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喝到最后,只有梁清之和周祁醉了。
梁清之酒量是真的很菜,才喝了几罐啤酒就醉得不省人事了,被许蔓戏称没遗传她爸梁景山千杯不倒的优良酒德。
周祁则是出了名的又菜又爱喝,扬言要和陈予昭一决高下,结果酒过三巡陈予昭还稳稳当当的坐在那,他已经吐了一回了。
陈予昭在包间空调吹久了,加上喝了不少酒,热气上头,外套已经被脱下搭在椅子上,里面的衬衫袖口被他翻起,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臂。
"差不了吧。"陈予昭瞥了眼旁边已经有些醉了的梁清之说道。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哈。"
许蔓不紧不慢地开口。
她走到梁清之身旁揽过她的肩:"走呗梁小吱,姐送你回家。"
梁清之抬头,双眼迷离地看着她,一双杏仁眼亮亮的。
梁清之正准备开口说话,旁边的陈予昭却率先发制人:"我送她吧,住的近比较方便。"
听完他这话,梁清之又转眼看着他。
包间暖黄的顶灯在梁清之瞳孔里晕开两团朦胧的光斑,睫毛随着眨眼轻轻颤动,像是沾了晨露的蝶翼。她歪着头眼睛湿漉漉地盯着身旁那个曾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人。
许蔓看着陈予昭稳得跟没喝过酒一样的样子倒也很放心。
"果然当过兵出来了酒量都变好了啊陈予昭。也行,你们路上注意安全,你看着点她。"
许蔓调侃的语气很是明显。
"少来,你也不赖。"
"那行,我带她走了。"
陈予昭站起身利落地拿起搭在椅子边上的外套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沿轻叩两下,目光扫过歪在椅背上的梁清之:“还能走吗?”
说着就把她滑落的外套披回肩上,动作自然。
梁清之像只醉醺醺的猫,虚虚地点了点头,还不忘询问他:"我们要去干嘛呀?"
"送你回家。"
路灯在柏油路上洒下斑驳的光晕,梁清之的高跟鞋踩碎光影,歪歪扭扭地往前走。
陈予昭伸手扶住她摇晃的肩膀,触到她后颈沁出的薄汗,“你酒量怎么比高中还差?”
“胡说!”梁清之突然甩开他的手,转身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背,"我当年...当年喝五罐啤酒都没醉!”
夜风裹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茉莉香,陈予昭望着她泛红的脸颊,想起十八岁离家前最后一次聚会,她也是这样倔强地仰头灌下啤酒。
“小心!”他眼疾手快地捞住险些踩空台阶的人。梁清之撞进他怀里,额头磕在他锁骨下方,闷哼一声后却突然笑起来,温热的呼吸透过衬衫落在皮肤上:“陈予昭,你变结实了。”
陈予昭喉结动了动,松开手时特意往后退半步:“在部队能不练吗?倒是你,怎么还是瘦得像竹竿。”
她没回答他的这句话。
“你女朋友怎么没来?”她突然仰起脸,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酒气混着残存的茉莉香扑在他下巴,“以前聚会她都坐你旁边的。”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想起在饭局上已经说过自己分手三年了,估计眼前的这个醉鬼已经忘记了。
"今天不是说了吗,已经分了。"
梁清之突然安静下来,声音微弱却又带着些小心翼翼:“为什么分手?”
没等陈予昭回答,她又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大声地说:“你骗人!明明……”
"明明你入伍的那年,我看见她在你家楼下亲你。还有她十八岁生日的那年,你骗老师说你生病,请假出去亲手给她做了个蛋糕带回学校给她过生日。”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和夜色一起漫进陈予昭的耳朵。
她抬手摸了摸脸,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别的,滚烫的热意从指尖一路烧到眼尾。
那些藏在心底多年、连自己都不敢细想的酸涩,在此刻却又不敢暴露出来的哽咽:“你对她那么好,怎么说分就分了……”
沉默像厚重的雾,在两人间弥漫了几秒,陈予昭才低沉着嗓音开口:“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望着不远处的那栋楼,“走吧,你家快到了。”
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梁清之抓着扶手往上爬,高跟鞋在台阶上敲出凌乱的节奏。陈予昭跟在后面,看着她摇晃的背影。
“到了......”梁清之拿着手里的钥匙,却怎么也对不准锁孔。
陈予昭接过钥匙时,她突然转身,酒气喷在他下巴:“你知道吗?你以前说起她的时候......”话没说完,她又笑起来:“现在没了她,你也要好好生活啊。”
他接过她递来的钥匙,开锁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转身时正撞见梁清之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长发散落在肩头:“累死我了,还是光脚舒服。”
陈予昭别开眼,动作顿了顿:“酒量不好下次少喝点。”
屋内暖黄的灯光漫出来,他看着她跌坐在沙发上。“知道啦知道啦!”梁清之朝他挥挥手。
他没多留,嘱咐了句"早点休息。"就关上了门。
电梯下行时,陈予昭想起她说“要好好生活”时那双亮闪闪的眼睛。
而此时的梁清之,正攥着抱枕蜷缩成一团。
原来早在他归来之前,那个她年少青春时藏在心底的“情敌”,就已经退出了这场无声的暗恋。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梁清之只觉得头痛,她捂着抽痛的太阳穴坐起身,昨夜的记忆像一块块残缺的碎片,渐渐在脑海中拼凑。
“情敌退场”的认知没带来解脱,反而让她更慌了。那些年藏在“朋友”身份下的小心思,像被快要被掀开盖的水,烫得她不敢细想。
昨天我说的那些话,他应该没有多想吧,他不会猜到我喜欢他吧。
还没思考出个头绪,手机突然震动。
陈予昭的消息跳出来:“醒了没?给你带了早餐,在你家门口。”
不是吧,他怎么来了。
我要怎么面对他,万一他真猜出来了怎么办,我要怎么解释啊。
梁清之盯着手机屏幕,心里跟揣了只慌不择路的兔子似的,“砰砰”直跳。
她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一会想“他要是真发觉我喜欢他,该怎么办啊”,一会又侥幸觉得“说不定他没往心里去,就当我喝多了胡咧咧” 。
磨磨蹭蹭好半天,才咬咬牙决定去开门。
临到门口,又猛地站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完了完了,他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说呀?要不装糊涂?”
心里还在嘟囔“早知道昨天就该把嘴缝上,喝什么酒啊” ,纠结得不行,却还是硬着头皮开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