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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醉卧尼庵

作者:留春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昭儿以为主子还在生昨日酒局的气,只得生生受下,但想到自己替主子受了那么大的屈辱,主子还怨怪他,眼圈立马就红了。


    “小的……小的还能去哪儿?主子被抬走之后,那个陶熊不让小的走,逼着小的伺候那几位爷玩儿了个通宵……”昭儿抱冤怀屈地道。他为了保住主子的清白,不顾死活地挺身而出,一晚上受尽了惊吓,可如今却被主子质问,好像是他扔下主子自己去耍了似的。昭儿心里一万个难受。


    沈溪这才注意到昭儿暗淡无光的面色、没精打采的眼神和奇奇怪怪的体味。他知道是自己错怪了昭儿,本想说句安慰的话将此事揭过,可只要一想到昨夜自己那番经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起来吧!”他掩了掩鼻子,对昭儿道,“别告诉我你这是刚从得意楼出来,还没回府。”


    昭儿抹了把要掉未掉的泪珠,垂头搭脑地站了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地道:“小的可不是刚从得意楼出来么!我放心不下主子,一溜烟跑回了府,一头撞见瑞儿才知道您一夜未归。小的怕主子出事,赶忙又来衙门寻您。好在阿弥陀佛,您全须全尾地在这儿呢,要不小的只怕死上十次也不够赔的!”


    沈溪听着昭儿的这番话,知道这个奴才平日里没白疼,好歹还有几分良心,心里的怨气终于消下了几分。他正不知该不该告诉昭儿他这边发生的一切,就听昭儿好奇地问道:“主子昨夜怎么没回府?可是害怕被老爷训斥?”


    要说起来,沈溪也是今早才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被陶熊家的几个小厮架出雅间之后,头昏脑沉地以为上的是自家的轿子。但其实由于小厮们不认识沈家的轿夫,又不敢贸然将醉得人事不知的他交与旁人,便把沈溪塞进了陶熊的轿子里,让陶家的轿夫送他回府。


    当时沈溪满脑子都是白日里大慈恩寺中的情景:一会儿是方怀山和王敏德给他讲妙慧的来历,一会儿是妙慧那张没有一丝波澜、却让他总忍不住想偷瞄的脸,还有他搜肠刮肚地为自己的误判辩解的难堪……因而嘴里翻来覆去地喃喃着“大慈恩寺”、“妙慧”之类的字眼。


    陶家轿夫对去沈府的路不熟,但却听到了“大慈恩寺”。他们只当这位小沈大人是要去那里,便阴差阳错地将轿子抬到了寺门外。


    可巧寺里的女尼因着连日筹备甄选佛女的事宜,因此晚课的时间就拉长了些,当时正在偏殿内打坐,寺门处就只留了一位刚入寺不久的小尼姑明净值守。


    明净见如此宽大豪奢的一顶轿子,猜到轿中之人一定来头不小。她掀起轿帘,发现正是白天端坐大殿正中的那位大人,好像姓沈。只是这位大人一身酒气靠在轿中,人已陷入混沌,显然是喝多了。可喝多了为何要入寺?她弄不明白。明净一连问了几遍,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但她又担心万一真是有什么事,可别被自己给耽误了。


    明净只远远见过沈溪一面,现下这位丰神霁月的小沈大人就在自己面前,她一颗心瞬间变作一只小鹿,“砰砰”乱撞。男色降智,她行事全然忘记了章法,顾不上通传住持和监院,引着轿夫抬着沈溪,就进了寺里最好的寮房。


    进到房内,轿夫们没敢四处乱看,他们把沈溪放到床上,又给他脱了靴子便走了。明净为沈溪盖好了被衾,之后也退了出去。


    回得意楼的路上,几个轿夫边走边议论:“这大晚上的,小沈大人有家不回,偏要到尼姑庵睡觉,你们说是为啥呢?”


    “为啥?你说为啥?还能为啥?”


    “没想到这位大人的口味......还挺特别......”


    “哈哈哈哈~”


    ***


    大慈恩寺。


    殿内最后一只香终于燃尽,妙慧命众位女尼各自回去安寝,又叮嘱了几个值夜的小尼姑别忘添补灯油、小心火烛之类的琐事,便向内院走去。


    大慈恩寺是皇家寺院,受皇室香火供养,并不缺银钱,但寂然师太在的时候,奉行简素,处处节俭,因此,除去供奉佛像的殿宇每年都做维护修缮之外,女尼们的住所已多年都没有修整了。


    恰好这年夏季雨水丰沛,包括妙慧所住寮房在内的几处房舍都出现了渗漏的情况。她担心若今冬落雪,雪化后恐还会出现漏水的状况。到时若再结了冰,那这些房舍就没法住人了。


    为此,待雨季一过,四下里收了潮,妙慧便请旨由宫里派了工匠开始修葺。这段时日她则暂住在别的寮房。


    因时间已晚,妙慧进了内院,没有回房,而是径直去了浴房沐浴。


    她身边有个跟了几年的小尼姑清竹,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类似大户人家当中丫鬟的角色,但比丫鬟在地位上高出不少。清竹已为她烧好热水,又将澡豆、巾帕和寝衣备好放在一旁,便去睡了。


    妙慧虽已修行多年,但因着寂然师太一句“机缘未到”,至今仍未剃度。浴水温热,她不由打了个呵欠,一阵困意袭来。今日只不过是佛女甄选的第一日,待再过两日,甄选出全部的佛女子,她就要带着她们做佛家的“功课”,到时只怕要操持的事会更多。


    妙慧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眼见已过了子时。她抓紧清洗完身子,又用巾帕将头发擦干。


    浴房的小木柜里除了沐浴之物,还有一些用来润肤养颜的瓶瓶罐罐。妙慧取了一只精巧的珐琅彩描金铜盒,从中点取了一些香膏,仔细地涂抹在面颊和手背上。这盒香膏由罕见的玉獭髓混合玉屑、琥珀制成,有养肤美白祛疤之功效。长期使用,可令肌肤细嫩柔滑,宛若新生。因配方贵重,故而此物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当年,妙慧离家入寺,洗衣劳作都要亲力亲为。她母亲心疼自幼就娇养在家的女儿,特地花重金采买原料,请大师精研配方,做成了这款香膏。玉屑、琥珀对于程家来说,不算什么,但玉獭髓却极为难得,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稀罕物。那些年,她母亲派人几乎搜罗了整个大齐,将所能买到的玉獭髓全部买下,这才得以制作了十几盒香膏。妙慧用得节省,因此直到现在还剩有几盒。


    所以,今日沈溪见到妙慧的玉手细嫩,不像干过粗活的样子,确实不是王敏德在编故事骗他。但这背后的缘故,沈溪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妙慧收拾停当,便向寮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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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去。


    月上中天,高挂于树冠。寺院内古树苍郁挺拔,古意禅禅。月光透过树阴,漏下满地清辉。夜风过处,只有殿檐上的风铎轻轻作响。妙慧最爱的便是这夜色下的庙宇,空灵而静谧,让她全部的身心都跟着归于静寂,俗世中的一切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她活得遗世而独立。


    五岁以前,她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因家中女孩不多,她又是正房所出,因此被父母亲视作掌上明珠一般地疼爱。她只知道家中服侍自己的丫鬟婆子有一大堆,人多到她认都认不全,还有就是阿娘和阿爹待她极好。她甚至连银钱都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她想要的东西,只要说出来,自会有人送来给她。


    何为贫?何为苦?何为艰辛?她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后来,她被太皇太后钦点,来到大慈恩寺,跟着寂然师太修习佛法。刚入寺的时候,因为受不住清苦的生活,且凡事都要自己学着做,没有下人代劳和伺候,她着实哭了好一阵鼻子,日日闹着要回府。好在寂然师太对她慈爱有加,又极有耐心,半年之后,她由抗拒逐渐到接受,再后来甚至体会到了难以言说的欢喜。


    再之后便是她父亲东窗事发。虽然寂然师太对女尼严加约束,不许在寺内散播和议论外面的风言风语,但毕竟大慈恩寺就在京城之内,怎可能全然置身事外?就是在那时,妙慧从女尼们瞥向她的眼神中,读懂了世态凉薄、人情冷暖,性子越发孤绝。


    其实,妙慧对父亲的印象大多停留在五岁前。在她的记忆中,父亲是一个极为亲切宽和的存在。小时候,无论她闯了多大的祸,父亲都舍不得打骂她,而是用下巴上的胡茬轻轻蹭蹭她的小脸,当做惩罚。对于她的要求,父亲总是极尽所能地满足,甚至她有时候想起来,觉得若是当年自己想要天上的月亮,恐怕父亲也会变着法地给她弄来。


    因此,妙慧对父亲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更无法将他与奸佞联系到一起。只是这样的想法,她从不敢对任何人讲,包括被她视作义母的寂然师太。她只是在程家被满门抄斩的那日,向寂然师太告了假,将自己锁在房里,整整哭了一天。


    就在那一日,她永远地失去了至亲!失去了家人!她此后的一生,都要与青灯为伴,持戒守律,侍奉在佛祖身侧,就如同真正的龙女一般!


    妙慧默默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寮房门口。她抬手推门,径直走了进去。这间寮房原本是给前来造访的外寺师尼所备,现用做妙慧的临时居处,故而房内的陈设极为简单,只是一个通透开敞的居室。房内置一屏风,充当里间与外间的隔断。


    妙慧进了屋,正准备点起灯烛,忽觉房中似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她抽了抽鼻子,“酒?”她疑惑地暗道,“这屋里怎么会有酒味儿?”寺中戒律严禁饮酒,女尼中亦没有嗜酒之人。何况即便真的有人偷喝,也不可能来她的房里啊!


    妙慧不明究里,只道是或许今日太累,出现了幻觉也未可知。她不再多想,待点亮烛火,便擎着烛台往里间的床榻走去。谁知刚一绕过屏风,她就见地上放着一双男子皂靴,等再往床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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