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离开定北城那日,天空飘着细密的春雨,洗净了边关的烽火气,却洗不净朕心头的凝重。
北府新军列队相送,黑色甲胄沉默如林,百姓夹道跪拜,眼神中已多了几分真正的敬畏与拥戴。唐若雪、厉欣怡、陈芝儿三人随驾同行,她们将协助朕处理京中与南方的危机。
銮驾一路南行,越靠近中原,春色愈浓,但沿途所见,却让朕的心情愈发沉重。流民开始零星出现,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地向着北方迁徙,那是南方水患的第一批逃难者。
厉欣怡早已派出手下精明干练的大掌柜,带着户部文书,沿途设立粥棚,登记造册,尽可能安抚流民,引导他们前往朝廷指定的区域安置,以免冲击京畿。同时,一道道调粮的命令已从銮驾中发出,命北方各粮仓开仓放粮,漕运船只紧急调往南方。
“陛下,南方急报。”行程途中,又一波信使追上了銮驾,呈上沾着泥水的军报。唐若雪接过,快速浏览,秀眉紧蹙:“情况比预想的更糟。江州、河州堤坝决口十余处,淹没了大半个平原,数十万百姓受灾,瘟疫已有蔓延之势。地方官员或能力不济,或中饱私囊,救灾不力,民怨沸腾。”
朕闭上眼,仿佛能听到洪水滔天的咆哮与灾民的哀嚎。天灾之下,最是考验朝廷根基。
“加速行程!”朕下令,“传旨沿途州县,銮驾一切从简,不得迎送,不得扰民!所有精力,皆用于救灾!”
“是!”
銮驾日夜兼程,终于在十日后抵达神都。京城的气氛同样压抑,太后余孽与宗室勾结的流言甚嚣尘上,南方水患的阴影更是笼罩全城。
朕未有片刻歇息,直入皇宫,于太极殿连夜召集群臣。
金銮殿上,灯火通明。百官面色各异,有的忧心忡忡,有的眼神闪烁,有的则事不关己。
“南方水患,数十万百姓陷于水火,诸卿有何良策?”朕开门见山,声音带着连日奔波疲惫,却更显威严。
户部尚书(厉欣怡离京期间由侍郎代理)率先出列,哭穷道:“陛下,国库近年来北征、筑城、设立榷场,耗资巨大,如今存银仅余三百万两,存粮亦是不足,恐难支撑大规模救灾……”
工部尚书则言:“江州河堤年久失修,此次暴雨实属天灾,非人力可抗……”
几位言官则开始弹劾地方官员办事不力,贪污腐败,请求严查。
殿内一时吵吵嚷嚷,如同市集,却无人能提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朕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声音渐歇,才缓缓开口:“说完了?”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天灾不可抗,人力却可为!国库无银,便想法生银!存粮不足,便想法调粮!堤坝失修,便想法加固!官员无能,便换有能者上!”朕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殿中,“哭穷推诿,弹劾攻讦,能救得了灾民吗?!”
百官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
“唐若雪。”“臣妾在。”唐若雪出列,一身官袍,镇定从容。“朕命你为钦差大臣,全权负责南方赈灾事宜!赐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吏部、户部、工部,皆需配合你行事!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粮给粮!朕只要一个结果:尽可能多的活人,以及灾后无大疫!”“臣妾,领旨!”唐若雪重重叩首,目光坚毅。
“厉欣怡。”“臣妾在。”厉欣怡上前一步,红衣似火,气场逼人。“朕命你统筹国库与商贸,为赈灾筹措钱粮!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开源节流,甚至暂时挪用北疆榷场税收,必须保证赈灾款项源源不断!若有奸商敢趁此国难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给朕抄家灭族!”“陛下放心!臣妾定让那些蛀虫把吞下去的都加倍吐出来!”厉欣怡眼中闪过冷厉的光芒。
“陈芝儿。”“啊?臣妾在!”陈芝儿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愣了一下才出列。“你精于工技,立刻带领工部匠人,研究加固堤坝、疏通河道的新法!尤其是那黑油提炼出的膏体(沥青),朕觉得或可用于防水堵漏,你立刻试验!若能成功,便是大功一件!”“是!陛下!我这就去!”陈芝儿瞬间来了精神,跃跃欲试。
朕一连串的命令下达,雷厉风行,将任务具体分配到人,朝臣们看得目瞪口呆,却也无从反驳。
“其余各部,各司其职,全力配合!若有阳奉阴违、拖延塞责者,”朕目光冰冷地扫过全场,“唐爱卿的尚方宝剑,正好一试锋芒!”
“臣等遵旨!”百官齐声应道,这一次,声音里多了几分真正的敬畏与紧迫。
散朝后,朕独留下首辅大臣及几位心腹老臣。“京中流言,太后余孽之事,查得如何?”朕问道。首辅大臣躬身道:“回陛下,确有几位宗室与昔日太后党羽往来密切,但尚无确凿证据表明其有谋逆之举。老臣以为,当前应以南方灾情为重,京中之事,可暂缓图之,以免朝局动荡。”
朕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就依卿所言。加强监控即可,暂不动作。一切,待南方安定后再议。”
处理完紧急政务,朕才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袭来。左臂旧伤处又隐隐作痛。
回到养心殿,屏退左右,朕独自站在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从北疆移到南方那片被标注为灾区的区域。
内忧外患,从未停歇。这万里江山,亿兆生灵,其重如山。
朕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疲惫与情绪。
路还长,朕,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