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的中秋节,对北平老百姓来说是一个含义复杂难以言说的日子。人们大抵总愿意避重就轻地相信一些乐观向好的传言与征象,却对那些再明显不过的危险讯号视而不见。
仿佛为了慰藉老百姓悚惧不安的心情,天公作美,中秋这天的秋阳来得格外灿烈和煦,蓝天也在暖融融的阳光装点下变得越发空灵高远,几朵软白棉絮般的云彩慵懒悠游,尽显一派与世无争的逍遥。
街旁的槐树叶儿黄绿相间,以这鲜艳夺目的高饱和度色彩装点着佳节的氛围。各路小贩早已沿街排开,声情并茂地吆喝叫卖着自家商品。爆籽儿鲜红的大石榴,酸甜儿可口的秋苹果,各式各色口味迥异的南北点心,还有那神气逼真活灵活现的各式泥塑兔儿爷,真令人心旷神怡目不暇接。要单瞧这一番熙来攘往喧声鼎沸的热闹气象,管保您以为这眼下还是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呢。
贾太太一大清早儿奔了菜集奔果局,精心甄选置备了他们一家三口过节的时鲜吃食。进门正待收拾下厨,却见贾先生早已穿戴停当,正自对着衣帽镜搔首弄姿,孤影自怜。
“一大清早儿的,嘛去啊?”贾太太面皮上挂着一层浅笑问道,那双圆润水滑的大眼睛里可是寒涔涔不带一丝儿笑意。
贾先生名唤贾世桢,生得细皮嫩肉平头正脸,又尤其喜好捯饬穿戴,算得上一号风流俊美的体面人物。他早年间在哈德门一带撂地摊儿卖点心,凭借着家传的独到工艺,生意竟也越做越大。头些年在大栅栏盘下一家门面,也算是闯下了自家店铺的名号。可就如同世间一切文艺作品中归纳的颠簸不破的真理一般,贾先生并没有珍惜自己和妻子骈首打拼多年积累下的福分,随着家资渐丰,贾先生的交际圈子也变得“往来无白丁”地风雅起来。从善如流地,贾先生偷摸儿在鲜鱼口儿胡同给自己安置了一处外宅姨太太。
面对贾太太的盘问,贾世桢眉不抬眼不动地说:“今儿过节,我不得邀义兴号他们几家饭庄子的老板热乎热乎?咱家铺子一年到头的几桩大进项还不得指靠这这个老字号提携帮衬。你们老娘们啊,就爱瞎打听瞎琢磨。”
“呦,还“姆们”老娘们,您贾老板还真财大气粗有见识。还记着今儿过节呐,晚上可是回来吃吧?”贾太太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只看定了贾世桢问。
“晚上还真不好说,你也清楚那帮开饭馆的老饕全是酒腻子,一敞开儿喝就没时候。你带着博宇先开饭吧,甭特意等我,我尽量奔回赶。”贾世桢连忙蹙起一双秀眉,含胸耸肩拘出一副为难不已的姿态,几句话答复得情真意切,我见犹怜。
贾太太不言声儿了。
贾世桢倒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贾太太说“博宇可跟张力生在胡同口儿疯玩儿半晌了,你赶紧喊他回来写大字儿吧啊。”边说边拿起折扇提包,站定了等着跟贾太太一齐往外头走。
贾太太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博宇这孩子也真是,专爱跟那些个下九流的东西胡混,还真是“紧随”呵。”
两夫妻一前一后地走到胡同口,正瞧见博宇跟着张力生“哼哼哈哈”地学打太平拳呢,张力生每做一个动作,贾博宇便依样画葫芦地学着他比划,倒也学得有板有眼惟妙惟肖。贾太太见博宇汗湿了早晨才上身的新制夹綢小褂儿竟不觉得,满头满脸大汗珠子也顾不得擦。她几步赶上前去,从大襟上拿出手帕给儿子擦拭头脸,然后牵起博宇的手说道:“走,跟妈家去吧,今儿还没写大字儿呢。”
张力生浓眉大眼,十六岁不到的年纪已经生长得人高马大,且皮肤黝黑肌肉结实,敞穿一件灰不溜秋的粗布褡裢,露着两条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粗壮有力的黑壮胳膊,活脱儿一匹壮实的小马驹子。见贾太太招呼博宇回家,他忙收起把势站定了说:“贾太太过节好。”贾太太从嗓子眼儿里挤了声儿猫叫般的“嗯”,便拉起意犹未尽的博宇往回走,倒是贾博宇拧着短粗肥厚的脖颈子一劲儿嚷嚷:“力生哥,明儿晚不晌儿你带我捉蜻蜓去!说好了啊!你还没带我“灌屎壳郎”去呢!我要看“老牛拉车!”
对张生力一家,贾太太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的。张生力他们住的五号是个大杂院,合住了两户人家。张生力一家是河北保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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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父亲张大发早年间来北平靠给人拉水车送水为生,有一回拉着水车过一座罗锅儿桥,也不知怎的脚底下打了滑,连人带车全翻到了。大发心里惦记那是公家的水车奋力保全,可到底摔花了自己一张脸面,落得满脸是疮疤,看着惊悚骇人。
大发的老婆在生孩子时难产没了,只留下力生一个独苗与大发相依为命。年代久远,没人记得他们父子俩是哪一年搬来的马尾巴胡同,大伙儿只依稀记得大发一个人当爹又当妈,靠着出卖自个儿浑身的力气愣是把力生拉扯成了生龙活虎的大小子。如今父子俩轮替着拉车送水,马尾巴胡同的街坊们都是他们爷儿俩的老主顾。
5号的另一户住家是李志远一家。李家人比张大发一家更早搬来马尾巴胡同居住。李志远是在旗的侯爷,祖辈上也曾经显赫地阔过,常听他跟胡同儿里的街坊瞎白话,想当年他玩儿虫儿养蛐蛐儿都只认“谈园”的蛐蛐罐儿,有个粗使的伙计出气儿粗点儿熏着了他的健种好虫儿,立时立刻就拉出去打死。白天您可见不着李侯爷,为什么呢?侯爷一天天地长在阜成茶园儿里听戏,天儿不黑不回府。可如今民国立宪了,他们一家作为遗老遗少自然也是落魄潦倒了。
李志远的老婆是个病包儿,常年卧床不说,每个月仅只抓药一项就够李志远他们爷儿俩喝一壶的。李志远膝下无子,就只一个闺女李芸瑛年芳十二,生得眉眼齐整容止端丽,已正式拜师入了梨园行儿学唱花旦。好么,从前是他大把大把地撒银子“捧角儿”,现如今世道变了,正儿八经的前清格格倒成了下九流的臭戏子。
贾太太拉着博宇往回走,一抬头正瞧见时庭林一大家子人呼啦啦走出街门访客去,她留心看时,唯独缺了时予辰没在。
“过节好啊您哒!这是出门儿去啊?瞧这整整齐齐的一家子人!时老板,您这是多大的福气啊!”贾太太忽闪着一对水杏眼,满面春风含笑靥,那一副赫亮的小甜嗓儿,让人听着就感到神清气爽,喜气舒畅。
“您过节好,博宇这孩子又蹿个儿了。我们上6号一起过节去。”时庭林微一躬身,抱拳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