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给辛劳奔波了一整天的北平人们送去一抹夜凉如水的惬意。胡同里的白杨树叶随晚风哗哗清响,轻薄爽脆的音色似乎在提醒着人们秋之将至,白日渐短,天气是一日凉过一日了,尤其是在夜阑无眠独捱更漏的情形里,更觉凉意入骨,越发难以闭目安寝。
时予珺紧了紧拥裹着的夹被,心下揣测着时候已过凌晨了,她却还是睡意全无。静夜如烟,万籁俱寂,可人们的思绪却偏偏在这种时刻最是纷繁涌动,不肯将息。
予寰表弟中学才毕业就急急的定了亲,出乎时予珺意料的是表弟定亲的对象竟是唐家的二小姐!早前端午节下,予珺约了胡同里聂老的女儿晚秋同去琉璃厂逛庙会,那天的琉璃厂属实热闹。唱八角鼓太平歌词的,耍杂技的拉洋片的,各种应季小吃更是令她们目不暇接,兴味盎然。熙来攘往间予珺一眼望见予寰正牵着个女学生打扮的姑娘有说有笑地立在张麻子小食摊儿前吃“雪花落儿”。予寰笑嘻嘻地将小木勺盛满刨冰送到女学生面前,那女学生竟也毫不忸怩,就着他手里抿啜了一小口,两人旋即相视而笑。暼见两人始终拉在一起的手,予珺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才要拉着晚秋走开避避,予寰倒一眼瞧见了她们。
“二姐姐,聂小姐,你们这是也出来逛逛?二叔二婶儿都好吧?” 面对予寰的热情洋溢,予珺倒越发讪讪地局促起来,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把头低了不敢看那女学生。。
“哦,这位是女师的同学,唐淑凤。就是前门永丰轿行的大小姐,她家铺子离咱们胡同不远。” 予寰觉出她二人的尴尬,赶忙拉过那女学生介绍道。
唐淑凤微笑着对予珺伸出左手。只见她身量不高,生得特别白净,上午响晴的太阳光下自有一种瓷质的光芒。穿一件月白色扭袢蝴蝶袖布衫,下着藏青色夏布长裙,予珺注意到她黑色学生布鞋里的一双天足。抬眼看时,她简直被淑凤的一双美眸摄住了心魄,不禁暗自感慨世间竟真有这般含春带露如诗如画的眼睛。淑凤在凝眸注视时,仿若有一泓清泉在眼底流动,顾盼生姿,煞是动人。
“二姐姐,人家等着跟你握手呐。”予寰忍不住哂笑道。
如梦初醒的时予珺匆忙和唐淑凤握了下手,见他们两人兴致正浓,她便拉着晚秋告辞别过了。看两人谈笑风生的背影渐行渐远,予珺打从心里觉得予寰和淑凤真是样样儿般配,实在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就只不清楚大伯和大伯母的意思怎样。
时庭林的大哥时庭峰家住马尾巴胡同6号,夫妇俩靠着祖业上传下来在南苑的地产出租过活,时庭峰对古籍珍本颇有建树,家中藏有不少稀世珍品。再兼之兄弟时庭林在琉璃厂青山居古玩行掌柜,他乐得近水楼台先得月之便利,这些年来买进卖出的捣腾古籍也着实积累了一笔家资。
他们膝下就只有予寰一子,老夫妻自然爱若珍宝不敢有丝毫闪失。眼见得如今予寰已经二十一岁,早已从中学堂里毕了业,时庭峰的意思是不叫他接着读大学了,日寇入侵兵荒马乱,不如早日娶亲成家,他已拜托主顾朋友为予寰在一家京城颇有名气的洋行里幕得了职位,只待择个良辰吉日为他娶妻成婚,完成终身大事。
“予珺,是不是进了洋学堂的最后全都要私定终身?”不知两人都走出琉璃厂的熙攘多远了,聂晚秋若有所思,怯生生地问道。 “那倒也不见得,再说了,如今哪儿还叫私定终身啊,这叫……叫……”予珺记得大哥回家时曾给她讲过那个词儿,依稀是叫什么“爱”来着,被晚秋猛地一问,她倒一时间说不上来了。聂晚秋听了双眸一惊,不安道:“这话是你大哥告诉你的!?”之后便一路都不再言语了。
秋夜绵长,予珺放任思绪漫无边际地辗转神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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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纸上已依稀透进几许天光,暗夜逐渐收拢起它的羽翼,晨起的朝阳尚未浮现东方,只将丝丝缕缕浅淡如纱的光线欲语还休般提醒予珺,她竟已彻夜未眠。
晚秋近来一提起大哥总是很挂怀,予珺明白父母和聂老的心思,晚秋更是自小便属意大哥,可一想到予辰要跟其他女人建立属于他们的独立小家庭,生儿育女,予珺便觉怅然若失,而且失去的还是自己平庸生命里最珍贵精彩的部分。
算起来大哥都有十多天没着家了,予珺听他说要和几位志趣相投的同事和学生一起筹划办报。予辰说他最恨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们要以笔做武器,用文章做投枪,奋起反击日本侵略者,挽救华夏民族于危亡,用实际行动让那起子说风凉话的人惊掉下巴。予珺记得大哥讲这些话时眼睛里闪射着异样明亮的神采,仿佛寒夜里最明亮的星辰,又仿佛儿时教授她诵读英语时的那股子殷切与期待,就连语调里都透出难以抑制的热切与希翼。
“大哥,我怕,我也说不出为了什么,我怕你们的报纸会惹事。”
予辰走近妹妹,向晚时分昏暗的电灯映得他的脸庞半明半昧,予珺闻到哥哥身上那熟悉的老墨与茶香杂糅混合的味道,颇有些目眩神迷的沉醉,哥哥的呼吸吹在脸上痒痒的,那双星子般明亮的眼睛似乎一直看进了她的心底里,予珺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几近窒息。
“珺儿,如果每个中国人都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麻木逃避侵略者的肆虐荼毒,那么终有一天我们全都得做亡国奴,亡国奴啊!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每个良知未泯的中国人的宿命……”
破晓的晨阳倾泻而下冲破窗纸,李婶起床开始操持一家子人崭新一天的生活,临街上传来干脆硬顿的吆喝声:“刮刮肉~刮刮肉来~”予珺听着窗外一片悉娑入耳的嘈杂市声,只觉双颊火烫再难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