命来!还我那没出世的孩子的命来!”贾仕桢劈面扇了她一记耳光,含泪骂到:“你这毒妇!你的心肠好毒啊!如今你的报应到了,还我们命来!”贾太太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地苦苦哀求这对前来索命的鬼夫妻,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攫住了心脏,她颤抖着低头一看,一个赤身裸体已近足月的鬼婴儿正用没牙的小嘴一下一下奋力撕扯着她的胸膛,贾太太慌乱之下一把将婴儿掷出,却被陈莲石稳稳接住,抱在怀里。


    惶恐迷离间,贾太太仿佛听见儿子博宇正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声声儿唤着“妈”,她再难自持,拼劲全身力气大喊一声“博宇!我的孩子!!”贾仕桢却冷冷地盯着她道:“毒妇,你丧尽天良作恶多端,到这时候了还想你儿子?你的做所作为全报应在博宇身上了!你,你且等他去下面找你算账吧!”贾太太只觉心痛如绞声嘶气喘:“不……我求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儿子……你们,你们有冤有恨都冲着我来,来!我这条贱命豁出去不要了!可博宇……博宇他还小啊……他是无辜的!”陈莲石爆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鬼笑:“你儿子无辜?那我肚里的孩子呢?他何尝不是无辜无罪的!?可怜我们母子二人一尸两命,全被你这天杀的畜生害死了,我们死得好惨啊!”贾仕桢血红的双眼里迸射出凛冽的凶光,朝陈莲石一点头道:“别跟她废话了!毒妇,拿命来!”两人齐齐伸出指甲倒勾的利爪,死死扼住了贾太太的脖颈。


    等到看守发现时,贾太太早已气绝多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她两只眼睛瞪得溜儿圆,灰白龟裂的薄唇儿大张着,那样子就仿佛在临死一刻照见了什么极端恐怖的景象。看守捏着鼻子拿来一领破草席胡乱一裹,把因为失禁而糊了满身便溺的贾太太拉去城外的乱坟岗子扔了。没人想着去通知她的家属亲人,沦落到这里的阶下囚们早已不被视作人类,他们活着就好像行走的尸体。一旦死去,便像从未来过这混乱嘈杂的人世间一般,被抹去一切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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