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人才?”
“俊美无俦?”
徐才人歪了下头,睁着一双单纯清澈的大眼睛,看向喜晴。
她煞是迷惑地问道:“喜晴姑娘是听谁说的?”
喝得有些迷糊的张良娣亦是同问。
“对啊,你听谁说的?”
喜晴被问得哑口无言,怔在那里也搞不清状况了。
江箐珂从适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见徐才人和张良娣的反应,还有他们的说辞中,便察觉其中必有隐情。
她紧忙替喜晴打哈哈。
“她是想当然地说句客套话儿而已,在京城也没个熟人,能从谁那儿听说。”
“本宫这个小婢女啊,是个花痴,听到个大公子、二公子的,就想打听打听,看哪家郎君俊俏,好信儿着呢。”
张良娣醉眼迷离地点了下头:“原来如此。”
可那徐才人却仍盯着喜晴看,可爱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也不知在寻思着什么。
江箐珂遂开口问她:“照徐才人刚才的问法,这穆珩公子莫不是长得奇丑无比?”
徐才人视线回移,眉眼含笑地看着江箐珂摇头。
“回太子妃姐姐,妹妹也没见过。”
“亲事是因母亲的娘家与穆叔伯家是世交,遂在我儿时,便定的这门亲事。”
“我与穆汐因都是女儿家,偶尔还会跟着彼此的母亲一起出去游玩饮茶,见过那么几次,至于那穆大公子,直到穆家出事都未见过面。”
“不仅妹妹我没见过,想必京城许多人都没见过穆大公子的真容。”
张良娣点头附和,撑着醉意在那里说道:“穆家的这位公子养得颇为神秘。所以,京城里很多人传言,说这位穆公子定是奇丑无比,见不得人的。”
难怪喜晴那话出口后,两人有这么大的反应。
“那百岁宴什么的,都没人见过吗?”
江箐珂继续追问:“或者穆府的下人就没对外说过这位穆珩公子?”
徐才人摇头。
“百岁宴那么久的事儿,妹妹我就不知道了。”
“而穆叔伯为人清正,朴素廉洁,穆府上下本也没多少下人,且穆汐的母亲驭下有道,府上的人都规矩得很,京城里很少有关于穆府家事的流言。”
“我还听穆汐说,穆伯父对她兄长管教颇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让他在宫里陪殿下读书,学习治国之策。”
江箐珂仍想再问出点什么。
“除此之外,关于穆珩,再没点别的了吗?”
“比如说,穆汐姑娘有没有同你说过她兄长如何俊俏,毕竟是你未来的夫君啊,徐妹妹都不好奇?”
徐才人手捧着羞红的小脸,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太子妃姐姐。”
一声姐姐叫得娇娇柔柔的,听得人心都跟着软了。
“臣妾现在是太子殿下的人了,不好再提别的男子。”
“且当时我也还小,对这些事情并不上心,夫君是谁,长什么样儿,一点都不感兴趣。”
“只想着今天吃什么,明天穿什么裙子最好看。”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江箐珂再无话柄可抓,继续刨根问底儿。
江箐珂莞尔一笑,调转了话锋。
她试探性地问徐才人:“昨夜,徐妹妹和太子殿下如何啊?”
张良娣听到这话儿,迷离的眼睛登时就清明了几分,坐直了身子,端着大家闺秀的淑女劲儿,同江箐珂一同看向徐才人。
徐才人喝酒脸不红,可一问这事儿,脸就红得不行了。
她低头小声嗫喏道:“什么如何啊?”
江箐珂直白道:“就那个啊,你出嫁前,你娘亲没给你压箱底儿的小册子吗?”
徐才人拿起团扇挡住了半张脸。
“给了,但是,昨晚没用上。”
江箐珂听了了然。
果然。
李玄尧不行。
张良娣压着眼中的那丝幸灾乐祸,问:“为何?”
一说起男女之事,徐才人的头都要低到桌子底下了。
“我太害羞、太紧张了,一想到要脱得光光地被男子看,就抖得厉害。”
“殿下看了,似是败了兴致,便......便命我睡下了。”
该问的都问过了,酒又喝了几盏,江箐珂便散了酒宴。
......
亥末时分,清风徐徐。
殿外,虫鸣蛙叫此起彼伏,更显凤鸾轩夜里的岑寂静谧。
美人榻上铺了竹席子,甚是清凉。
墨发如瀑铺散开来,江箐珂就躺在上面,一边琢磨事儿,一边等夜颜来。
让她最介怀的还是徐才人和穆珩的婚事。
若夜颜真的是穆珩……
定是李玄尧因她不肯配合同房生子,才把徐才人纳进东宫,借此机会,成全这对未成的姻缘。
而原本就有婚约的两人,同房生子,自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既成全了两人的好事,李玄尧又能摆脱外界对他不能绵延皇嗣的诸多猜测,何乐而不为。
待李玄尧以后坐稳帝位,不需要他们了,再把这一家人给送走,或者……直接杀了灭口。
也不知夜颜对那徐才人是何等心思?
若真是穆珩,见到与有过婚约的未婚妻子,感情总是不同的吧?
江箐珂越想越觉得自己成了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现在,她倒盼着夜颜不是穆珩。
思绪繁乱,想着想着,江箐珂又想到了困扰她心头已久的事。
从她捅破李玄尧秘密的那日起,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后勃颈以后都是悬在刀剑下的。
虽然她身后有五十万江家军当靠山,但保不齐李玄尧日后登基为帝,会动卸磨杀驴的心思。
或者毒死她,或者让她也来个“马上风”。
再或者,让她死在夜颜的剑下……
总之,只要李玄尧动了杀心,就会有千万种的死法等着她。
当然,这只是最糟的情况。
或许李玄尧的良心,也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不堪。
但,人总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准备,就如同父亲行军打仗一样。
江箐珂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得想个不牵连江家的脱身法子才是。
思来想去,她能想到办法仍是“死”。
置之死地而后生,方为上策。
就是怎么个死法,何时死,死后如何完美脱身,要费些时间来慢慢筹谋。
可日后她若真能成功脱身,夜颜怎么办?
江箐珂突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惊到。
生死面前,还挂念他做甚?
同房几次的交情而已,何至于爱生爱死的。
连爱都不算,顶多是好奇作祟罢了。
在她死遁前,怎么也得弄清夜颜的身份,看到他的脸。
不然,剩下的大半辈子,她得被好奇折磨死。
江箐珂想得出神,连夜颜进殿都未曾察觉,直到他在榻边坐下。
夜很静,他来得也很静。
大手握住她的脚踝,掌心的温烫透过肌肤传来,他拇指指腹来回摩挲,剩下四指则时轻时重地揉捏着她的脚腕。
那是夜颜的言语。
他说不了话,所以大多时都是用动作、触摸来表达。
江箐珂偏头看他,可惜隔着那狐狸面具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看到他玉簪束发,青丝披散,一身轻薄的轻纱夜行衣,袖口、腰身都紧束着,更显他宽肩窄腰、高大颀长的好身量。
他坐姿随性闲适,从内而外散发着一股贵公子才有的松弛矜傲感。
江箐珂躺在那里没动,而是冲着夜颜勾了勾手指头。
夜颜会意,俯身朝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