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岁冷,天儿亮得越来越晚。别看恰逢乱世年景不好,去青山居典当的主顾们可比太平日子里跑得更勤了。时庭林还照平常的早晚起了床,吃过早点又看了会儿报纸。时局似乎颇不乐观,继天津、石家庄失守之后,太原也陷落了。国军似乎节节溃败,南京岌岌可危。
忧心忡忡地放下报纸,时庭林穿上去年新制的绸面儿夹袄,出门上铺子里去了。迎面一阵冷硬的朔风,让他禁不住凛然一颤。路过6号时,他想起近来侄子时予寰闹得有些不像话了,三番五次跑去唐老板府上寻那唐淑凤。顾氏悄悄儿告诉他,唐老板已将淑凤配给了外埠一个国军的团长,说话可就要办喜事了。予寰要是知道了这一出儿,非闹出个天翻地覆来不可。
走到街上,触目尽皆“庆祝太原陷落”的气球与条幅,时庭林下意识地别转过目光,一种心理上受辱的感觉令他无地自容。兵荒马乱,伦常崩坏,如今这些年轻人简直的没个体面,须得赶紧给予珺定个婆家,闺女大了不中留。还有予辰和晚秋的婚事,也要赶早儿办妥当了才踏实。正这么心里头东一下西一下地乱撞钟呢,时庭林一晃眼儿看见前头正有个娇俏可人的小身影袅袅而行,可不就是马尾巴胡同8号的贾太太吗!
时庭林赶上几步,微笑寒暄:“贾太太早!一大早您这是奔哪儿去!”贾太太正自面色阴沉地想着心事,让时庭林问得一愣,即刻满面含笑着说:“呦!时先生啊!我去铺子上看看,您这也是奔柜上去?”两人说着话儿,就走到了贾先生在哈德门一带的点心铺,贾太太作别自去不提。
青山居典当行位于琉璃厂西街靠里的位置,论地段儿算不上绝佳,可凭借着十多年来货真价实售赁无欺的良好信誉,在南城一带颇有声望,俨然已成名门大户都认的金牌老字号。开板儿不一会儿,老主顾钱老爷便上门来了。
钱老爷家在旗,祖上世代为官,声名最盛时曾出过一任礼部尚书。改朝换代的疾风猛浪丝毫没有冲击到钱家,如今钱先生任职国民教育厅,统管全北平的大小学堂,膝下几位公子也都在国民政府的衙门里领俸禄。时庭林向钱老爷揖了一揖,笑问道:“钱老爷这是又带了什么好宝贝来,叫我好好儿掌掌眼!”
钱老爷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将一只锦盒放到柜上。时庭林打开来一看,是一方和田玉雕的兽面方纹镇纸。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取来放大镜,边摩挲着镇纸表面油润可鉴的色泽,边把眼睛凑近放大镜面,细细查验品究起来,良久方说:“钱老爷这方大汉兽面文镇纸,品相端方雕工细腻,器料用的可是十足上佳的老坑和田玉,看年头得是前清大内的物件儿了,您真是想好了要出了?”
钱老爷笑着朝时庭林伸过手去,说着:“先在青山居放放吧,兴许有缘,周转过来了能再请了它家去呢!”时庭林赶忙握了对方的手,两人在袖筒里拿捏商榷了一番,就此议定了价码。办好了正事,时庭林照例要与钱老爷品茗闲话片刻,他抿了口茶,对钱老爷说道:“国军节节败退,时局看着不太妙,钱老爷是衙门里的人,您看着会怎样呢?”
钱老爷端起茶盘,遮着碗盖轻吹了一吹,浅啜一下小口,连赞:“好茶,好茶,这“兰窨顶岩”的歆香非静心人难辨其妙啊!只怕我来日再想一品这雅馨之味,也是难喽。”见时庭林面露疑惑,钱老爷压低了嗓音,对时庭林说:“不瞒时掌柜您说,我们沦为亡国奴已经指日可待,真要到了那一天,我是万万不能给日本人当这个教育次长去的。您瞧我这些日子典当出手了不少玩意儿,我,唉!我是预备着走啊!”
“走?您一大家子人上哪儿去啊?”时庭林对钱老爷的打算着实费解。“上南边儿教书去,已经托了朋友在联络筹备了。这事儿您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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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知道就得了,可千万别往外说,如今各大高校都筹备在昆明建立联校,我倘若过去了,还能教书育人,为民族培育栋梁。”时庭林闻言久久不语,形势竟已这般不堪了吗?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钱老爷说:“钱老爷,小女予珺如今虚岁22了,她没福,生逢乱世,想着拜托您老给寻一门得体合宜的婚事,我时某人一家感激不尽!”
钱老爷欣然应允,让时庭林将予珺的八字庚帖给他府上送一份去,他必当留心尽力。送走了钱老爷,时庭林心里七上八下地打起了乱点儿锣鼓。倘若日本人真的攻陷了南京,他这份殷实稳定的妥贴日子还能不能过下去了?也是该早做打算,真有不测至少能保得一家大小有口吃食。
到晚上揣着满怀心事进了家门,李婶赶着打来温水净面洗手,时庭林去里间脱了夹袄出来,晚饭早已摆上了桌,简单可口的几样家常小菜,此时在他看来竟亲切可贵得几欲落泪。顾氏忙着挪盘子拣菜,口里说着:“今儿咱们胡同7号来了位新街坊,听说,是给日本人办差事的。”
时庭林心头一乱,撂下筷子问顾氏:“是怎么?”顾氏说:“今儿一大早掮客带着去了7号,是位四十来岁的白净脸儿先生,姓晏,听说还是留洋回来的,现如今给日本人当个一个什么大员,已经把七号的房产买下了,过几天就要搬过来住。”时庭林默然举著,又吃了两口饭,才将目光投向予珺说道:“今儿早起钱老爷上铺子里去,我已托他为珺儿留意婚事了。”
对面坐的予珺霎时脸烧耳热,嘴里的菜也不晓得是什么滋味了,几番犹豫,终于还是一个字也没出口。只听闻母亲欢欣畅悦的声音不绝于耳:“呦!那敢情好哇!钱老爷办事最放心稳妥的了,要是能给咱们珺儿在政府里寻得一位好姑爷,可就没急着喽!”时庭林不觉又皱起了眉头,政府?国民政府还能撑到几时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