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暮时分》 第1章 重逢时已迟 槐南市的初春悄然而至，初春是四季交织的温柔。 街边的店铺的烟火气漫出来，微风卷着便利店关东煮的香气混进泥土里，与初春融为一体。 迎春花一簇簇开着，泼洒出四季的第一笔金黄，细枝上缀满花苞，好似撒落的碎金，热烈的明黄很是漂亮，似乎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将早春的寒意都烧成了温暖的金色光晕。 梁清之没忍住掏出手机拍下这初春的槐南，随即就发给了许蔓。 又在键盘上敲击出一行文字发过去“早春的槐南。” 那头的许蔓几乎是秒回：“春天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是时候找个男朋友滋润下生活了梁小吱。” 梁清之内心无语，一天天的净想让她找对象，明明她才只是个母胎单身二十四年的大美女好吧。 梁清之只简言意赅回了句“滚”就把手机熄屏了。 下班之后梁清之没急着回家，而是漫步在街道，享受初春这独一份的惬意。 她悠悠地走了几步路，视线便被路边的一家花店吸引了。 她伫立在花店前，金色的余晖漫过街角，将牌匾染成暖暖的黄，花店挂着的牌匾上用行楷字体写着"重逢"二字。 看着那两个字，梁清之思绪不由得被拉远，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玻璃门半掩，暖黄灯光漫出来，把店里的花影揉成朦胧的画，门外花盆挤挤挨挨，门边缠着花藤，细碎的浪漫正往墙上爬。 梁清之走进花店，各种花的清香掺杂在一起扑鼻而来。 "欢迎光临，请问小姐你是想买什么花呢" 店员热情的迎上来询问。 梁清之礼貌的笑了笑："我先看看。" "好的，如果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 店里有各式各样的已经包装好的花束，也有拿盆栽种的花卉。 角落里那束淡粉色的郁金香很是漂亮，浅粉郁金香裹在米白与淡粉的包装纸里，未完全绽开的花苞，藏着早春的羞涩，舒展的花瓣泛着柔雾般的粉。 “The season of reunion”的包装纸半掩着，墨色字体被光影晕染，白色的丝带缠在包装外，看起来很唯美。花束不大，只大概有九朵花包在里面。 "重逢的季节。" 看着包装纸上印的那串英文，梁清之昵喃似的念出声来。 最后梁清之买下了那束郁金香，她是个偶尔有仪式感的女人，喜欢在一些特殊的节日买一束鲜花送给自己。今天算个例外。 或许是因为那家花店让她想起了那个人吧。 刚走出花店没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梁母打过来的。 "妈，怎么了？" "下班了吗？" "嗯，下了有一会了，我在街上逛逛，马上就回来了。" "等会你先别回家了，来饭店跟我们一块吃，有个惊喜等着你呢。" "你还给我准备上惊喜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梁清之的声音里带着一起不可思议。 "死丫头少给我贫嘴，我把位置发给你，你来了就知道了。" "周女士你不对劲啊。" "赶紧的啊。" 没等梁清之接话，电话那头的周琴安就把电话给挂了。 等梁清之到那家饭店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服务员领着她到了周琴安说的那间包厢前。 推开门的刹那，暖黄的包厢灯光裹着烟尘般的记忆，直直撞进瞳孔。 她看见那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身影，他坐的位置就正对包厢的门，他的轮廓比记忆里硬朗，眉眼间褪去年少的稚嫩，又增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像被按了暂停键，满室寒暄声退成遥远的背景音，她都怀疑是不是因为今天去了那家"重逢"的花店，导致自己出现幻觉了。 菜香混着烟酒气漫上来，可她闻不到。耳朵里只剩心脏疯狂搏动的声响，盖过包厢里长辈的寒暄。 她的脚下像被灌了铅，停留在原地迟迟不动。门枢 “吱呀” 还在晃，她攥着包带的手沁出薄汗。包厢水晶灯明亮，照得她脸颊发烫。 "怎么，知道来见我还特地买了束花？" 包厢内暖黄的灯光倾泻而下，陈予昭抬眼看向她，慵懒地斜倚在椅子上。 他穿着浅灰色高领针织开衫，松垮又妥帖地罩着，里面是素净的白T，领口微微卷起边，衬得他倒是柔和。 这句话让梁清之的记忆瞬间翻涌——高中时他总爱用这样的语气调侃她。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笑声：“陈予昭，你这自恋的毛病怕是会带到部队里传染给战友。” 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发虚，高跟鞋踩在地毯上软绵绵的，像踩在云端。 "两个人这么多年没见，还那么互掐。" 周琴安无奈的笑了笑。 "两个人还是感情好啊哈哈哈哈哈。" "粥粥快来坐这。" 陈父指着陈予昭旁边的位置对梁清之说道。 原本她是不想过去的，但是环顾了四周，发现也只有他旁边还有空位，估计就是长辈们特地留的位置了。 她今天穿了件浅紫色的针织衫，宽松的版型带着随性松弛感，针织纹理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毛绒光泽，一侧衣摆微微垂坠，搭配同色系百褶长裙，自腰际倾泻而下，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她手里还抱着那束郁金香，整个人看着温柔恬静得不像话。 梁清之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把手里抱着的花束放在一旁，总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她双手搭在裙子上，不免感到有些不自在。 "饿了没？" 陈予昭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他修长的手指转动着餐桌，随后又停下，把已经转到他面前的酸梅汤舀了几勺在梁清之的碗里。 酸梅汤。 记得上一次喝酸梅汤也是和陈予昭，那时候的他们都还是那么青涩。 "还好。" "陈叔林姨，让你们久等了。" "哪来的话，都是一家人。既然粥粥来了，咱们就开饭吧。" 饭桌上其乐融融的气氛让梁清之的不自在也减轻了许多。 "予昭这次退役回来就待在槐南了吧？"梁景山开口问道。 退役？ 他居然是退役回来的。 梁清之心里想。 "嗯，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在槐南找份工作稳定下来。" "你啊你，这次回来还不提前跟我们说，我们好去接你。" "没事的，周姨。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吗？" 梁清之听了他这话，嘟囔着嘴忍不住小声反驳道：“惊吓还差不多。” 陈予昭离她离得近，自然能听到她的悄悄话。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她碗里，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和长辈们聊起来。 "予昭回来了，你就只顾着吃，那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和他说说话，问问他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周琴安的话在梁清之耳边响起，她也很无奈啊，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能和陈予昭说什么。 "妈，你也知道我们都那么久没见了，感情总会生疏的嘛，哪有那么多客套话说。" "是吗？我没觉得我们感情生疏，还以为是你不太想理我呢。" 陈予昭这副被冷落了的语气，说的像真的似的，这人就非得拆她台是吧。 她迫于无奈之下客套的和陈予昭聊起天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像还是个高中生在打闹互呛的样子。 可梁清之明明刚才还觉得他长得变得更成熟，更有男人味了。 果然都是假的。 这男人就是幼稚，还喜欢逗她，看她炸毛他就高兴了。 两家人一起吃过饭之后，周女士非要让她带着陈予昭去散散步，美名其曰逛一下街消消食。 两个人漫步在繁华又充满烟火气的街道旁，陈予昭侧头看向她，看着她依旧抱着那束郁金香，他忍不住打趣道。 "真不是送给我的？" "还挺难过的，五年没见，梁小吱居然连束花都不愿意送我。" 梁清之受不了他那副装的样子，把花束塞他怀里。 "行行行，是给你的好了吧。" 陈予昭看着怀里的花束，忍不住笑出声来。 "重逢的季节？" "原来早有预谋啊你。" "你想多了，我就随便买的。" 梁清之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浑身血液跟着发烫，连攥着衣角的手都浸出薄汗。 第2章 微信加回来 "最近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陈予昭突然正经的问话让梁清之有些不知所措。 "挺好的。" 她说不上来两个人之间现在这种奇怪的相处氛围，好像一切都变了，他们都长大了。 "微信为什么把我删了？" 完了，都忘记这茬了。 "噢。" "都忘跟你说了，我那会不是刚高中毕业嘛，跟着许蔓她们打游戏来着，然后就被盗号了，好多好友都被删了，当时把号找回来的时候，我还得一个个加回来，老辛苦了。" "那会你不是已经入伍了嘛，也联系不上你，就没加了。" 梁清之有些心虚的一通瞎扯道。 也不知道陈予昭信了没。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是因为为了放下他，为了不看到他在朋友圈晒和女朋友的合照，才下定决心删的他。 他从小跟她一块长大，她撒谎的样子他可太了解了。 这么拙劣的谎言也只有梁清之才想得出来了，把他当傻子呢。 陈予昭看着偏过头去的梁清之，蓦地就忍不住笑了一声："行吧。" 他这笑是什么意思啊？ 知道我在骗他了？ 应该不知道吧，看他应该是信了的样子。 正想着呢，梁清之的眼前突然出现陈予昭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手机朝向她。 "微信加回来。" 回到家以后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刚进门梁清之就趴在床上，身体贴着柔软的床。 她打开微信，点进那个许久都未曾出现过在她微信里的聊天界面。 她点进了他的个人主页。 他的昵称依旧是一个英文字母Z 头像也依旧是和从前不变的那只蓝双布偶猫在吃猫条的照片。 那只布偶猫是梁清之初中毕业那年，梁景山奖励她中考考的不错的礼物。 那时候她嫌弃陈予昭的头像用个纯黑图很老气，索性把自家猫咪可爱的照片换成了他的头像。 连带着那段时间跟陈予昭聊天，她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没想到他居然一直没有换掉。 梁清之打开他的朋友圈翻了翻。 最新的一条是今天刚发的，就两分钟前。 是梁清之给他的那束粉色郁金香。 配文还是一条很自恋的文案——"有人非要送我的。" 谁非要送他了。 再往下翻，剩下的朋友圈都停留在他去入伍的那一年了。 不过很奇怪，之前他发的和他女朋友的合照都不见了。 是分开了吗。 不对，怎么可能。 陈予昭那么喜欢她。 梁清之迅速否认了自己脑子里的想法。 她退出微信关掉了手机，走到梳妆台，从抽屉里拿出那个已经积了灰的密码盒。 她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她盯着密码盒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再打开，锁住的东西就让它一直锁在那里吧。 梁清之走到猫窝，向那只蓝双布偶猫招了招手。 "小吱，过来。" 原本趴在窝里打盹的猫咪此时正摇着可爱的尾巴朝她走过来，懒洋洋的喊了声："喵。" 似乎是在应答她。 这只布偶猫，白色的毛发蓬松柔软，澄澈的蓝眼睛清澈明亮，像藏着静谧的湖水，粉鼻头小巧，胡须纤长。 它仰着头朝梁清之走来，又钻进她的怀里，拱个不停，像是在撒娇。 梁清之轻抚着它的毛发，神情专注。 "小吱，你还记得陈予昭吗。" 怀里的小吱被她摸得很是舒服，仰起头看着她又"喵"了一声。 "他回来了。" 我好像还是。 有点喜欢他的。 许蔓打视频过来的时候梁清之刚洗好澡。 "你今天见到陈予昭了？" "嗯哼，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 "我看他发朋友圈了，就他那万年不更的朋友圈，肯定是回来了才发的。所以就给他发了信息问问。" "怎么样，五年没见，陈予昭有没有变帅啊？" 许蔓调侃的语气从听筒里传来，她还一副吃瓜的表情。 听到这话，梁清之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张脸。 吃饭的时候，梁清之没怎么敢看他。两个人今天一起散步回来的时候，她倒是多瞟了他几眼。 褪去了年少的稚嫩后，他的眉眼更加立体深邃。他逆着光轮廓愈发清晰，从前稍显青涩的下颌线，如今凌厉如刀削，绷出冷硬的弧度。头发更短了些，把从前的清俊少年气，揉进了成熟男人的慵懒。 他鼻梁挺直，那颗浅棕的痣，恰在山根与鼻尖的弧线上，将清俊五官锚得愈发立体。路灯的光线掠过时，痣的边缘泛着极淡的绒光，与他垂眸时，睫毛投在眼下的碎影缠在一起。 "就那样吧。" "啧啧啧，看看你这傲娇的样。好歹曾经他也是公认的槐南七中的校草好吧，到你这就成‘就那样’了。" 陈予昭回到家之后，找了个花瓶，装好水之后把郁金香插在了里面。 想起今天梁清之被他逗之后别扭的样子，他就不免觉得好笑。虽然那么多年没见，但是她还是那么容易炸毛，跟她养的那只布偶猫倒是如出一辙。 两人加上好友之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问候。他把给她的备注改成了"梁小吱"，之后索性就关了手机。 第二天一大早七点钟，梁清之就被闹钟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直起身坐在床上愣了几秒，随后又抓了抓有些微乱的长发。 低头一看，小吱在柔软的地毯上翻来翻去打滚，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似乎是在叫她起来准备早餐了。 第3章 陪我吃个早餐 梁清之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把小吱抱在怀里，给它顺了顺毛。 "马上给你准备早餐啊小吱。" 小吱在她怀里蹭了蹭，很是乖巧。 她去卫生间简单洗了个漱，出来之后就把猫粮倒在小吱的饭盆子里。还没等她倒好，小吱就欣喜的跑过来觅食了。 "你妈我要去上班给你赚钱买猫粮了，你在家乖乖的，知道吗？" 小吱抬起头冲她喵了一声，像是在回答她："好。" 梁清之摸了摸它的头，就转身去自己房间了。 因为是初春，天气虽然暖和。但还没到能穿短袖的季节。 梁清之挑了件浅米色粗花呢短外套，带着复古小香风，金属纽扣精致亮眼。内搭白色修身针织背心，勾勒出纤细腰肢。 下身是深蓝色紧身牛仔裤，利落显腿型，搭配同色系链条包，简约又时髦，一套穿下来，把随性与精致糅得恰到好处。 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倒是颇有一副职场女强人的样子。 她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就出门了。 刚坐电梯走到楼下，就碰上了刚刚结束晨跑的陈予昭。他额头上还有层薄薄的细汗，白色的毛巾搭在肩头。 没想到大清早还能碰见他。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两人住一个小区，只是不同栋而已。 "上班？" 陈予昭率先开口问她。 "嗯，" "几点到？" "八点半。" "吃早餐了吗？" "还没有。" 听到她的答复之后，陈予昭抬手看了眼手表："行，现在七点半，陪我吃个早餐。" 是陈述句，不是询问。 "我还得挤地铁呢，怕来不及。" "我待会开车送你。"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梁清之又咽回去了。她或许也是有点私心的吧。 跟他吃个早餐而已，没事的。 两人找了家附近的一家早餐店就坐下了。 陈予昭站在早餐店的取餐口，看着上面挂着的菜单问梁清之："想吃什么？" "馄饨。" 陈予昭回过头去，对着窗口里的老板说："一碗馄饨，一碗牛肉面。" "好嘞，你们稍等。" 陈予昭接了杯温水放在她手边。 "你公司在哪？" "咏年路兴夜大道那边。" "做什么工作的？" 梁清之纳闷，他今天怎么那么多问题，但也还是耐心回答他。 "珠宝设计。" 她的回答陈予昭倒是没觉得意外，从小她就喜欢珠宝设计，现在还找了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应该是过的开心的。 老板很快就把他们点的东西端了上来："你们的早餐来了。" "谢谢老板。" "客气，你们快吃。" 那碗馄饨似白元宝，紫菜、青菜漂浮，葱花增香，汤头透着鲜，梁清之一口咬开，饱满肉馅混着汤汁，清爽又暖胃。 光顾着埋头吃，忽然陈予昭给她的碗里夹过来好几块牛肉。 "多吃点肉。" 梁清之抬头看着他，而陈予昭早已将头埋下去继续吃面。 他把他碗里的所有牛肉都给她了。 "你把肉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你不是喜欢吃牛肉吗，而且我早上不喜欢吃肉。" 梁清之觉得他奇怪，你大早上不吃肉，那你点份牛肉面干什么。 算了，既然他都给我了，我就吃吧。 两个人吃的时候没怎么交谈，所以吃得比较快，吃完的时候也才八点零五。 "你在这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没等梁清之回话，陈予昭就走了。 这家早餐店离小区不远，陈予昭从车库把车开过来也很快。 她还从来没见过他开车。 他的车是奔驰的，灰色的车身，看起来很低调。 梁清之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看她坐在后面，陈予昭通过车内后视镜盯着她："真拿我当你司机呢？" "不是你说要送我的吗？能当我的司机是你的荣幸。" 陈予昭被她这话逗笑了："行。" 把梁清之送到公司楼下她就走了，看到她进了公司大门之后陈予昭也没急着离开。 他坐在车里，手抵着方向盘，看着那栋繁华的大楼。 Lumina Jewels设计公司。 这名字很洋气，看着就是大公司。梁清之的能力就是值得最好的。 陈予昭没停留多久就开车走了。 梁清之进公司在办公位坐下，旁边的同事就凑过来："第一次见你来这么迟啊。" 梁清之端起手边的咖啡放在唇边尝了一口："我迟到了吗？" "那倒是没有，只不过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你准时到，平常你可每天都是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的。" 还不是怪陈予昭，非要让我陪他吃早餐。 "今天起晚耽搁了。" "啧啧啧，起晚了？所以今天送你来那帅哥是你男朋友？" 同事调侃地向她八卦道。 "想什么呢，他就是我一朋友，今天刚好路上碰到就搭他顺风车来了。" 同事听完这话，好像更加激动了。 "真的？那你把这帅哥介绍给我呗。" 梁清之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说："他有女朋友。" 声音明显带着几分失落。 "没劲，好不容易碰到个这么帅的男人，居然有主了。" 同事叹了口气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位上继续工作了。 算起来，他们现在应该在一起有快七年了吧。估计今年他回来，他们也该商量结婚的事了。 真好。 他幸福就好。 梁清之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后就开始工作了，没再想那些人和事。 午饭的时间她收到了许蔓打过来的电话。 "梁小吱你吃饭了吗？" "在吃呢，许美女有什么事啊？" "下班了来华瑞酒店这，今晚咱大院里的几个给陈予昭搞搞接风宴。" 怎么又要见到他了。 "好，我下班了过来。" "得嘞。" 在许蔓快要挂掉电话时，梁清之突然开口问："姜允她会来吗？" 许蔓被她这话整的有点没头脑。 "不知道，我们没叫，但陈予昭会不会带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之后梁清之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问了什么。 她在怕什么呢。 或许是怕旧景重现，那些曾刺痛她的陈予昭与姜允亲密的画面再度上演。 或许是怕撞见陈予昭望向姜允时，藏都藏不住的温柔。 或许是怕自己苦心筑起的心理防线，在再次看到那么般配的他们站在一起时瞬间溃不成军，当众失态 。 算了，都过去了，放下他吧梁清之。 她在心里那么劝自己。 第4章 早分了 很快就到了下班的时间，梁清之打了车就出发去了华瑞酒店。 出租车的玻璃窗凝着层薄薄的雾气，她无意识地用指尖在上面划拉，画出来的线条歪歪扭扭，没等成型就被水汽晕开。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微信群里朋友们发的聚餐定位来回刷新。 路边的玉兰花苞鼓得透亮，新芽在风里晃悠。 她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想起高中那会他们在一起聚餐时，陈予昭给姜允给夹菜的样子。 今天她应该也会来吧，桌上的话题八成还会提到他们什么时候结婚的话题。想到这，她攥紧了手指，又把包包的链条扯了扯，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莫名的发紧压下去。 司机突然踩了脚刹车，她猛地回过神，才发现快到酒店了。 梧桐树影掠过车窗，在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望着玻璃映出的自己，鬼使神差地补了补口红。 或许该像从前一样，和众人笑着调侃他们般配。可喉间莫名发紧，又隐隐期待着某种未知的转机，像早春枝头萌动的嫩芽，明知料峭春寒未散，却仍固执地生长。 推开门就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来的人不多，都是以前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彼此都很熟悉也玩的来。 梁清之的目光忍不住搜寻陈予昭的身影，却发现包间里没有他。 "别看了梁小吱，陈予昭还没来呢。" 许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或许是她四处搜寻的目光太过明显了吧。 "谁问了？"梁清之有些欲盖弥彰道。 魏子晨举着手机对大家说道："昭哥发信息说他可能晚点到，让我们先吃。" 大家也都没客气，反正都是老熟人了，既然陈予昭都那么说了，大家也就没再等他了。 没过一会，梁清之正低头剥虾，听见包间门“咔嗒”一响，下意识抬头。 原本想象中会并肩走进来的两个人，此刻却只有陈予昭一个人。 她握着虾壳的手指僵了僵，突然觉得嘴里的虾肉没了滋味，耳朵却莫名发热起来。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挑菜，余光却忍不住往门口瞟。陈予昭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声音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梁清之心里像揣了只扑棱棱乱飞的小鸟，想张嘴问问他女朋友怎么没来，又怕自己问得太刻意，只能不停地往碗里夹菜，假装专心吃饭。 之前在车上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什么他喂女朋友吃东西，两人互相夹菜说笑，现在全成了笑话。 她偷偷咬了咬嘴唇，有点懊恼自己刚才补口红的举动。 "路上有点堵车。"陈予昭和餐桌上的各位解释道，顺手拉开梁清之旁边的空位坐下来。 周祁笑着打趣他："今天咱们可是特意给你整的接风宴，就问你够不够拉风。" 顺着周祁的目光，梁清之才注意到包间的墙壁上挂了横幅。 上面的字很是醒目——"军营练得一身胆，不醉不归别装憨。" 梁清之忍不住笑，这群损友真是够了。 陈予昭倒是很淡定，夹了一块虾仁送入口中："喝醉了你送我回家啊？" "是不是兄弟啊，那么多年没见都不陪喝一个。" "得，今天就把你干趴下。" 包间里的人都被他俩这对话逗笑了，周祁抄起啤酒瓶就往陈予昭杯里倒，琥珀色液体撞出细密泡沫。 梁清之笑着拍开他胳膊，“你这是给人接风还是灌醉？” 话没说完，魏子晨突然从背后勾住陈予昭脖子，把不知从哪来的玩具军功章往他领口别，嚷嚷着“退伍也得续光荣传统” 。 满桌菜盘子跟着晃，红油锅底的香气混着酒气在包间打转，吊灯暖光里，分不清谁的笑声更响，谁的酒杯举得更高。 桌上大家聊的正欢，突然许蔓开问道："哎陈予昭，那么多年没见，怎么没见你带姜允来聚聚啊？" 听到这话，梁清之垂着的睫毛不住轻颤，努力维持脸上笑意，可嘴角弧度怎么都不自然。 听到问题的刹那，大脑空白得能听见自己的耳鸣，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身子微微前倾又后缩，像被拉扯的丝线，在期待与忐忑里晃荡。 等待他回答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梁清之来说都觉得很煎熬。 "早分了。"他的嗓音就那么在耳畔响起。 筷子夹着的虾饺突然滑落回瓷盘，发出闷响。 梁清之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她强装镇定地端起茶杯，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原本热闹的饭桌上，朋友们的惊呼和追问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她偷偷瞥向陈予昭，他神色如常地夹菜，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那些曾经让她辗转反侧的深夜，那些曾经在朋友圈里默默关注他和姜允甜蜜的时光，此刻都像泡沫般破碎。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的纹路，她既想放声大笑，又觉得眼眶发烫。 原来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阻碍，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然消失。胸腔里像是有无数蝴蝶振翅欲飞，让她既兴奋又有些恍惚。 周祁听到这回答觉得稀奇："不能吧，我高中那会看你那么喜欢她。" 陈予昭笑了笑："你也都说了是高中那会。都是过去式了。" 梁清之像个没事人继续听他们说。 "分多久了？"人的好奇心总是很重的，尤其还是面对自己的好朋友。 "快三年了吧。" 那么久了吗。梁清之在想。 这句话过后。大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是给陈予昭设的接风宴，大家也都不想坏了氛围，又继续喝酒聊天，聊着陈予昭不在的这几年大家都是怎么过的。 火锅汤底咕嘟咕嘟翻涌，红油浪花裹着花椒粒沉浮，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整片玻璃窗。此起彼伏的碰杯声里，有人举着啤酒瓶模仿当年自己班主任训话的腔调，逗得邻桌拍桌大笑。 溅出的酒水在木纹桌面汇成蜿蜒的溪流。某个醉醺醺的身影突然扯着嗓子唱起跑调的老歌，立刻被其他人的吼声淹没，笑声、骂声、起哄声搅成滚烫的漩涡，连吊灯的光晕都跟着摇晃起来。 有人踩着椅子喊出"不醉不归"，整间屋子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应和，连窗外的月光都被这阵声浪撞得微微发颤。 梁清之突然觉得好像大家从来没变过，还是从前在大院里一起玩闹，一起上学的好朋友。 第5章 送你回家 几个人喝到最后，只有梁清之和周祁醉了。 梁清之酒量是真的很菜，才喝了几罐啤酒就醉得不省人事了，被许蔓戏称没遗传她爸梁景山千杯不倒的优良酒德。 周祁则是出了名的又菜又爱喝，扬言要和陈予昭一决高下，结果酒过三巡陈予昭还稳稳当当的坐在那，他已经吐了一回了。 陈予昭在包间空调吹久了，加上喝了不少酒，热气上头，外套已经被脱下搭在椅子上，里面的衬衫袖口被他翻起，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臂。 "差不了吧。"陈予昭瞥了眼旁边已经有些醉了的梁清之说道。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哈。" 许蔓不紧不慢地开口。 她走到梁清之身旁揽过她的肩："走呗梁小吱，姐送你回家。" 梁清之抬头，双眼迷离地看着她，一双杏仁眼亮亮的。 梁清之正准备开口说话，旁边的陈予昭却率先发制人："我送她吧，住的近比较方便。" 听完他这话，梁清之又转眼看着他。 包间暖黄的顶灯在梁清之瞳孔里晕开两团朦胧的光斑，睫毛随着眨眼轻轻颤动，像是沾了晨露的蝶翼。她歪着头眼睛湿漉漉地盯着身旁那个曾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人。 许蔓看着陈予昭稳得跟没喝过酒一样的样子倒也很放心。 "果然当过兵出来了酒量都变好了啊陈予昭。也行，你们路上注意安全，你看着点她。" 许蔓调侃的语气很是明显。 "少来，你也不赖。" "那行，我带她走了。" 陈予昭站起身利落地拿起搭在椅子边上的外套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沿轻叩两下，目光扫过歪在椅背上的梁清之：“还能走吗？” 说着就把她滑落的外套披回肩上，动作自然。 梁清之像只醉醺醺的猫，虚虚地点了点头，还不忘询问他："我们要去干嘛呀？" "送你回家。" 路灯在柏油路上洒下斑驳的光晕，梁清之的高跟鞋踩碎光影，歪歪扭扭地往前走。 陈予昭伸手扶住她摇晃的肩膀，触到她后颈沁出的薄汗，“你酒量怎么比高中还差？” “胡说！”梁清之突然甩开他的手，转身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背，"我当年...当年喝五罐啤酒都没醉！” 夜风裹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茉莉香，陈予昭望着她泛红的脸颊，想起十八岁离家前最后一次聚会，她也是这样倔强地仰头灌下啤酒。 “小心！”他眼疾手快地捞住险些踩空台阶的人。梁清之撞进他怀里，额头磕在他锁骨下方，闷哼一声后却突然笑起来，温热的呼吸透过衬衫落在皮肤上：“陈予昭，你变结实了。” 陈予昭喉结动了动，松开手时特意往后退半步：“在部队能不练吗？倒是你，怎么还是瘦得像竹竿。” 她没回答他的这句话。 “你女朋友怎么没来？”她突然仰起脸，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酒气混着残存的茉莉香扑在他下巴，“以前聚会她都坐你旁边的。”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想起在饭局上已经说过自己分手三年了，估计眼前的这个醉鬼已经忘记了。 "今天不是说了吗，已经分了。" 梁清之突然安静下来，声音微弱却又带着些小心翼翼：“为什么分手？” 没等陈予昭回答，她又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大声地说：“你骗人！明明……” "明明你入伍的那年，我看见她在你家楼下亲你。还有她十八岁生日的那年，你骗老师说你生病，请假出去亲手给她做了个蛋糕带回学校给她过生日。”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和夜色一起漫进陈予昭的耳朵。 她抬手摸了摸脸，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别的，滚烫的热意从指尖一路烧到眼尾。 那些藏在心底多年、连自己都不敢细想的酸涩，在此刻却又不敢暴露出来的哽咽：“你对她那么好，怎么说分就分了……” 沉默像厚重的雾，在两人间弥漫了几秒，陈予昭才低沉着嗓音开口：“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望着不远处的那栋楼，“走吧，你家快到了。” 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梁清之抓着扶手往上爬，高跟鞋在台阶上敲出凌乱的节奏。陈予昭跟在后面，看着她摇晃的背影。 “到了......”梁清之拿着手里的钥匙，却怎么也对不准锁孔。 陈予昭接过钥匙时，她突然转身，酒气喷在他下巴：“你知道吗？你以前说起她的时候......”话没说完，她又笑起来：“现在没了她，你也要好好生活啊。” 他接过她递来的钥匙，开锁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转身时正撞见梁清之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长发散落在肩头：“累死我了，还是光脚舒服。” 陈予昭别开眼，动作顿了顿：“酒量不好下次少喝点。” 屋内暖黄的灯光漫出来，他看着她跌坐在沙发上。“知道啦知道啦！”梁清之朝他挥挥手。 他没多留，嘱咐了句"早点休息。"就关上了门。 电梯下行时，陈予昭想起她说“要好好生活”时那双亮闪闪的眼睛。 而此时的梁清之，正攥着抱枕蜷缩成一团。 原来早在他归来之前，那个她年少青春时藏在心底的“情敌”，就已经退出了这场无声的暗恋。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梁清之只觉得头痛，她捂着抽痛的太阳穴坐起身，昨夜的记忆像一块块残缺的碎片，渐渐在脑海中拼凑。 “情敌退场”的认知没带来解脱，反而让她更慌了。那些年藏在“朋友”身份下的小心思，像被快要被掀开盖的水，烫得她不敢细想。 昨天我说的那些话，他应该没有多想吧，他不会猜到我喜欢他吧。 还没思考出个头绪，手机突然震动。 陈予昭的消息跳出来：“醒了没？给你带了早餐，在你家门口。” 不是吧，他怎么来了。 我要怎么面对他，万一他真猜出来了怎么办，我要怎么解释啊。 梁清之盯着手机屏幕，心里跟揣了只慌不择路的兔子似的，“砰砰”直跳。 她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一会想“他要是真发觉我喜欢他，该怎么办啊”，一会又侥幸觉得“说不定他没往心里去，就当我喝多了胡咧咧” 。 磨磨蹭蹭好半天，才咬咬牙决定去开门。 临到门口，又猛地站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完了完了，他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说呀？要不装糊涂？” 心里还在嘟囔“早知道昨天就该把嘴缝上，喝什么酒啊” ，纠结得不行，却还是硬着头皮开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