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夏当权臣》
第20章 兵临城下
北疆边军的铁骑如黑色洪流般南下,沿途州县望风而降。第七日黄昏,我们已能看到京城巍峨的城墙。
“报——”斥候飞马来报,“京城九门紧闭,城头守军约五万,多为唐家私兵!”
苏定方老将军捋着白须:“殿下,是否即刻攻城?”
我望着城墙上飘扬的梅花玄旗,摇了摇头:“先扎营。派使者劝降。”
“唐修远不会投降的。”周淮安低声道。
“我知道。”我摩挲着腰间的梅花玉佩,“但城中百姓无辜。”
夜幕降临,军营篝火如星。我独自站在沙盘前,研究京城布防图。帐外突然传来争执声。
“让我进去!”是个熟悉的女声。
帐帘掀起,厉欣怡踉跄而入。她衣衫褴褛,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你还活着!”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她。
她虚弱地笑了笑:“答应过要……看你登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染血的绢布,“唐若雪给的……城防图……”
我急忙展开绢布,上面详细标注了京城守军的薄弱点——西水门!
“她说……”厉欣怡咳出一口血,“三日后子时……她会打开西水门……”
“三日后?”我皱眉,“太久了,皇上和太后……”
“还活着。”她打断我,“关在太庙地牢...唐修远要用他们...祭旗登基...”
我拳头捏得咯咯响。帐外突然又传来喧哗,卢剑星匆匆进来:“殿下,营外来了一队青云观弟子!”
我冲出大帐。月光下,十几个白衣道姑肃立营门,为首的捧着一个檀木匣子。
“叶殿下。”她深深行礼,“奉观主遗命,献上此物。”
匣中是一柄古朴的青铜剑,剑身刻满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这是…...”
“先帝佩剑''定国''。”道姑含泪道,“观主说…...持此剑者,方为真龙。”
我郑重接过,剑身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周围将士齐齐跪倒,连战马都屈膝俯首。
厉欣怡倚在帐门边,嘴角带笑:“这下…...名正言顺了…...”
三日后子时,我亲率三万精兵潜至西水门外。月光如水,城墙如墨,万籁俱寂中只有虫鸣声声。
突然,城头亮起三盏红灯!
“信号!”周淮安低声道。
沉重的闸门缓缓升起,露出一线幽暗。我举起定国剑,剑锋直指城门:
“杀!”
铁骑如潮水般涌入城门。出乎意料,城内竟无多少抵抗。我们长驱直入,直奔太庙。
“不对劲…...”卢剑星警惕地环顾四周,“太顺利了…...”
话音未落,四周屋顶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箭雨倾泻而下,冲在最前的数十骑瞬间人仰马翻。
“中计了!”周淮安举盾护在我身前。
前方街口转出一队重甲步兵,为首之人金盔金甲,正是唐修远!
“叶凡,”他冷笑道,“你以为凭这些乌合之众就能夺回京城?”
我拍马上前:“唐修远,你勾结北狄,弑君篡位,罪不容诛!”
“弑君?”他大笑,“你那个''皇叔''才是弑君逆贼!至于北狄…...”他突然击掌。
太庙方向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来——北狄可汗阿史那律!他手中拖着一条铁链,链子另一端锁着…...
“母亲!”我失声喊道。
萧皇后衣衫褴褛,却依然挺直腰背。看到我,她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怀瑾!快走!这是陷阱!”
“晚了。”唐修远狞笑,“今日就让你们母子团聚——在地府!”
阿史那律一挥手,四周巷陌中涌出无数北狄狼骑!他们显然早已埋伏多时。
“结阵!”苏定方厉喝。
边军迅速结成圆阵,但已被团团包围。箭矢如雨,每分每秒都有将士倒下。
我握紧定国剑,突然注意到唐修远身旁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唐若雪!她被铁链锁着,脸色惨白如纸。
“若雪!”
她抬头看我,嘴唇微动。虽然听不见,但我知道她在说:“快走…...”
“杀出去!”我对周淮安吼道,“救太后和公主!”
“殿下不可!”卢剑星死死拉住我的缰绳,“留得青山在…...”
一支冷箭突然射中他的咽喉!卢剑星瞪大眼睛,缓缓栽落马下。
“卢兄!”
唐修远的声音远远传来:“叶凡,放下武器,我可饶你母亲和妹妹不死!
我看向母亲,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唐若雪也以眼神示意我快走。
定国剑在手中嗡嗡作响,仿佛在催促我做决定。就在此时,城东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
“报——”一骑飞驰而来,“青云观弟子打开了东门,数万义军杀进来了!”
唐修远脸色大变:“不可能!哪来的义军?”
答案很快揭晓。东边街口涌来黑压压的人群,有江湖侠客,有市井百姓,甚至还有太学书生!他们手持各式武器,为首的赫然是——
“陈芝儿?!”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一身戎装,肩头伤口还渗着血,却威风凛凛地冲在最前:“叶凡!老娘来收账了!”
原来那日她重伤落水,被下游渔民所救。养伤期间,她联络各地青云观弟子和江湖人士,组成这支义军!
唐修远气急败坏:“放箭!全部射杀!”
北狄狼骑张弓搭箭,但已经晚了。义军如潮水般冲散敌军阵型,陈芝儿一马当先,直取唐修远!
混战中,我看到阿史那律挥刀砍向萧皇后!
“母亲!”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影闪过——厉欣怡从屋顶跃下,匕首精准刺入可汗后心!
“这一刀……为了太师府地牢……”她狞笑着转动刀柄。
阿史那律怒吼着反手一掌,将她击飞数丈!厉欣怡重重撞在墙上,口吐鲜血,却还在笑:“值了……”
我趁机冲上前,定国剑如龙出渊,一剑斩断锁链!
“怀瑾……”萧皇后虚弱地靠在我肩头。
“母亲别怕,孩儿在。”
另一边,陈芝儿已经杀到唐修远面前。两人刀剑相交,火花四溅。
“贱人!”唐修远怒吼,“当年就该连你一起杀了!”
“原来我爹娘是你害死的!”陈芝儿眼中燃起滔天怒火,剑法骤然凌厉。
唐修远渐渐不支,突然一把抓过身旁的唐若雪挡在身前!陈芝儿收剑不及,剑锋划过若雪手臂——
“啊!”
鲜血溅在唐修远脸上,他竟伸出舌头舔了舔,狞笑道:“养了二十年,总算有点用……”
这畜生行径彻底激怒了陈芝儿。她弃剑不用,一拳轰在唐修远面门!
“这一拳为了若雪!”
唐修远踉跄后退,她又是一个扫堂腿:
“这一腿为了叶凡!”
最后腾空而起,双膝重重砸在他胸口:
“这一下为了我爹娘!”
唐修远口吐鲜血倒地,被冲上来的义军乱刀砍死。
随着主帅毙命,唐家私兵纷纷投降。北狄狼骑见可汗已死,也四散溃逃。
天色渐明,硝烟散去的京城满目疮痍。我抱着受伤的唐若雪,身旁是虚弱的萧皇后。陈芝儿一瘸一拐地走来,身后士兵抬着奄奄一息的厉欣怡。
“赢了?”厉欣怡气若游丝地问。
“赢了。”我握住她的手,“大夏……保住了。”
她满足地闭上眼睛:“那我的墓碑……”
“你会长命百岁。”我红着眼眶说。
太庙钟声响起,回荡在血与火洗礼后的京城上空。幸存的将士和百姓渐渐聚集过来,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
“参见陛下!”
声浪如潮,一浪高过一浪。我看向怀中苏醒的唐若雪,她微微一笑:“哥哥……该你肩负这江山了。”
萧皇后轻抚我的脸颊:“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
陈芝儿单膝跪地,将定国剑高举过头:“请陛下……登基!”
朝阳升起,照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我接过宝剑,剑身映出自己疲惫却坚定的面容。
这一路走来,多少生死离别,多少血泪交织。但此刻,我知道——新的时代,终于要开始了。
第21章 登基大典
三日后,太和殿前。
我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礼官的高唱声中缓步登上玉阶。脚下红毯延伸至大殿深处,两侧文武百官伏地而拜。
“陛下万岁——”
山呼声在殿内回荡。冕冠的玉珠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声响。透过珠帘,我看到龙椅上放着的定国剑——自先帝驾崩后,这把剑已经空缺了二十年。
礼部尚书捧着传国玉玺跪在阶下:“请陛下受玺。”
我双手接过这方沉甸甸的玉玺,转身面向殿外。广场上,数万将士和百姓齐齐跪倒,场面蔚为壮观。
“平身。”
声音不大,却因殿宇特殊的构造传得很远。人群如潮水般站起,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陈芝儿。”我唤道。
一身戎装的陈芝儿出列跪拜。她肩伤未愈,却挺得笔直。
“封忠勇侯,领锦衣卫指挥使,赐尚方宝剑。”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个曾经浪迹江湖的女子,如今成了大夏开国以来第一位女侯爵。
“臣……领旨。”她接过宝剑时,手指微微发抖。
“唐若雪。”
白衣胜雪的唐若雪缓步上前。她手臂上的伤已经结痂,却仍裹着素纱。
“封永安公主,领户部尚书,主理新政。”
这个任命引起一阵骚动。公主入朝为官,前所未有。但没人敢提出异议——谁都知道,这位公主在平定叛乱中起了关键作用。
“臣妹领旨。”她盈盈下拜,眼中含泪。
我的目光扫过人群,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厉欣怡何在?”
一阵沉默后,太医令战战兢兢出列:“回陛下,厉姑娘伤重未愈,尚在昏迷……”
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我定了定神:“封安乐郡主,赐太医院全力救治。”
最后,我看向站在文官首位的白发老者:“苏定方。”
老将军颤巍巍跪下:“老臣在。”
“封镇国公,加太子太傅,统领天下兵马。”
苏定方老泪纵横:“老臣……愧不敢当……”
“这是你应得的。”我亲手扶起他,“没有北疆边军,就没有今日的大夏。”
典礼持续到黄昏。当最后一缕阳光透过殿门照射在龙椅上时,我终于独自坐上了这个位置。
触手冰凉,却重若千钧。
“陛下。”一个轻柔的声音从侧殿传来。
萧太后——我的母亲——捧着一盏参茶走来。她换上了太后朝服,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母后。”我连忙起身。
她将茶盏放在案几上,轻抚我的冕冠:“累了吧?”
我摇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登基大典从凌晨开始,到现在已经六个时辰了。
“为君者,最重要的是知人善任。”她意味深长地说,“你今日封赏很得当。”
“都是……应该的。”
她突然压低声音:“那厉姑娘……你打算如何安置?”
我手一抖,茶盏差点打翻:“母后何出此言?”
“为娘看得出来。”她微微一笑,“那姑娘为你出生入死,不只是为了功名吧?”
我沉默片刻:“她……知道我与若雪是兄妹后,就……”
“就疏远你了?”萧太后摇头,“傻孩子,她是怕影响你的名声。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怎敢奢望入主后宫?”
这话如醍醐灌顶。难怪厉欣怡后来总是若即若离……
“陛下!”陈芝儿突然闯了进来,脸色凝重,“刚收到急报,北狄集结二十万大军,已攻破潼关!”
“什么?!”我和萧太后同时站起。
“领军的是阿史那罗的弟弟,扬言要为兄报仇。”陈芝儿递上军报,“苏老将军已经去调兵了。”
我快速浏览军报,心沉到谷底。刚刚平定的江山,又要面临战火……
“我去。”陈芝儿突然说。
“不行!你伤还没好!”
“正因为如此,北狄人想不到我会带兵。”她目光坚定,“陛下初登大宝,不宜亲征。让我去吧。”
萧太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陈姑娘……不,忠勇侯有此忠心,实乃大夏之福。”
我望着陈芝儿倔强的脸庞,突然明白她为何主动请缨——她是想成全我和厉欣怡。
“好。”我解下腰间玉佩递给她,“持此物可调动边军,务必……平安归来。”
她接过玉佩,潇洒地行了个军礼:“遵旨!”
转身离去时,她的背影在夕阳中显得格外孤单。
当晚,我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到深夜。唐若雪端着宵夜进来,默默站在一旁研墨。
“若雪,”我放下朱笔,“你恨我吗?”
她手上一顿:“皇兄何出此言?”
“如果不是我出现,你现在还是唐家大小姐……”
“然后嫁给赵翊那个变态?”她轻笑,“皇兄,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自在过。”
她放下墨锭,正色道:“父皇母后遇害时我还小,但记得母后常说——生于帝王家,注定要背负更多。”
窗外月光如水,照在她与母亲极为相似的面容上。我突然想起一事:“若雪,你可知道厉姑娘……”
“她今早醒过一次。”唐若雪打断我,“说要见你。”
我腾地站起:“怎么不早说!”
太医院内殿,厉欣怡安静地躺在锦被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太医说那一掌震伤了心脉,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陛下……”她看到我,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我按住她,“伤势要紧。”
她虚弱地笑了笑:“听说……封我做郡主?”
“嗯。等你好了,还有更多封赏。”
“我不要封赏。”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我要……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那日在废宅……你究竟有没有……”
她没有说完,但我懂。那仓促一吻,究竟是做戏给敌人看,还是……
“有。”我握紧她的手,“现在也有。”
她眼中泛起泪光,却别过脸去:“陛下……别说笑……”
“朕从不开玩笑。”我故意用上自称,“厉欣怡,待你伤愈,朕要立你为后。”
她猛地转头,牵动伤口疼得皱眉:“你疯了?满朝文武不会答应……”
“那就换个让他们答应的方式。”我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比如……先帝流落民间的二公主?”
她瞪大眼睛:“你……”
“母后已经同意了。”我笑道,“反正皇室秘闻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桩。”
她还想说什么,我以指封唇:“好好养伤。等陈芝儿凯旋,我们一起迎她。”
走出太医院时,东方已经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大夏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第22章 边关烽火
一个月后,北疆军报如雪片般飞入紫宸殿。
“报——忠勇侯率军与北狄主力在阴山遭遇,斩首三万!”
“报——敌军后撤三十里,据守狼牙谷!”
“报——我军粮道被截,急需增援!”
我放下最后一封军报,指尖敲击着龙案。陈芝儿用兵如神,但北狄人显然改变了策略,开始打消耗战。
“陛下。”唐若雪捧着户部账册走来,“国库存粮仅够维持半月……”
“从江南调粮呢?”
“漕运被暴雨冲毁,最快也要二十天才能修复。”
我揉着太阳穴。登基以来,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北狄犯边、漕运中断、六部官员大半空缺……这个江山,接得比想象中艰难。
“皇兄,”唐若雪轻声道,“或许该考虑……和谈?”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北狄杀我百姓,占我疆土,必须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跌跌撞撞闯进来:
“陛下!忠勇侯……忠勇侯她……”
我腾地站起:“陈芝儿怎么了?”
“侯爷亲率死士夜袭敌营,中了埋伏!如今被困鹰嘴崖,生死不明!”
眼前一黑,我险些栽倒。唐若雪赶紧扶住我:“皇兄!”
“备马。”我咬牙道,“朕要亲征!”
“不行!”萧太后不知何时出现在殿门口,“国不可一日无君!”
“母后……”我双膝跪地,“陈芝儿为儿臣出生入死,如今她有难,儿臣岂能坐视不理?”
萧太后长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虎符:“既如此,带上这个。”
我认出这是先帝调兵的虎符,上面还带着干涸的血迹——想必是当年宫变时,萧太后拼死带出来的。
“苏定方年事已高,不宜远征。”她沉声道,“为娘替你坐镇朝堂,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三日后,我率五万禁军精锐抵达雁门关。关城上血迹未干,可见战事之惨烈。
“陛下!”守将跪地痛哭,“侯爷为救我们这些残兵,才……”
"详细说来!"
原来陈芝儿到北疆后,发现边军士气低落。为提振军心,她亲自带队突袭,连战连捷。直到三日前,探子误报敌军主帅位置,她带三百轻骑深入敌后,结果……
“鹰嘴崖在何处?”
“往北五十里,已是北狄腹地。”守将指着地图,“四面悬崖,只有一条路可上……”
我立刻召集众将议事。副将们个个面如土色——五万对二十万,胜算渺茫。
“陛下,不如等后续援军……”
“等援军到,陈芝儿早成白骨了!”我一拳砸在案上,“明日寅时出发,轻装疾进!”
当夜,我独自在帐中研究地图。帐帘突然掀起,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
“厉欣怡?!”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伤……”
她脸色仍有些苍白,却已换上一身戎装:“听说你要去送死,我只好来收尸了。”
我一把抱住她,却又赶紧松开:“胡闹!你伤还没好……”
“放心,我不上阵。”她神秘一笑,“只是来献计的。”
她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这是北狄王庭的布防图,我从……特殊渠道弄来的。”
我仔细查看,图上连暗哨位置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这……”
“阿史那律死后,他几个儿子争位。”厉欣怡冷笑,“我稍微……挑拨了一下。”
原来她利用青楼旧部的关系,挑动北狄内讧。如今围困陈芝儿的只是其中一部,其余兵力都被牵制在王庭。
“所以只要速战速决……”
“就能在他们反应过来前救出陈芝儿。”她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我赶紧扶她坐下:“你不要命了?伤成这样还奔波……”
“比起陈芝儿为你做的,这算什么?”她苦笑道,“那傻丫头明明喜欢你,却……”
“我知道。”我握紧她的手,“等救她回来,我们三人...好好谈谈。”
厉欣怡怔了怔,突然红了脸:“谁要跟你三人……不知羞……”
次日拂晓,大军悄然出发。厉欣怡执意随行,我只好安排她待在后勤营。
五万铁骑如利剑出鞘,直插北狄腹地。沿途小股敌军望风而逃,我们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
第三日黄昏,鹰嘴崖已遥遥在望。那是一座陡峭的山峰,山顶隐约可见残破的旌旗。
“陛下,前方发现敌军大营!”斥候来报,“约八万人,将鹰嘴崖围得水泄不通!”
我举起望远镜——山脚下密密麻麻全是帐篷,北狄人显然打算困死陈芝儿。
“传令,全军休整,子时突袭!”
夜色如墨,五万铁骑衔枚疾走。当距离敌营还有三里时,我下令点燃火把——
“杀!”
铁骑如潮水般涌向敌营。北狄人显然没料到会有援军,仓促应战。我军势如破竹,很快杀到山脚下。
“陛下小心!”亲卫突然将我扑倒。
一支冷箭擦着头盔飞过。抬头望去,山坡上埋伏着数百弓箭手!
“盾阵!”
铁盾层层叠起,箭雨叮叮当当落在上面。借着这个空档,我亲自带一队精锐向山上冲去。
“陈芝儿!”我边跑边喊,“坚持住!”
山顶传来微弱的回应:“叶……凡……”
是她的声音!我精神大振,加快脚步。突然,一块巨石从上方滚落!
“闪开!”
亲卫们纷纷躲避,我却迎着巨石冲上去,定国剑出鞘——
“锵!”
巨石被一剑劈开!碎石飞溅中,我看到山顶平台上,陈芝儿拄剑而立,身后是仅存的几十名士兵。
“笨蛋……”她声音嘶哑,“来送死吗……”
我冲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她:“要死一起死!”
她浑身是伤,最严重的一处在腹部,简单包扎的布条已被血浸透。但她的眼睛依然明亮,在看到山下战况时甚至露出笑意:
“用火攻?学我的……”
原来厉欣怡趁乱点燃了敌营粮草,此刻北狄大营已是一片火海。
“还能走吗?”我问。
她推开我,倔强地站直:“当然!”
下山比上山更难。陈芝儿失血过多,几次险些栽倒。我干脆背起她,在亲卫掩护下且战且退。
“放我下来……”她虚弱地抗议,“你是皇帝……”
“闭嘴。”我喘着粗气,“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她突然在我耳边轻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也这么背过我……”
我当然记得。那时她还是个假小子,我也是个愣头青。谁能想到会有今天……
回到大营时,天已微亮。厉欣怡早备好了热水和伤药,见到我们立刻迎上来。
“傻丫头……”她红着眼眶给陈芝儿处理伤口,“逞什么能!”
陈芝儿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在笑:“哟,''天下第一美人''也来了?”
看着她们斗嘴,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军医说陈芝儿虽伤重但无性命之忧,休养月余即可。
“报——”斥候急匆匆闯进来,“北狄援军到了,距此不足十里!”
我走到帐外,只见地平线上烟尘滚滚,至少十万大军压境!
“准备迎战!”我厉声下令。
陈芝儿却让人抬着她出来:“等等!那旗帜……是白旗!”
果然,烟尘中最显眼的是一面白色大纛——北狄人投降时才会用的颜色。
很快,一队使者前来求和。为首的竟是北狄三王子,他跪地献上降书,愿割让河套草原,并赔偿黄金百万两!
“为何突然求和?”我冷声问。
三王子抬头,眼中满是恐惧:“陛下不知?昨夜王庭发生政变,我大哥……被杀了。”
我看向厉欣怡,她冲我眨眨眼。原来她的“挑拨”如此彻底!
经此一役,北狄元气大伤,至少十年无力南侵。而我带着重伤的陈芝儿和得意洋洋的厉欣怡,踏上了归途。
马车上,陈芝儿昏昏沉沉地靠在我肩头。厉欣怡一边给她换药,一边小声问我:
“真要立我为后?朝臣们……”
“他们会同意的。”我握住她的手,“不过在那之前,有件事必须做。”
“什么?”
我看向窗外渐近的京城轮廓:“改革复兴。让大夏真正强大起来,才不负那些为我们流血的人。”
陈芝儿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句什么,抓紧了我的衣袖。厉欣怡笑着摇摇头,轻轻握住我们两人的手。
夕阳西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23章 金銮对弈
养心殿内,一缕檀香袅袅升起。
我执黑子,苏定方执白子,棋盘上已杀得难解难分。老将军虽已七十高龄,棋风却依旧凌厉如刀。
“陛下这一手''镇神头'',老臣险些着了道。”苏定方捋须笑道,落下一子反制。
窗外春雨淅沥,打湿了新发的柳枝。自北疆凯旋已过半月,朝局渐稳,但更大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报——”小太监轻手轻脚进来,“忠勇侯求见。”
“宣。”
陈芝儿大步流星走进来,肩伤已愈,只是左臂还吊着绷带。看到我们在下棋,她撇撇嘴:“陛下好雅兴。”
“来得正好。”我推过一盘蜜饯,“尝尝江南新贡的梅子。”
她捏起一颗丢进嘴里,顿时酸得皱起脸:“苏老将军,您评评理——陛下要改革科举,那群老学究都快把我府门槛踏平了!”
苏定方笑而不语。我放下棋子:“他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祖宗之法不可变''呗。”陈芝儿学着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什么寒门学子不通经义,若允许他们凭算学、兵法参考,岂不天下大乱?”
我冷笑一声。这些世家大族,无非是怕失去对仕途的垄断。
“陛下,”苏定方突然道,“老臣倒有个主意。”
“将军请讲。”
“何不先从武举开始?那些武将家的纨绔,早该收拾收拾了。”
我眼前一亮。确实,比起文官集团,军方改革阻力会小很多。更何况有苏定方这样的开国元老支持……
正说着,唐若雪抱着一摞奏折进来,见到陈芝儿便皱眉:“你伤还没好,到处跑什么?”
“哟,公主殿下管得真宽。”陈芝儿嘴上不饶人,却乖乖坐直了身子。
唐若雪把奏折放在案几上:“皇兄,这是各地清丈田亩的结果。”
我翻开最上面一本,眉头越皱越紧。江南富庶之地,竟有七成田地记在世家名下,而缴税的不足三成!
“查!”我拍案而起,“让锦衣卫去查,这些田地是怎么到他们手里的!”
“已经查过了。”唐若雪苦笑,“大多是''投献''——百姓为避税,自愿将田地挂在功名人家名下。”
陈芝儿插嘴:“这不就是变相兼并吗?”
“正是。”苏定方叹息,“老臣年轻时,自耕农还有十之五六,如今……”
我踱到窗前,雨水顺着琉璃瓦滴落。登基以来,我才真正看清这个帝国的顽疾——土地兼并、科举僵化、军备废弛……若非北狄内乱,恐怕此刻铁骑早已南下。
“改!必须改!”我转身道,“拟旨:即日起,清丈全国田亩,无论王公贵族,一律按实缴税!”
唐若雪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会触动太多人的利益。
“陛下三思。”苏定方沉声道,“眼下朝局初定……”
“正因为初定,才要快刀斩乱麻。”我打断他,“等那些世家结成朋党,就更难动了。”
正争论间,厉欣怡匆匆进来,脸色异常凝重:“出事了。”
她递过一封密信。我展开一看,是陈芝儿的副将写来的——北疆边军发生哗变,起因正是清丈田亩触及了将领利益!
“岂有此理!”我怒火中烧,“朕在前线拼命时,他们在后方侵吞军田?”
陈芝儿抓过信扫了一眼,转身就往外走:“我去处理。”
“站住!”我叫住她,“你伤还没好。”
“那帮兔崽子我了解。”她冷笑,“给他们脸了!”
我看向苏定方,老将军会意:“老臣随忠勇侯同去。”
二人离去后,唐若雪忧心忡忡:“皇兄,改革是不是太急了?”
“不急不行。”我走到大夏疆域图前,“北狄虽暂退,西域诸国又蠢蠢欲动。若不大刀阔斧,十年后我们拿什么抵御外侮?”
厉欣怡突然道:“或许……该换个法子。”
“嗯?”
她狡黠一笑:“世家大族最在乎什么?面子。不如先从他们子弟入手……”
听完她的计划,我和唐若雪面面相觑。这女人……太毒了!
三日后,太极殿早朝。
我当众宣布成立“皇家书院”,招收天下英才,无论出身。更爆炸的是,书院将教授算学、兵法、乃至海外奇技!
“陛下!”礼部尚书当场跪了,“这……这有违圣人之道啊!”
“爱卿别急。”我笑眯眯地说,“书院院长由永安公主担任,朕亲自授课。”
这话一出,反对声小了一半。毕竟没人敢公然质疑皇帝和公主。
“至于学员……”我故意顿了顿,“就从各位爱卿家中择优录取吧。表现优异者,可直接入翰林院。”
朝堂顿时炸开了锅。翰林院!那可是通往内阁的捷径!原本义愤填膺的大臣们,瞬间开始盘算自家哪个子侄聪慧……
退朝后,厉欣怡在御花园等我,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怎么样?”
“厉害。”我由衷赞叹,“不过你真要亲自教那些纨绔礼仪?”
“不然呢?”她眨眨眼,“总得让他们知道,青楼出身的郡主,比他们这些''贵公子''强在哪。”
我忍不住揽她入怀。这样的女子,怎能不爱?
一月后,皇家书院正式开学。出乎意料的是,报名者远超预期——不仅世家子弟抢破头,连寒门学子也纷纷来投。
唐若雪忙得脚不沾地,却乐在其中。她将算学与经义结合,设计出一套全新的考核体系。连最古板的大儒看了,也不得不承认实用。
而北疆那边,陈芝儿和苏定方双管齐下——该杀的杀,该赏的赏,很快平息了哗变。更妙的是,她趁机推行“军功授田制”,将士们无不欢欣鼓舞。
盛夏时节,我微服私访书院。操场上一群少年正在演练兵法,领头的赫然是礼部尚书的孙子!那小子以前是个斗鸡走马的纨绔,如今却像模像样地指挥"作战"。
“陛下。”唐若雪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第一批学员月底就要结业了。”
“有可造之材吗?”
“不少。”她递过一份名录,“尤其寒门学子,格外刻苦。”
我翻看着,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柳青?这不是……”
“嗯,柳侍郎的私生子。”唐若雪轻叹,“那孩子不知道父亲是谁,全靠母亲洗衣为生。”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厉欣怡被一群学生围着,正在讲解什么。阳光透过树荫斑驳地洒在她身上,美得不像凡尘中人。
“皇兄打算何时立后?”唐若雪突然问。
我笑了笑:“等她准备好。”
“那陈芝儿呢?”
这个问题让我沉默。陈芝儿的心意,我何尝不知?但……
“陛下!”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忠勇侯回京了!”
陈芝儿比上次见面黑了不少,却更显英气。她风尘仆仆地闯进御书房,把战报往案几上一拍:
“搞定!”随即抓起我的茶盏一饮而尽,“咦?茉莉花茶?”
“安乐郡主的新配方。”我笑道,“喜欢吗?”
她撇撇嘴:“娘娘腔。”却忍不住又倒了一杯。
我详细询问北疆情况,她一一作答。说到处置哗变将领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张副将跟了我爹十几年……但军法如山。”
我拍拍她的肩:“辛苦了。”
“不辛苦。”她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要立厉欣怡为后?”
我心头一跳:“谁说的?”
“满朝文武都在猜。”她别过脸,“放心,我……没意见。”
看着她紧握的拳头,我鬼使神差地握住她的手:“芝儿,其实……”
“报——”一名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西域急报!龟兹国联合三十六国,陈兵二十万于玉门关!”
陈芝儿猛地站起:“我去!”
“不行!”我也站起来,“你刚回来……”
"正因为刚回来,敌人才想不到!"她眼中燃起战意,"给我三万铁骑,必破龟兹!"
我久久凝视着她,终于点头:“好。但有个条件。”
“什么?”
“活着回来。”我轻声道,“我……有话对你说。”
她怔了怔,突然笑了:“放心,老娘命硬得很!”
当夜,我在御花园设宴为她饯行。厉欣怡亲自斟酒,唐若雪抚琴助兴。月光如水,琴声悠扬,恍惚间竟像回到了从前。
“敬忠勇侯。”我举杯,“凯旋之日,朕必亲迎于十里长亭!”
陈芝儿一饮而尽,突然拔剑起舞。剑光如练,在月下划出璀璨的轨迹。最后一式,她将剑尖指向西方:
“龟兹小儿,等着受死吧!”
厉欣怡和唐若雪同时鼓掌。我看着这三个改变我命运的女子,心中满是暖意。
无论前路多难,有她们在,这江山——我必不负!
第24章 血战玉门
秋风卷着黄沙掠过戈壁,玉门关的城墙在暮色中如同蹲伏的巨兽。
我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敌营。陈芝儿离京已半月,按行程昨日就该抵达,却至今杳无音信。
“陛下,风大了。”亲卫递上大氅。
我摇摇头。比起西域刺骨的寒风,更让我心焦的是军报——龟兹国这次来势汹汹,不仅联合了西域三十六国,还重金聘请了波斯火器专家!
“报——”斥候飞奔上城,“西北三十里发现大军!”
“是忠勇侯?”
斥候面色古怪:“看旗号……像是北狄人!”
我心头一震。北狄刚败,怎会出现在西域?除非……
“开城门!备战!”
号角声响彻关城。守军迅速就位,弓弩上弦,滚石热油准备就绪。远处沙尘渐近,果然是一支北狄装束的铁骑!
但奇怪的是,他们打着白旗。
“陛下!”一名将领惊呼,“领军的……好像是阿史那家族的!”
我眯眼望去,只见队伍前方,一个身着北狄王袍的少年策马而来。他高举双手示意无害,身后骑兵也都卸下了武器。
“放吊篮。”我下令,“让他一个人上来。”
少年被吊上城楼,见到我立刻行了一个标准的中原礼:“大夏皇帝陛下,小王阿史那云,奉祖母之命特来助战。”
“阿史那云?”我回忆了一下,“阿史那律的……”
“幼子。”少年苦笑,“父王死后,几位兄长自相残杀,祖母带着我逃到漠北。听闻西域犯境,特来报陛下不杀之恩。”
我这才注意到他眉眼间确有几分阿史那律的影子,但气质截然不同——温润如玉,更像中原人。
“你祖母是……”
“萧氏。”少年语出惊人,“她说……是陛下的姑母。”
我脑中轰然作响。先帝确实有个妹妹嫁到北狄,没想到还活着!而且能在北狄内乱中保全幼孙,必是个厉害人物。
正犹豫间,远处又扬起沙尘。这次是熟悉的玄色旌旗——陈芝儿到了!
“开城门!”
当陈芝儿风尘仆仆冲上城楼时,看到阿史那云差点拔剑:“北狄小儿!”
“自己人。”我拦住她,“你怎么迟了一日?”
“路上端了龟兹一个辎重营。”她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缴获了不少好东西。”
她递过一份清单,我扫了一眼顿时大喜——三百架波斯火炮!难怪龟兹敢来犯边,原来仗着这个。
“不过……”陈芝儿压低声音,“龟兹军中混有唐家余孽,领头的叫唐玉。”
唐玉?我回忆了一下,似乎是唐修远的庶子,一直不受重用,没想到逃到了西域。
“陛下,”阿史那云突然开口,“小王愿为前锋,给唐玉一个''惊喜''。”
陈芝儿挑眉:“你小子有什么能耐?”
少年腼腆地笑了,从怀中取出一枚骨笛:“我们北狄人……最懂驯狼。”
当夜,军事会议持续到三更。陈芝儿主张主动出击,以火炮对火炮;阿史那云则建议诱敌深入,利用地形围歼;老成持重的守将们则想固守待援……
“报——”斥候惊慌闯入,“敌军开始炮击!”
我们冲上城楼,只见远处火光连闪,随即爆炸声震耳欲聋!城墙剧烈摇晃,一段女墙直接被炸塌!
“隐蔽!”
陈芝儿一把将我扑倒,碎石擦着她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炮击持续了约一刻钟才停歇,城中多处起火。
“射程比我们的远……”陈芝儿吐掉嘴里的沙子,“得想办法毁了那些炮。”
阿史那云突然道:“我可以带狼群夜袭。”
“不行!”我断然拒绝,“太危险。”
“陛下,”少年目光坚定,“祖母说过,我们欠萧家的……该还了。”
最终定下计策:阿史那云带死士和狼群破坏敌炮,陈芝儿率主力随后掩杀,我坐镇中军。
子时,一支奇兵悄然出城。阿史那云吹响骨笛,数百头草原狼如鬼魅般融入夜色。我站在城楼上,手心全是汗。
约莫一个时辰后,敌营突然骚动起来!火光四起,狼嚎与惨叫混杂。陈芝儿立刻带兵杀出,铁骑如潮水般涌向敌营。
“陛下!”亲卫突然指着东侧,“有埋伏!”
果然,一支重甲骑兵从沙丘后杀出,直取陈芝儿侧翼!领军之人银甲白袍,正是唐玉!
“备马!”我厉声道。
“陛下不可!”众将跪地劝阻。
我充耳不闻,披甲执剑冲下城楼。陈芝儿陷入重围,我岂能坐视不理?
城门大开,五千禁卫铁骑随我杀出。夜风呼啸,刀光如雪,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河阳县的战场。
“陈芝儿!”
混战中,我看到她被三名敌将围攻,左支右绌。定国剑出鞘,一剑斩落一名敌将头颅!
“叶凡?”陈芝儿又惊又怒,“你……”
“闭嘴!专心杀敌!”
我们背靠背迎战潮水般的敌人。唐玉在远处冷笑:“好一对亡命鸳鸯!今日就让你们做同命鬼!”
他挥手间,又一队重骑兵压上。就在危急时刻,敌营后方突然大乱——阿史那云得手了!
“撤!”唐玉见势不妙,调转马头就跑。
“想跑?”陈芝儿张弓搭箭,一箭射穿他的肩膀!
唐玉惨叫一声,仍拼命逃窜。我们正要追击,敌营中突然升起一团诡异的绿色火焰!
“毒烟!快退!”
那绿烟所过之处,士兵纷纷倒地抽搐。我们不得不撤回城中,眼睁睁看着唐玉残部逃入戈壁深处。
清点战场,虽毁敌炮三百余架,毙敌过万,但我军也折损三千精锐。更糟的是,阿史那云和五十死士未能归来……
“找!”我红着眼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直到天明,搜索队才在沙丘后发现奄奄一息的少年。他浑身是伤,怀中却紧紧抱着那支骨笛。
“狼……都死了……”他气若游丝,“但任务……完成了……”
军医全力救治,但他的气息仍越来越弱。临终前,他递给我一封染血的信:“祖母……给陛下的……”
我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漠北有兵十万,可助君平天下。——姑母萧月”
少年咽气时,朝阳正跃出地平线。我命人将他厚葬,骨笛随葬。这个身上流着两国血脉的少年,用生命诠释了何为忠诚。
三日后,龟兹遣使求和。我本欲拒绝,陈芝儿却劝道:“我军粮草将尽,不如见好就收。”
于是订下城下之盟:龟兹赔偿战马万匹,黄金五十万两,并交出唐家余孽。
“唐玉跑了。”陈芝儿咬牙切齿,“不过抓到了他妹妹。”
“唐琳?”我回忆了一下,“那个嫁给龟兹王子的?”
“嗯,现在是个寡妇。”她冷笑,“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我亲自去地牢见了这位“故人”。唐琳虽蓬头垢面,却依然掩不住傲气。
“要杀要剐随你便。”她别过脸,“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
“朕不杀你。”我淡淡道,“只是好奇,唐玉为何对朕恨之入骨?”
她突然笑了:“因为你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皇位,权力,还有……唐若雪。”
我心头一震。原来唐玉对若雪……
“疯子!”陈芝儿听不下去,一把揪住唐琳的衣领,“若雪是他亲妹妹!”
“那又怎样?”唐琳狞笑,“我们唐家人,从来只在乎自己想要什么。”
我命人将她押回京城交给唐若雪处置。回程前,陈芝儿带我去看了阿史那云的墓。
“可惜了。”她轻抚墓碑,“多好的孩子……”
“他祖母还在漠北。”我取出那封信,“十万大军……”
“你想联合北狄?”陈芝儿瞪大眼睛,“他们可是……”
“不再是敌人了。”我望向北方,“有了这十万铁骑,西域可定,边关可安。”
她沉思片刻,突然单膝跪地:“臣请命出使漠北!”
“不行!”我断然拒绝,“太危险。”
“正因为危险,才该我去。”她目光灼灼,“陛下忘了?我最擅长的就是……化敌为友。”
我久久凝视着她倔强的脸庞,终于点头:“带足护卫,三个月内必须回来。”
“遵旨!”她咧嘴一笑,“不过走之前……有件事想告诉陛下。”
“嗯?”
她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了句话,然后不等我反应,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我站在原地,耳根发烫。她说的是——
“等臣回来,请陛下赐婚。”
第25章 三凤来仪
腊月初八,瑞雪兆丰年。
我站在太极殿前,望着工匠们悬挂彩灯。再有七日就是封后大典,整个皇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陛下。”礼部尚书捧着章程过来,“大典流程还需您过目。”
我随手翻看,突然皱眉:“为何没有忠勇侯的名字?”
“这……”老尚书支支吾吾,“按制,未婚女子不宜担任……”
“改。”我合上册子,“封后与赐婚同日进行。”
老尚书目瞪口呆:“陛、陛下要同时娶两位娘娘?”
“三位。”我纠正他,“还有永安公主。”
“哐当”一声,老尚书直接跪了:“陛下!这……这于礼不合啊!”
“礼是人定的。”我拂袖而去,“让翰林院重拟章程。”
回到养心殿,厉欣怡正在试穿凤冠霞帔。见我进来,她转了个圈:“好看吗?”
金线绣成的凤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她肤若凝脂。我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美极了。”
“油嘴滑舌。”她轻捶我胸口,“听说你要把陈芝儿和若雪也娶了?”
我心头一跳:“你……不介意?”
“介意有用吗?”她白我一眼,“那傻丫头为你出生入死,若雪又是你亲妹妹……”
“若雪不一样。”我急忙解释,“她只要个名分,不会……”
“知道。”她捂住我的嘴,“我又不是醋坛子。”
正说着,唐若雪抱着一摞账本进来,看到我们这样,立刻转身要走。
“站住。”我叫住她,“正好有事商量。”
听我说完计划,唐若雪耳根通红:“皇兄!这……这成何体统!”
“西域之行让我想通了。”我正色道,“人生苦短,何必在意世俗眼光?”
“可史书会怎么记载……”
“那就让史官写——”厉欣怡插嘴,“陛下为安抚功臣,不得已纳了三房。”
唐若雪哭笑不得:“哪有这样写史的……”
“就这么定了。”我一锤定音,“等陈芝儿从漠北回来,立刻办典礼。”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跌跌撞撞闯进来:
“陛下!忠勇侯……出事了!”
我腾地站起,脑中一片空白。信使递上染血的军报——陈芝儿在漠北遭遇暴风雪,与亲卫失散,生死不明!
“备马!”我厉声道。
“陛下三思!”唐若雪拦住我,“漠北天寒地冻……”
“让开!”我几乎失控,“她不能有事……绝不能……”
厉欣怡突然抓住我的手:“冷静!你现在去有什么用?”
“那怎么办?”我声音发颤。
她转向信使:“最后一次见到忠勇侯是在何处?”
“黑水河畔……遭遇狼群……”
狼群?我猛然想起阿史那云的骨笛!立刻命人去取来,又调集三千精锐,准备亲自北上。
“我也去。”厉欣怡披上狐裘。
“不行!你伤……”
“少废话。”她已跨上战马,“论找人,我比你在行。”
唐若雪匆匆追出来:“带上传讯烟花,找到人就放红色信号。”
风雪中,我们疾驰出城。沿途百姓纷纷跪拜,不知皇帝为何冒雪出征。
七日后,抵达黑水河。牧民说前几日确实有狼群袭击商队,一个中原女子救了他们,自己却坠入冰窟……
“冰窟在哪?”我揪住牧民的衣领。
“下、下游三里……”
我们沿着冰河搜寻,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厉欣怡发现一处冰面有拖拽痕迹,顺着痕迹来到一个山洞前。
洞内隐约有火光!
”陈芝儿!“我冲进去,却被眼前景象震住——
她确实在这里,但不止一人。一个白发老妇正在给她喂药,旁边还蹲着几头巨狼!
“陛下?”陈芝儿虚弱地睁开眼,“你怎么……”
老妇转身,露出一张与萧太后七分相似的脸:“这就是怀瑾?”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身份:“姑母?”
萧月——先帝的妹妹,阿史那云的祖母——微微颔首:“这丫头掉进冰窟,被我养的狼救了。”
厉欣怡警惕地盯着那些狼。萧月笑了:“别怕,它们不咬人……除非我下令。”
陈芝儿挣扎着坐起来:“姑母答应借兵了……十万铁骑……开春就能南下……”
“别说话。”我按住她,“伤哪了?”
“腿……”她苦笑,“可能……瘸了……”
检查发现她右腿冻伤严重,所幸没伤到骨头。我亲自为她包扎,心疼得说不出话。
“哭什么……”她抬手擦我眼角,“又不是要死了……”
“闭嘴!”我凶她,“再乱跑打断你另一条腿!”
萧月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年轻真好。”突然话锋一转,“怀瑾,听说你要立后?”
我一愣,随即点头:“是。还有……赐婚。”
“三个?”她挑眉,“比你爹强。”
当夜,我们在山洞休息。萧月讲述了她这二十年的经历——如何在宫变后逃到北狄,如何周旋于各部之间,又如何培养阿史那云……
“云儿的事……我听说了。”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那孩子像他娘,心太善。”
次日清晨,风雪稍停。我们用担架抬着陈芝儿返程。萧月送到洞口,说开春会带兵南下。
“姑母不跟我们一起走?”
“还有些旧账要清算。”她抚摸着狼头,眼神冰冷,“阿史那家欠我们萧家的……该还了。”
回京路上,陈芝儿一直昏睡。厉欣怡寸步不离地照顾,甚至用体温为她暖脚。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她。”我轻声道。
厉欣怡白我一眼:“谁关心了?我是怕她瘸了……影响大典。”
陈芝儿突然睁开眼:“什么大典?”
“我们的婚礼。”我握住她的手,“三个一起办。”
她瞪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厉欣怡:“你们……认真的?”
“怎么?”厉欣怡挑眉,“不愿意?”
“不是……”她结结巴巴地说,“就是……有点突然……”
我大笑出声,结果被厉欣怡掐了一把:“小声点!伤患需要休息!”
腊月廿三,小年。
陈芝儿的腿伤好了七成,已能拄拐行走。太医院说完全康复还需时日,但不会留下残疾。
这日早朝,我当众宣布了三桩婚事。朝堂哗然,却无人敢直言反对——毕竟谁也不想同时得罪忠勇侯、安乐郡主和永安公主。
礼部尚书哭丧着脸递上新拟的章程:“陛下,按此流程,需……三日才能完成。”
“太久了。”我皱眉,“一天办完。”
“可这聘礼、纳彩、迎亲……”
“一切从简。”我摆手,“国库银子要用在刀刃上。”
退朝后,唐若雪在御书房堵住我:“皇兄!那些流程……”
“做给外人看的。”我笑道,“咱们自己人,何必拘礼?”
她跺脚:“我是说……真要我……同房?我是你妹啊!”
为打消唐若雪的顾虑,我豁出去了,猛然将她拉到身前,双目深情地看着她,十分严肃地说道:
“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今天要告诉你:我不是你哥,而是来自蓝星熊猫国的穿越人。
我们分处在两个不同的平行世界,怎么可能是亲兄妹呢?”
唐若雪迷惑地瞪大眼睛:“我不信,皇兄骗我!”
“傻姑娘,我忽悠你干啥,你我所处的世界完全不同,大夏也就相当于我们的古代时期。
你们的战争形态还是骑马射箭,我们那儿早已经是飞机大炮,甚至卫星导弹,几千里之外就能消灭敌军,毁灭城市……
我要娶你,是因为穿越到了大夏,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深深地爱上了你!”
唐若雪的眼睛瞪得更大:“我不信!”
没办法,我只好慢慢解释蓝星的政治、历史、科学、文学发展史,还专门用笔描绘了许多张相关的图画。
甚至最后,还用我磁性的嗓音,唱起了在穿越前,因持续关注蓝星蚁国和朗国的战争,而经常刷抖音,很欣赏在网络上流行的英之子乐队的那首《以色列上空的烟火》:
以色列上空的烟火
打破铁穹护体的传说
谁是恐怖?世人擦亮双眼自有定夺
戳破了文明的泡沫
以色列上空的烟火
是圣诞的钟声
是加沙亡魂的痛诉
曾迷信灯塔的方向
原来光芒下阴影更多
那些学不会和平的
终将为自己的傲慢而颤栗着
你会继续流浪失去祖国
以色列上空的烟火
以色列上空的烟火
多行不义必自食其果
多行不义必自食其果
婉转凄凉的曲调,寓意深刻的歌词,战争的残酷冷血,显然深深打动了唐若雪,她的双眼里噙满了泪花……
为了增强效果,我接着又唱了另外一首相当火的英文歌曲:《Boom Boom, Tel Aviv》:
Boom, boom, Tel Aviv.
This is what you get, for all your evil deeds.
You were mocking dead kids, but now you''re getting hit.
Iranian missiles have your entire skyline lit.
And you cry victim and say you didn''t start this.
But the whole world sees that your lies are retarded.
How does it feel to have bombs drop on your civilians?
You could have avoided all this if you wanted to.
But humanity never expected good behavior from you Jews.
Boom, boom, boom.
Boom, boom, Tel Aviv.
This is what you get, for all your evil deeds.
You brought this upon yourself, it''s your time to bleed.
这个曲调和语言的歌曲显然在大夏王朝是不存在的,在被突然灌输了如此大量的信息之后,唐若雪才低语起来:
“皇兄,不,叶凡,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知道她的紧闭的心灵有了松动,便乘热打铁,轻轻捧起她的脸颊,指尖摩挲着她细腻的鼻翼,目光中满是缱绻与炽热:
“雪儿,你可知这茫茫时空,于我而言最珍贵的是什么?不是这穿越而来的奇遇,不是这能改写命运的先机,而是能在这大夏王朝,与你相遇、相知和相伴。”
我觉得这还不够深情,又继续说:
“世人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愿用生生世世的修行,换与你岁岁年年的相守。
你无需迷茫,无需彷徨,无论前路有多少惊涛骇浪,我都会紧紧握住你的手,将你护在身后。
你是我心尖上的朱砂痣,是我魂梦里的白月光,只要有你在身旁,这陌生的时空于我而言,便是最温暖的归处。”
说完后,轻轻将她搂入怀中,此时的唐若雪彻底懵逼了,眼晴里只谜闪着小星星,低语嘤呢着:“凡哥哥,我觉得我好幸福啊!”
我心里嘿嘿奸笑,这个妹纸终于被搞掂了,但嘴上却说:
“雪儿,让你相信还真不容易啊,我是穿越人的身份,可一定要保密。防止发生叛乱!”
还正色道:“此外,给了你名分,这样你才能名正言顺地推行新政。
正在这时,厉欣怡也走进来补刀:“傻丫头,陛下这是给你撑腰呢。有了皇后身份,那些老顽固还敢阻挠改革?”
陈芝儿拄着拐凑过来:“那我呢?”
“你?”厉欣怡戳她额头,“就是个添头!”
腊月三十,除夕。
三顶凤轿同时入宫,在太极殿前行礼。陈芝儿嫌凤冠太重,偷偷卸了一半珠翠;厉欣怡妆容精致,步步生莲;唐若雪则紧张得同手同脚,惹得观礼大臣忍俊不禁。
拜天地时,陈芝儿的拐杖突然断了,整个人栽进我怀里。厉欣怡“不小心”踩到她的裙摆,两人差点打起来。唐若雪在一旁扶额叹息,活像带孩子的娘亲……
“礼成——”
随着礼官的高唱,我们四人被送入洞房。说是洞房,其实是特意改建的暖阁,分了内外三进。
“先说好,”厉欣怡叉腰,“我住里间。”
“那我住外间。”陈芝儿拄着新拐杖,“方便练剑。”
唐若雪左看看右看看:“我……我回自己寝宫?”
“不行。”我拉住她,“今晚必须住这,不然外面该起疑了。”
于是,史上最古怪的洞房花烛夜开始了——厉欣怡在里间研究西域舆图,陈芝儿在外间擦拭宝剑,唐若雪坐在中间绣花,而我……在批奏折。
子时,宫中燃起烟花。我们四人并肩站在廊下观赏,绚烂的光芒映照着彼此的脸庞。
“新的一年……”我轻声道。
“新的开始。”厉欣怡接话。
“新的挑战。”唐若雪补充。
陈芝儿举起拐杖:“新的战争!”
第26章 新政风云
金銮殿上,我端坐在龙椅之中,冕冠上的十二串玉藻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透过珠帘,我看到殿中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新朝气象与旧日阴影在这宽敞的大殿中交织。
“陛下。”礼部尚书王文谦手持玉笏出列,“先帝丧期未满,按制应守孝三年,期间不宜大兴土木,更不宜更改祖制……”
我微微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王爱卿,北狄虎视眈眈,百姓嗷嗷待哺,朕等不起三年。”
王文谦面色一僵,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位三朝元老显然不习惯被年轻皇帝打断。
我站起身,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刺绣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即日起,推行新政十条。其一,整顿吏治,贪污百两者,削职;千两者,流放;万两者,斩!”
殿中一片哗然。我目光扫过群臣,继续道:“其二,改革税制,清丈田亩,无论王公贵族,一律按实纳税!”
这下连最沉稳的老臣都忍不住交头接耳。我看向站在文官首列的唐若雪,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手捧奏章出列:
“臣有本奏。”
我重新坐下:“讲。”
“请陛下准臣增设女子科举,并允许商贾子弟应试。”她声音清冷,却掷地有声,“治国需才,岂可因性别出身而废?”
这下殿中直接炸开了锅。右都御史刘璋当场跪地:“陛下!女子入仕,牝鸡司晨,国将不国啊!”
我冷笑一声:“刘爱卿,永安公主助朕平定叛乱时,你怎么不说这话?”
刘璋脸色煞白,额头抵地:“老臣……老臣……”
“退下。”我一挥袖袍,“再有阻挠新政者,视同抗旨!”
朝会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结束。我回到御书房,刚脱下沉重的冕冠,就听见窗外传来一声轻笑。
“谁?”我警觉地抬头。
陈芝儿单手撑窗棂,一个漂亮的翻身跃入室内。她伤势已好了七八分,只是右腿还有些不便,落地时微微踉跄了一下。
“陛下好大的威风。”她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那群老家伙脸都绿了。”
我无奈摇头:“堂堂忠勇侯,有门不走非要翻窗?”
“走门多没意思。”她大咧咧地在我对面坐下,顺手抓起案上的糕点塞进嘴里,“厉欣怡和若雪呢?”
“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环佩叮当之声。厉欣怡一袭湖蓝色宫装款款而入,身后跟着略显拘谨的唐若雪。
“陛下。”厉欣怡盈盈下拜,眼中却带着揶揄,“臣妾有礼了。”
我伸手扶她:“别闹。”
唐若雪将一叠文书放在案上:“皇兄,这是各地清丈田亩的初步结果。”
我翻开最上面那本,眉头越皱越紧。江南膏腴之地,七成田产竟记在世家名下,而缴税的不足三成!
“查!”我拍案而起,“让锦衣卫……”
“已经派人了。”陈芝儿打断我,“刚收到飞鸽传书,苏州那边出了乱子,清丈官员被打了。”
厉欣怡冷笑:“不奇怪。我这边商税改革也遇到阻力,江南八大家联名上书,说我要''与民争利''。”
“他们算什么''民''?”我怒极反笑,“富可敌国的''民''?”
唐若雪轻声道:“皇兄息怒。改革非一日之功,需循序渐进。”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登基不过月余,我已深深体会到何为"孤家寡人"。若非她们三人相助,只怕早已……
“陛下。”厉欣怡突然凑近,身上淡淡的茉莉香驱散了我的烦忧,“该用膳了。”
御膳房准备了火锅,红汤翻滚,香气四溢。陈芝儿迫不及待地涮了一片羊肉,烫得直吐舌头。唐若雪小口喝着银耳羹,不时往我碗里夹菜。
“对了。”厉欣怡放下筷子,“听说今日朝堂上,刘璋那老东西又找茬?”
唐若雪点头:“他反对女子科举,说会败坏风气。”
“呵。”陈芝儿冷笑,“我明天就带锦衣卫去查查他家,看谁更败坏风气!”
“别胡闹。”我给她倒了杯酒,“刘璋虽迂腐,但在士林中声望很高。动他需从长计议。”
厉欣怡眼珠一转:“我倒有个主意。听说他儿子在国子监欺男霸女,不如……”
四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已是深夜。窗外飘起小雪,殿内却暖意融融。这样的时刻,让我暂时忘却了朝堂上的明枪暗箭。
“陛下。”太监总管在门外轻声禀报,“苏定方老将军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
我心头一紧。这么晚还来,必非小事。
“传。”
片刻后,白发苍苍的苏定方大步走入,铠甲上还带着未化的雪粒:“陛下,北境急报!”
他递上一封火漆密信。我拆开一看,脸色骤变——北狄新可汗阿史那雄继位,集结二十万大军,扬言要“雪耻复仇”!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苏定方沉声道,“边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我将信传给三女。陈芝儿看完立刻站起:“我去!”
“不行。”我断然拒绝,“你伤还没好利索。”
“那谁去?苏老年事已高……”
“朕御驾亲征。”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唐若雪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皇兄!不可!”
厉欣怡也变了脸色:“陛下初登大宝,岂可轻离京师?”
“正因初登大宝,才需立威。”我看向苏定方,“老将军以为如何?”
苏定方沉吟片刻:“老臣愿随陛下亲征。不过……朝中需留可靠之人坐镇。”
我目光扫过三女:“若雪监国,欣怡辅政,芝儿……”
“我跟你去!”陈芝儿急道。
“你留守京城,保护她们。”我按住她的肩膀,“这是圣旨。”
她还想争辩,却在看到我的眼神后沉默了,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我独自站在宫墙上,望着北方出神。雪越下越大,很快在肩头积了薄薄一层。
一件狐裘轻轻披在我身上。厉欣怡不知何时来到身后:“陛下,天寒。”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她靠在我肩头,“担心你。”
我揽住她的腰:“朕没事。”
“骗人。”她仰起脸,“我太了解你了。每次有心事,右眉都会微微抽动。”
我苦笑。确实,北狄来势汹汹,而朝中反对势力未平,此时离京风险极大。但若不亲征,军心难聚……
“欣怡。”
“嗯?”
“若朕有不测……”
她一把捂住我的嘴:“不许胡说!”
月光下,她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你答应过要立我为后的,君无戏言。"
我低头吻住她的唇,雪花落在我们相贴的唇间,瞬间融化。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了,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大夏的征途,也才刚刚启程。
第27章 重重暗流
京城初雪尚未化尽,御驾亲征的旨意已如惊雷般炸响朝野。
反对声浪不出意料地汹涌而来,尤以保守派老臣为甚。
礼部尚书王文谦甚至当庭以头抢地,涕泪横流地哭谏“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古训,言下之意是叶凡不该以身犯险。
“王爱卿,”我端坐龙椅,声音在金銮殿冰冷的空气中回荡,“‘君王死社稷’是气节,但‘天子守国门’亦是责任。北狄铁蹄叩关,朕若龟缩于深宫,何以对得起边疆浴血的将士,何以对得起饱受蹂躏的黎民?”
我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朕意已决!苏定方老将军为帅,忠勇侯陈芝儿领京营精锐随行护驾!监国、辅政之职,永安公主、厉尚宫领旨行事!”
“臣妹、臣妾、臣领旨!”唐若雪、厉欣怡、陈芝儿三人同时出列,声音铿锵,无形中压下了殿内残余的窃窃私语。
陈芝儿一身银色轻甲,英姿飒爽,虽未完全康复,但那股锐气已让不少心怀叵测者心头一凛。
退朝后,御书房内气氛凝重。我迅速签署着调兵、粮草转运的文书,唐若雪在一旁核对,厉欣怡则负责协调户部与兵部的对接。
陈芝儿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进出禀报的官员,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皇兄,北狄新汗阿史那雄,性情暴虐,尤胜其父。他此番集结大军,恐非只为劫掠,必有吞并之志。”唐若雪放下笔,眉宇间忧色深重。
“我知道。”我揉了揉眉心,“所以必须御驾亲征,一战定其胆魄,否则边疆永无宁日。欣怡,京城就交给你和若雪了。新政推行,阻力必然更大,尤其是商税和清丈田亩,江南那边,你要多用些心思。”
厉欣怡盈盈一礼,眼中却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陛下放心。商贾之道,无非‘利’字当头。臣妾自有法子,让他们明白,跟着朝廷走,利更大,更长远。至于那些不识相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艳的弧度,“臣妾在江南,也并非全无根基。”她指的是她执掌皇家商会后,收编整合的昔日青楼情报网,这张网已悄然渗透到许多角落。
“芝儿,”我转向门口的身影,“你的担子最重。朕离京后,京城就是风暴眼。锦衣卫要睁大眼睛,任何风吹草动,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市井之间,尤其是那些对新政阳奉阴违、与北边眉来眼去的,都要给朕死死盯住!宁可错查,不可放过!”
陈芝儿站直身体,右手握拳重重捶在左胸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遵旨!陛下放心,有我在,京城乱不了!谁敢趁陛下不在兴风作浪,我的绣春刀,正好拿他们的血来开锋!”她的眼神如淬火的寒冰,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煞气。
——锦衣卫指挥使衙门——
陈芝儿伤愈后首次正式坐镇。衙门内气氛肃杀,往来校尉步履无声,眼神警惕。她换下了朝会时的银甲,一身玄色飞鱼服衬得她肤色更显白皙,也平添了几分阴鸷。
“指挥使大人,”一名心腹千户呈上一份密报,“您让查的唐相……哦不,前唐丞相旧部,尤其是与北方世家有往来的,有眉目了。”
陈芝儿接过,快速浏览。密报上列着几个名字和官职,其中一个名字让她眼神微凝:兵部武库司郎中,郑怀远。此人曾是唐丞相颇为倚重的门生,唐家倒台后,他竟似未受太大牵连,反而在兵部稳坐至今。
“郑怀远……”,陈芝儿指尖敲击着冰冷的檀木桌面,“查!查他近半年来所有往来信件、经手的军械调拨记录,特别是流向北境边军的。还有,他府上、常去的酒楼、私宅,都给本官布下暗桩,一只苍蝇飞过,本官也要知道它是公是母!”
“是!”千户领命而去。
陈芝儿又拿起另一份卷宗,是关于江南商帮联名抵制商税改革的。她冷笑一声:“一群蛀虫!等陛下凯旋,腾出手来,有你们好看。”她心中盘算着,或许可以从这些商帮入手,顺藤摸瓜,看看朝中是谁在给他们撑腰,与北边又有没有联系。
——皇家商会总部“汇通天下”——
厉欣怡的战场则在另一处。她选了一处临街、位置显赫的大宅作为皇家商会总部,匾额上“汇通天下”四个鎏金大字是她亲笔所题,霸气又不失雅致。楼内装饰一新,既有商贾云集的喧闹,又透着皇家特有的庄重与效率。
此刻,她正召集江南几大商帮在京城的代表议事。厅堂内檀香袅袅,茶香四溢,气氛却有些凝滞。
“厉尚宫,”一位身着苏锦、大腹便便的粮商代表起身,脸上堆着笑,眼底却藏着精明与不满,“您推行的‘商税新政’,十税其三,还要按流水计征……这,这实在是抽筋剥骨啊!江南水患频仍,生意本就难做……”
“张老板此言差矣。”厉欣怡端坐主位,一身湖蓝色宫装,气度雍容,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
“十税其三,乃陛下体恤商贾不易,较之前朝苛捐杂税已是大减。且新政明令废除所有过往杂税、厘金,一税到底,再无盘剥。此乃正本清源,长远来看,是利商利民之举。”
另一位丝绸巨贾接口道:“话虽如此,但新政甫行,商路阻滞,资金周转艰难也是实情。尚宫可否……暂缓执行,容我等喘息?”
厉欣怡端起青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优雅至极,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锐:
“喘息?北狄二十万大军压境,边疆将士枕戈待旦,他们可有喘息之机?朝廷兴修水利,赈济灾民,整饬武备,哪一项不要真金白银?诸位富甲一方,享尽太平,如今国难当头,难道不该与朝廷共担?”
她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众人:
“至于商路阻滞……本宫倒想问问,是朝廷新政阻滞了商路,还是有人……故意囤积居奇,串联罢市,意图胁迫朝廷?”她话音落下,厅内温度骤降。
代表们面面相觑,额头见汗。这位厉尚宫不仅貌美如花,心思更是剔透如水晶,手段也绝非善类。
议事草草结束。厉欣怡回到内堂,贴身侍女捧上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低声道:“小姐,方才有人从门缝塞进来的。”
厉欣怡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素笺,上面用极其拙劣、显然是刻意伪装的笔迹写着几个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厉尚宫,莫要自误。”
字迹下,还画着一艘倾覆的小船,旁边滴着几滴墨点,形如血珠。
侍女吓得脸色发白:“小姐!这……这是威胁!”
厉欣怡盯着那几滴“血珠”,眼中寒芒一闪,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勾起一丝冷笑:
“沉船?血?呵……”她将信笺凑近旁边的烛火,火苗瞬间舔舐而上,顷刻化为灰烬。
“跳梁小丑。”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烬,声音冷冽:
“看来,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也好,水浑了,才能摸到大鱼。去,让‘听雨楼’的人动起来,查查这封信的来路,还有,江南八大家最近和朝中哪位大人走得近,特别是……和兵部有关的。”
——京郊“慈济坊”——
御驾亲征的准备工作如火如荼,但临行前,我心中总有一丝挂碍。
登基月余,忙于朝政,新政效果如何,百姓是否真正受惠?我换上一身半新不旧的青布直裰,扮作游学的书生,只带了两个同样便装、身手极好的大内侍卫,悄然出宫,直往京城最穷苦的所在——京西慈济坊。
这里与巍峨皇城仅一墙之隔,却仿佛两个世界。低矮破败的窝棚挤在一起,街道狭窄泥泞,污水横流。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煤烟、腐物和绝望的气息。正值寒冬,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瑟缩在墙角,眼神麻木。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在泥地里追逐,为了一点残羹冷炙争抢。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新政中“恤孤贫”的条款,看来在这里收效甚微。我拦住一个拄着破木棍、颤巍巍行走的老者:“老人家,官府不是发了过冬的柴炭和米粮吗?”
老者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满是皱纹的脸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发了……发了……一层层发下来,到我们手里,就剩这点喽……”
他颤巍巍地摊开手,掌心只有一小把发黑的碎米和几块指甲盖大小的劣质炭。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贪!层层盘剥!连这点救命的东西都不放过!我强压下怒意,示意侍卫记下。
在一处勉强算得上“粥棚”的地方,排着长长的队伍。施粥的是几个穿着朴素、像是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态度温和。我排在队尾,想看看情况。
轮到我时,盛粥的是个穿着洗得发白青衫的书生。他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结和愤懑,但眼神却很清亮。他舀粥的手很稳,分量也足。
“多谢。”我接过粗陶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这个“游学书生”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我端着粥,并未离开,而是走到一旁,看着长长的队伍和那些麻木的脸孔,深深叹了口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新政煌煌,何时才能真正泽被苍生?”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旁边那青衫书生耳中。他盛粥的动作顿了一下,再次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那光芒里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遇到同类的认同感?
“兄台也知民生疾苦?”他主动开口,声音清朗,却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冷峭,“新政?不过粉饰太平罢了。上面高坐庙堂,动动嘴皮子,下面便有无数的‘聪明人’,将这‘善政’变成刮骨的钢刀,一层层,刮到百姓身上,只剩白骨!”
他的话尖锐如刀,直指时弊。我心中震动,并非因其尖锐,而是因为他精准地道破了新政推行中最大的痼疾——吏治腐败,执行走样!
“兄台此言……未免偏激。”我故意试探,“当今陛下励精图治,锐意改革,总有拨云见日之时。”
“励精图治?”书生冷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讥讽:
“不过是新瓶装旧酒!这大夏的根子早就烂透了!权贵勾结,鱼肉百姓;世家垄断,寒门无路;边将怯懦,外寇猖獗!靠几个看似漂亮的条陈就想扭转乾坤?痴人说梦!”
他越说越激动,清瘦的脸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火焰。
他的话像重锤敲在我心上。虽然偏激,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大夏积弊的深层问题:阶级固化、权力垄断、军备松弛…这正是我日夜忧思,试图通过新政逐步解决的顽疾。
“听兄台谈吐不凡,见识深刻,不知高姓大名?”我正色问道。
“萍水相逢,何须留名。”书生收敛了激动的情绪,又恢复了那种疏离的淡漠,只是眼底的郁结更深,“不过是这浊世中,一个看不过眼,却又无可奈何的……柳青罢了。”他报出了名字,却带着浓浓的自嘲。
“柳青……”我默念这个名字,直觉此人绝非普通落魄书生。他身上的愤懑和深刻的洞察力,以及那份近乎绝望的清醒,都显示他必有来历。
“柳兄见识卓绝,为何不考取功名,入仕为朝廷效力,一展抱负?”我继续试探。
“功名?入仕?”柳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中充满了悲凉:
“为这腐朽的朝廷效力?去和那些蠹虫同流合污?还是去做那粉饰太平、助纣为虐的帮凶?”
他摇摇头,眼神锐利地看向我,“兄台,你似乎对朝廷还抱有幻想?奉劝一句,趁早看清这世道,莫要做无谓的牺牲。”
说完,他不再理会我,转身继续去给饥民盛粥,背影孤直而倔强。
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中波澜起伏。柳青……一个愤世嫉俗的清醒者,一个对朝廷彻底失望的才子。
他的出现绝非偶然。他口中的“腐朽根子”、“权贵勾结”、“寒门无路”,隐隐指向更深层的黑暗。他手中,是否掌握着什么?他又是谁?前朝遗孤?世家弃子?还是……某个巨大阴谋的知情者?
“公子,时辰不早,该回去了。”侍卫低声提醒。
我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柳青的背影,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中。京城的水,果然深得很。这慈济坊一行,收获远超预期。柳青,会是搅动这潭浑水的一条鲶鱼吗?
——御书房夜——
烛火摇曳。我将白日在慈济坊所见所闻,尤其是柳青此人,告知了唐若雪、厉欣怡和陈芝儿。
陈芝儿立刻道:“柳青?我马上让锦衣卫去查!京中所有叫柳青的读书人,祖宗八代都给他翻出来!”
“不可!”厉欣怡出言阻止,“此人言辞犀利,洞悉时弊,对朝廷成见极深。若贸然动用锦衣卫去查,只会坐实他口中‘朝廷鹰犬横行’的言论,更添其恶感。而且……”
她美眸流转,看向我,“陛下既觉此人有用,当以‘才’动之,而非以‘力’迫之。”
唐若雪点头赞同:“欣怡姐姐所言极是。此人既有济世之才,又有愤懑之心,恰如干柴,只缺一点火星。皇兄若能以诚相待,或可引为臂助。贸然追查,反生隔阂。”
我沉吟片刻:“若雪、欣怡言之有理。芝儿,此人暂缓调查,但需留意其行踪,特别是他与何人接触。朕观此人,心中有大不平,或许……与某些我们尚未触及的隐秘有关。”
陈芝儿虽有不甘,还是点头应下:“明白。”
这时,厉欣怡的侍女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厉欣怡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平静,对我道:
“陛下,‘听雨楼’那边有消息了。那封威胁信,虽查不出具体来源,但传递信件的渠道,指向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当铺。而那家当铺背后……隐约有江南盐帮的影子。更重要的是,盐帮在京城的联络人,近几日与兵部武库司的一个书办,有过秘密接触。”
“兵部武库司?”陈芝儿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郑怀远的地盘!”
线索似乎开始串联了。江南商帮的抵制、匿名威胁、兵部武库司的官员、陈芝儿正在调查的唐丞相旧部郑怀远……
“郑怀远……”我敲击着桌面,“芝儿,你的重点,可以放在此人身上了。查他的钱袋子,查他的关系网,更要查清楚,他经手的军械,有没有不该去的地方!特别是……和北边有关的!”
“遵旨!”陈芝儿眼中燃起战意。
几乎是同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夜枭啼鸣——这是陈芝儿手下锦衣卫传递紧急消息的暗号。她快步走到窗边,片刻后回转,手中多了一根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染着暗红血迹的弩箭箭头。她的脸色凝重得可怕。
“陛下,北边刚用鹞鹰送来的,加急。”她将箭头连同包着的油纸放在我案上,“我们在北狄境内活动的探子,截杀了对方一个信使,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这箭头……您看看。”
我拿起那枚冰冷的箭头。形制特殊,三棱带血槽,精钢打造,寒光逼人。更重要的是,在箭头的根部,靠近箭杆连接处,有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錾刻印记——那是一个小小的、扭曲的篆体“夏”字,旁边还有一组编号!
这分明是大夏边军精锐斥候营专用的制式弩箭!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北狄信使身上,竟然带着大夏边军制式弩箭!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派出去的探子,是被自己人泄露了行踪,甚至可能是被自己人配合北狄截杀的!更意味着,北狄大军之中,很可能混入了装备精良的……“自己人”!
“郑怀远……兵部武库司……”我盯着那枚染血的箭头,声音冷得像冰,“查!给朕彻查!所有经手过这批制式弩箭配发记录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要快!在朕离京之前,必须揪出这只内鬼!”
御书房内,烛火不安地跳动。新政的阻力、江南的暗涌、神秘的书生柳青、串联起来的兵部黑手、北狄境内的致命暗箭……重重暗流,在京城内外疯狂涌动,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寒意刺骨。
御驾亲征之路,还未启程,便已杀机四伏。
第28章 科举风波
凛冬已尽,京城的积雪消融,枝头冒出点点新绿。然而,空气中弥漫的并非春日的和煦,而是山雨欲来的压抑。
御驾亲征的各项筹备已近尾声,而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春闱大考,也如期而至。
今年的春闱,因永安公主唐若雪力主推行的“科举革新案”而格外引人注目,女子与商贾子弟首次获得参考资格,在朝野间掀起滔天巨浪。
——贡院之外——卯时初
天色微明,贡院朱红的大门尚未开启,门外已是人山人海。与往年不同,今年的考生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拨。
一拨是以寒门士子和部分开明商贾子弟为主的“新学派”,他们大多聚集在贡院东侧开辟的“女科”考场入口附近。
虽然人数不多,且多为女子,但她们个个眼神坚毅,或捧着书卷默诵,或相互低声鼓励,为首的正是几位在京中小有名气的才女。
唐若雪一身素雅宫装,端坐于临时搭建的监考棚内,神色平静,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她身边站着数位由她亲自挑选、德才兼备的女官和饱学宿儒,负责此次女科考务。
而另一拨,则是以传统士子为主、人数庞大的“守旧派”,他们聚集在正门广场,群情激愤。领头的是几个国子监的监生,正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鼓噪:
“圣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牝鸡司晨,国之将亡!”
“商贾贱业,铜臭满身,岂能与我等圣贤门徒同列?辱没斯文!”
“恢复祖制!驱逐女流!罢黜商贾!”
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更有甚者,开始向女科考场方向投掷烂菜叶、臭鸡蛋。负责维持秩序的京兆府衙役被汹涌的人潮挤得东倒西歪,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暗处——
陈芝儿并未着飞鱼服,而是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玄色劲装,带着十几名同样便装的精锐锦衣卫,混杂在贡院对面茶楼的二楼雅间,冷冷地俯瞰着下方混乱的场面。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并未停留在那些鼓噪的学子身上,而是不断扫视着人群的边缘和角落。
“大人,”一名校尉在她耳边低语,“领头的几个监生,查过了,背景干净,就是读书读迂了,被人当枪使。但人群里……有‘生面孔’。”
陈芝儿微微眯眼:“说。”
“西南角那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下盘极稳,眼神不对,不像是读书人。还有东北角那个缩在人群里、戴斗笠的,走路姿势……像是行伍出身,而且刻意遮掩了虎口的茧子,那是长期握刀才会有的。”
“行伍?虎口茧?”陈芝儿心中警铃大作。联想到那枚带血的制式弩箭,还有正在被秘密调查的兵部武库司郎中郑怀远……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盯死那两个!看他们和谁接触!还有,人群里但凡有煽风点火特别起劲、但脸生的,都给我记下来!”
就在这时,下方冲突骤然升级!
一个裹着臭鸡蛋的布包呼啸着砸向女科考棚!眼看就要落在唐若雪身前!
“公主小心!”护卫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一枚小石子后发先至,精准地将那布包击飞,臭鸡蛋汁液溅了旁边鼓噪的学子一身。
出手的正是陈芝儿!她指间还拈着另一枚石子,眼神冰冷地扫过下方。
然而,这一击如同捅了马蜂窝。守旧派学子被激怒了,不知谁大喊一声:“她们有埋伏!打!”
人群彻底疯狂,如潮水般涌向女科考场入口,推搡、撕打,场面彻底失控!衙役们被冲散,几个女考生吓得花容失色。
“动手!维持秩序!保护公主和考生!敢冲击考场、殴打考生者,格杀勿论!”
陈芝儿的声音通过内力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铁血的杀伐之气!
“是!”早已埋伏在四周屋顶、巷口的锦衣卫精锐如同鬼魅般现身,清一色的玄衣劲装,绣春刀虽未出鞘,但那森然的气势瞬间震慑全场!
锦衣卫训练有素,三人一组,迅速切入混乱的人群。
他们没有拔刀,而是用刀鞘、擒拿手法,精准地制伏冲在最前面、下手最狠的几个暴徒,尤其是陈芝儿点出的那两个“生面孔”!
场面瞬间被控制住大半。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异变陡生!
那个被陈芝儿盯着的、戴斗笠的“行伍”汉子,眼看无法趁乱脱身,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淬了幽蓝光泽的匕首,竟是不管不顾,直接刺向离他最近的一名正在维持秩序的锦衣卫校尉的后心!动作狠辣迅捷,绝对是军中搏杀的路数!
“小心!”陈芝儿厉喝一声,身形如电,直接从二楼窗口飞身扑下!
那校尉反应也是极快,听到风声,下意识侧身躲避,匕首擦着他的肋下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但戴斗笠的汉子一击不中,毫不停留,匕首反手一划,直取校尉咽喉!这一下又快又毒,校尉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毙命当场!
“当!”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陈芝儿及时赶到,手中未出鞘的绣春刀精准地格开了这致命一击!
巨大的力量震得那汉子手臂发麻,斗笠也被震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脸!
“北狄人?!”陈芝儿瞳孔一缩,对方虽然穿着汉服,但那粗犷的轮廓和凶狠的眼神,绝非中原人士!
刀疤脸汉子见身份暴露,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不再掩饰,口中发出一声怪异的呼哨,竟不再理会陈芝儿,而是猛地将匕首掷向考棚方向——目标赫然是端坐其中的永安公主唐若雪!
同时,他另一只手迅速探入怀中,似乎要掏什么东西!
“找死!”陈芝儿杀意沸腾!她岂容对方伤害唐若雪?格开匕首后,她身形如影随形,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绣春刀终于出鞘!
刀光一闪!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纯粹的速度与力量!
“噗嗤!”
刀疤脸汉子探入怀中的手僵住了,喉咙处出现一道极细的血线。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精致却眼神冰冷的女子,嗬嗬两声,轰然倒地。
至死,他怀里掏出的东西也仅露出一角——赫然是一枚刻着北狄狼头图腾的骨哨!
混乱的人群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惊呆了。那些鼓噪的学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陈芝儿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绣春刀归鞘,动作干净利落。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人群,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扰乱考场,冲击朝廷命官,形同谋逆!再有妄动者,此人便是下场!锦衣卫听令!所有人原地蹲下,接受盘查!敢有异动,格杀勿论!”
在绣春刀和北狄细作尸体的双重威慑下,再无人敢动。混乱的场面被彻底镇压。京兆府衙役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上前配合锦衣卫维持秩序。
唐若雪自始至终端坐未动,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镇定。她看向场中宛如女战神般的陈芝儿,微微颔首致意。
——御书房——深夜
烛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得能滴出水来。陈芝儿、唐若雪、厉欣怡都在。
“查清楚了!”陈芝儿将一份染血的密报拍在御案上,眼中怒火熊熊:
“那个被杀的刀疤脸,是北狄‘苍狼卫’的探子!他怀里搜出的骨哨是联络用的!更关键的是,我们在清理现场时,从一个吓瘫了的学子身上,搜到了这个!”她拿出一张折叠的、浸着汗渍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写成,需用火烤才能显现:
“考场乱起,趁隙取‘鹰巢图’,交‘老地方’。”
“‘鹰巢图’?”我心头剧震。那是大夏布置在北狄境内所有秘密情报据点的分布图!是绝对的绝密!只有兵部职方司主官、锦衣卫指挥使和我等寥寥数人知晓其存放之处!
“他们想趁乱盗取鹰巢图!”厉欣怡失声道,“好毒的计!利用科举风波制造混乱,吸引注意,真正的目标是窃取我大夏在北狄的耳目!若非芝儿姐姐当机立断……”
后果不堪设想!一旦“鹰巢图”落入北狄之手,大夏在北狄的情报网络将被连根拔起,御驾亲征无异于盲人骑瞎马!
“送信的人呢?‘老地方’是哪里?”我声音冰冷。
“送信的学子吓傻了,只说是有人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考试时偷偷把纸条塞进女科考场某个指定的座位下。他根本不知道内容。”
陈芝儿恨声道,“至于‘老地方’,还在查,但指向城南一带,那里鱼龙混杂,排查需要时间。”
她顿了一下,眼中寒光更盛:
“陛下,这纸条上的笔迹,虽然刻意模仿,但起笔收锋的习惯……和我之前调阅的兵部武库司郎中郑怀远的部分批文,有七分相似!而且,那个刀疤脸北狄细作使用的淬毒匕首,其锻造手法……极像京畿卫戍部队配发的制式短刃!而近半年京畿卫戍部队的军械补充,正是由兵部武库司负责!”
线索,终于清晰地指向了郑怀远!通敌叛国,铁证如山!
我猛地站起身,一股暴戾的杀意在胸中翻腾:
“郑怀远!好!好得很!朕还没动他,他倒先给朕送了一份大礼!”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陈芝儿:
“芝儿,郑怀远不能留了,但也不能现在就动。他在兵部经营多年,党羽不少,贸然抓捕,恐打草惊蛇,惊动他背后更大的鱼,甚至可能逼得北狄提前发动进攻。”
“陛下的意思是?”陈芝儿问道。
“你亲自去一趟北境!”我斩钉截铁地说:
“明面上,是奉旨巡查边防,整饬军纪,为朕亲征打前站。暗地里查清三点:
第一,查清郑怀远这条线在北境边军中究竟渗透到了什么程度!特别是那批流出的制式军械的去向!
第二,拿到郑怀远通敌卖国、私售军械给北狄的确凿铁证!
第三,秘密接管‘鹰巢’,更换联络方式,确保情报网安全!此事关系重大,非你不可!”
陈芝儿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战意,单膝跪地:“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能亲手去揪出这些蛀虫内鬼,正是她最渴望之事。
“此行凶险异常。”我看着跪在地上的身影,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与担忧,“郑怀远在北境必有同党,甚至可能与北狄勾结设伏。你要带足人手,万事小心。”
“陛下放心。”陈芝儿抬起头,脸上是自信而坚定的笑容,“想杀我陈芝儿,没那么容易!”
唐若雪和厉欣怡也上前,眼中满是关切。唐若雪道:“芝儿姐姐,千万保重。”厉欣怡则塞给她一个小巧的锦囊:“里面是我调制的几种救急药丸和识别迷药的香片,或许用得上。”
“谢了。”陈芝儿爽快收下。
我挥了挥手:“若雪,欣怡,你们先退下。朕……还有事交代忠勇侯。”
二女会意,担忧地看了陈芝儿一眼,默默退出了御书房。
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我们两人。烛火跳跃,在陈芝儿英气勃勃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绣春刀柄。
“芝儿……”我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
“嗯?”她抬起头,眼神有些躲闪,不复平日的飒爽。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轻声问。
陈芝儿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丝怀念的弧度:“当然记得。在河阳县的山林之中,你差点被山匪给砍了。”
“是啊。”我也笑了,“那时你是白衣侠客,陈子,游侠儿。陈小川,你的好哥哥,这个小舅子非常够意思,特意叫你来保护我。他的功劳很大,我还没想好怎么安排好他!”
我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动作温柔。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后来……你跟着我,从河阳到京城,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我的手指抚过她脸颊上一道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旧疤,“这道疤,是替我挡箭留下的吧?”
陈芝儿抿了抿唇:“陈年旧事了……提它做什么。”
“还有这里,”我的手指移到她右臂靠近肩膀的位置,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那处明显的凹陷,“这是为了救若雪,被巨石砸的……”
“陛下!”陈芝儿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自卑?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我身上疤多,丑得很……”
“不丑。”我打断她,双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我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在我眼里,这些伤疤,都是你的勋章,是你陈芝儿……独一无二的印记,是最耀眼的荣光!”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一层水汽迅速氤氲了那双总是锐利明亮的眸子。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芝儿,”我凝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等这次北境回来,等朕凯旋……朕要你做朕的贵妃!凤冠霞帔,明媒正娶!让天下人都知道,你陈芝儿,是我叶凡此生认定的女人!”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她心中炸响!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轰然崩塌。泪水终于决堤,顺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不再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不再是那个一往无前的忠勇侯,只是一个……终于等到了心上人承诺的女子。
“谁……谁稀罕当你的贵妃……”她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拳头却紧紧攥着我的衣袖,“我……我只想跟着你……你答应我,要平安回来!不许出事!不然……不然我追到阴曹地府也要砍了你!”
这充满杀气的“情话”,却让我心头滚烫。我用力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温热的泪水浸湿我的衣襟。
“我答应你。”我低沉而坚定地在她耳边承诺,“你也答应我,平安回来。这是圣旨,也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她在我怀里用力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手臂也终于环上了我的腰,抱得很紧很紧。
烛火静静地燃烧着,将两人相拥的身影长长地投映在御书房的墙壁上。
窗外,更深露重。明日,她将踏上北行险途,而我,亦将亲率大军,直面北狄二十万铁骑。
前路凶险莫测,但这短暂的温存与坚定的承诺,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照亮了彼此的心,也给予了无畏前行的勇气。
第29章 北境狼烟
朔风如刀,割裂着北境荒凉的原野。
一支约两百人的精锐马队,打着“巡查边防”的旗号,在官道上疾驰。
队伍核心,正是乔装成普通校尉模样的忠勇侯、锦衣卫指挥使陈芝儿。
她一身不起眼的皮甲,脸上做了些易容,掩去过于惹眼的精致轮廓,只余下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离开京城已有十日,一路行来,气氛愈发诡异。本该繁忙的北境官道异常冷清,偶尔遇到的商队也都行色匆匆,眼神躲闪。
沿途关隘的守军态度恭敬,但陈芝儿敏锐地察觉到,那些低阶军官眼底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惊惶和…一丝敌意?
“大人,”一名心腹百户策马靠近,压低声音,“过了前面‘鹰愁峡’,就是定北军大营的地界了。探路的兄弟回报,峡口附近……似乎有大队人马活动过的痕迹,很新,但刻意清理过。”
“鹰愁峡……”陈芝儿勒住马缰,眯眼望向远处那道如同大地裂开般的险峻峡谷。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中间一条狭窄官道蜿蜒而过,是通往定北大营的咽喉要道,也是绝佳的伏击之地。
“传令!全体戒备!前哨扩大探查范围!弩上弦,刀出鞘!”陈芝儿的声音冰冷果断。直觉告诉她,危险就在前方!
队伍小心翼翼地进入峡谷。风声在嶙峋的石壁间呼啸,如同鬼哭。光线陡然变暗,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马蹄踏在碎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峡谷中被无限放大。
就在队伍行进到峡谷中段最狭窄处时!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空气!密集如雨的箭矢,如同毒蛇般从两侧高耸的崖壁上倾泻而下!目标精准地覆盖了整个队伍!
“敌袭!举盾!隐蔽!”陈芝儿厉声嘶吼,同时身体如同灵猫般从马背上翻滚而下,顺势抽出背后的圆盾!
“噗噗噗!”箭矢狠狠钉入盾牌、马身和猝不及防的士兵身体!惨叫声、马匹的哀鸣瞬间响起!袭击来得太突然、太猛烈!
“是破甲弩!军用制式!”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看着深深嵌入盾牌的粗大箭杆,失声叫道!
陈芝儿瞳孔骤缩!军用制式破甲弩!这绝非普通山匪所能拥有!
她顶着盾牌,目光如电扫向箭矢射来的崖顶!隐约可见晃动的人影,穿着杂乱的皮袄,但行动间却带着一种令她无比熟悉的……军队特有的协调性和纪律性!
“是兵!是我们自己人!”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入陈芝儿的心脏!郑怀远的党羽,或者说,北境军中真正的蛀虫,终于按捺不住,要对她这个“钦差”下手了!
“不要恋战!冲出去!”陈芝儿当机立断。
峡谷中段是死地,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她挥刀格开几支射向要害的弩箭,身先士卒,带着还能行动的部下,顶着箭雨,奋力向峡谷出口冲去!
然而,伏击者显然早有准备。出口方向,传来沉闷的巨响!
轰隆隆——!
巨大的滚木礌石被推下,伴随着漫天烟尘,瞬间将本就不宽的出口堵得严严实实!退路已断!
“杀——!”两侧崖壁上,喊杀声震天!数十道身影借助绳索,如同猿猴般敏捷地滑降下来!
他们果然穿着各式各样的皮袄,脸上蒙着布巾,但手中的武器却清一色是军中制式的长刀和劲弩!动作迅猛狠辣,配合默契,瞬间就将陈芝儿的队伍分割包围!
短兵相接!血肉横飞!
陈芝儿眼中寒芒爆射!绣春刀化作一道匹练般的银光!她没有丝毫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有效的杀戮!刀锋所过之处,带起蓬蓬血雨!
她的刀快、狠、准,每一刀都直奔要害,效率高得惊人!瞬间就有三四名伏击者倒在她的刀下!
但伏击者人数众多,训练有素,且悍不畏死!他们似乎认准了陈芝儿是指挥官,大部分攻击都集中向她招呼!
刀光剑影中,陈芝儿左支右绌,身上很快添了几道血痕!
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这些伏击者中,竟有几个身手极其高强,招式路数隐隐带着边军精锐斥候营的影子!他们配合无间,招招致命,显然是想将她绝杀于此!
“保护大人!”心腹百户怒吼着带人拼死冲来,用身体挡住刺向陈芝儿后心的一刀,自己却被另一柄长刀贯穿了胸膛!
“王百户!”陈芝儿目眦欲裂!战友的鲜血彻底点燃了她的凶性!她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内力灌注刀身,绣春刀爆发出刺目的寒芒!
“破军斩!”一道凝练至极的弧形刀气横扫而出!前方三名围攻她的高手,连同他们手中的兵器,竟被一刀两断!血雾弥漫!
这石破天惊的一刀,暂时震慑住了敌人!陈芝儿抓住这瞬间的空隙,目光扫过战场。她的部下已死伤过半,被分割包围,岌岌可危。出口被堵,崖顶还有弓弩手压制……绝境!
不能硬拼!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目光锁定了峡谷一侧一处较为陡峭、但并非完全无法攀爬的石壁!那里是崖顶弓弩手的射击死角!
“所有人!向我靠拢!攀岩!上左侧石壁!”
陈芝儿当机立断,用尽内力吼道,同时将身上最后一颗厉欣怡给的、用于制造混乱的烟雾弹狠狠砸向追兵最密集处!
“轰!”浓烈的、刺鼻的黄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走!”陈芝儿一把抓住身边一名受伤的校尉,率先冲向石壁!幸存的锦衣卫精锐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虽惊不乱,立刻摆脱纠缠,紧随其后!
攀爬异常艰难,石壁湿滑,伏击者反应过来,箭矢和飞蝗石如雨点般砸来!
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落。陈芝儿咬牙坚持,用绣春刀插入岩缝借力,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血路!她的手臂、肩膀被碎石划破,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
终于!她第一个翻上了崖顶!迎接她的,是数名惊愕的弓弩手!
刀光再起!惨叫声中,弓弩手被迅速清理!
陈芝儿立刻回身,将绳索抛下,拼死拉拽幸存的部下。当最后一名浑身浴血的校尉被她拉上崖顶时,崖下幸存的伏击者也开始攀爬!
“走!”陈芝儿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仅存的二十余名伤痕累累的部下,一头扎进崖顶茂密的原始山林中,借着复杂的地形,终于摆脱了追兵。
——定北军大营——五日后
陈芝儿秘密潜入了戒备森严的定北军大营。她没有亮明身份,而是通过锦衣卫内部的特殊联络方式,找到了安插在军中的一名资深暗桩——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老火头军。
“大人!您可算来了!”老火头军见到陈芝儿,激动得老泪纵横,将她引入一个废弃的粮仓,“军中……军中已烂透了!”
他提供的证据触目惊心:
账簿:记录着大量粮草、军械“损耗”的假账,实际去向不明。
密信残片:从某个被“意外”烧死的军需官住处灰烬中扒出,隐约提到“北边”、“皮货”、“铁器”等字眼,落款处有一个模糊的“郑”字印记!
更关键的是:老火头军亲眼目睹,就在三日前深夜,一队打着“巡边”旗号的定北军精锐,押送着几十辆覆盖严实的牛车,鬼鬼祟祟地出了营,方向直指北狄控制区边缘的一个荒僻山谷——黑石谷!
而那队人马的领队,竟是定北军副将,刘猛!
陈芝儿心中怒火滔天!铁证如山!
这已不是简单的贪腐,而是赤裸裸的资敌!
郑怀远在朝中提供便利,刘猛这些边军败类则在北境执行,将大夏的军需物资,甚至可能包括那些流出的制式军械,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死敌北狄!
“刘猛现在何处?”陈芝儿的声音冷得像冰。
“就在营中!今日未当值,在他自己的营房!”
陈芝儿眼中杀机毕露!事不宜迟,必须立刻拿下刘猛,撬开他的嘴,拿到最直接的口供和交易证据!
她换上夜行衣,如同暗夜幽灵般潜向刘猛的独立营房。营房外守卫森严,但对陈芝儿这样的高手形同虚设。她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暗哨,潜入房内。
房内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刘猛正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歌姬酣睡。陈芝儿毫不留情,一盆冷水泼醒了他。
“谁?!”刘猛惊醒,刚想拔刀,冰冷的绣春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刘副将,认识这个吗?”陈芝儿亮出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声音森寒,“说说吧,黑石谷的‘皮货’生意,做得可还顺手?郑郎中(郑怀远)给你分了多少好处?”
刘猛看清令牌,瞬间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但眼中随即闪过一丝疯狂和狠厉!他猛地将怀中的歌姬推向陈芝儿,同时身体向后急滚,手伸向枕头下!
陈芝儿早有防备,一脚踢开尖叫的歌姬,绣春刀如影随形!然而,刘猛的手已经摸到了枕下的东西——不是刀,而是一枚响箭!
“咻——啪!”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冲破营房屋顶,在夜空中炸开一团刺目的红色焰火!
“你找死!”陈芝儿大怒,刀光一闪!
“噗!”刘猛捂着喷血的喉咙,眼中带着怨毒和解脱,缓缓倒下。他临死前拉响了警报!
“敌袭!有刺客!”整个大营瞬间被刺耳的警锣声和纷乱的脚步声惊醒!无数火把向刘猛的营房涌来!
陈芝儿心念电转,知道此时无法带走尸体,必须立刻脱身!她迅速在刘猛身上搜了一遍,果然找到一枚贴身收藏的、刻着狼头图腾的北狄骨牌!还有半张未来得及销毁的货物交割清单!她将东西塞入怀中,撞破后窗,身形如电射向黑暗!
然而,刚冲出营房范围,迎面就撞上了一队闻讯赶来的巡逻士兵!
“刺客在此!放箭!”带队军官厉声大喝!
陈芝儿挥刀格挡箭矢,但对方人数太多,箭雨密集!混乱中,一支冷箭刁钻地穿透了她的防御!
“呃!”陈芝儿闷哼一声,左肩胛骨处传来剧痛!箭头透骨而入!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一个踉跄!
“抓住她!”士兵们蜂拥而上!
陈芝儿强忍剧痛,眼中闪过决绝!她猛地将怀中一枚信号弹(用于通知城外接应)甩向空中炸开!
同时,绣春刀舞成一团光幕,拼死向外冲杀!她必须冲出去!怀中的证据和鹰巢图的安危,比她的命更重要!
凭借着超绝的武功和悍不畏死的意志,陈芝儿硬生生在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带着肩上的箭伤和满身血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只留下身后一片混乱的军营和……刘猛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京城——金銮殿
数日后,八百里加急的弹劾奏章如同雪片般飞入京城,堆满了叶凡的御案!
“陛下!忠勇侯陈芝儿,假借巡查之名,擅闯定北军大营,悍然杀害副将刘猛!形同谋逆!请陛下即刻下旨,将其锁拿回京,明正典刑!”
“刘猛将军忠心耿耿,镇守北疆多年,竟遭此毒手!陈芝儿目无法纪,恃宠而骄!请陛下严惩!”
“陈芝儿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若不严办,恐寒了边关将士之心,动摇国本啊陛下!”
以保守派御史为首,数十名官员联名跪谏,声泪俱下,仿佛陈芝儿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兵部更是群情激愤,矛头直指陈芝儿,对刘猛可能的罪行却只字不提。
龙椅上,我面沉如水。手中,是陈芝儿在负伤突围后,用锦衣卫秘法送出的第一份密报,详细说明了鹰愁峡伏击(强调对方使用军用制式武器)、刘猛通敌资敌的铁证(骨牌、清单)以及她被迫杀人的原因(刘猛拉响警报试图同归于尽)。
“诸位爱卿,”我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殿内的喧哗:
“仅凭定北军一面之词,就要朕锁拿国之柱石、刚刚在京城粉碎北狄细作阴谋的忠勇侯?岂不闻‘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陛下!”兵部侍郎出列,义愤填膺,“刘猛将军尸骨未寒!陈芝儿行凶,乃定北军上下数千将士亲眼所见!人证确凿!岂容狡辩?她所谓‘铁证’,不过是杀人后伪造,意图脱罪罢了!请陛下明察!”
“伪造?”我冷笑一声,拿起陈芝儿密报中附带的那半张货物交割清单的拓印副本,重重拍在御案上:
“那这上面记录的,三日前从定北军大营运往黑石谷的五百石精粮、三百副铁甲、五十具强弩,也是伪造的吗?!这些东西,是去给北狄人贺寿的吗?!”
清单上的内容被当庭念出,如同惊雷!殿内瞬间死寂!不少官员脸色剧变。
“这……这定是陈芝儿伪造,构陷忠良!”兵部侍郎强辩,但气势已弱。
“构陷?”我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群臣,“那北狄苍狼卫的骨牌呢?也是伪造?鹰愁峡伏击我钦差卫队的、那些穿着皮袄却用着制式破甲弩的‘山匪’,也是陈芝儿变出来的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得保守派哑口无言。他们知道刘猛不干净,但没想到证据如此确凿,更没想到陈芝儿如此悍勇,竟真被她拿到了!
“陛下!”礼部尚书王文谦颤巍巍出列,试图转移话题,“即便刘猛有罪,也当由有司审问,明正典刑!陈芝儿擅杀大将,此风绝不可长!此乃藐视国法,僭越皇权!请陛下……”
“够了!”我厉声打断,帝王威压瞬间笼罩全场,“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北狄大军压境,内鬼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刘猛临死拉响警报,意图同归于尽,陈芝儿为自保、为护住通敌铁证,将其格杀,何错之有?!若事事都要按部就班,层层上报,只怕证据早被销毁,内鬼早已逍遥法外,北狄的铁骑,已经踏破我大夏边关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做出了决断,传朕旨意:
一、忠勇侯陈芝儿,于北境查获通敌要犯刘猛,证据确凿,功在社稷!其所为,乃权宜之计,情有可原,不予追究!”
二、擢升厉欣怡为钦差,持尚方宝剑,即刻北上!全权负责彻查定北军通敌资敌一案!凡涉案人员,无论官职大小,有先斩后奏之权!务必揪出幕后主使,肃清边军败类!
三、着令苏定方老将军,调拨一千“飞熊军”精锐,护卫厉钦差安全,并听其调遣!
旨意一下,满朝哗然!非但不惩处陈芝儿,反而派了厉欣怡这个女子,持尚方宝剑去查案?还给了兵权?
“陛下!不可啊!”“厉尚宫乃女流,岂能……”
“女流?”叶凡冷冷地看向反对者,“永安公主能监国,陈芝儿能掌锦衣卫、破敌谋,厉欣怡为何不能查案?还是说,你们怕她查出什么不该查的东西?”
最后一句,如同冰锥,刺得反对者心头一寒,再无人敢言。
——北境——云州城“听雨楼”分舵
厉欣怡轻车简从,以惊人的速度抵达了北境重镇云州城。她没有入住官驿,而是直接来到了城中看似普通、实则是皇家商会情报中枢的“听雨楼”。
雅室内,熏香袅袅。厉欣怡换下了宫装,穿着一身利落的月白色骑装,更显英姿飒爽。她面前,站着“听雨楼”云州分舵的舵主,一个精瘦干练的中年人。
“小姐,这是陈大人遇袭后,我们根据她提供的线索,紧急收集的情报。”
舵主递上一份厚厚的卷宗,“鹰愁峡伏击者,虽然伪装成山匪,但使用的确实是京畿卫戍部队三年前淘汰的一批破甲弩,编号与兵部武库司记录相符,正是郑怀远经手‘报损’的那批!伏击者尸体上,有几个人的虎口和食指茧痕极厚,是长期使用制式军弩的特征!”
厉欣怡快速浏览,眼神越来越冷:“果然是他!郑怀远的手,伸得够长!刘猛呢?”
“刘猛是条大鱼,但还不是最大的。”
舵主压低声音,“我们的人冒险潜入定北军大营附近,接触了几个与刘猛不合的低级军官。据他们酒后失言,刘猛背后……似乎站着一位‘老王爷’的旧部,能量极大!那人很少露面,但刘猛对其言听计从,连定北军主帅都要让其三分!而且…”
舵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我们查到,就在陈大人遇袭前两日,有一支神秘的商队从云州出发,目的地也是黑石谷!带队的人,虽然做了伪装,但我们一个眼尖的伙计认出,他右手缺了一根小指!”
“缺一根小指?”厉欣怡美眸瞬间亮起!她迅速翻开卷宗中的画像册,手指停在一张略显模糊、但特征鲜明的画像上——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右手处赫然标注着:幼年冻伤,失小指。
画像旁的名字是:吴天德。
其身份标注更是触目惊心:前镇北王帐下,亲卫统领!镇北王倒台后,此人销声匿迹多年!
“镇北王旧部!”厉欣怡豁然起身,眼中精光爆射!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郑怀远在朝中提供便利(军械、掩盖),刘猛在军中执行(运输、交易),而真正在幕后遥控、连接北狄的,很可能就是这些潜伏多年、对朝廷心怀怨恨的镇北王余孽!吴天德,就是那条关键的大鱼!黑石谷,就是他们交易的老巢!
“立刻通知苏老将军!飞熊军秘密向黑石谷方向运动,封锁所有出口!”厉欣怡当机立断,语速飞快,
“动用我们在北狄那边的暗线,查清楚下一次交易的时间和规模!还有,盯死云州城!吴天德这条老狐狸,一定还在附近!”
她走到窗边,望向北方阴沉的天空,那里是黑石谷的方向。陈芝儿拼死送出的证据和线索,如同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这潭深水下的巨鳄巢穴。
接下来,就是收网的时候了。她必须赶在吴天德察觉、销毁证据甚至再次对陈芝儿下手之前,将其连同整个通敌网络,连根拔起!
第30章 双姝争锋
云州城的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子阴谋和羊膻味混合的怪味儿。
厉欣怡那丫头片子带着苏老将军的飞熊军,还有她那把金光闪闪的尚方宝剑,风风火火地扑向了黑石谷,说是要去“收网捞大鱼”。
我的心啊,一半悬在京城那群天天喊着“陈芝儿其罪当诛”的老棺材瓤子身上,另一半,直接飞到了北境,在陈芝儿那倔丫头和厉欣怡那狐狸精之间反复横跳。
“陛下,厉尚宫急报!”贴身太监小顺子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冲进来,差点被御书房的门槛绊个狗啃泥。
我一把抢过那封用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密信,拆开一看,好家伙,厉欣怡的字迹娟秀,内容却杀气腾腾:
陛下钧鉴:
黑石谷人赃并获!擒杀北狄接应头目‘秃鹫’,缴获军械粮秣无算!更斩获大鱼——前镇北王亲卫统领吴天德!
此獠老奸巨猾,竟欲引爆谷中火油同归于尽,幸得苏老将军神箭穿云,断其臂膀,生擒之!现正押解回云州大营,严加审讯!郑怀远勾结北狄、资敌叛国之铁证,唾手可得!
另,芝儿姐姐下落已有眉目,似在‘野狼峪’一带活动,伤势不明,臣妾已派精骑小队秘密搜寻。
“好!”我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乱跳,“厉狐狸干得漂亮!生擒吴天德?苏老将军宝刀不老啊!断臂擒敌?这老帅是想给朕省点牢饭钱还是怎么着?”
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吴天德落网,郑怀远那王八蛋的脖子就等于套上了绞索!更重要的是,芝儿那虎妞有消息了!野狼峪……听着就不是什么善地。
我立刻提笔回信,先狠狠夸了厉欣怡和苏定方一通,然后重点强调:
“吴天德乃活口铁证,务必撬开其嘴!郑怀远在京城,朕已密令锦衣卫将其府邸围成铁桶,只待北境口供一到,即刻拿人!至于芝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必须给朕活着带回来!少根头发,朕唯你是问!”
落款时想了想,又鬼使神差地加了句:“欣怡,你也……多加小心。”写完自己都乐了,这狐狸精精得跟什么似的,还用我操心?
——北境——野狼峪外围,破庙
几天后,我要是能亲眼看见陈芝儿那副尊容,估计能气乐了。这丫头片子躲在一个四面漏风的破庙里,左肩胛骨上那支箭还倔强地杵着,箭头周围肿得老高,皮肉翻卷,颜色看着就不太友好。她背靠着掉漆的泥菩萨,脸色白得像刚刷的墙,嘴唇干裂,正龇牙咧嘴地用一把匕首……在火上烤?
“嘶……他娘的,比北狄人的狼牙棒还难搞……”她一边吸着冷气,一边试图用烧红的匕首尖去烫那该死的箭头,想把它弄出来。汗珠子顺着她额角往下淌,混着脸上的泥灰,画出一道道滑稽的小沟。旁边地上,还扔着几株刚挖的、沾着泥的草药,一看就是准备自力更生当赤脚大夫。
就在这时,破庙那扇快散架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道纤细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月白色的骑装纤尘不染,发髻纹丝不乱,手里还拎着个精致的食盒,跟这破庙环境格格不入,正是厉欣怡。
陈芝儿动作一僵,匕首差点烫着自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厉狐狸?你怎么摸到这耗子洞来了?来看我笑话?”
厉欣怡莲步轻移,优雅地跨过门槛,仿佛进的不是破庙而是金銮殿。
她扫了一眼陈芝儿的伤口,秀眉微蹙,啧了一声:“啧啧啧,忠勇侯大人,您这疗伤的手法,是跟村口劁猪的王屠夫学的吗?再这么烫下去,这胳膊怕是要腌入味了,以后改名叫‘酱香侯’算了。”
“你!”陈芝儿气得差点蹦起来,牵动伤口,疼得又是一咧嘴,“滚蛋!用不着你管!”
“谁稀罕管你?”厉欣怡把食盒往旁边还算干净的供桌上一放,自顾自打开,顿时一股诱人的鸡汤混着药香飘了出来:
“我是奉旨来捞你这只落汤鸡的。陛下口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少根头发,唯我是问。’我可不想回去被陛下念叨。”
她变戏法似的从食盒底层拿出一套干净的白布、金疮药和一把小巧锋利、闪着寒光的柳叶刀,“过来,趴下!耽误了本钦差回京复命,你担待得起吗?”
陈芝儿看着那刀,又看看厉欣怡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挣扎了两秒,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挪了过去,认命地趴在一块破门板上。“轻点!敢公报私仇,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放心,本宫收费公道,童叟无欺。”厉欣怡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那专注的眼神,跟她打算盘时算计江南八大家一模一样。
她先用烈酒清洗伤口,动作麻利精准。当柳叶刀划开皮肉,挑向那深嵌的箭头时,陈芝儿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
“忍着点,总比你自己烤成叉烧强。”厉欣怡嘴上不饶人,下手却极稳极快,“叮”一声轻响,带着倒刺的箭头被丢在地上。
她迅速清理腐肉,敷上金疮药,包扎得又快又漂亮,最后还打了个……蝴蝶结?
“厉欣怡!你找死!”陈芝儿看着肩头那个扎眼的蝴蝶结,差点气晕过去。
“独家秘制金疮药,活血生肌,附赠包扎服务,蝴蝶结是添头,不收钱。”厉欣怡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把鸡汤推过去:
“喝了吧,加了老参和当归,补气血。就你现在这风一吹就倒的样儿,别说砍人了,砍瓜都费劲。”
陈芝儿瞪着那碗香喷喷的鸡汤,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一把抢过碗,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末了抹抹嘴:“少废话!吴天德那老王八呢?招了没?郑怀远的脑袋,老子预定了!”
“吴天德是块硬骨头,一时半会儿撬不开。”厉欣怡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清水,“不过,从他身上搜出的东西,足够钉死郑怀远了。”
她拿出一枚小巧的铜制印信拓印,“认得吗?兵部武库司郎中的私印!就在他贴身暗袋里。还有他供述的几笔经由郑怀远手‘洗白’的军械交易暗账,我已派人加急送往京城。陛下那边,估计已经动手了。”
“太好了!”陈芝儿眼睛一亮,随即又皱眉,“那还等什么?直接去大营,把那些跟刘猛、吴天德穿一条裤子的王八蛋全揪出来砍了!省得夜长梦多!”
“砍砍砍,你就知道砍!”厉欣怡毫不客气地泼冷水:
“定北军现在就是个大马蜂窝!主帅虽非主谋,但御下不严,失察之罪跑不了,下面那些军官盘根错节,人人自危!你现在提刀冲进去,是想逼着他们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拉着整个定北军陪葬吗?别忘了,北狄二十万大军还在关外虎视眈眈!定北军要是乱了,这仗还打不打了?”
“那你说怎么办?留着这群蛀虫过年?”陈芝儿梗着脖子。
“分化,怀柔,拉拢一批,稳住一批,再收拾罪大恶极的那一批!”厉欣怡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证据在我们手里,急什么?先把那些被裹挟的、罪行不深的稳住,许他们戴罪立功。把那些摇摆不定的吓住,让他们不敢妄动。
最后,集中力量,雷霆一击,只办首恶!这样既能肃清败类,又不至于让边军崩盘!这才叫……不战而屈人之兵,懂不懂?”
“不懂!”陈芝儿撇撇嘴,“弯弯绕绕,磨磨唧唧!要我说,乱世用重典!杀一儆百,看谁还敢蹦跶!”
“莽夫!”厉欣怡嗤笑。
“狐狸精!”陈芝儿反唇相讥。
得,又杠上了。这俩人,一个信奉快刀斩乱麻,一个推崇温水煮青蛙,八字不合,见面就掐。我在京城都能想象出那画面,一个拍桌子瞪眼,一个摇扇子冷笑,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野狼峪深处——两日后
事实证明,老天爷最爱干的事,就是在你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往你头上扔个更大的雷。
厉欣怡坚持她的“怀柔分化”策略,正派心腹拿着她盖了钦差大印的“安民告示”(实际上是赦罪书)去定北军大营外围活动,试图瓦解底层军官的抵抗意志。
陈芝儿则带着伤,领着一小队厉欣怡拨给她的飞熊军精锐,一头扎进野狼峪深处,美其名曰“巡查地形,顺便找点吴天德可能藏匿的私产”——其实就是闲不住,想找点活干,顺便发泄一下对厉欣怡策略的不满。
结果,活没找到,却撞上了鬼!
“报——!”派出去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回来,脸都吓绿了,“侯爷!不……不好了!北面……北面烟尘蔽日!全是骑兵!看旗号……是北狄金帐王庭的‘血狼骑’!人数……人数起码上万!正朝野狼峪方向扑来!离我们……不足二十里了!”
“什么?!”陈芝儿和厉欣怡几乎同时变色!血狼骑!北狄可汗阿史那雄的亲卫精锐!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野狼峪并非战略要地啊!
“坏了!”厉欣怡瞬间反应过来,脸色煞白,“吴天德!肯定是这老狗被抓前发出的最后信号!他知道野狼峪地形复杂,我们很可能在这附近活动!阿史那雄这是派精锐来截杀我们,顺便……灭口吴天德!”
“现在说这些有屁用!”陈芝儿一把拔出绣春刀,也顾不上肩伤疼痛了,眼神凶得像要吃人,“赶紧撤!往南!进峡谷!利用地形拖住他们!给大营报信!”
“来不及了!”斥候哭丧着脸,“他们速度太快!而且……而且好像分兵了!有一支轻骑绕道,像是要堵我们后路!”
前有狼,后有虎!绝境!
陈芝儿和厉欣怡对视一眼。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此刻却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和……一丝无奈的笑意。
“厉狐狸,”陈芝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小虎牙,“看来你的怀柔大计,得先放放了。今天,咱们得用我的法子,杀出去!”
厉欣怡深吸一口气,迅速从马鞍旁的革囊里抽出一把精巧的……精钢小算盘?!她手指在算珠上噼里啪啦一阵眼花缭乱地拨动,快得只剩下残影,口中念念有词:
“敌骑一万二,分三路,左路四千,右路三千五,中路四千五包抄……我方可战之力三百二十七人……地形崎岖,可利用狭窄处……弓箭覆盖优先目标……突围方向西南……生还几率……三成七……”
最后她猛地一合算盘,眼神凌厉如刀:“三成七!干了!陈老虎,听我指挥!想活命就别犟!”
“呸!谁听你的!”陈芝儿嘴上不服,身体却很诚实,立刻招呼手下,“都听好了!厉钦差说往哪打,就往哪打!谁敢掉链子,老子先砍了他!”
生死关头,双姝摒弃前嫌!一个武力担当,化身锋锐无匹的箭头;一个智谋核心,瞬间化身最冷酷精准的战场推演机器!
“左翼!五十弓弩手!占据前方高坡!三连射!覆盖敌方前锋!”
“右翼!长枪手列拒马阵!死守隘口!给弓弩手争取时间!”
“中路!陈芝儿!带你的人,跟我来!从侧翼那个碎石坡冲下去!打乱他们中路队形!记住!只冲一次!不管杀没杀掉领头的,立刻转向西南!不要恋战!”
厉欣怡的指令如同疾风骤雨,清晰果断。陈芝儿大吼一声:“跟我冲!”一马当先,绣春刀寒光暴涨,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如同下山猛虎,狠狠撞向汹涌而来的北狄中路骑兵!
刀光如匹练!血浪翻腾!陈芝儿将战场杀伐之术发挥到极致,每一刀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她的凶悍瞬间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厉欣怡紧随其后,身法灵动如狐,那柄精钢小算盘在她手中竟成了奇门兵器,专砸人关节穴位,所过之处,北狄骑兵人仰马翻!两人一刚一柔,一猛一巧,配合竟出奇地默契!
“放箭!”厉欣怡瞅准时机大喝!
高坡上的箭雨适时倾泻而下,将追兵阻了一阻!
“撤!”陈芝儿浑身浴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伤口崩裂渗出的。她一把拉住冲得太靠前的厉欣怡的手腕,厉欣怡则反手将一个烟雾弹砸向追兵最密集处!
“轰!”黄色浓烟弥漫!
“西南!快!”厉欣怡指着一条隐蔽的、布满荆棘的狭窄山道。
两人带着残余的部下,一头扎进险峻的山道,利用复杂地形,终于暂时甩掉了追兵。躲进一个隐蔽的山洞,清点人数,三百多人只剩下不到一百,个个带伤。
厉欣怡靠着冰冷的石壁,剧烈喘息,月白的骑装染满了血污和泥泞。陈芝儿更惨,肩头的伤口又崩开了,鲜血染红了半个身子,脸色白得吓人,但眼神依旧凶狠。
“死狐狸……算得……还挺准……”陈芝儿喘着粗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三成七……咱们……命够硬……”
厉欣怡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颗药丸,自己吞了一颗,另一颗粗暴地塞进陈芝儿嘴里:
“闭嘴!省点力气!药钱记你账上!回头从你俸禄里扣!”
陈芝儿被噎得直翻白眼,却还是乖乖咽了下去。山洞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洞外隐约传来的北狄骑兵的呼哨声。
刚才并肩血战的默契还在,但劫后余生的两人互相瞪着眼,气氛又有点微妙地别扭起来。
——京城——金銮殿
“陛下!北境急报!忠勇侯陈芝儿擅离职守,惊扰北狄大军!致使厉钦差一行遭遇血狼骑伏击,损失惨重!此乃滔天大罪!请陛下即刻下旨,将其锁拿回京,以正军法!否则,恐酿成边关大祸啊陛下!”
御史台的几个老家伙,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仿佛陈芝儿刨了他们家祖坟。
我看着手里那份沾着泥点、字迹却依旧娟秀的厉欣怡密报,上面详细描述了遭遇血狼骑伏击、被迫联手突围的经过,末尾还附了一句:
“芝儿姐姐为护臣妾与将士,身先士卒,浴血奋战,旧伤崩裂,几度濒危。若无其神勇,臣妾等早已葬身野狼峪。其虽有擅动之嫌,然事急从权,功过……请陛下圣裁。”
我都能想象厉欣怡写这句时那副咬牙切齿又不得不承认的表情。
我把密报往御案上一拍,扫视着下面那群义愤填膺的老顽固,慢悠悠地开口:
“诸位爱卿,哭得挺卖力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血狼骑是陈芝儿招来的呢。”
我站起身,踱了两步,“厉钦差的密报在此。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是北狄贼酋阿史那雄,派其精锐血狼骑潜入我境,意图截杀钦差,灭口要犯吴天德!陈芝儿临危不惧,率部浴血奋战,护住钦差,杀退强敌,自身重伤!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擅离职守’、‘惊扰敌军’了?嗯?”
“陛下!”一个老御史梗着脖子,“即便如此,陈芝儿私自离开养伤之地,进入险地,亦是莽撞之举!若非如此,岂会……”
“够了!”我猛地打断,声音转冷,“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陈芝儿身为边军巡查使,发现敌情,主动出击,有何不可?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北狄铁骑肆虐我境,屠戮我民?那才是真正的渎职!至于损失……”
我顿了顿,语气沉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血狼骑乃北狄精锐,我军以寡敌众,能护住钦差,杀出重围,已是万幸!此乃大功!何罪之有?!”
“陛下!此例一开,边将人人效仿,拥兵自重,国将不国啊!”老家伙们还在喋喋不休。
我真是被气笑了。拥兵自重?陈芝儿要是想拥兵自重,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她直接在北境当山大王不好吗?
“传旨!”我懒得再废话:
“永安公主唐若雪,代天巡狩,即刻启程,巡视北境!宣抚边军,犒赏将士!凡有功将士,无论出身,论功行赏!凡有通敌资敌、畏战不前、构陷忠良者,一经查实,立斩不赦!赐公主便宜行事之权,如朕亲临!”
让若雪去!她是皇室正统,身份尊贵,性情温婉持重,最适合去安抚那些惊魂未定的边军,同时也能镇住那些想趁机作妖的宵小!
更重要的是,有她在,厉欣怡和陈芝儿那俩冤家……总该消停点了吧?
——北境——定北关
数日后,当唐若雪的公主仪仗,在飞熊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开进定北关时,整个边关都震动了。
帅府大堂内,气氛庄重。唐若雪一身杏黄宫装,端坐主位,气度雍容沉静。
下方,左边站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桀骜不驯、裹着厚厚绷带的陈芝儿;右边站着仪容重新收拾过、但眉宇间难掩疲惫、眼神却依旧精明的厉欣怡。
“参见公主殿下!”众将行礼。
“诸位将军免礼。”唐若雪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宫奉旨而来,一为宣慰浴血将士,二为彻查军中积弊,三为……协助钦差厉尚宫,肃清奸佞,以正视听!”
她的目光扫过陈芝儿和厉欣怡,最后落在大堂中央被铁链锁着、断臂处草草包扎、神情萎靡却眼神怨毒的吴天德身上。
“吴天德,”唐若雪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珠落地:
“前镇北王余孽,勾结北狄,资敌叛国,构陷忠良,罪证确凿!本宫代天行罚,判你——凌迟处死!即刻押赴刑场,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不——!”吴天德发出绝望的嘶吼,被如狼似虎的卫士拖了下去。
唐若雪又看向陈芝儿和厉欣怡,眼神柔和下来:
“忠勇侯陈芝儿,勇毅无双,护驾有功,特赐御用金疮药十瓶,南海明珠一斛,以彰其功!钦差厉欣怡,智勇双全,破获要案,特赐尚方宝剑,仍掌北境通敌案彻查之权,务必肃清余毒!”
“谢公主!”两人躬身领命。
处理完这些,唐若雪屏退左右。偌大的帅府大堂只剩下她们三人。
刚才还端庄严肃的永安公主,瞬间垮下肩膀,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装模作样真累……”她看向陈芝儿,眼圈微红:“芝儿姐姐,你的伤……还疼吗?”
又看向厉欣怡:“欣怡姐姐,你也瘦了……”
陈芝儿别扭地扭过头:“死不了。”
厉欣怡则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瘦点好,省布料。”
唐若雪看着这俩浑身是刺的家伙,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一手拉住一个:
“好啦!都别犟了!皇兄在京城担心得要命!你们俩,一个差点把自己烤了,一个差点把自己埋了!现在吴天德伏诛,郑怀远也跑不了,大敌当前,我们更要同心协力才是!”
她拿出一个食盒,“喏,京城‘八宝斋’的点心,我特意带来的,还热乎呢。先吃点,然后……我们一起商量商量,怎么对付外面那二十万北狄狼崽子?”
陈芝儿看着那精致的点心,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厉欣怡则轻轻哼了一声,却也没甩开唐若雪的手。
看着这别扭又和谐的一幕,我要是能看见,准保乐出声。我的三只凤凰,终于在北境的烽烟下,暂时收起了各自的翎羽和利爪,凑到一块儿了。
虽然……我敢打赌,等点心吃完,关于怎么对付北狄,她俩准保还得吵起来!
第31章 身世之谜
定北关的寒风,吹在脸上跟小刀子刮似的。
唐若雪那丫头,裹着厚厚的狐裘,小脸冻得通红,还在帅府里跟陈芝儿、厉欣怡她们“共商大计”——其实就是听那俩冤家继续吵吵怎么收拾北狄狼崽子。
一个说要集结精锐,直接杀到阿史那雄的金帐前,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另一个则拿着她那宝贝算盘噼里啪啦,算计着怎么用最小的代价,让北狄人自己窝里反。
我在京城暖阁里烤着火,听着前线传回来的、她俩吵吵嚷嚷的密报,乐得直拍大腿。挺好,有精神头吵架,说明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芝儿那虎妞又能蹦跶了。
就是苦了若雪,夹在两头倔驴中间当和事佬,估计头发都得愁白几根。
“陛下!”小顺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手里捧着一封插着三根染血鹰羽的信函!那鹰羽黑中带金,样式奇特,绝非大夏所有!“西域……西域八百里加急!烽火台刚传过来的!说是……说是关乎萧太后!”
“母后?!”我心头猛地一紧,霍然起身!萧太后,我的生母!她现在不是在慈宁宫吗?怎么西域会还有她的消息?这也引起了我对原宿主身份的好奇心!据传,当年宫变,她为护我逃出,身陷重围……
我一把夺过信函,手指都有些颤抖。信是驻守西域玉门关的镇西将军李敢写的,字迹潦草,透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陛下!惊天之秘!臣于巡查商路时,偶遇一队自极西‘火罗国’逃难而来的商贾!其首领称,二十年前,曾于火罗国都‘赤焰城’奴隶市场,救下一重伤濒死之中原贵妇!妇人容貌极美,气度雍容,虽沦落风尘,然言谈举止绝非俗流!
妇人自称‘萧氏’,重伤失忆,只记得襁褓中一对龙凤胎被仇家夺走,日夜悲泣!商贾首领怜其身世,为其赎身,藏于商队,后辗转定居火罗国一小镇!
此妇人……此妇人容貌,与宫中秘藏之萧太后画像,竟有七八分相似!且其右臂内侧,有一形似飞燕之朱砂胎记!
臣……臣不敢妄断!然事关重大,特以鹰羽急报!请陛下圣裁!”
信纸从我手中滑落,飘到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我竟然还有一个母后……她还活着?在万里之外的西域火罗国?重伤失忆?龙凤胎?我还有个……妹妹?!
虽然我不是原宿主,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生活和经历,显然穿越人的带入感已经很强了,我感觉自己慢慢地融入进了角色了。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小顺子吓得脸都白了,慌忙捡起信纸。
我扶住御案,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情绪。飞燕胎记!那是母后独有的印记!画像可以伪造,胎记如何做假?还有那对龙凤胎……难道当年母后拼死护住的,不止我一个?那个被夺走的妹妹……又在何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狂喜和巨大的谜团瞬间将我淹没。二十年的思念、愧疚、孤独……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我猛地一拳砸在御案上,震得笔墨纸砚乱跳!
“传旨!!”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嘶哑和决绝,“即日点兵!朕要——御驾亲征!目标,北境!不,不止北境!朕要去西域!去火罗国!”
“陛下?!”小顺子和闻讯赶来的几个重臣都惊呆了,“北狄大军压境,京城空虚,此时御驾亲征已是险棋,再分兵西域……万万不可啊,陛下!”
“没有万万不可!”我斩钉截铁,眼神锐利如刀,“北狄要打!母后……更要寻!传令苏定方老将军,统率京畿精锐,随朕亲征北狄!厉欣怡擢升为军师祭酒,随军参赞军务!陈芝儿伤愈后,领飞熊军为前锋!至于西域……朕自有计较!”
我的目光扫过地图上那片广袤而神秘的黄色区域。北狄与西域之间,只隔着一条狭长的河西走廊。打下北狄,打通河西,西域……便近在咫尺!
——北境战场——黑水河畔
一个月后。北境的寒风已经带上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我一身玄甲,端坐在高大的黑色战马上,身后是猎猎作响的龙旗和无边无际、甲胄森然的大夏军阵。眼前,是奔腾咆哮的黑水河,河对岸,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北狄营帐,如同匍匐在荒原上的灰色巨兽。阿史那雄的王帐金顶,在阴沉的天幕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陛下,北狄主力尽集于此,背水列阵,其势汹汹。我军初至,是否暂避锋芒,待……”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苏定方老将军策马在我身侧,沉声建议。
“不必。”我抬手打断,目光紧紧锁住对岸,“阿史那雄摆出这副架势,就是想吓住我们,挫我锐气。朕偏要……迎头痛击!”
我看向身边一身戎装、更显英姿飒爽的厉欣怡,“厉军师,依你看,如何破其锋锐?”
厉欣怡美眸流转,手中那柄精钢小算盘不知何时换成了同样精钢打造的……指挥尺?
她指向河对岸北狄军阵左翼一处略显松散的区域:
“陛下请看,敌军左翼,多为依附北狄的小部落联军,号令不一,阵型散乱。且其后方依托一片矮丘,看似屏障,实则限制了其骑兵机动。
臣建议,以陈将军飞熊军为锋矢,集中所有重弩、投石机,猛攻其左翼一点!撕开口子后,精锐步卒跟进巩固!
同时,派一旅精骑,绕行上游浅滩,迂回至其侧后矮丘,居高临下,用火箭袭扰其后方营帐,乱其军心!阿史那雄若救左翼,则中军必露破绽;若不救,左翼一崩,其全军动摇!”
“好!”我赞道,“就依军师之计!芝儿!”
“末将在!”陈芝儿一身亮银甲,头盔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像头迫不及待要扑食的雌豹。她肩伤已愈,憋了一个多月的杀气,都快从盔甲缝里溢出来了。
“飞熊军!给朕撕开那条口子!让阿史那雄看看,什么叫大夏铁骑!”
“得令!”陈芝儿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她高举长槊,声震四野:“飞熊军!随我——破阵!”银色的洪流,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冲向黑水河!
大战,瞬间爆发!
箭矢如蝗!巨石呼啸!战鼓声、号角声、喊杀声、惨叫声,汇聚成震耳欲聋的死亡交响!黑水河被染红,河滩上尸横遍野。陈芝儿身先士卒,长槊所向,北狄骑兵人仰马翻!飞熊军如同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了北狄左翼!
对岸的王帐中,阿史那雄果然坐不住了。巨大的狼头战旗开始移动,中军精锐开始向摇摇欲坠的左翼增援!
“就是现在!”厉欣怡眼中精光一闪,手中令旗挥下!
早已埋伏在上游浅滩的精锐骑兵,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北狄军侧后方的矮丘上!无数点燃的火箭,如同流星火雨,铺天盖地射向北狄后方连绵的营帐!
火起!浓烟滚滚!北狄后方瞬间大乱!辎重被焚,战马受惊,哀嚎遍野!正向左翼移动的中军也出现了混乱!
“全军压上!”我拔出腰间定国剑,剑指对岸,“击鼓!进军!”
“咚!咚!咚!”雄浑的战鼓声响彻云霄!大夏全军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开始渡河!巨大的盾阵在前,长矛如林,弓弩手在后,箭雨一波接着一波,掩护着步卒稳步推进!
北狄军阵在前后夹击下,终于出现了崩溃的迹象!左翼被陈芝儿彻底打穿,溃兵冲乱了中军阵脚,后方的大火和袭扰更是让军心涣散!
阿史那雄的王帐狼旗开始向后移动!他要跑!
“想跑?没那么容易!”我眼神一厉,正要下令追击。
突然!北狄军崩溃的右翼方向,烟尘再起!一支规模不大,却异常精悍的骑兵,如同神兵天降般斜刺里杀出!
这支骑兵的装束极其古怪,并非北狄式样,而是清一色的亮银鳞甲,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他们动作迅捷如风,配合默契,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竟硬生生在北狄溃败的右翼中,切割出一条通道,目标直指……阿史那雄后撤的王帐!
为首一员女将,更是惊艳夺目!
她身披一袭仿佛流淌着月华的银白色战甲,甲叶细密精致,勾勒出惊心动魄的修长身姿。
脸上覆着一张只露出下颌和冰冷眼眸的银色面具,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束成利落的马尾,随着战马的奔腾肆意飞扬。
她手中一杆银枪,舞动间如同银龙出海,点、刺、挑、扫,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炫目的银光!所过之处,试图阻拦的北狄骑兵如同割麦子般倒下!
好俊的身手!好狠的枪法!这绝非北狄将领!
更让我心头剧震的是,她座下那匹神骏非凡的战马!通体赤红如血,唯有四蹄雪白,宛如踏云而行!这……这分明是传说中的西域宝马——踏雪火龙驹!
“西域人?!”厉欣怡也失声惊呼,“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北狄战场上?还帮着……打阿史那雄?”
就在那银甲女将即将追上阿史那雄的王帐卫队时,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勒住战马,踏雪火龙驹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长嘶!
她那双冰冷如寒潭的眸子,透过面具,竟遥遥地、精准地锁定了……河对岸,身处大夏中军帅旗之下的我!
不,准确地说,是锁定了我手中那柄刚刚出鞘、在战场上闪烁着凛冽寒光的——定国剑!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隔着喧嚣混乱的战场,隔着奔流的黑水河,我与那双冰冷的眸子对视。她的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疑惑,有震惊,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的悸动?
她死死盯着定国剑,握着银枪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面具下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突然,她猛地一抬手,制止了身后想要继续追击的部下。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
她竟然调转马头,银枪一挥,带着她那支精锐的银甲骑兵,如同来时一样突兀,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阿史那雄,如同退潮般迅速脱离了战场,向着西北方向的茫茫戈壁疾驰而去!只留下滚滚烟尘和一片狼藉的北狄溃军。
“这……”苏定方老将军目瞪口呆,“她……她怎么走了?”
我也完全懵了。这女将是敌是友?为何看到定国剑就撤兵?那眼神……为何让我如此心悸?
就在银甲女将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烟尘中时,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猛地回身,手臂一扬!
一道银光如同流星般,划破战场喧嚣的空气,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精准无比地朝着我所在的帅旗方向激射而来!
“陛下小心!”护卫大惊,纷纷举盾!
“当!”那银光并未射向人,而是深深钉在了我身前五步远、插着帅旗的巨大旗杆之上!尾羽还在嗡嗡颤动!
定睛一看,竟是一支造型奇特的短小银色弩箭!箭簇上,挂着一枚……通体碧绿、温润剔透的玉佩!
护卫小心翼翼地取下弩箭和玉佩,呈到我面前。
玉佩入手温凉,雕工极其古拙精妙。正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线条遒劲的凤凰。背面,则是几个扭曲如蛇、充满异域风情的古篆文字。
我仔细辨认,心头猛地一跳——那文字,竟与我生母萧太后最珍爱的一方古砚底部的铭文,一模一样!那是早已失传的……前朝萧氏皇族的秘文!
玉佩边缘,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清冷的幽香,与那银甲女将身上散发的气息如出一辙!
“萧明月……”我摩挲着玉佩上那凤凰的纹路,脑海中回荡着唐若雪密报中那个名字。是她吗?那个自称萧明月的西域女帅?她给我这枚玉佩……是何意?是信物?是警告?还是……某种无声的呼唤?
“陛下!阿史那雄的王帐已远遁!北狄大军溃败!我军大胜!”前线传来震天的欢呼,将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
我握紧手中那枚尚带着战场硝烟和清冷幽香的玉佩,望向西北戈壁深处。北狄的威胁暂时解除,但一个更大的谜团,一个牵扯着血脉与身世的巨大漩涡,正向我张开怀抱。
西域……火罗国……萧明月……还有我那另一个可能尚在人间的母后……
“传令!”我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打扫战场,救治伤员!严密监视阿史那雄残部动向!厉军师!”
“臣在!”
“立刻准备一份最详细的西域舆图,尤其是火罗国及周边势力!还有,动用你所有能用的关系,给朕查清楚,那个‘银月军’的女统帅,萧明月!她的一切!”
“遵旨!”厉欣怡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神秘对手(或盟友?)也充满了探究欲。
我低头看着掌心那枚碧绿的凤凰玉佩,冰冷的触感下,似乎能感受到一丝微弱而奇异的脉动。河西走廊的风,卷着砂砾,吹在脸上,带着远方的气息。
母后……妹妹……我来了。
——京城——皇宫深处
几乎在叶凡于北境战场收到玉佩的同时。
留守监国的永安公主唐若雪,正独自一人,在灯火通明的皇家秘档库中,翻阅着积满灰尘的前朝秘录。她秀眉紧锁,指尖划过一页页泛黄的纸张,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龙凤胎……龙凤胎……”她喃喃自语,翻动书页的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她的手指停在了一卷被火漆封存、标注着“永泰宫秘事”的陈旧卷宗上。永泰宫,正是当年萧太后所居宫殿!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封漆,展开卷宗。上面记载的多是些宫中琐事。直到翻到卷末,一行被朱砂圈出、字迹略显潦草的小字,如同惊雷般劈入她的眼帘:
“……是夜,永泰宫大火,萧后产子,声震殿宇。然稳婆密报,产期有异,似非一子……疑为龙凤双胎!然帝(指先帝)闻报震怒,讳莫如深,尽诛当夜稳婆、宫人……此秘,绝不可泄……”
龙凤双胎!唐若雪的手猛地一抖,卷宗差点掉落!皇兄……真的还有一个同胞妹妹!
她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往下看。在卷宗最不起眼的夹缝里,还有一行更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批注:
“双生不祥,古有旧例。长者为阳,承嗣;幼者为阴,或弃或隐……然萧后性烈,恐难从之。有忠仆,携幼主潜遁………去向……疑为……西?”
去向……西?西域?!
唐若雪豁然起身!皇兄在北境遭遇的西域女帅萧明月!她看到定国剑时的异常反应!还有那枚玉佩!
一个惊人的、几乎让她窒息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来!
难道……那个银甲覆面、枪法如神、踏雪火龙驹的西域女帅萧明月……就是当年那个被“弃或隐”的、皇兄的……同胞妹妹?!
——北境——凯旋途中
大军凯旋,旌旗招展。沿途百姓箪食壶浆,欢呼万岁。我骑在马上,手中却一直摩挲着那枚冰冷的凤凰玉佩,心思早已飞到了万里之外的西域。
厉欣怡策马靠近,低声道:
“陛下,查到了些眉目。那个萧明月,是近几年在西域崛起的传奇人物。她整合了西域三十六国中十几个小国和游牧部落,组成‘银月联盟’,自任统帅。因常戴银色面具,又被称作‘银月战神’。
她治军极严,用兵如神,尤其擅长骑兵突袭。火罗国正是银月联盟的核心成员之一。至于她的身世……众说纷纭,有说是火罗国流亡公主,有说是某个隐世部族的神女,但都无确凿证据。唯一确定的是,她对中原……似乎并无好感,甚至有些敌视。”
敌视?那为何看到定国剑就撤兵?还留下这枚玉佩?
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深了。
就在这时,一匹浑身浴血的快马,如同疯了一般冲破层层护卫,直冲到我马前!
马上的骑士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手中高举着一封插着三根染血黑羽的密函!那黑羽,是京城监国公主专用的最高等级急报!
“陛下!京城急报!永安公主殿下……殿下她……在宫中……遇刺了!生死……不明!”
骑士嘶哑地喊完,便力竭昏死过去。
这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头,又如晴天霹雳,震得我耳畔嗡嗡作响。
寒意顺着脊椎疯狂蔓延,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手中紧握的玉佩“当啷”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冻土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荒原格外刺耳,那是若雪亲手为我系在腰间的,承载着我们无数回忆的信物。
若雪……遇刺?!生死不明?!“若雪……遇刺?!生死不明?!”
我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子。眼前浮现出若雪巧笑嫣然的模样,想起她总爱踮着脚尖为我整理衣领,用带着淡淡药香的帕子擦拭我额头的汗水。
如今,她却躺在血泊之中,生死未卜,我的心仿佛被千万根钢针扎着,痛得无法呼吸。
一股冰寒刺骨的恐惧和滔天的怒火,瞬间席卷全身,刚刚大胜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悔恨与自责——我为何要离开京城,为何没有保护好她!
“回京!!!”我猛地勒转马头,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慌而撕裂变调,“全军加速!以最快的速度!给朕回京!!!”
西域的谜团,手中的玉佩,瞬间变得不再重要。此刻,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京!若雪,我穿越来大夏,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你千万不能有事!一定要等着皇兄!
风在耳边呼啸,扬起漫天沙尘,我紧咬牙关,催促着胯下的骏马疾驰,恨不得立刻飞回到若雪身边,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绝不退缩半步。
第32章 手足相残
马蹄子都快被我抽飞了!
回京的路,感觉比北伐北狄还要漫长十倍!脑子里就剩一个念头在嗡嗡响:
若雪!若雪!你可千万给老子挺住!皇兄回来了!带着北狄人的血和怒火回来了!哪个王八羔子敢动你一根头发,老子把他九族都碾成渣!
“陛下!京城到了!”小顺子的破锣嗓子带着哭腔。
我猛地勒住缰绳,汗血宝马人立而起,喷着灼热的白气。
巍峨的城门就在眼前,但城头飘扬的……竟然不是象征监国的杏黄旗,而是代表紧急戒严的玄黑龙旗!
守城的士兵盔甲染尘,眼神警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到极点的肃杀!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情况比急报说的……还要糟!
“开门!!”我厉声咆哮,声音都劈了叉。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冲进城,街道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一队队盔甲鲜明的禁卫军和锦衣卫在快速穿梭,刀出鞘,弩上弦!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陛下!”留守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张猛,一身是血地冲过来,单膝跪地,声音嘶哑,
“您可算回来了!公主殿下……殿下她……”
“若雪怎么了?!”我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心提到了嗓子眼。
“殿下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时,被潜伏的刺客用淬毒弩箭偷袭!箭从后心射入……
万幸!万幸厉尚宫留下的软甲挡住了要害!但箭簇淬了剧毒‘相思引’,毒性猛烈!
公主殿下虽经太医全力救治,暂时保住性命,但……但一直昏迷不醒!
太医说……说毒入心脉,若……若三日内找不到解药……”张猛虎目含泪,说不下去了。
“解药呢?!刺客呢?!”我目眦欲裂,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相思引!见血封喉的西域奇毒!
“刺客当场服毒自尽,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但……但我们在其藏匿的冷宫枯井里,找到了这个!”
张猛递上一块乌沉沉的腰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北狄金帐王庭死士的标记!
“北狄?!”我牙关紧咬,恨不得现在就杀回去把阿史那雄挫骨扬灰!
不对!若雪遇刺是在我大胜之后,北狄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派顶尖死士潜入京城刺杀监国公主?这更像是……栽赃!是有人想把水搅浑!
“还有一事,陛下!”张猛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厉尚宫派回押送吴天德和传递证据的队伍……在离京三百里的鹰嘴涧……遭遇神秘高手伏击!全军……覆没!吴天德……被劫走了!”
“什么?!”我眼前一黑!吴天德被劫?这怎么可能?!押送的是厉欣怡最精锐的“听雨楼”好手和苏定方亲兵!谁能有如此实力?!
“劫走他的人,装束奇特,武功路数诡谲……幸存的暗哨拼死传回消息,说……说那些人……像是……西域来的!”
西域!又是西域!北狄刺客腰牌?西域高手劫囚?这潭水,深得让人窒息!
“陛下!还有……陈将军她……”张猛欲言又止。
“芝儿怎么了?”我心头又是一紧。
“陈将军听闻公主遇刺,暴怒之下,单枪匹马……把郑怀远府邸给屠了!郑怀远及其满门男丁……一个不留!郑府……已经烧成白地了!”张猛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
我愣了一下,随即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痛快!郑怀远这老狗,死有余辜!但……芝儿这丫头,太冲动了!这等于把最后追查幕后黑手的线索也给斩断了!不过……眼下也顾不得了。
“带路!去若雪寝宫!”
——长乐宫——寝殿
浓重的药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太医低声讨论和宫人压抑的啜泣。
唐若雪静静地躺在锦榻上,脸色白得透明,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往日那双灵动温婉的眸子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心口处厚厚的绷带,洇出暗红的血迹。
“若雪……”我踉跄着扑到榻边,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那刺骨的寒意让我浑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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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穿越来大夏王朝不久,但唐若雪是我第一眼看上,就喜欢的女人……
思念清晰地回到了我们在大夏的第一次相遇,记得那是一个小小茶馆里,我们的对话还历历在耳:
白衣公子斜睨我一眼:“北疆之败非战之罪,乃是户部钱粮调度失当。若采用''平准之法''调节边关粮价,何至于此?”
我差点被茶水呛到——这不就是现代的宏观调控吗?一千年前的古人居然有这见识?
“平准之法治标不治本。”我放下茶盏,“不如发行战争债券,让民间资本参与……”
“债券?”白衣公子眼睛一亮,“何解?”
接下来的场面活像经济学讲座现场。
我从特别国债讲到量化宽松,从通货膨胀讲到外汇储备,把现代金融体系改头换面包装成“叶氏经济论”。
白衣公子的表情从轻蔑到震惊再到狂热,最后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阁下姓甚名谁?”
“在下叶凡,字……呃……”我临时编了个字,“字一凡。”
“好一个''大道至简,万法归一''的寓意!”白衣公子自动脑补了高端解释,“在下……唐雪。”
记得那天,当她离开后,我曾还悄悄地吐嘈她女扮男装的不专业:“……该缠好束个胸!”
还记得,我们的第二次相遇是在醉仙楼:她递给我一个锦囊:“这里有五十两银子,科举前别饿死了。”……
后来,我们一起在朝堂上共事……
我的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顶软轿吸引。轿帘微掀,露出一截纤纤玉指——是唐若雪!
“叶大人。”她走下轿子,今日换了一身藕荷色宫装,发间只簪一支白玉梅花簪,却衬得整个人如出水芙蓉。
我赶紧行礼:“唐小姐。”
“叫唐大人,”她嘴角微扬,
“皇上已任命我为国债司提举,你为副提举。今日起,我们就是同僚了。”……
也曾记得,我第一次向她表白时的情景:
傍晚时分,一个小厮送来封信。我拆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亥时,老地方。——雪”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唐若雪约我见面?在镇北王世子提亲的当天?
亥时的御花园静得可怕。我躲在假山后,听着更夫的声音渐渐远去。忽然,一阵熟悉的梅香飘来。
“你来了。"唐若雪从树影中走出,一袭素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比平日更加素净。
“唐小姐……不,唐大人。”我嗓子发干,“恭喜……”
“恭喜什么?”她冷冷打断,“恭喜我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我愣住了:“你……不想嫁?”
月光下,她的眼睛像两潭深水:“叶凡,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我想问她为何瞒我,想告诉她我的心意,更想带她远走高飞……但最终只说出一句:“我可以帮你。”
“帮我?”她苦笑,“怎么帮?抗旨逃婚?还是说服我父亲放弃与镇北王府联姻?”
我上前一步:“只要你一句话,我……”
“够了!”她突然提高声音,“你以为这是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吗?我是唐家嫡女,婚姻从来不由自己做主!”
她转身要走,我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若雪!”
这是我们第一次直呼其名。她僵在原地,我的手心能感受到她脉搏的狂跳。
“给我三天,”我低声说,“我一定想出两全之策。”
她缓缓转身,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为什么?”
“因为……”我深吸一口气,“因为我心悦你。”……
还有就是后来,她的养父唐丞相告诉了我们是兄妹的残酷真相,从此她对我紧闭了心扉……
为了她,我彻底进行了的表白,不惜告知了我穿越人的身份,根本不是所谓的亲兄妹,而是分属于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甚至还向她唱起了蓝星上网络流行歌曲《以似列上空的烟火》和《Boom Boom, Tel Av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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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皇兄……”
她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毒……解药呢?!”我猛地回头,目光如刀般扫向跪了一地的太医。
院判抖如筛糠:“陛下恕罪!‘相思引’乃西域奇毒,诡谲难测,老臣……老臣只能以金针和猛药暂时护住公主心脉,延缓毒性蔓延……真正的解药……非……非常人所能配……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找到下毒之人!或者……或者知道其毒方配伍,或有其独门解药!”院判头磕得砰砰响。
下毒之人已死!独门解药?西域!线索又绕了回去!
“陛下!”张猛再次匆匆入殿,脸色极其古怪,“宫外……宫外有人送来……送来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指名要交给陛下您!”
“谁?”
“是……是那个西域女帅!萧明月!她……她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萧明月?!我猛地站起身!她怎么会在京城?还重伤昏迷?!难道是劫走吴天德的西域高手干的?他们内讧了?
“人在哪?!”
“已秘密押入天牢!由陈将军亲自看管!”
——天牢最底层——水牢
阴暗、潮湿、散发着腐臭和铁锈味。这里是关押最凶恶、最危险囚徒的地方。
陈芝儿一身煞气,抱着绣春刀,像尊门神一样守在一间特制的水牢外。牢房里,浑浊的污水淹到小腿,一个身影被粗大的铁链锁在冰冷的石壁上。
正是萧明月!
她身上的亮银鳞甲破碎不堪,沾满了泥污和暗褐色的血痂。
那张标志性的银色面具还在,但边缘似乎被巨力砸得变形。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嘴唇干裂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她低垂着头,湿漉漉的黑发黏在脸上,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掉。
“怎么回事?”我沉声问。
“不知道!”陈芝儿没好气地道,眼睛死死盯着牢里的人,像是盯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巡城的兄弟在护城河里捞上来的!捞上来就这样了!身上好几处致命伤,还有内伤!要不是命硬,早喂鱼了!厉狐狸留下的药,给她灌下去吊着命呢!”
她顿了顿,咬牙切齿地补充:“陛下!管她是谁!公主中的毒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依我看,大刑伺候!撬开她的嘴,问出解药下落!”
我看着水牢里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心中疑窦丛生。她为何重伤出现在京城护城河?是谁伤了她?劫走吴天德的是不是她的人?若雪中毒……真的与她有关吗?
“把她弄出来!清洗伤口,换上干净衣服!让太医全力救治!朕……要活的!”我下了命令。
不管她是敌是友,不管她是不是我妹妹,她身上,或许有救若雪的唯一希望!而且,那些谜团,只有她能解开!
陈芝儿虽然不忿,但还是执行了命令。
——秘审室——
萧明月被安置在一间相对干净的囚室,伤口被处理过,换上了干净的囚服。她依旧昏迷着,但气息平稳了一些。脸上的银色面具被小心取下,放在一旁。
我这才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面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像!太像了!那眉眼,那鼻梁的弧度,那紧抿的唇线……
尤其是昏迷中那抹倔强不屈的神情……
简直和母后年轻时的画像,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果说若雪是温婉的玉兰,那她……就是峭壁上带刺的雪莲!
冷冽、孤高、锋芒毕露!
我颤抖着手,轻轻拨开她额前湿漉漉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奇异悸动,清晰无比地传递过来!
是她!真的是她!我失散二十年的……同胞妹妹!
巨大的酸楚、愧疚、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瞬间将我淹没。
我本该护她长大,给她万千宠爱……可她却流落西域,成了什么“银月战神”,如今又重伤被俘,锁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
“明月……”我低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哽咽。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昏迷的萧明月,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她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但那双眸子……却不再是寒潭般的清冷,而是充斥着一片狂暴、混乱、毫无理智的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野兽!
“呃啊啊——!”她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猛地从床上弹起!完全无视身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崩裂流血!那
缠绕在她手腕和脚踝上的、足有儿臂粗的玄铁锁链,竟然被她体内爆发出的恐怖力量,硬生生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小心!”陈芝儿反应极快,绣春刀瞬间出鞘,挡在我身前!
“吼!”萧明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赤红的眼睛死死锁定我!那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狂暴的杀意!仿佛我是她不共戴天的死敌!
她猛地一挣!“咔嚓!”一根锁链竟被她生生挣断!带着呼啸的风声,那断裂的粗大铁链如同一条狂暴的钢鞭,狠狠抽向我和陈芝儿!
“陛下退后!”陈芝儿厉喝,绣春刀化作一片光幕格挡!
“当当当!”金铁交鸣,火花四溅!陈芝儿被那恐怖的力量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崩裂!
萧明月如同挣脱枷锁的凶兽,带着剩余的铁链,状若疯狂地向我扑来!
她的目标极其明确——杀死我!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快如鬼魅,力量大得惊人!破碎的囚服下,裸露的肌肤上,那些狰狞的伤口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崩裂,鲜血淋漓,她却浑然不觉!
“她被控制了!”厉欣怡冰冷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她不知何时赶到,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正疯狂地指向萧明月,“是巫术!西域摄魂傀儡术!看她后颈!”
我定睛一看,在萧明月凌乱的黑发掩盖下,后颈处,赫然钉着三枚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骨针!针尾还缠绕着诡异的黑色丝线!
“吼!”萧明月已经扑到近前,染血的五指成爪,带着腥风,直掏我的心窝!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毁灭欲望!
“明月!是我!你哥哥!”我试图唤醒她,声音带着痛楚。
回应我的,只有更狂暴的攻击和喉咙里野兽般的嘶吼!她完全认不出我!不,她甚至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她只是一具被巫术操控的、充满杀戮欲望的傀儡!
“得罪了!”陈芝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动作毫不迟疑!她知道此刻的萧明月极度危险!绣春刀不再留情,刀光如雪,缠头裹脑,专攻萧明月下盘和关节,试图将其制服!
厉欣怡则飞快地从袖中掏出一把特制的、刻满符文的银针,手指翻飞,试图寻找机会射向那三枚骨针!
秘审室内,瞬间变成了凶险的战场!桌椅翻飞,墙壁崩裂!萧明月如同不知疼痛的狂战士,以伤换伤,疯狂攻击!陈芝儿和厉欣怡联手,一个正面硬撼,一个游走寻机,才勉强将她困住!
我站在战圈边缘,看着那个本该是我至亲骨肉的妹妹,此刻却如同野兽般嘶吼着要取我性命,心如刀绞!是谁?!是谁如此歹毒?!不仅给她种下巫术,还要让她亲手弑兄?!
“找到了!”厉欣怡眼中精光一闪,一枚银针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射向萧明月后颈一枚骨针的尾部!
“叮!”一声脆响!银针撞在骨针上,幽蓝光芒剧烈闪烁!萧明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动作猛地一滞!
“机会!”陈芝儿抓住这瞬间的空隙,绣春刀刀背狠狠砸在萧明月膝弯!
“噗通!”萧明月跪倒在地!
厉欣怡手指连弹!“叮!叮!”又是两根银针射出,精准命中另外两枚骨针!
“啊——!”萧明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全身剧烈抽搐,眼中的赤红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短暂的、极度痛苦和茫然的清明,随即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秘审室内一片狼藉,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陈芝儿拄着刀,大口喘气,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
厉欣怡脸色苍白,额头见汗,显然刚才的破法消耗极大。
我缓缓走到昏迷的萧明月身边,蹲下身,颤抖着手,轻轻抚去她脸上沾染的血污和汗水。
那张酷似母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痛苦的扭曲和深沉的疲惫。
后颈处,三枚幽蓝的骨针已被厉欣怡小心拔出,留下三个细小的血点,周围皮肤呈现诡异的青黑色。
“能……救她吗?”我的声音干涩沙哑。
厉欣怡走过来,仔细检查着萧明月后颈的伤口和那三枚骨针,眉头紧锁:
“巫术已深入骨髓,强行拔除,反噬极重。她现在极度虚弱,随时可能……油尽灯枯。而且……”
她拿起一枚骨针,针尖上沾着一丝暗紫色的粘稠物,
“这针上,还淬了另一种混合剧毒!就是它在不断侵蚀她的神智,放大巫术的控制力!若雪中的‘相思引’,只是其中一种成分!”
双重控制!巫术加混合剧毒!好狠的手段!
这分明是要将萧明月彻底变成一件只听命令、用完即毁的杀戮兵器!
“解药呢?或者……解毒的方法?”我看着厉欣怡。
厉欣怡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混合毒的解药,配制极其复杂,需要知道所有成分和比例。眼下唯一的线索……就是这骨针上的毒!
给我时间,或许能逆推出部分配方。但最直接的办法……”她看向昏迷的萧明月,
“找到对她下手的巫师!他手中,必有解药!或者……至少知道毒方!”
巫师?西域?北狄?我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阿史那雄身边那个神出鬼没、据说精通各种邪术的北狄国师,……萨满大巫师,兀鹫!
劫走吴天德的是西域高手?给萧明月下巫毒的是北狄巫师?这背后……难道是他们联手了?!
“陛下!”一名锦衣卫神色慌张地冲进来,
“公主殿下那边……太医说……毒性……又加重了!恐怕……恐怕撑不过今夜了!”
若雪!明月!
两个至亲之人,一个命悬一线,一个生不如死!巨大的压力和怒火几乎要将我撕裂!
我猛地站起身,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厉欣怡!”
“臣在!”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吊住若雪和明月的命!需要什么药材,拆了皇宫也给朕找来!”
“陈芝儿!”
“末将在!”陈芝儿挺直染血的身躯。
“点齐所有能动用的锦衣卫好手!还有你飞熊军的老底子!给朕把京城翻过来!挖地三尺!
也要把那个劫走吴天德的西域杂碎,还有那个藏在暗处的北狄巫师兀鹫!
给朕揪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旨!”陈芝儿眼中凶光爆射,转身就走,绣春刀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
我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萧明月,又望向长乐宫的方向。胸中的杀意如同火山般翻腾。
不管是谁!不管你们躲在哪个老鼠洞里!敢动我叶凡的妹妹……老子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今夜,京城注定……血流成河!
第33章 龙潭虎穴
京城的风,带着一股子铁锈和焦糊味儿,那是陈芝儿带着锦衣卫和飞熊军残部,像疯狗一样满城搜捕留下的痕迹。
整个京城被翻了个底朝天,老鼠洞都掏了三遍。抓了不少可疑的北狄探子和几个藏得挺深的西域眼线,但那个鬼影子一样的北狄巫师兀鹫,还有劫走吴天德的西域高手头子,愣是连根毛都没捞着!
厉欣怡把自己关在太医院隔壁临时改的毒理房里,三天三夜没合眼。瓶瓶罐罐堆满了桌子,各种药味混合在一起,熏得人脑仁疼。
她眼睛熬得通红,手指上沾满了各种颜色的药粉和干涸的血迹——那是分析萧明月身上混合毒时留下的。她像头发怒的母狮,对着那些复杂的毒理图谱和一堆堆试药死掉的小白鼠尸体低吼:
“该死的!就差一点!兀鹫老鬼!别让老娘抓到你!”
长乐宫里,唐若雪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那点青紫色已经从嘴唇蔓延到了指尖,像朵即将凋零的冰花。
萧明月被单独关在布满了厉欣怡特制安神香和压制巫毒符咒的静室,虽然没再发狂,但脸色灰败得像死人,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全靠厉欣怡用金针吊着最后一口气。
我看着两个妹妹一个比一个惨,心口像塞了块烧红的烙铁,又疼又闷,还滋滋冒烟。怒火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陈芝儿杀红了眼,可敌人藏在阴影里。厉欣怡算盘珠子都快拨碎了,也解不开这要命的毒。
就在我快要被这绝望逼疯的时候,一张薄薄的、带着羊膻味的皮卷,被人用弩箭射进了戒备森严的宫门,钉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皮卷上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写着:
“欲救双姝,日落时分,独身一人,
至西郊‘乱葬岗’古槐下。
过时不候,香消玉殒。”
落款是一个狰狞的狼头图腾,旁边画着一只滴血的眼睛——正是北狄巫师兀鹫的标记!
陷阱!赤裸裸的陷阱!瞎子都看得出来!
那乱葬岗阴气森森,古槐更是有名的鬼树,摆明了是请君入瓮,要我的命!
“陛下!去不得啊!”陈芝儿一把抢过皮卷,恨不得撕个粉碎,
“那老鬼就是想引你出去!乱葬岗那种地方,他肯定埋伏了无数高手!”
“是啊陛下!”厉欣怡也冲了出来,脸上还带着药渍,
“这毒我快有眉目了!再给我点时间!你不能去冒险!”
我看着她们焦急的脸,又想起静室里毫无生气的明月和长乐宫里奄奄一息的若雪。
时间?若雪撑不过今晚了!
明月也随时会油尽灯枯!再等下去,等着给她们收尸吗?
“等不了了。”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这是唯一的线索。就算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朕…也得去闯一闯。”
“那我跟你去!”陈芝儿立刻道。
“不行。”我摇头,“对方说了,独身一人。多带一个人,若雪和明月就多一分危险。”
“可…”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目光扫过两人,
“芝儿,你留在京城,给我守住!若雪和明月若有半点差池,我唯你是问!
欣怡,你继续研究解药,一刻都不能停!万一……万一我回不来,至少……要保住她们的命!”
“陛下!”两人同时喊道,眼圈都红了。
我没再理会,转身走向内殿。换上最普通的青布衣袍,将定国剑用布裹了背在身后,怀里揣着那枚冰冷的凤凰玉佩。
夕阳如血,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西郊——乱葬岗
残阳似血,给这片埋骨之地镀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
枯藤老树,断碑残冢,乌鸦聒噪着盘旋。
风穿过嶙峋的怪石和坟包,发出呜呜咽咽的鬼哭。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腥甜药味。
那棵巨大的、虬枝盘曲如鬼爪的古槐下,站着两个人。
一个穿着肮脏的、缀满各种兽骨和人骨饰物的黑袍,身形佝偻,脸上涂满了五颜六色的油彩,只露出一双浑浊却闪烁着阴毒光芒的眼睛,手里拄着一根顶端镶嵌着骷髅头的扭曲木杖——正是北狄大巫师,兀鹫!
他身旁,站着一个高大魁梧、披着厚重黑熊皮、脸上带着刀疤的巨汉,气息凶悍如蛮熊,眼神却有些呆滞,正是被劫走的吴天德!
不过此刻的吴天德,眼神空洞,如同提线木偶,显然也被巫术控制了。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纤细的身影被粗大的铁链锁在古槐粗壮的树干上。正是萧明月!
她依旧昏迷着,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嘴唇乌黑,身体微微抽搐。破碎的衣衫下,裸露的肌肤上,那些被巫毒侵蚀的血管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如同蛛网般蔓延。
后颈处,三个被厉欣怡拔掉骨针留下的血点,正不断渗出带着腥臭味的黑血!
看到她的惨状,一股暴虐的杀意瞬间冲上我的头顶!但我强行压下,目光死死盯住兀鹫:
“解药!拿来!”
“桀桀桀…”兀鹫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声音嘶哑难听,
“大夏天子?果然重情重义,为了两个妹妹,真敢独闯龙潭啊?”他浑浊的眼睛扫过我背着的布包,“定国剑?带来了?”
“少废话!解药!”我向前一步。
“站住!”兀鹫木杖一顿,一股无形的阴冷气息弥漫开来,地上的枯叶无风自动,
“解药?当然有。不过,得用你的命来换!”
他伸出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指向被锁在树上的萧明月:
“看见了吗?你的好妹妹,中了老夫的‘噬魂夺魄散’和‘牵机傀儡引’,神仙难救!唯一能暂时压制她体内剧毒、让她清醒片刻的东西……”
他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散发着恶臭的小陶瓶,“就在老夫手里!想要吗?”
他晃了晃瓶子,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
“用你的定国剑,自刎于此!老夫便把这药给她灌下去,让她……清醒地看着你死!看着她唯一的哥哥,为了她这个‘不祥之人’送命!桀桀桀……这出戏,一定精彩极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怒极反笑,
“老棺材瓤子!你以为朕是三岁小孩?朕死了,你会放过她们?做梦!”
“你可以赌一把啊?”兀鹫有恃无恐地怪笑,“赌老夫的信誉?或者……”
他木杖一指旁边呆立的吴天德,“让他先给你妹妹放放血?看看她还能撑多久?”
吴天德如同得到指令的野兽,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萧明月,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气森森的弯刀!
“住手!”我厉喝,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不能再拖了!明月的气息已经微弱到极点!
“定国剑在此!”我猛地解下背后的布包,露出古朴的剑鞘,“放了她!朕…任你处置!”
兀鹫眼中贪婪的光芒大盛,死死盯着定国剑:“扔过来!”
“先给她用药!”我寸步不让。
“哼!”兀鹫冷哼一声,似乎觉得我已是瓮中之鳖,不耐烦地将手中那恶臭的小瓶扔给吴天德,“给她灌下去!”
吴天德机械地接过瓶子,粗暴地捏开萧明月的嘴,将里面粘稠腥臭的黑色液体倒了进去!
“呕……”昏迷中的萧明月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痛苦地痉挛。
但很快,那灰败的脸上竟然真的泛起一丝诡异的潮红,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动,眼皮颤抖着,似乎要醒来!
“剑!”兀鹫急不可耐地吼道。
我深吸一口气,将定国剑连鞘摘下,作势要扔过去。
就在剑脱手的瞬间!我手腕猛地一抖!并未扔向兀鹫,而是用尽全力,狠狠掷向——锁着萧明月的铁链!
“当啷!”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定国剑何等锋锐!加上我灌注的内力,竟将其中一根最粗的铁链应声斩断!
“你找死!”兀鹫勃然大怒,木杖一挥,一股黑气如同毒蛇般朝我噬来!同时尖啸:“吴天德!杀了他!”
吴天德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挥舞弯刀,带着恐怖的风压,当头向我劈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呃……”被灌下药的萧明月,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不再是之前的赤红或茫然,而是短暂地恢复了清明!
虽然依旧痛苦,却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她一眼就看到了扑向我的吴天德和狞笑的兀鹫!
“哥……哥?!”一个极其微弱、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声音,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
她听到了!她听到了我刚才的话!那血脉的呼唤,那“哥哥”两个字,如同惊雷,短暂地劈开了巫毒的重重迷雾!
这声呼唤,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形容的悸动和力量,瞬间在我胸中炸开!
我无视了扑到眼前的吴天德和那噬人的黑气,猛地转头,看向萧明月,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明月!还记得吗?!小时候!御膳房的张嬷嬷!她偷偷给我们做的栗子糕!又香又甜!你总嫌不够!每次都要跟我抢!
有一次你抢急了,把我推到了荷花池里!回去被母后罚抄了一百遍《女诫》!气得你三天没理我!”
我语速极快,像倒豆子一样吼出这些深埋在记忆角落、只有我和“她”才知道的童年琐事!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此刻却是我唤醒她、对抗巫毒的唯一武器!
萧明月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眸子,猛地瞪大!剧烈的痛苦和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头痛欲裂!
荷花池……栗子糕……张嬷嬷……哥哥……母后……罚抄《女诫》……无数破碎的、被巫毒和仇恨尘封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她的脑海!
“啊——!”她发出一声凄厉至极、仿佛灵魂都在撕裂的尖叫!捆在她身上剩余的铁链被她体内爆发的、源自血脉亲情的巨大力量,寸寸崩断!
“不!不可能!”兀鹫惊骇欲绝,拼命催动巫术,试图重新控制她!那骷髅木杖顶端的骷髅眼眶中,冒出惨绿的鬼火!
晚了!
萧明月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燃烧着焚天的怒火和刻骨的仇恨!她死死盯住兀鹫,那眼神,比最冷的冰还要刺骨!
“兀鹫老狗!你害我母后!控制我弑兄!我要你——偿命!”
她如同复仇的凤凰,无视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猛地从地上抓起一根断裂的、足有手臂粗的铁链!那铁链在她手中,如同拥有了生命!
“破!”一声清叱!灌注了她所有愤怒和力量的一击!
铁链如同黑色的闪电,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抽向兀鹫手中那根骷髅木杖!
“咔嚓!”一声脆响!那根凝聚了兀鹫大半巫力的邪恶木杖,竟被硬生生抽断!顶端的骷髅头炸得粉碎!
“噗——!”本命巫器被毁,兀鹫如遭雷击,狂喷一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死!”萧明月毫不停留,手中断链如同毒龙,再次抽向兀鹫的脑袋!这一下要是抽实了,保管让他脑袋开花!
“吼!”被巫术控制的吴天德,此刻竟在兀鹫重伤下恢复了一丝本能!他咆哮着,用庞大的身躯挡在兀鹫身前!同时挥刀砍向萧明月!
“明月小心!”我刚躲开兀鹫的黑气,见状心胆俱裂!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北狄狗!纳命来——!”一声熟悉的、带着无边杀意的厉吼,如同惊雷般炸响!
一道快如鬼魅的身影,如同燃烧的流星,从乱葬岗边缘的阴影中狂飙突进!
是陈芝儿!她终究不放心,违抗了我的命令,带着十几名最精锐的锦衣卫死士,如同尖刀般杀了进来!
陈芝儿的目标极其明确——直取重伤的兀鹫!
绣春刀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血色匹练!她知道,只有杀了这老鬼,才能彻底解除对萧明月的控制,才有希望拿到解药!
兀鹫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猛地将身边一个呆立的北狄死士推向陈芝儿的刀锋!
“噗嗤!”死士被一刀两断!鲜血喷了兀鹫满头满脸!
借着这瞬间的阻挡,兀鹫如同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地向后逃窜!同时口中发出尖锐急促的呼哨!
随着呼哨声,乱葬岗四周的阴影里,瞬间涌出数十名装束各异、气息阴冷的杀手!
有北狄死士,也有眼神麻木的西域高手!显然是预先埋伏的最后力量!他们如同潮水般扑向陈芝儿和冲进来的锦衣卫!
“保护陛下!保护萧帅!”陈芝儿厉声嘶吼,绣春刀舞成一团死亡风暴,瞬间砍翻数人!
但她也被几个悍不畏死的西域高手缠住!那些高手招式诡谲,悍不畏死,竟用身体硬抗陈芝儿的刀锋,只为给她留下伤口!
“芝儿!”我看到她手臂被一个西域高手的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狂涌!心猛地揪紧!
“哥!小心!”萧明月虚弱却焦急的声音传来!她不顾自身,挥动铁链帮我挡开一个偷袭的北狄死士!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每动一下都痛苦万分,嘴角不断溢出黑血!
场面瞬间陷入极度混乱的混战!
陈芝儿带着锦衣卫死士浴血奋战,抵挡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围攻!
萧明月强撑着身体,护在我身边,铁链挥舞,击退靠近的敌人!
我则拔出定国剑,剑光霍霍,护住她的侧翼!三人背靠着那棵巨大的古槐,陷入了苦战!
兀鹫则躲在一群死士后面,一边咳血,一边怨毒地盯着我们,似乎在准备什么更歹毒的后手!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第34章 峰回路转
乱葬岗外围,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和马蹄声!火光冲天而起!
一支打着“厉”字旗号的精锐骑兵,如同神兵天降,从侧翼狠狠冲进了混乱的战场!
是厉欣怡!她竟然也来了!而且带来了她能动用的所有皇家商会护卫和苏定方拨给她的一支飞熊军骑兵!
“放箭!”厉欣怡骑在马上,脸色冷峻如冰,手中令旗挥下!
嗖嗖嗖——!密集的箭雨覆盖了兀鹫和他身边的死士!瞬间倒下一片!
“厉狐狸!干得漂亮!”陈芝儿精神一振,压力大减!
厉欣怡没理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最后锁定在狼狈不堪的兀鹫身上!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从马鞍旁抽出一把特制的、绑着火油布的强弩!
“老鬼!尝尝姑奶奶的‘算盘’!”她娇叱一声,弩箭带着熊熊火焰,如同流星般射向兀鹫藏身的方位!目标不是人,而是他脚下那片枯草和堆积的腐朽棺木!
轰——!火焰瞬间升腾而起!将兀鹫和几个死士吞没!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趁现在!拿下他!”厉欣怡厉喝!
陈芝儿如同出闸猛虎,不顾自身伤势,硬生生撞开拦路的敌人,扑向火海边缘翻滚哀嚎的兀鹫!
兀鹫浑身着火,惨叫着打滚,眼看陈芝儿扑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刻满符文的骨哨,用尽最后的力气吹响!
“呜——!”一声极其刺耳、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尖啸响起!
这声音仿佛是一个信号!
原本在河西走廊边缘徘徊、被陈芝儿之前击溃的北狄残军,竟然如同打了鸡血般,开始不顾一切地集结,朝着大夏刚刚稳固的防线,发动了疯狂的、自杀式的反扑!
显然,这是兀鹫最后的底牌,要用阿史那雄的残兵,牵制甚至撕开大夏的防线,制造更大的混乱!
“不好!”厉欣怡脸色一变,立刻对身边副将下令:“快!通知苏老将军!死守防线!绝不能让北狄残兵突破!”
然而,更让人心胆俱裂的是!
随着这骨哨的尖啸,一直强撑着战斗的萧明月,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刚刚恢复的清明瞬间被巨大的痛苦和混乱淹没!后颈那三个血点如同活了过来,疯狂地蠕动着,喷涌出浓稠的黑血!
“呃啊……哥……头……好痛……”她手中的铁链无力地掉落,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软软地向后倒去!
“明月!”我魂飞魄散,一把将她抱住!她的身体冰冷,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皮肤下的青黑色血管疯狂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噬魂夺魄散彻底爆发了!”厉欣怡冲过来,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惨白,“必须立刻解毒!否则神仙难救!”
“解药!兀鹫老鬼!解药在哪?!”陈芝儿如同疯魔,绣春刀架在已经烧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兀鹫脖子上,厉声咆哮!
兀鹫被烧得面目全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眼中充满了怨毒和快意:
“解……解药?桀桀……没……没有了……都……都在老夫脑子里……陪……陪葬吧……”说完,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死了?!唯一的希望……断了?!
看着怀中生机飞速流逝的萧明月,一股灭顶的绝望将我吞噬!
“不——!”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西域联军大营——
就在兀鹫身死,骨哨尖啸传遍战场的同一时刻。
西域联军大营,核心金帐内。
那位一直隐藏在幕后、真正掌控“银月联盟”的、火罗国年迈却精明的老国王,正看着手中一份刚刚送达的、来自大夏边境的密报。
密报上详细记录了萧明月被俘、被控制、以及叶凡为救她所做的一切。
老国王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和决断。
他缓缓起身,对帐下那些早已对北狄巫师操控萧明月、将他们当作炮灰不满的联盟将领们,沉声道:
“明月丫头……是我们的战神,更是我们的亲人!北狄人如此待她,大夏天子……却愿为她赴死!传令下去!”
“银月联盟所属各部,即刻起!倒戈!目标——北狄残军!为明月统帅,报仇雪恨!”
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西域将领们,轰然应诺!
——乱葬岗——黎明
惨烈的战斗终于结束。兀鹫伏诛,其爪牙被尽数歼灭。
但我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锦衣卫死士几乎伤亡殆尽,陈芝儿浑身浴血,左臂那道伤口深可见骨,失血过多,昏迷在厉欣怡怀里。飞熊军骑兵也折损不少。
厉欣怡跪在昏迷的萧明月身边,金针如雨般落下,汗水浸透了她的鬓发,脸色苍白如纸。
她将身上所有能吊命的药丸都塞进了萧明月嘴里,用金针强行封住她心脉几处要穴,延缓毒素蔓延。
”怎么样?!“我抱着萧明月冰冷的身体,声音都在发抖。
“毒……太霸道了!我只能暂时封住!最多……最多十二个时辰!必须找到解药,或者……配制出解药!”
厉欣怡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绝望,“可毒方……只有兀鹫知道…”
看着萧明月灰败的脸,感受着她越来越弱的心跳,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我击垮。难道…真的救不了了吗?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浴血的飞熊军校尉,踉跄着冲进这片血腥的战场,脸上却带着狂喜!
“陛下!大捷!大捷啊!”
“北狄残军……完了!就在刚才!西域联军……西域联军突然倒戈了!从侧后方狠狠捅了阿史那雄一刀!阿史那雄当场被火罗国老国王亲手斩杀!北狄残军群龙无首,被苏老将军和西域联军前后夹击,全军覆没!河西走廊……彻底打通了!”
西域……倒戈了?为了……明月?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我猛地看向怀中气息奄奄的萧明月。是她!是她的遭遇,让西域看清了北狄的歹毒,也……认可了我们的血脉亲情?
“还有!陛下!”那校尉激动地补充道,“西域联军派来了使者!说……说他们的大巫,或许有办法救萧统帅!他们的大巫正在赶来的路上!带着……带着火罗国的圣药!”
火罗国大巫?圣药?!
绝望的深渊中,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微光!
“快!快请!”我嘶声吼道!
当那位身着火罗国传统祭祀袍、面容古朴的老者,带着浓烈的药香匆匆赶到时,厉欣怡几乎要虚脱了。
老者查看了萧明月的情况,又仔细嗅了嗅厉欣怡从兀鹫身上搜出的骨针残渣和药瓶碎片,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是‘千机引’的变种……融合了相思引和噬魂草……歹毒……”老者用生硬的汉语说着,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个赤玉雕成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三颗龙眼大小、通体赤红如火、散发着奇异清香的丹药。
“这是我火罗国秘传圣药,‘涅槃丹’,以千年地火莲心为主药炼制,可焚尽百毒,固本培元!或许……能暂时压制她体内的混合剧毒,为她争取一线生机!但巫术反噬造成的根基损伤……只能靠她自己慢慢恢复了。”
厉欣怡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立刻配合老者,将一颗“涅槃丹”小心地喂入萧明月口中,并用特殊手法助其化开药力。
丹药入腹,萧明月灰败的脸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微弱的红晕!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后颈处那不断渗出的黑血也止住了!
“有效!真的有效!”厉欣怡喜极而泣。
我紧紧抱着萧明月,感受着她身体里那微弱却重新燃起的生机,巨大的喜悦和后怕让我几乎站立不稳。得救了!明月……得救了!
火罗国老者又看向我:“大夏天子,明月统帅……是我火罗国的恩人,也是我们的亲人。老国王有言:银月联盟,将永为大夏西陲屏障!只要明月统帅在,火罗国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她需要静养,西域的阳光和圣泉,或许能更快抚平她的创伤。”
我明白他的意思。明月需要时间恢复,西域是她的根基,也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数日后,河西走廊的风沙依旧,却已吹散了战争的阴霾。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我亲自为西域联军送行。萧明月裹着厚厚的狐裘,坐在一辆铺着柔软皮毛的马车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只是看向我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和……依赖。火罗国老国王陪在她身边。
“哥……”她轻声唤道,声音还有些虚弱。
我走到马车边,将那块一直带在身边的碧绿凤凰玉佩,轻轻放进她冰凉的手心:
“拿着,明月。这是母后的东西,也是我们兄妹的信物。西域……是你的家,好好养伤。等哥处理完京城的事,就去火罗国看你。我们……一起去找母后!”
萧明月握紧了玉佩,冰冷的触感下,是血脉相连的温暖。她用力点了点头,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子:
“嗯!哥……我等你!还有……替我谢谢陈将军和厉……厉姐姐。”
她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陈芝儿吊着胳膊,脸色臭臭地站在厉欣怡旁边。厉欣怡则对她微微颔首,露出一个疲惫却真诚的笑容。
西域联军的号角声响起,庞大的队伍开始缓缓西行。萧明月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马车帘幕落下。
看着远去的烟尘,我心中百感交集。失散的妹妹终于找回,血脉得以相连,虽然前路仍有荆棘,但至少……不再孤单。
“陛下,”厉欣怡走到我身边,递上一份刚刚收到的、盖着监国公主印信的京城邸报:
“京城一切安好,公主殿下……在您离京后,毒性似乎被什么力量暂时压制住了,虽未苏醒,但暂无性命之忧。朝政有几位老臣暂理……”
听到若雪暂时无碍,我心中稍安。然而,厉欣怡的下一句话,却让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但是……就在我们离开定北关不久,留守的飞熊军副将急报:
京城方向,昨夜有八百里黑羽加急信使冲出,但刚出京畿三百里……就遭遇不明身份高手截杀!信使……当场身亡!其所携带的……给陛下的最高等级密报……不知所踪!
黑羽加急!监国公主专用!遭遇截杀!密报丢失!
一股比西境寒风更刺骨的凉意,瞬间席卷全身!
若雪!京城!
难道……在我离开后,京城又出了天大的变故?!
“回京!!!”我猛地转身,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怒而撕裂,“立刻!马上!用最快的速度!给朕回京!!!”
刚刚平息的北境硝烟,似乎又在身后弥漫开来。
而前方的京城,等待我的,是更大的风暴,还是……更深的阴谋?
第35章 叛首伏诛
马蹄声,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喘息,疯狂地撕裂着官道的寂静。
八匹万里挑一的御马,口鼻喷着带血沫的白气,接二连三地倒在尘土里,力竭而亡!回京的路,跑死了八匹最好的战马!
马蹄踏在官道上,如同敲在我焦灼的心上。
京城!若雪!那封被截杀的黑羽密报,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坐立难安!
北境的血腥鏖战刚刚落幕,刀口的寒气尚未散尽,难道自家的后院已然烈焰滔天?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北狄的刀子刚拔出来,难道自家的后院又着了火?
当巍峨的京城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头飘扬的,不再是肃杀的玄黑龙旗,也不是监国的杏黄旗,而是一面……陌生的、绣着狰狞睚眦兽的黑色大旗!
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墙上士兵盔甲鲜明,刀枪林立,戒备森严得如同铁桶!
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出事了!真的出大事了!
“陛下!是……是‘睚眦旗’!”随行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张猛声音都变了调,“这是……这是前朝废太子……柳青的私兵旗号!”
柳青?那个在慈济坊与我“一见如故”、愤世嫉俗、自称前朝遗孤的书生?那个在慈济坊陋巷中与我月下对饮、纵论古今、痛斥时弊的“知己”?他谦恭外表下隐藏的,竟然是前朝废太子一脉的滔天野心?他一直都在伪装!一直在潜伏!如同一只剧毒的蜘蛛,耐心地编织着致命的罗网!
他……他竟然是前朝废太子的后裔?他一直在伪装?一直在潜伏?那封黑羽密报……难道就是若雪发现了他的阴谋?
“攻城!”我目眦欲裂,拔剑怒吼!管他什么旗!敢动若雪,敢占朕的京城,老子把你挫骨扬灰!
“陛下且慢!”厉欣怡一把拉住我的缰绳,她脸色凝重,眼中却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强攻伤亡太大!而且公主殿下还在他们手中!柳青此人,心思缜密,隐忍多年,必有后手!硬拼,恐玉石俱焚!”
“那你说怎么办?”我急怒攻心。
“等信号!”厉欣怡指向京城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臣妾离京前,在‘听雨楼’和宫中几处重要地方,都留了后手。柳青想翻天?没那么容易!”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话音未落,京城西门方向,突然燃起三支巨大的、冲天的绿色焰火!在阴沉的天幕下,格外刺眼!
“成了!”厉欣怡眼中精光爆射,“陈芝儿留下的暗桩动了!那是约定好的信号——内应已控制西门!”
几乎同时,紧闭的西门,在一阵短暂的、激烈的厮杀声和金铁交鸣声后,“吱呀呀——”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飞熊军!随朕——杀进去!救公主!诛叛逆!”我长剑一指,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那开启的希望之门!
——皇宫——太庙
太庙,供奉大夏历代先祖英灵之地,此刻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肃杀之气。
柳青,不再是那个落魄书生的模样。他换上了一身玄黑绣金的蟒袍,头戴玉冠,面容依旧清癯,但那双曾经充满愤懑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野心和掌控一切的得意。
他端坐在临时搬来的龙椅上——那原本属于我的位置!下方,跪到了一片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朝臣,其中不乏一些我曾以为忠心的老面孔,甚至还有几个之前跳得最凶、喊着要惩处陈芝儿的保守派御史!显然,他们早已被柳青收买或胁迫。
而在柳青身侧,一个披头散发、身着囚服、浑身血迹、被两名凶悍武士死死按着跪在地上的人,正是之前被唐若雪判了凌迟、却又被神秘高手劫走的吴天德!他眼神怨毒,如同濒死的毒蛇。
柳青的脚下,还踩着一个人。唐若雪!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带着干涸的血迹,原本素雅的宫装沾满了灰尘和血污,被粗大的绳索捆得结结实实,虚弱地倒在地上,只有那双温婉的眸子,依旧倔强地怒视着柳青。
“柳青!你这乱臣贼子!窃据太庙,辱没先祖!必遭天谴!”唐若雪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字字清晰。
“天谴?”柳青轻蔑地一笑,用脚尖挑起唐若雪的下巴:
“成王败寇!这大夏的江山,本就是我柳氏正统!叶凡?不过是个窃国逆贼的野种!今日,就在这太庙列祖列宗面前,用你这伪朝公主和这镇北王余孽的血,祭旗!然后…”
他眼中寒光一闪:“本王会亲率大军,踏平叶凡的伪朝!迎回那被他囚禁、虐待、蒙蔽了心智的‘前朝遗孤’——萧明月公主!光复我柳氏正统江山!重铸我大柳天威!”
“你放屁!”我炸雷般的怒吼,如同惊雷般在太庙大殿门口炸响!
我一身浴血战袍,手持滴血的定国剑,在陈芝儿和厉欣怡的护卫下,带着如狼似虎的飞熊军精锐,如同神兵天降,撞开了太庙沉重的殿门!
“皇兄!”唐若雪看到我,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叶凡?!”柳青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回来?城防……”
“城防?”陈芝儿呸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就凭你收买的那些三脚猫废物,挡得住老子埋在京城犄角旮旯的锦衣卫暗桩?挡得住厉狐狸这算无遗策的钉子?柳青!你的春秋大梦,做到头了!该醒醒,下地狱去了!”
她虽然左臂被吊着,但右手紧握的绣春刀,寒光刺眼,杀气丝毫不减!
“保护王爷!”柳青身边的死士和那些投靠他的官员护卫,惊恐地拔刀冲了上来!
“杀!一个不留!”我眼中只有冰冷的杀意!定国剑化作一道匹练寒光,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死士斩成四段!鲜血喷溅在太庙庄严肃穆的地砖上!
陈芝儿,她吊着胳膊,绣春刀却依旧凶悍,如同出闸的疯虎。虽然左臂不便,但单手持刀,刀光如泼风骤雨,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
她专挑那些投靠柳青的官员护卫下手,嘴里还骂骂咧咧:“狗东西!吃里扒外!老子送你们去见先帝!”
厉欣怡则护在唐若雪身边,手中那把精钢小算盘此刻成了索命利器,算珠激射,专打关节穴位,精准狠辣,将试图靠近唐若雪的死士一一放倒!同时飞快地割断唐若雪身上的绳索。
场面瞬间陷入血腥混战!太庙之内,金铁交鸣,惨叫连连!飞熊军的精锐如同砍瓜切菜,柳青仓促集结的死士和叛军根本不是对手!那些投靠的官员更是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柳青脸色铁青,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局面瞬间崩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一把抓起地上奄奄一息的吴天德,如同盾牌般挡在身前,另一只手则掏出一枚黑乎乎、刻满诡异符文的骨符!
“叶凡!这是你逼我的!”他怨毒地嘶吼,“一起死吧!”说着,就要捏碎那枚一看就邪气森森的骨符!
“陛下小心!是爆魂符!能炸毁方圆十丈!”厉欣怡急声提醒!
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一支特制的、带着倒钩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太庙高高的横梁阴影中射出!精准无比地穿透了柳青抓着骨符的手腕!
“啊——!”柳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骨符脱手飞出!
是陈芝儿!她不知何时攀上了横梁,在最关键的时刻,射出了这致命的一箭!
骨符滚落在地,幽光闪烁,眼看就要爆发!
“滚开!”我怒吼一声,猛地一脚将旁边一个巨大的青铜香炉踹飞!沉重的香炉呼啸着,狠狠砸在那枚骨符之上!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香炉被炸得四分五裂!狂暴的冲击波夹杂着邪异的黑气席卷开来,将附近几个死士和叛臣炸得血肉模糊!但大部分威力被香炉挡住,并未造成更大伤亡!
烟尘弥漫中,柳青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腕,看着步步逼近、如同杀神般的我和陈芝儿,眼中终于露出了绝望的恐惧。
“不……不要杀我!叶凡!我知道秘密!关于你身世!关于萧太后!还有……”他语无伦次,试图用秘密换取活命。
“朕没兴趣听!”我声音冰冷,定国剑带着无匹的杀意,直刺他的心窝!对于这种处心积虑、勾结外敌、囚禁若雪、妄图颠覆社稷的逆贼,唯有鲜血才能洗刷!
“噗嗤!”剑锋透体而过!
柳青的瞳孔瞬间放大,充满了不甘和怨毒,死死地盯着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无力地软倒在地。
我拔出剑,看都没看他的尸体,目光扫过那些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叛臣,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
“通敌叛国,构陷忠良,囚禁公主,罪无可赦!锦衣卫听令!”
“在!”陈芝儿和幸存的锦衣卫轰然应诺。
“将这些逆贼,连同郑怀远、刘猛、吴天德等一干余孽罪证,公之于众!三日后,午门外,明正典刑!斩立决!诛九族!”冰冷的话语,宣告了这场叛乱的最终结局,也宣告了旧势力的彻底覆灭!
肃杀之气,笼罩了整个京城。
第36章 盛世宏图
——金銮殿——大朝会
叛乱的血腥已被清洗,金銮殿在晨曦中恢复了往日的庄严肃穆,却又多了一份破茧新生的锐气。
我端坐龙椅,冕冠玉藻轻垂。下方,文武百官分列,经历过叛乱清洗,人数少了许多,但留下的,眼神中多了敬畏与期待,少了往日的浑浊与算计。
“众卿平身。”我的声音平稳而有力,穿透大殿:
“逆贼授首,乾坤已定。然,百废待兴,国事维艰。朕登基以来,夙夜忧叹,深知大夏积弊已深,非雷霆手段,无以荡涤沉疴!今日,朕颁布‘永续新政’!昭告天下!开我大夏万世之基!”
我站起身,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刺绣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其一:吏治澄明!即日起,设‘都察院’与‘廉政司’,独立监察百官!贪污十两者,削职;百两者,流放;千两者,斩!万两者,诛九族!无论王公贵族,皇亲国戚,一视同仁!举荐连坐,保举同责!为官者,当以清廉为骨,以民为本!”
“其二:税赋革新!厉欣怡听旨!”
一身一品诰命夫人朝服的厉欣怡,雍容出列:“臣在!”
“擢升你为户部尚书,总领天下税赋!推行‘一条鞭法’!清丈天下田亩,无论官田民田,一体纳税!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厘清关卡!商税依流水计征,十税其二,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皇家商会牵头,疏通南北商路,凡遵纪守法、诚信经营之商贾,朝廷予以扶持,共享盛世红利!”
“臣,领旨!必不负陛下所托!”厉欣怡声音清越,眼中闪烁着自信与野心的光芒。她知道,一个属于商业的黄金时代,在她手中开启。
“其三:科举鼎新!唐若雪听旨!”
换上了庄重朝服的永安公主唐若雪,虽略显清减,但气度更显雍容坚韧:“臣妹在!”
“擢升你为文华殿大学士,掌‘文渊阁’,统领天下学政与女官体系!即日起,科举改制!废除出身、性别限制!无论士农工商,无论男女,凡我大夏子民,皆可凭才学应试!增设‘明算’、‘格物’、‘律法’、‘农工’等实用科目!女官之制,自州县至中枢,一体推行!凡有才德之女子,皆可入仕,为国效力!朕要这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
“臣妹,领旨谢恩!”唐若雪深深一拜,眼中含着激动的泪光。她知道,这扇门推开,将是怎样一个崭新的世界。
“其四:军制强兵!陈芝儿听旨!”
一身崭新麒麟侯爵朝服(因功晋爵)的陈芝儿,英姿飒爽,出列抱拳:“末将在!”
“擢升你为兵部尚书,执掌天下兵马,兼领锦衣卫指挥使!整饬军制!裁汰老弱,精练新军!推行‘府兵’与‘募兵’结合之制!军功授田,优抚烈属!严查军械粮饷,杜绝贪墨!重建边军烽燧体系,加固北境、西陲防线!朕要一支能战、敢战、战之必胜的铁血之师!卫我山河,护我黎民!”
“末将领旨!必为陛下打造一支无敌铁军!”陈芝儿声音铿锵,杀气凛然。她知道,这把刀,将只为守护而挥。
“另!麒麟侯陈芝儿之弟,陈小川听旨!”我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目光落在武官队列中一位英挺的年轻身影上。他虽不如其姐锋芒毕露,但眼神沉稳,举止有度。
陈小川显然没料到会在如此重要的朝会上被单独点名,微怔一瞬,立刻出列,伏地听旨:“草民陈小川,恭聆圣训!”
“陈小川!”我看着他,声音清晰而带着赞许,“你虽未入朝堂,然其心可嘉,其行可表!昔日叶凡于微末之时,你慧眼识才,倾力相助其科举之路,此乃为国举贤之诚!更难得者,你心忧其安危,知会乃姐陈芝儿多加看护,使其免遭奸人暗算,此乃忠义护佑之举!叶凡今为我大夏栋梁,你于其困顿之际伸以援手,功不可没!”
“念你忠义果敢,识才护才,特旨恩封:”
“赐爵‘忠勇伯’,世袭罔替!”
“授正五品‘兵部员外郎’之职,辅助兵部、协理军务!”
“另赐京城东城宅邸一座,黄金千两!”
“望你恪尽职守,勤勉王事,勿负朕望!勿负你陈家忠勇门风!”
陈小川激动得身躯微颤,深深叩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与坚定:
“臣陈小川,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绝不负陛下信任,不负陈家忠义之名!”
“其五:水利安民!工部尚书听旨!”
“臣在!”
“拨付内帑白银五百万两,征调民夫百万,由工部统筹,兴修天下水利!疏浚运河,加固河堤,开凿灌渠!凡水患频仍之地,优先治理!三年为期,朕要看到旱涝保收,沃野千里!”
一道道旨意,如同惊雷,炸响在金銮殿,也必将炸响在整个大夏疆域!这是对旧秩序最彻底的清算,也是对新时代最宏大的擘画!新政十条,条条直指积弊核心,力度之大,前所未有!朝堂之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那些经历过叛乱、见识过帝王雷霆手段的官员,再无一人敢置喙半句!
“众卿!”我目光扫过群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新政如雷霆,荡涤污秽,亦如春雨,泽被苍生!朕知前路艰难,阻力重重!然,为天下计,为子孙谋,朕意已决!凡阻挠新政、阳奉阴违、鱼肉百姓者,勿谓言之不预!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朝贺声响彻大殿,带着对新政的敬畏,对盛世的期许。
——御花园——
朝会的肃杀散去,御花园里春意盎然。我难得地卸下了沉重的冠冕,只穿着常服。
厉欣怡一身华贵的凤纹宫装,正指挥着宫女布置宴席,眉眼间尽是当家主母的从容与精明。陈芝儿则是一身利落的劲装,坐在石凳上,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和得意,显然还在为弟弟受封而高兴,手臂上的伤似乎也不那么疼了。太医正给她换左臂伤口的药。唐若雪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们,手里还捧着一卷新拟的《女官考选章程》。
“皇兄!”看到我走来,唐若雪笑着起身。
“陛下。”厉欣怡和陈芝儿也看了过来。
“都坐。”我摆摆手,在她们中间坐下。
厉欣怡眼波流转,看着陈芝儿打趣道:“哟,陈尚书,如今可是一门双爵,忠勇满门了!令弟这‘忠勇伯’的封号,陛下取得可真是贴切。”她的话语中带着女主人的担当和一丝调侃。
唐若雪微笑着接口,目光清澈:“小川公子识人之明,护才之义,确当得起此封。叶凡若知,也必感念于心。”
陈芝儿大大咧咧地一摆手,难掩自豪:“那是!我老陈家的人,眼光和义气那都是顶顶好的!那小子总算没给我丢脸!”虽然语气粗豪,但那份对弟弟的关爱与骄傲溢于言表。
看着眼前这温馨又充满生机的一幕,扫平了外敌,肃清了内患,至亲安好,新政开启……这,就是我用命搏来的盛世开端,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满足。
“西域来信了。”我拿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递给唐若雪,“明月写的。”
唐若雪欣喜地拆开,轻声念道:“哥,见字如面。西域阳光很好,圣泉暖人,伤势已无碍,勿念。母后踪迹,已有眉目,似在更西的‘圣火教’故地,待我身体大好,便去寻访。勿忧。另,替我转告陈将军,欠她的‘蝴蝶结’,下次见面,十倍奉还!厉姐姐的算盘珠子,我捡到了几颗,打磨成了项链,很好看。盼聚。妹,明月。”
念到最后,唐若雪忍俊不禁。陈芝儿则黑了脸:“这死丫头!伤好了就皮痒!”厉欣怡则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的金丝楠木算盘!赔!”
笑声在御花园里回荡。
我拿起酒杯,看着眼前这三张明媚鲜活、各擅胜场的脸庞——雍容睿智的厉欣怡,英姿飒爽的陈芝儿,温婉坚韧的唐若雪。她们陪我走过尸山血海,共历阴谋诡谲,如今,又将与我一同缔造这煌煌盛世!
“欣怡,芝儿,若雪。”我举起酒杯,声音温和而郑重,“这万里江山,锦绣河山,若无你们,朕……走不到今日。这杯酒,敬你们。”
厉欣怡端起酒杯,笑意盈盈:“陛下言重了。这江山,是陛下的江山,也是我们的家。为家,自然要尽心竭力。”
陈芝儿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少整这些文绉绉的!有架打叫我!谁欺负咱家的人,老子砍了他!”依旧是那副虎妞模样,但眼中的忠诚与守护,从未改变。
唐若雪双手捧杯,温婉一笑:“皇兄励精图治,方有今日气象。臣妹唯愿尽绵薄之力,助皇兄实现这‘永续新政’,让我大夏女子,也能在这盛世之中,绽放光华。”
“好!”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胸中豪情激荡,“那便让我们四人携手!开这前所未有之盛世!让这大夏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乐土!让后世史书工笔,铭记今日——三凤来仪,共铸宏图!”
夕阳的金辉洒满御花园,将四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融入了这崭新的、充满希望的盛世画卷之中。
第37章 新政暗流
金銮殿的肃穆余韵尚未完全散去,“永续新政”的惊雷已然在广袤的夏土上炸响。然而,雷霆之后,并非全是甘霖,旧秩序的根须盘根错节,新生的力量注定要在荆棘中穿行。
——御书房——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堆积如山的奏疏上。我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新政十条颁布不过旬日,来自地方的奏报便如同雪片般飞来,其中蕴含的暗流涌动,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更猛。
厉欣怡一身干练的常服,秀眉微蹙,正指着摊开的几份奏疏:“陛下请看,江南道、河东道、岭南道……多地豪绅**,措辞‘恳切’,言清丈田亩‘扰民甚巨’,‘祖产难辨’,‘恐生民变’。更有甚者,暗中煽动佃户**,阻挠户部清吏司丈量。”
“意料之中。”我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那些字斟句酌却字字带刺的奏疏,“动了他们安身立命的根基,岂会坐以待毙?欣怡,户部压力如何?”
厉欣怡凤目含霜,透着一股商海沉浮磨砺出的锐利:
“些许风浪,掀不翻皇家商会的船!臣已加派精干吏员,并调拨部分皇家商会护卫队,配合地方卫所弹压骚乱。凡有暴力抗法、冲击官署者,一律按律严惩!同时,臣令各地商会放出风声:凡主动配合清丈、据实申报者,皇家商会将在未来商路开拓、工坊合作上优先考虑。打一批,拉一批,分化瓦解,方是上策。”
“甚好。”我赞许道,“既要雷霆手段,也要怀柔分化。告诉那些**的,朕的刀,刚在金銮殿上磨过,还利得很!”
“陛下圣明。”厉欣怡躬身,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斗志。她知道,这场经济领域的硬仗,是她施展才华、奠定地位的舞台。
——京郊·永济渠疏浚工段——
尘土飞扬,人声鼎沸。
工部尚书王崇焕,一个须发半白、面容刻板的老臣,此刻正焦头烂额地站在河堤上。眼前是堵塞淤积严重的河道,征调来的数万民夫在各级官吏的催促下奋力劳作,但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
“废物!一群废物!”王崇焕对着负责此段工程的工部郎中低吼,“眼看汛期将至,若不能疏通此段,下游三府必成泽国!误了工期,你我都担待不起!”
那郎中汗如雨下:“大人息怒!实在是……实在是淤积太深,人力挖掘效率低下,新设计的几款清淤器械,在深水和流沙地段效果不佳,屡屡损坏……”
“哼!格物院弄的那些奇技淫巧,终究是花架子!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靠得住!加派人手!日夜轮班!就是用肩膀扛,也得给老夫把河道扛出来!”王崇焕气得胡子直抖,对所谓的“技术革新”嗤之以鼻。
就在这时,一名风尘仆仆的年轻小吏挤过人群,来到王崇焕面前,躬身行礼:“尚书大人,卑职乃工部司务厅书吏,受命核查京畿物料账目。方才在附近村落走访,听闻一老匠人言,其子或有一法可解此淤塞之困。”
“嗯?”王崇焕眉头紧锁,一脸不耐烦,“什么老匠人?村野匹夫,能有什么法子?”
“那老匠人说,其子名叫沈墨,自幼痴迷机关营造之术,曾琢磨出一种名为‘翻斗龙骨车’的器械,用于深水清淤颇为得力。此人如今就在京郊西山,为一处废弃矿洞设计排水机关。”小吏不卑不亢地回道。
“沈墨?无名小卒!”王崇焕挥袖,“老夫没空理会这些!速去加派人手!”
“王尚书。”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众人回头,只见一身素雅宫装、气质沉静的唐若雪不知何时已至河堤。她身后跟着几名文渊阁的属官。
“永安公主殿下!”王崇焕连忙躬身行礼。
唐若雪目光扫过混乱的工地和焦躁的工部官员,最后落在那小吏身上:“你方才所言沈墨,可是那位曾修复前朝‘浑天仪’残件,并改良了织布机梭的沈墨?”
小吏一愣,随即恭敬道:“回殿下,正是此人!卑职也是才知此人还有这些事迹。”
唐若雪转向王崇焕,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王尚书,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陛下推行新政,其中便有‘格物致用’之意。永济渠关乎百万黎民生计,工期紧迫。既然常规手段收效甚微,何不广开言路,一试良方?本宫听闻此沈墨确有些巧思,不妨召来一观。若其法可行,解燃眉之急;若不可行,也无甚损失。总好过在此徒耗民力,延误时机。”
王崇焕老脸一红,永安公主身份尊贵,又掌文渊阁,统领学政,其言代表着皇帝对新学、对技术的重视。他虽心中不以为然,却不敢明着反驳,只得勉强道:“殿下所言极是。只是……此人身份低微,又无名望……”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唐若雪打断他,“人才不论出身,唯才是举,此亦陛下新政要义。本宫即刻派人去寻沈墨。王尚书,还请您为试验其法,提供便利。”她的话语柔中带刚,既给了王崇焕台阶,又明确表达了支持新技术的态度。
王崇焕只得躬身:“老臣……遵命。”
唐若雪微微颔首,目光投向浑浊淤塞的河道,又转向远处起伏的山峦,心中思忖:这沈墨,会是陛下“格物兴国”之路上,一颗关键的棋子吗?新政的落地,果然处处是关卡。
——京畿·固安县衙——
此地虽近帝都,但豪强势力盘踞已久。县衙大堂内,气氛凝重。新上任的固安县令林清源,一身簇新的七品鸂鶒补服穿在他清瘦的身上,显得有些宽大,但他腰杆挺得笔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堂下或倨傲、或惶恐、或漠然的地方豪绅代表。
“诸位乡贤,”林清源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寒门学子特有的韧劲,“朝廷推行‘一条鞭法’,清丈田亩,一体纳税,乃利国利民之善政。本官奉旨办差,望诸位配合户部清吏司,据实申报田产数目,莫要藏匿,更莫要阻挠丈量。”
“林大人!”一个肥头大耳的乡绅代表,姓钱,是本地最大的地主,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非是我等不配合朝廷。实乃祖产传承多年,田契地界多有模糊,仓促之间,难以厘清啊。况且,骤然清丈,惊扰乡民,若激起民变,这责任……嘿嘿,林大人初来乍到,怕是不好担待吧?”话语中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民变?”林清源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钱员外此言差矣。本官一路行来,所见乡民,多为田亩被隐占、赋税沉重所苦!真正惧怕清丈、怕失去不义之财的,是谁?”他目光如电,直刺钱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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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员外脸色一僵。
林清源站起身,走到堂中,环视众人,语气斩钉截铁:
“朝廷新政,如日方升!陛下旨意,如雷霆万钧!本官奉旨办差,只认王法,不惧威胁!凡有藏匿田产者,一经查出,依律严惩,其田产充公!凡有煽动民变、阻挠丈量者,视同谋逆,格杀勿论!勿谓本官言之不预!”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在大堂内回荡:“户部清吏司明日即开始丈量!本官会亲临现场!望尔等好自为之!退堂!”
豪绅们被林清源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凛然气势所慑,又听到“谋逆”、“格杀勿论”这等狠话,脸色变幻不定,纷纷告退。钱员外眼神阴鸷地瞪了林清源一眼,拂袖而去。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林清源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手心已全是冷汗。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这些地头蛇绝不会善罢甘休,明日的丈量现场,恐怕就是第一道难关。他必须依靠朝廷的威严,依靠自己明察秋毫的能力,更要依靠……陛下的支持。
他下意识摸了摸袖中那份皇帝密令——赋予他便宜行事、遇阻可调附近卫所之权。这份沉甸甸的信任,是他最大的底气。
——御书房(傍晚)——
我听着唐若雪关于沈墨和王崇焕的禀报,以及厉欣怡转述的林清源在固安的强硬姿态,指节轻轻敲击着紫檀御案。
“王崇焕……老成持重,却也守旧了些。”我淡淡道,
“沈墨此人,若真有才,便是破格也要用。让若雪你文渊阁格物院先收下他,给个职衔,让他去永济渠试试。告诉王崇焕,全力配合!若再因循守旧延误工期,他这个尚书也就当到头了。”
“臣妹明白。”唐若雪应道。
“至于林清源……”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做得不错。寒门子弟,初入仕途,能有这份胆识和担当,尤为难得。欣怡,户部在固安方向,给予他最大的支持。需要钱粮、人手,优先调拨。另外,”
我语气转冷,“让陈芝儿的锦衣卫,盯紧固安!朕倒要看看,是哪些魑魅魍魉,敢在朕的新政上动土!一旦林清源那边有风吹草动,证据确凿,立刻拿人!不必再请示!”
“遵旨!”厉欣怡和陈芝儿(她下午已入宫禀报军务)同时应声。
陈芝儿咧嘴一笑,杀气隐现:“陛下放心!末将的刀,正愁没地方开荤呢!哪个不长眼的敢动咱新政的根基,末将亲自去拧了他的脑袋!”
我点点头,目光透过窗户,望向渐渐沉入暮色的皇城。新政的巨轮已然起航,暗礁险滩就在前方。工部的淤塞、户部的豪强、地方官吏的阳奉阴违……这些都是必须碾碎的障碍。
沈墨、林清源这些新面孔的出现,是挑战,更是希望。他们代表着新政力图打破的旧格局下,被压抑的活力和可能。
“告诉沈墨,告诉林清源,”我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御书房中格外清晰,“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朕顶着!这大夏的天,是时候换一换了!”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地平线,而属于“永续新政”的长夜征途,才刚刚开始。暗流之下,是汹涌澎湃的时代浪潮,还是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答案,就在每一个奋力前行者的脚下。
第38章 豪强现形
——京郊·永济渠疏浚工段——
晨曦微露,工地上却已弥漫着一股不同以往的紧张气氛。
工部尚书王崇焕板着脸站在高处,身后簇拥着一群神情各异的工部官员。唐若雪则安静地立在一旁,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河滩上忙碌的人群中心——一个穿着粗布短打、头发有些凌乱的年轻人,沈墨。
沈墨似乎完全无视了周围或怀疑、或嘲讽、或好奇的目光。他正专注地指挥着十几名临时调来的工匠和民夫,将一堆看似简陋的木制、铁制构件组装起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结构奇特的装置:主体是两排高大的木架,中间架着一根粗壮的横轴,轴上固定着许多个类似大号木斗的“泥斗”。一条由厚实皮革和坚韧藤条制成的“链条”将这些泥斗串联起来,绕过横轴两端巨大的木轮。旁边还有一个需要数人推动的木质绞盘,通过复杂的齿轮与那根横轴相连。
“装好了!沈先生!”一个工匠抹了把汗喊道。
沈墨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他走到绞盘旁,对几个膀大腰圆的民夫道:“听我口令,用力推!要稳!”
“一!二!推!”
几个民夫齐声呼喝,青筋暴起,奋力推动沉重的绞盘。齿轮咬合,发出吱呀的声响。横轴开始缓缓转动,带动那巨大的“链条”和上面的泥斗开始运动。
“放下去!”沈墨紧紧盯着链条的运行。
巨大的装置被小心翼翼地推入浑浊的深水淤塞区。泥斗随着链条的转动,沉入水底。岸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成了!成了!”一个眼尖的民夫突然指着水底大叫起来。
只见那沉入水底的泥斗,在链条的牵引下,如同张开的巨口,深深地插入淤泥之中。随着链条的转动,装满乌黑淤泥的泥斗被缓缓带出水面!
哗啦!
第一斗散发着腥臭的淤泥被提升到高处,在链条的带动下,移动到旁边的空地上方。链条上一个精巧的卡扣装置自动触发,泥斗猛地一倾,满满一斗淤泥轰然倒下,堆成了一个小丘!
“天哪!真的挖上来了!”
“这么快!这么深的地方!”
“省了多少力气啊!”
岸上的民夫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他们饱受人力挖掘之苦,深知这效率意味着什么。
王崇焕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如同不知疲倦的巨兽般不断从深水区“吞噬”淤泥的器械。
一斗又一斗的淤泥被提出、倾倒,速度远超人力十倍不止!淤积最严重、最深的一段河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清理出来。
“这……这……”王崇焕指着那翻斗龙骨车,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他固有的认知被这“奇技淫巧”狠狠冲击着。
唐若雪眼中异彩连连,嘴角终于绽开一丝欣慰的笑意。她走到沈墨身边,温声道:“沈先生,此物何名?”
沈墨这才从专注状态中稍稍回神,对着永安公主恭敬一礼,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回殿下,此物乃卑职所制‘翻斗龙骨车’。其理在于以机械之力,替代人力挖掘与提升,尤擅深水、流沙、重淤之地。”
“翻斗龙骨车……好名字!”唐若雪赞道,“先生大才,解此燃眉之急,功在社稷!本宫即刻奏明陛下,先生当入文渊阁格物院任职!”
沈墨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激动,深深一揖:“谢殿下!沈墨必竭尽所能,以报陛下、殿下知遇之恩!”
王崇焕此时也反应过来,老脸微红,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到唐若雪和沈墨面前,深深作了一揖:
“沈……沈先生,老夫……老夫之前多有怠慢,还望海涵!此物……此物神乎其技!工部……工部上下,必全力配合沈先生,疏浚永济渠!”这一刻,这位老尚书不得不承认,技术的力量,有时胜过千军万马。新政的“格物致用”,似乎并非虚言。
——京畿·固安县·钱家庄外——
与永济渠的振奋不同,固安县钱家庄外的田野上,气氛却凝重得如同铅块。户部清吏司的官员带着丈量工具,在林清源和一小队县衙差役的护卫下,正要开始丈量钱家最大的一片田产。
然而,田埂上、道路旁,不知何时已**了黑压压一大群人。他们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眼神麻木中带着一丝被煽动起来的激愤,手持锄头、木棒,堵住了丈量队伍的去路。为首的几个汉子,眼神闪烁,明显是受人指使。
“不能量!这是我们的活命田!”
“官府要抢我们的地!”
“打死这些狗官!”
人群里有人在高声鼓噪,推搡着向前涌来。
户部官员和差役们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后退,求助地看向林清源。
林清源站在队伍最前方,瘦削的身影在汹涌的人潮前显得有些单薄,但他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人群,厉声喝道:
“肃静!本官乃固安县令林清源!奉旨清丈田亩,推行新政!尔等**于此,手持器械,阻挠官差,意欲何为?是要**吗?!”
他声音清越,带着一股凛然正气,竟将嘈杂的鼓噪声压下去几分。人群的推搡也暂时一滞。
“林大人!”钱员外肥胖的身影从人群后挤了出来,脸上带着虚伪的担忧,“哎呀呀,误会,误会啊!乡亲们是怕……怕清丈之后,没了活路,这才……情急之下,失了分寸。还请大人体谅乡民疾苦啊!”他看似劝解,实则句句煽风点火。
林清源盯着钱员外,冷笑一声:“疾苦?钱员外,本官倒要问问,这些乡亲佃种的是谁的地?缴纳的是几成租子?他们的疾苦从何而来?!阻挠清丈,隐匿田产,转嫁赋税,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疾苦根源!”
他不再理会钱员外,转向人群,声音提高,字字铿锵:
“父老乡亲们!朝廷推行‘一条鞭法’,清丈田亩,是为了均平赋税!是为了让真正有田的人缴税,让无田少田的穷苦人减轻负担!你们今日阻挠的,不是本官,不是朝廷,而是你们自己将来能少缴租、能吃饱饭的希望!是那些躲在背后,利用你们、盘剥你们的豪强地主!”
林清源的话语如同利箭,直指核心。人群中出现了骚动,一些人麻木的眼神中开始有了些许迷茫和动摇。
“妖言惑众!”钱员外脸色一变,厉声打断,“林清源!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乡亲们,别听他的!官府就是要来夺地的!给我拦住他们!”他对着人群中几个领头的心腹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汉子立刻鼓噪起来:“别信狗官的!打出去!”
人群再次被煽动,情绪更加激动,挥舞着农具就要冲上来!几个差役被推倒在地,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保护大人!”差役头目急红了眼,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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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出鞘半寸。
“住手!不许伤人!”林清源厉声喝止差役,他深知一旦见血,性质就完全不同,正中对方下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远处高坡上射向天空,猛然炸开!
紧接着,大地传来沉闷而整齐的震动!
“踏!踏!踏!”
一队队身着玄甲、队列森严、杀气腾腾的骑兵,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从官道两旁的树林中、土坡后汹涌而出!他们高举着绣有狰狞獬豸图案的旗帜——锦衣卫缇骑!
为首一员小将,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面容冷峻,正是忠勇伯、兵部员外郎陈小川!他端坐马上,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现场,厉声喝道:
“锦衣卫奉旨办差!阻挠新政、煽动民变者,视同谋逆!格杀勿论!”
“放下器械!跪地免死!”
“违令者,斩!”
冰冷肃杀的军令,伴随着数百铁骑沉重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田野!刚才还群情激愤的人群,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僵在原地,脸上只剩下恐惧。那些被钱员外收买的领头汉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手中的棍棒哐当掉在地上。
钱员外肥胖的身体剧烈颤抖,看着那寒光闪闪的马刀和**箭,看着陈小川那毫无感情的眼神,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终于明白,这位年轻县令的背后,站着的是何等可怕的力量!皇帝的新政,不是儿戏!是真要见血的!
林清源看着及时出现的锦衣卫,心中大定。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地传遍寂静的田野:“现在!放下手中器械!退至道路两旁!朝廷清丈,只为公允,不伤良善!若再执迷不悟,王法无情!”
哗啦啦…
人群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开,丢下满地棍棒锄头,惊恐地跪伏在道路两旁,再无人敢抬头。只剩下钱员外和他几个面如死灰的心腹,孤零零地站在空地中央,如同待宰的羔羊。
陈小川一挥手,数队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缇骑立刻扑上,将那几个领头煽动者和面如土色的钱员外牢牢按住,锁链加身!
“钱德贵!”陈小川的声音冰冷,“你煽动乡民,持械抗法,图谋不轨,证据确凿!拿下!押送诏狱!其家产田亩,即刻查封!待有司详查其历年隐匿、兼并、盘剥之罪!”
“冤枉!冤枉啊!林大人!陈大人!饶命啊!”钱员外杀猪般的嚎叫响起,但很快被堵住了嘴,拖死狗般拖了下去。
林清源走到陈小川马前,郑重一礼:“多谢陈将军及时援手!”
陈小川在马上微微欠身,脸上露出一丝与其姐相似的爽朗笑意,但眼神依旧锐利:“林大人客气了!奉陛下密旨与家姐将令,护持新政,分内之事!此间事了,后续丈量清查,还需林大人费心。若有宵小再敢作祟,锦衣卫随时恭候!”他目光扫过那些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人群,如同实质的警告。
田野上的阴霾被铁血肃杀之气涤荡一空。清吏司的官员们挺直了腰杆,开始迅速而有序地展开丈量工作。林清源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豪情与更深的使命感。
新政的刀锋,已然出鞘,这固安县,便是它斩向旧日积弊的第一块磨刀石!而远方,永济渠的翻斗龙骨车,正发出隆隆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崭新的时代奏响序曲。
第39章 铁腕整军
——文渊阁·格物院——
翻斗龙骨车在永济渠上的巨大成功,如同一股强劲的东风,吹散了笼罩在“格物”二字上的部分阴霾。文渊阁内专门辟出的格物院,虽然陈设简朴,但此刻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沈墨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从九品待诏官服(唐若雪特批),虽依旧沉默寡言,但眼神中的专注更添了几分亮色。
他正伏在案前,用炭笔在粗糙的纸张上飞快地勾勒着新的草图,周围堆满了各种工具和零散的木件、铁片。几个被唐若雪从工部匠作监调拨来的年轻工匠,正围着他,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解。
“……翻斗龙骨车可再行简化,此处的棘轮结构冗余,可去。链条用熟铁环替代皮藤,更耐用。驱动绞盘可改为畜力,或尝试利用水车之力……”沈墨的声音不高,却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工匠们频频点头,眼中满是钦佩。
唐若雪悄然步入,看着这专注而充满创造力的场景,心中欣慰。她带来了一份加盖了工部大印的文书。
“沈待诏。”唐若雪的声音让沈墨抬起头。
“殿下。”沈墨连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唐若雪将文书递给他,温言道,“王尚书上书,请调拨精铁三千斤、上等木料五百方、桐油百桶、熟练工匠五十名,用于永济渠全线推广翻斗龙骨车,并制造相关维护器械。陛下已准,工部物料司会优先供给。”
沈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本以为推广会阻力重重,没想到朝廷效率如此之高。他接过文书,郑重道:“谢陛下!谢殿下!沈墨必不负所托!”
“这是你应得的。”唐若雪微笑道,“格物院初立,百事待兴。你不仅需督造龙骨车,更要广纳贤才,整理前代格物典籍,探索更多利国利民之术。若有任何需求,无论人才、物力,尽可向本宫直言。陛下对新学寄予厚望,望你等能开大夏‘格物致用’之先河!”
沈墨深深一揖,感受到沉甸甸的责任与前所未有的机遇:“卑职明白!定当竭尽全力!”
然而,唐若雪刚离开不久,一个被派去工部物料司领取首批材料的工匠,就气冲冲地跑了回来。
“沈先生!物料司那帮人简直欺人太甚!”工匠满脸愤懑,“拿着尚书大人的批文和公主殿下的手令去,他们倒是没说不给,可给的东西全是次品!精铁是边角料回炉的,一敲就裂!木料是遭了虫蛀的朽木!桐油掺了水!还说什么‘新玩意儿试试就行,好料子要留着修皇陵、建宫殿’!这……这如何能用!”
沈墨眉头紧锁,看着工匠带回来的“样品”,果然不堪入目。他明白了,这是工部内部某些守旧势力,不敢明着违抗圣意和王崇焕的命令,却在执行中阳奉阴违,使绊子下套。他们舍不得将资源投给这“奇技淫巧”,更不愿看到沈墨这个“匠人”出头。
沈墨沉默片刻,没有像工匠那样愤怒,只是眼神更冷了些。他拿起那块劣质铁料,掂了掂:
“知道了。次品,也有次品的用法。你带人,把这些‘赏赐’的东西,原封不动,全部搬到格物院门口的空地上,堆好。”
工匠一愣:“啊?堆……堆门口?”
“对。”沈墨语气平淡,“堆高点。让大家,都看看。”
——京畿大营·点将台——
与格物院的技术角力不同,京畿大营此刻的气氛,肃杀得如同寒冬。
高耸的点将台上,陈芝儿一身玄黑麒麟战甲,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并未戴头盔,露出那张英气逼人却此刻冷若冰霜的脸。
下方,是黑压压排列成数个方阵的京畿卫戍部队,总数近五万。然而,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其中夹杂着大量须发花白、体态臃肿的老卒,以及不少面黄肌瘦、眼神躲闪的“兵油子”。
陈芝儿手中握着一卷厚厚的名册,声音不大,却通过内力清晰地传遍全场,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众人心上:
“本将奉旨整军!汰弱留强,乃陛下新政要务,亦是强兵之基!”
“今,依据名册核查、体能校阅、技艺比试三关结果,裁汰名单如下!”
“第一营,甲字队,王老栓、李二狗、赵富贵……出列!”
“第二营,丙字队,孙得禄、钱三宝、周麻子……出列!”
“……”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冰冷地念出,被点到的人如丧考妣,垂头丧气地从方阵中走出,在点将台前空地上汇聚成一堆。
这些人,或是年迈体衰,连刀都提不稳;或是长期吃空饷、冒名顶替的市井无赖;或是与军官勾结,在营中经商、做苦役,唯独不**战的“关系户”。
名单很长,足足念了大半个时辰。被裁汰者已近万人,黑压压地站了一片,惶恐不安。
陈芝儿终于念完最后一批名字,合上名册,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台下所有将士,包括那些未被裁汰却同样心中忐忑的士兵,以及站在方阵前列、脸色极其难看的几位原京营高级将领。
“尔等!”陈芝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耗费朝廷粮饷,空占军伍名额,于国于军,百无一用!今日裁汰,已是陛下天恩浩荡,念尔等曾着此甲,网开一面!按律,尔等本该以‘虚冒军籍、糜耗国帑’之罪,流放三千里!”
她的话让那些被裁汰者浑身发抖,不少人直接瘫软在地。
“然!”陈芝儿话锋一转,
“陛下仁慈,新政亦为安民!裁汰者,发放三个月饷银为遣散费!有田者归田,无田者,可登记造册,由户部厉尚书统筹,安排至新设工坊、皇家垦荒团劳作,自食其力!若再有不法,两罪并罚,定斩不饶!”
恩威并施!被裁汰者绝望的眼神中又透出一丝生的希望,纷纷叩头谢恩。
处理完被裁汰者,陈芝儿的目光转向那些还站在方阵中,但明显心有余悸的士兵,以及将领们。
“留下的人,也莫要庆幸太早!”她的声音如同重锤,“从今日起,京畿大营,再无旧日规矩!一切,按本将颁布的《新军操典》行事!”
“卯时初刻点卯操练,酉时末刻方可歇息!每日需**队列、练刺杀、**弓马、熟军令!月有小校,季有大比!优者赏,劣者罚,不达标者,一样滚蛋!”
“军饷,本将亲自督发,足额、足饷,按月发放到每个人手中!谁敢克扣一文,本将砍了他的爪子喂狗!”
“军械粮秣,由兵部与皇家商会直供,锦衣卫全程监察!谁敢伸手,诛九族!”
“本将要的,是一支令行禁止、能打胜仗的铁军!不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
“听明白了吗?!”最后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明白!!”台下数万将士,被这铁血的气势所慑,又被“足饷”、“直供”的承诺所激,爆发出震天的回应,声浪直冲云霄!
许多原本麻木的士兵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名为“希望”和“尊严”的光芒。
然而,陈芝儿的目光,却冷冷地锁定了站在最前排的几位原京营高级将领。
这几人,要么是**勋贵,要么是前朝旧将,在军中盘踞多年,势力根深蒂固。裁汰名单中,不少就是他们安插的蛀虫!
而陈芝儿的新规,更是彻底断了他们吃空饷、喝兵血、培植私兵的财路和权力!
“几位将军,”陈芝儿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本将的新规,你们,可有异议?”
那几位将领脸色铁青,嘴唇哆嗦。为首的一位姓侯的参将,仗着几分资历,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抱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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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陈尚书!末将等……不敢有异议!只是……只是这操练之法,是否过于严苛?士卒恐难承受,若激起营啸……”
“营啸?”陈芝儿嗤笑一声,打断他,
“侯参将,你统领的是京营精锐,还是纸糊的娃娃?连操练都受不了,上了战场岂不是给敌人送首级?”
她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侯参将,眼神凌厉如刀:
“若真有营啸,本将倒要看看,是哪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敢作乱!正好,一并清理干净,省得日后在战场上当逃兵,丢我大夏的脸!”
她的话语毫不留情,杀气腾腾。侯参将等人被她气势所慑,又惊又怒,却不敢再言,只能憋屈地低下头:“末将……遵命!”
陈芝儿冷哼一声,不再看他们。她知道,这些旧将绝不会甘心,裁汰和整军触及了他们的根本利益,更大的风暴还在酝酿。
但她陈芝儿,何曾惧过挑战?她的刀,正等着饮血!这京畮大营的沉疴痼疾,她要用最猛烈的药,最狠厉的刀,彻底剜除!
——御书房——
我听着厉欣怡关于格物院物料受阻和陈芝儿在京畿大营铁腕整军的汇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面前,还摆放着林清源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固安县第一份清丈详报,以及查抄钱德贵家产的部分清单——数额之巨,触目惊心。
“王崇焕那边,朕会敲打。工部那些蠹虫,让廉政司去查,揪出几个带头的,杀一儆百!告诉沈墨,放手去干,缺什么,朕的内帑给他补!”我对唐若雪说道。
“是,皇兄。”唐若雪应道,眼中带着对沈墨的维护。
“至于陈芝儿那边……”我看向窗外,仿佛能感受到京畿大营那肃杀的气氛,
“她做得对。乱世重典,沉疴需猛药!告诉陈芝儿,朕给她撑腰!对那些阳奉阴违、心怀怨怼的旧将,盯紧了!他们若安分,朕可给他们一个体面退路;若敢生事……便是朕给京畿新军祭旗的第一批血!”
我的声音冰冷。新政的推进,已无退路。工部的物料、户部的豪强、军队的旧势力……这些都是依附在旧秩序上的毒瘤。
沈墨的龙骨车在清理河道的淤泥,林清源的铁腕在清理地方的积弊,陈芝儿的刀,则要斩断军队的腐肉!而这一切,都需要雷霆手段去扫清障碍。
“欣怡,”我转向她,“皇家商会的工坊,要加快筹建。那些被裁汰的士卒,妥善安置。同时,密切监控京城物价,尤其是粮、铁、布匹。朕担心,有人会借新政动荡之机,囤积居奇,扰乱民生。”
厉欣怡眼中精光一闪:“陛下放心!臣已布下眼线。谁敢在这时候发国难财,臣就让他倾家荡产,正好充盈国库!”
我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回林清源的奏报上。一个固安县的豪强,隐匿的田产就如此惊人,查抄的家资更是富可敌县!这仅仅是冰山一角。新政触动的利益,庞大到令人窒息。但越是如此,越不能退!
“传旨!”我沉声道:
“将固安县令林清源所奏钱德贵之罪状及查抄清单,明发邸报,晓谕天下!让那些还在观望、还在心存侥幸的豪强地主看看,对抗新政,是何下场!也让天下百姓看看,朝廷推行新政、均平赋税之决心!”
“是!”三人齐声应诺。
夜幕降临,皇城笼罩在寂静之中。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寂静之下,是新旧力量在每一个角落的激烈碰撞。翻斗龙骨车的轰鸣、锦衣卫缇骑的马蹄声、新军操练的号角、以及豪强地主的哀嚎与诅咒……共同交织成这“永续新政”初期最激荡的乐章。
而乐章的高潮,远未到来。工部的物料、京营的怨气、乃至更遥远地方可能掀起的波澜,都预示着,这场涤荡乾坤的变革,才刚刚拉开血与火交织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