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为何不侍寝》 第14章 滚,无脸怪 李玄尧嗔笑出声,面色无变。 “若是本宫派的,今日又何必准你来太池园?”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箐珂被说服了。 她点头道:“也有道理。” ...... 亥末时分的勤政殿,灯火依然通明。 年迈的衡帝端坐在龙椅之上。 虽已是鬓角斑白,面容沧桑的老人,可他眉目紧锁,眼神锋锐威严,周身都仍弥漫着生杀予夺的帝王之气。 “太子妃所说句句属实?” 江箐珂俯首跪在地上。 “回禀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刺客都蒙着面,加上当时夜色昏暗,儿臣并未看清刺客有什么特征。” “本想追出去捉拿刺客,却没曾想对方武艺高强,儿臣打不过,还被当成了人质。” 说话间,江箐珂下意识摸了摸侧颈上的伤,“险些成了刺客的剑下魂。” 一旁的惠贵妃因丧子之痛,已然忘了在君主面前该有的体统。 她怒指江箐珂,大声哭吼着:“搞不齐就是你杀的,对,一定是你杀的,不然太子妃为何会那么巧出现在戏楼里?” “皇上。” 惠贵妃扑通跪地,膝行至皇上身前,哽咽哭求。 “你可要替老三做主啊。” “太子妃她有杀害三皇子的嫌疑,请皇上明察。” 适时,李玄尧站出来,替江箐珂辩解。 “太子妃与三皇兄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惠贵妃怒目看向李玄尧,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太子妃与三皇子是无仇,可太子殿下就未必了。” “为了保住东宫之位,不惜残害手足,安排刺客和太子妃......” 啪的一声,皇上的一巴掌打断了惠贵妃的话。 “放肆!” 惠贵妃跪坐在地,捂着胀红的脸,泪水簌簌而落。 李玄尧则甩袍跪地,不紧不慢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若真是儿臣派人刺杀三皇兄,又岂会让太子妃同长公主一同去太池园游玩,落人口实。” “更何况,儿臣今日一直在这勤政殿里,听父皇与几位大臣议事,又如何得知三皇兄去太池园,及时安排刺客去刺杀三皇兄。” “儿臣一心只系社稷安危和天下民生,根本无心且无力去做残杀手足之事。” “还请父皇明鉴。” 皇上沉声道:“朕自有定夺。” 宫中的锦衣卫派出一批又一批,入宫报信的来了一波又一波,却始终没有刺客的消息。 待长公主李鸢入宫,替江箐珂言语了几句,衡帝才放她和太子李玄尧回去。 而三皇子的事则交由锦衣卫查办。 江箐珂回到凤鸾轩时,寝殿里漆黑无灯,而夜颜却在此候了她许久。 热气氤氲的浴室里,未点一盏烛火。 江箐珂第一次摸黑沐浴,眼上还戴着眼罩。 “还以为李玄尧放弃了,不再派你来跟我同房了呢?” 屋内静默无比,唯有水流的声响。 见夜颜不回应,江箐珂便泡在热汤里,懒声抱怨。 “一点光都没有,不戴眼罩也看不清你的脸,也不知你们怕什么。” 夜颜坐在池边,用葫芦瓢舀着池里的水,一次次地轻轻浇在江箐珂的肩头,半天也没个动静。 江箐珂倒也乐得自在。 反正周围乌漆嘛黑的,也不用担心身子会被夜颜瞧光光。 再说,绣娘花功夫和心血,做了那么多精致好看的眼罩,不戴也怪浪费的。 江箐珂泡在池中,闭眼回想今晚在太池园的事。 那个刺客,那双眼睛,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半晌,江箐珂撩着池中的水玩,同夜颜闲聊起来。 “我今天遇见一个很特别的人。” 夜颜没什么反应。 江箐珂早已习惯他无声的存在,遂自顾自地往下说。 “那个人生了一双异瞳,一个眼睛是深褐色的,一个眼睛是水蓝色的。” 夜颜在她肩头勾画出三个字。 【不怕吗?】 江箐珂回:“乍看第一眼时,确实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妖怪呢。” 她轻笑了一声,又言:“但惊吓过后,便是惊艳。” 江箐珂回想着那个刺客的身形,还有那双眼睛,以及他看自己第一眼时的眼神。 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刺客好像...... 认识她? 似是她突然变得太安静了,夜颜在她肩头写字问她:想什么。 “在想那个人。” 江箐珂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他好像认识我。” 一笔一划,徐徐落在肩头。 虽然有些字江箐珂没感觉出来,可夜颜大致的意思,她懂了。 “你是说,我是太子妃,认识我的人很多?” 夜颜的指尖轻轻点了下她的肩,表示肯定。 “也对。” 想起那异瞳刺客身上的药香味儿,江箐珂转过身去,趴在浴池沿边,伸手一把抓住夜颜的衣袍,将他整个人朝自己又拉近了一些。 江箐珂主动把脸朝夜颜凑近了一些。 她不动声色地嗅了嗅,绸制长袍沾染了熏香的气味,可清幽的龙涎香中仍混杂着那淡淡的药香气。 龙涎香乃御贡之物,稀贵无比。 仅有皇亲贵胄和得圣上青睐的权臣才能用得起,平常人家是很接触得到。 而夜颜是李玄尧的心腹亲信,平日里常常出入他的书房、寝殿,衣服上沾染些龙涎香自是再正常不过。 唯独这药香气,是李玄尧身上没有的。 而今天那异瞳刺客的身上,也有这股子淡淡的药香气。 所以,杀三皇子的人,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李玄尧派的。 而夜颜便是刺客之一,那个异瞳刺客? 似是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解开那个谜团,江箐珂对夜颜的身份、样貌,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夜颜,你身上为何总有股子药味儿,还怪好闻的。”她语气自然地问道。 可夜颜没回应。 江箐珂又问:“可是身子有疾,每日都要喝药?” 夜颜还是保持沉默。 接触了几次,江箐珂已经大概摸出了夜颜的性子。 他不想开口的事儿,任她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索性,江箐珂也就不问了。 她总是能想出法子,给自己心中的疑惑寻个答案出来的。 “夜颜,我泡够了。” 江箐珂双手勾住夜颜的脖颈,命令道:“抱我出去!” 话音刚落,江箐珂被夜颜单臂从池中彻底捞起,带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待江箐珂擦干身上的水后,夜颜又霸道地将她拦腰抱在怀里,去了寝殿。 夜颜把她放到床上后,江箐珂决定用美人计试试。 她抓住他的衣袖,软声喃喃。 “夜颜,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吧,就一眼,好不好?” “给我看一眼,今晚就准你睡在本宫旁边。” 夜颜在榻边坐下。 出乎意料的,竟然勾掉了江箐珂的眼罩。 可是殿内很暗,只有廊庑下宫灯透进些许光亮来。 江箐珂的脸朝夜颜凑近了几分,想借着那微弱的光亮看清他的模样,看清他的眼。 可是…… “太暗了,我看不清。” 江箐珂嘟囔了一句,夜颜便朝她的脸又主动靠近了几寸,近到唇峰碰着唇峰,轻轻一点,便成了一个吻,吻得人心里咯噔,吻得江箐珂脑子空白。 她怔在那里,想着夜颜便是那异瞳刺客,不知不觉间竟心如擂鼓。 一吻接着一吻,吻得她乱了呼吸。 就在要被夜颜欺身压下时,江箐珂回过神儿。 什么都没看清,还差点就着了夜颜的道。 擦了擦湿哒哒嘴巴,江箐珂对着夜颜的肚子就是一脚。 她扬声凶道:“滚!无脸怪!” “不给看脸,就别想爬我的床。” 第15章 三步倒 好奇这种东西,一旦有了,就很难忽略它的存在。 它会幻化成精怪,天天在脑子里蛊惑你。 自从怀疑他就是那异瞳刺客后,江箐珂每天都在打夜颜的主意。 她想看清他的眼,想看到他的脸。 可夜颜此人力气大,功夫好,实在是太难搞。 江箐珂为了能看到他的真容,决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喜晴不负所托,耗时几日,终于从宫外搞来了她想要的东西。 一包药粉交到江箐珂的手中,喜晴悄声道:“此药名为三步倒,顾名思义,服此药者,三步以内,必昏厥,保证太子妃能看到替睡公子的真容。” 江箐珂将药粉紧紧攥在手里,笑得势在必得。 终于盼到夜里。 熄烛,蒙眼。 江箐珂倚坐在矮榻上的茶桌前,耐心等到夜颜来。 想骗夜颜上当,不能心急。 怕他起疑心,最开始,江箐珂只是自己抱着半坛子米酒喝。 直到夜颜扯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字问她为何突然要喝酒,江箐珂才开口提议。 “今夜心情不太好,要不,你陪我喝几口?” 夜颜的指尖在她手心点了下,表示同意。 摸起一个酒盏,江箐珂给夜颜倒了一杯米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人接连碰了数杯,直到她手里那半坛子米酒快喝完。 倒完自己那杯,虽然还剩了些,江箐珂还是拿起新的一坛米酒,倒在了夜颜的那个酒盏里。 药粉已经事先兑在了那酒坛子里。 倒前晃一晃,药粉会和酒液融合得更均匀。 当江箐珂放下酒坛要举盏同夜颜碰杯时,夜颜却拍了拍的她手,拉着她做了个交杯饮的动作。 “你想喝交杯酒?” 夜颜敲了下她的脸蛋,意思为“是”。 能骗夜颜把药酒喝下去,怎么喝不是喝呢? 江箐珂应得痛快。 摸起酒盏,与夜颜脸靠近脸,手臂绕着手臂,喝了次合欢酒。 “夜颜。” 江箐珂晃悠悠起身,捂着太阳穴,瓮声瓮气地装起醉来。 “我好像有点醉了,你扶我到床上。” 衣料窸窣摩擦,夜颜起身,抚着她的手,一起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江箐珂则在心里默默数着步数。 一步。 二步。 三...... 江箐珂在默数到三时,脑子里像乌央乌央进了水似的,混沌不清。 “步”字没数完,她就先没了意识。 扑通,一头栽进了夜颜的怀里头。 待意识回笼时,江箐珂已躺在床榻上,且殿外天光大亮。 她坐在那里茫然地愣了会儿神。 复盘起昨夜的情形。 她后知后觉,想定是在喝合欢酒时,酒盏被夜颜偷偷掉了包。 “太子妃,你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喜晴听到动静,疾步撩起纱幔,碎步跑到床榻边。 “夜颜那狗东西呢?”江箐珂问。 喜晴答:“许是凌晨走的吧,奴婢来的时候,就没见到夜颜公子。” 江箐珂掀起被子瞧了瞧。 衣衫整齐,身上无酸痛之感。 昨夜应该是没被睡......吧? 喜晴拧着眉头,苦着脸问:“那药,该不会是太子妃喝了?” “......” 江箐珂被激出了血性。 夜颜的那脸皮子,她看定了。 她死死揪着被子,咬牙切齿道:“夜颜,你死定了!” 喜晴补刀。 “不是真名,咒也白咒。” 一计败,另想一计便是。 灌药这招是肯定行不通了。 江箐珂苦思冥想了大半日,看着殿内香炉里飘出的袅袅青烟,脑内忽然灵光一闪。 她问喜晴道:“你说,有没有种香,闻者会浑身无力?” 喜晴拍了拍胸脯,有应必答。 “包在奴婢身上。” 江箐珂将一包银子塞给喜晴。 几日后,喜晴不负期望,将一盒熏香粉捧到了江箐珂的面前。 “太子妃,快看,这是奴婢托位小公公在外面买来的。” 喜晴杏眼晶晶亮,好像比江箐珂还兴奋。 “此香名为七荤八素软筋欢。” 江箐珂蹙着眉头,掀开盒盖,小心翼翼地轻嗅了一下。 “名字又长又花哨,靠谱吗?” 喜晴点头如捣蒜。 “那小公公说这香是教坊司和青楼里用的,凡闻此香者,有气无力,任人宰割,保准能让那夜颜公子软在太子妃的手里,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更别提一睹真容了。” 江箐珂撑腮,看着那盒香。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夜颜闻了这香会有气无力,与他共处一室的我,不也连带着变成软骨头了?” 有气无力对软骨头,谁又能拗得过谁? 喜晴眉眼一弯,笑得狡黠又神秘。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小药丸。 “奴婢当然也有准备咯。” 江箐珂眼睛一亮:“解药?” 喜晴再次点头如捣蒜。 “小公公说了,点香时,将此丸含在口中便可。” “不愧是你啊,够机灵啊。”江箐珂伸手接过,“你喜欢的那个玉镯子,赏你了。” 喜晴笑得美滋滋:“谢谢太子妃。” 香有了,接下来便是火折子和烛灯。 自江箐珂上次一闹,差点点了东宫,凤鸾轩的火折子和烛灯都是有数的。 到了夜颜要来的那晚,太监和宫婢们便会把火折子和烛灯都拿走,一个都不留。 不仅不留,还怕江箐珂和喜晴偷藏,每晚都要搜下身,殿内的每个犄角旮旯也都要查一查。 如今,喜晴在宫里也算是有点人脉了。 她认识御衣局的一位绣娘,绣娘们夜里赶活,多的是蜡烛和火折子。 塞了点银子,她背着东宫的人,带了个火折子和蜡烛给江箐珂。 “藏在哪里好呢?” 喜晴环顾寝殿,知道曹公公的人做事极其心细,每晚查房是要连被子都要掀起来看看的。 且曹公公知晓江箐珂与喜晴二人有点身手,能爬梁上房。 所以,每晚还会另外派个身手极好的太监,跳到房梁上再检查一遍,以防她们主仆二人把蜡烛和火折子藏上面。 可以说,防范做得滴水不漏。 江箐珂看着整个寝殿,发了半天的愁。 到底该把这两样东西藏哪儿呢? 琢磨了半晌,她有了主意。 时日夜里,再次盼来了夜颜。 第16章 七荤八素软筋欢 七荤八素软筋欢是估摸着夜颜快来前才点的。 殿内香气缭绕,江箐珂含着药丸,蒙着眼罩,老神在在地躺在美人榻上等他。 殿门应声而开,清风席地卷入,冲淡了殿内熏香的味道。 夜颜踱步走到美人榻前,在江箐珂的身侧缓缓坐下。 江箐珂仍装高冷不搭理人。 是时,夜颜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慢慢写下几个字。 【香换了?】 江箐珂瓮声瓮气地回了句,语气拿捏得好像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嗯,应该是喜晴换了吧。” “以前的香闻腻了,我前几日提过一嘴,她便放在了心上。” 话题自然转换,江箐珂问:“今天怎么没带吃的给本宫?” 夜颜又在她掌心写:忙。 江箐珂懒洋洋地卧在那里,没再搭话。 夜颜便慢慢腾腾,一个字一个字地在手心勾写。 【明日,想吃什么?】 “你买什么,就吃什么呗。” 江箐珂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耐心等待熏香的药性发作。 被风吹散的香重新凝聚,味道变得愈发地浓重。 江箐珂蒙着眼,则只能凭听觉去感知周遭。 殿内很静,静得能清晰地听到夜颜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在变,由先前的平缓有力,渐渐变得急乱且短促,握着江箐珂的那只大手也在不断地一紧再紧。 然而,夜颜再怎么用力抓她,亦是徒劳,那五指的蜷缩都变成了无力却又暧昧的摩挲。 唇角轻扬,江箐珂扯下眼罩,在黑暗里笑得得意。 可偷笑之余,她又暗自思忖,都这样儿了,夜颜也没出个声儿,喊殿外的曹公公进来,莫非真是个哑巴? 只听夜颜用拳敲了几下美人榻的扶栏。 可那沉闷的几声,殿外的人根本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也会误会成床笫之事弄出的声响。 夜颜挣扎起身,可虚弱无力的他双腿瘫软,又跌坐回美人榻上。 如喜晴所言,七荤八素软筋欢果真好用。 夜颜被熏得七荤八素,神志不清,四肢无力,就跟菜板子上的鱼,可以任由她江箐珂摆弄。 “夜颜。” 江箐珂倦怠起身,装腔作势地扮体贴。 “可是哪里不舒服?” “来,让本宫扶你躺下休息。” 将夜颜放倒在美人榻上后,江箐珂便迫不及待地要去找火折子。 借着一点微弱的夜光,她摸到书案前。 为了掩人耳目,她把火折子涂上了墨汁,当成墨砚放在收纳墨砚的盒子里。 宫婢和太监们打眼一瞧,黑不拉几的,也没瞧出来。 估计也想到江箐珂会玩障眼法。 找到火折子,江箐珂又摸黑去翻蜡烛。 蜡烛被她藏在殿内的那盆兰花里。 兰花娇气难养,水多了不行,水少了也不行,盆土要有极好的透气性,因此盆里有一半是砂土。 稀松干爽,正适合藏蜡烛。 万事俱备,只差燃烛。 江箐珂回到美人榻前,拿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微弱的烛光闪烁跳跃,成了殿内唯一的光亮。 虽然还是很暗,但想看清一个人的脸,已经足够。 夜颜用衣袖挡着脸,躺在那里虚喘着。 “来吧,夜颜小宝贝儿。” 江箐珂手执烛火凑到夜颜的脸庞,并抬手欲要拨开他的手。 “今夜就让本宫看看你长什么鬼样子。” 袖袍被她一点点拽开。 入目的先是粗细适中的眉毛,再是…… “啧。” 江箐珂不耐烦地斥责:“找抽是不是,闭眼睛干嘛?” 她伸手要把他眼睛扒开瞧瞧。 可手指头还没等碰到他上眼皮,江箐珂就被夜颜以迅雷之势锁了喉,眼睛也同时被捂个严实。 眼皮上传来湿濡黏腻的触感,而鼻尖下除了浓重的熏香味儿外,还有股子血腥气。 江箐珂下意识惊觉,夜颜应是趁她疏忽之时,用疼痛放血来降低药性。 她气得直咬后槽牙,费力出声:“让看一眼……会死啊!” 紧箍在脖颈的手臂骤然收紧,江箐珂被他勒得本能地张嘴呼吸。 可谁知,夜颜却在此刻趁机而入...... 江箐珂下狠咬他舌头。 脖子上的手臂则相应地勒得愈发用力。 她用蜡烛去烧他的脸,蜡烛却被他转头一口给吹灭。 温软重新压下。 待触碰到那粒含在口中的解药,舌尖轻轻一卷,便勾到了他那边去。 江箐珂想咬人报复,夜颜却见好收唇而去。 殿内熏香浓郁,没了那药丸,药性渐渐生效,身体开始乏软无力。 相反,夜颜含着那剩了一半的药丸,意识愈发清明,手臂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强劲。 拗不过,拗不过。 江箐珂反倒成了菜板子上的鱼,任由夜颜宰割。 夜颜狡诈至极,不再吻她,很怕她再从他口中夺了那药丸去。 大手捏着她的腰身,时轻时重。 两瓣温软则情难自已地在她颈间、锁骨间游移,留下一片片滚烫湿热。 “夜颜,你混蛋!” 江箐珂连骂句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那落在夜颜身上的拳头,都成了欲拒还迎的打情骂俏。 似是对她阴谋诡计的惩罚,今夜的夜颜不再守那君子做派。 裙带垂落在榻边,衣襟被他一点点用嘴衔开。 …… 江箐珂被抱起放下,放下又抱起。 而她也只能软塌塌地趴在夜颜的身上,尝着自己种下的恶果。 虽然气,可......恶果的滋味也不是完全那么恶。 上天入地的,销魂异常。 让人不知到底是熏香使然,还是情欲使然。 夜颜因无法发声呢喃,只能拉着她的手,引导江箐珂的指腹触碰他的唇。 唇瓣翕合,滚烫的气息穿过她的指缝。 不是亲吻,而是夜颜在无声地跟她说着什么。 可单凭触碰,江箐珂根本辨别不出他要说的话。 更何况,她被熏得脑子也不灵光,只能窝在他身下哼哼唧唧。 “夜颜,你等我明天非抽死你。” 她嘴上骂着、愤恨着,用那点可怜的力气咬着他的侧颈和肩头,可不痛不痒的,倒成了欲拒还迎的调情。 殿内升温,纱幔轻舞,旖旎缱绻混在熏香中,让人一次接一次地醉生梦死,然后在精疲力尽后沉睡。 半睡半醒间,江箐珂感知到夜颜亲吻她的脸,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轻勾画不停写着字。 借着几许清明,江箐珂去感受笔画的走向。 先是一个“小”字,后是..... 笔画数繁多复杂,很难辨识。 但凭那明显的三点水,江箐珂猜测是个“满”字。 寂静的夜,她好像听到了夜颜在她耳边的无声呢喃,一遍遍唤她:小满。 小满未满,夏日犹长。 美好的时光还很多,这个乳名确实比满满好。 第17章 揭密夜颜的身份 翌日醒来,夜颜人早已不见踪影,徒留满床荒唐的痕迹。 江箐珂气自己无用蠢笨,气夜颜诡计多端,她捶被、捶床、扔枕头,大清早的好一通发泄。 “夜颜!” 她咬牙切齿,气呼呼地攥拳道:“看我晚上不抽死你。” 想起昨夜那两次要命的折腾,江箐珂立马让喜晴拿来了避子丸。 避子丸也是她以防万一,让喜晴花好多银子委托宫人,从外面的医馆偷偷买来的。 害怕被曹公公发现,都是当成清心丸藏在药瓶里的。 小心思几次都未得逞,还被人从头到脚吃了个够,江箐珂心里不舒坦。 喜晴见主子气不过,开始给江箐珂出主意。 “太子妃,要不咱们在这床榻上设个机关,弄张大网。” 她边说边比划,“您呢,先用美人计把夜颜公子勾上床,然后趁其不备按机关,用大网活擒他,此法如何? 江箐珂想了想,神色有些模棱两可。 “先不说按下机关,本宫会不会也被大网给套住。就说这机关,你会设吗?” 喜晴信誓旦旦道:“咱们西延军营里,火头军那边为了给军中兵将改善伙食,时常到山上打野味儿,设机关下大网。” “奴婢跟火头军里的一位大伯去套过几次野鸭子,奴婢应该能成。” 江箐珂瞠目结舌。 “你用套鸭子的法子,套夜颜?” 她立即摇头否决。 “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他一身子牛劲儿,能套住才怪呢。” 江箐珂数着指头跟喜晴掰扯。 “再说,机关如何弄?” “那大网怎么拿进宫?” “凤鸾轩进进出出的奴才都是曹公公的人,又如何能瞒得住曹公公?” “瞒不住曹公公,就瞒不住李玄尧。” “瞒不住他李玄尧,就瞒不过夜颜那牛郎。” 思来想去,这个计划可行性不大。 正在主仆二人还在苦思冥想如何设计夜颜呢,曹公公带着一长串的太监和宫婢来了。 曹公公托着拂尘,喜眉笑眼道:“殿下听闻太子妃昨夜侍寝辛苦,特意吩咐奴才来送些补品和稀奇好玩的宝贝,以此来犒劳太子妃。” 曹公公眼神一递,小太监和宫婢们纷纷将手里的赏赐端了上来。 什么燕窝、人参、灵芝、桃胶,光是补品就够摆两桌子了。 另外还有一些珊瑚手串和雕工精致的首饰、胭脂水粉,以及上好的面料绸缎。 落在别人眼里是该欢喜的赏赐,可此时此刻落在江箐珂眼里,怎么瞧,怎么是赤裸裸的讽刺。 看得她很是恼火。 曹公公把东西送完便带着宫人退着步子往外走。 江箐珂突然想起件事来,又叫住了曹公公。 “本宫有件事想问问曹公公。” 曹公公答:“太子妃请问。” “为何那夜颜身上总有股子药香气,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江箐珂边说边观察曹公公的表情。 “太子殿下不能人道本宫也就认了,再派个病秧子给我,这终究是说不过去吧?” 夜颜这个称呼,如今在曹公公和李玄尧那里也达成了共识。 只要她提起此名,就知道在说夜里给太子替睡的那位。 曹公公讪笑回道:“太子妃尽管放心,这夜颜公子可是殿下亲选的,不仅身手好,力气也够大。” 这点江箐珂倒是认同。 那夜颜可以空手捶猛虎,一身的牛劲,她打都打不过。 这皇宫里确实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随随便便拎出一个贴身侍卫和黑甲卫,都能抵西延四五个士卒小兵,两个副将先锋的。 若是都能送到前线打仗,谁还敢侵犯大周疆土? 只听曹公公又解释道:“至于这药香气,太子身边的亲信除了一些文臣谋士外,大都是习武练家伙的。” “平时出去替太子办事或者练武切磋,少不了要磕磕碰碰,受些伤什么的。” “身上涂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或泡泡缓解淤青酸痛之症的药浴,都是家常便饭。” “久而久之,难免会腌入味儿了。” 一旁的喜晴听后被逗笑了。 “公公这话说的,那再过不久,夜颜公子岂不是就可以上锅蒸了啊。” “咳!” 曹公公笑道:“咱家这不是想说得贴切些,让太子妃好理解嘛。” 江箐珂坐在那里沉思。 曹公公说的话倒也在理。 可若真如曹公公所言,夜颜身上的药香气不是他独有的,那就代表太池园那晚的异瞳刺客未必是夜颜。 而夜颜也可能只是东宫里极其普通的一个侍卫,或一名黑甲卫,又可能是传说中皇室之人培养的高手暗卫,更有可能是太傅白隐或者那个……奇奇怪怪的慕容公子。 所以,想确认夜颜的身份,不能只看眼睛。 他胸口的伤疤,才是揭秘夜颜身份的关键。 …… 可能是怕江箐珂抽他,夜颜那个怂货一连几夜都没出现。 搞得江箐珂的那点火气无处可泄,最后都被无所事事的自在日子给耗没了。 今日。 左丞相母亲的七十大寿。 江箐珂作为太子妃,须同李玄尧去贺寿。 华服披身,凤钗簪头,她端着惯有的冷傲姿态,走到宫门外的马车前。 李玄尧早已在马车里候了她多时。 而一群太监、侍卫见到江箐珂,齐刷刷地躬身行拜。 江箐珂清清冷冷地瞧了一眼,视线在李玄尧的贴身侍卫身上停留了片刻。 来东宫已有些时日,这人江箐珂也认得七七八八的了。 谷丰、谷羽、谷俊、谷昭,各个身材高大健壮,倒是跟夜颜的体型近似。 从四人身边经过时,江箐珂都没细闻,就有股子熟悉的药香气随风灌入鼻腔。 跟夜颜身上的味道很像很像,且味道更强。 江箐珂驻足,侧眸问了一句。 “怎么一股子药味儿,谁受伤了?” 谷羽站出来。 “回禀太子妃,属下昨日练双刀,不小心伤到了,涂了些跌打损伤膏。” 谷昭也跟着道:“属下昨日休沐,在家练桩,扭伤了筋骨,也涂了些药。无意烦扰到太子妃,还请太子妃恕罪。” 还真如曹公公所言。 可不知为何,江箐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说呢,觉得巧合得有点刻意。 她歪了歪头,在喜晴的搀扶下若有所思地上了马车。 第18章 有点夜颜那意思 马车朝丞相府缓缓而行。 车上的两人,如同陌生人一般,谁也不搭理谁。 一个闭目养神,一个则推开车窗,瞧着京城街巷上的热闹。 瞧着瞧着,江箐珂的视线就跑了偏。 谷俊和谷羽在她这一侧,骑着马,一前一后。 谷俊正好在江箐珂车窗的斜后方,江箐珂一撇头,就能看见他。 他腰间配着长剑,骑着高大的黑马,紧跟在马车的旁边,时刻警惕着周围。 江箐珂仰着面颊打量他。 剑眉凤眸,鼻梁高挺,紧抿的红唇肉感十足,很是好亲。 视线向下,宽肩窄腰,胸膛结实而挺拔。 有点夜颜那意思。 曾在夜里与她缠绵云雨的那个哑巴,瞬间就有了脸。 甚至连亲吻、抚摸和喘息,都在此刻具象化。 江箐珂遐想联翩。 谷俊似乎早已察觉到她的凝视,不自在地偏头看了看别处后,怯怯朝车窗看过来。 隔着不大不小的车窗,两人目光相撞。 懵懵懂懂,恍恍惚惚的一个对视。 还不等江箐珂作何反应,那谷俊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只瞧了她一瞬,便立马恭敬颔首,脸红过耳地闪开了视线。 他双腿夹了下马,走到了谷羽的身侧,将背影和后脑勺留给了江箐珂。 江箐珂开始琢磨,要是能把这几个侍卫的胸都扒开瞧一眼,就好了。 “在瞧什么?” 身侧突然传来李玄尧的声音。 江箐珂直身正坐,懒声回道:“殿下该问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李玄尧冷声又问了一遍。 “妾身在想,夜里冒充殿下与我同房的,可是这四名贴身侍卫之一?” 李玄尧哼笑了一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又阖上了眼。 “想猜,就慢慢猜吧。” “让本宫看看爱妃最后能不能猜中。” 恶心人办恶心事,还说风凉话。 江箐珂也故意拿话恶心他。 “有种殿下就给妾身多送几根轮着用,区区一根......” 她撇嘴看向窗外,嫌弃道:“小气!” 李玄尧也不闭目养神了,瞠目结舌地看着江箐珂,好像在看个怪物一般。 半晌,他吐出两个字。 “粗俗。” “无耻。” 江箐珂反讽。 像李玄尧这种不行的男子,成什么婚,争什么皇位? 为了一己私欲,毁她终身幸福! 想想就来气。 车内氛围又冷了下来。 两人继续无言,直到马车在左丞府门前停下。 临下马车前,李玄尧冷声叮嘱。 “不想人头落地,就管好你的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有个数。” …… 寿宴上,宾客席分为两区。 一边的水榭亭台皆是男子,一边则是各府女眷,中间隔着一个锦鲤池。 刚嫁东宫不久,江箐珂对京城里的世家大族、高官权宦还不太了解,对各府夫人贵女更是毫不知晓。 在一双双审视的目光下,江箐珂也不怯场。 她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宴席厅,仿若所有的人和事在她眼里皆为刍狗。 一番繁缛礼仪后,各自落座。 在贵客之位落座后,余光瞥见几名贵女手持团扇,挡着面容,正交头接耳地蛐蛐着什么。 江箐珂虽未细听,可偶尔也能听到只言片语。 “白太傅好生清俊。” “是啊,学士品貌样样俱全。” 江箐珂撑头,隔着刚锦鲤池,朝对面的宴席望去。 白隐刚到,恭谦有礼地同左丞大人寒暄了几句后,在李玄尧的身旁落座。 只听一旁又有几位官夫人低声聊起白隐来。 “不知这位白太傅可有定下亲事?” “当年白太傅刚中探花时,听说倒是被人榜下抢婿订了亲,只是不知为何,那亲事又被对方给退掉了。” 另有为官夫人似是知晓详情,插了几句话。 “好像是因为白大人性情木讷死板,不通人情世故,每日除了研究学问,就是做木工玩木头。” “本就是清贫百姓出身,又不懂风情,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一个木头疙瘩。” 木工? 江箐珂忽然被这两个字吸引了注意力。 她忽然意识到,手上长有薄茧的人,未必就只有握剑拿弓这一种可能。 常做木工,手上也会长茧。 思及至此,江箐珂不由地又多打量了白隐几眼。 夜颜的脸也从侍卫谷俊,变成了太傅白隐。 可夜里的夜颜木讷呆板吗? 但也不好说。 说不定白太傅扮猪吃老虎,文武双全呢。 且他沉迷卯榫之道,也必定深谙打桩之术。 说不定就是白日君子,夜里时风流的伪君子呢。 若夜颜真不是个哑巴,能憋得住这么久一声不发,还真得白太傅这种性子才能做到。 所以,太傅白隐也可能是夜颜? 推测虽有些牵强,可不代表没有可能。 席宴进行到一半,一些年纪尚小的贵女们坐不住,便三五成群地起身去别处聊了。 江箐珂与席上的人不熟,见状,也客套应付了几句场面话后,便带着喜晴去相府的花园透气。 途经一片竹林,她听到深处的凉亭里有几名贵女在闲聊。 聊的主角都是她。 江箐珂好奇别人是怎么看她的,便驻足听了会儿。 有瞧不起她是将门出身的,有嫌弃她不是在京城长大的,也有看不上她高傲姿态的,还有不服她能高攀东宫太子的...... 话题聊着聊着,主角又从江箐珂,变成了李玄尧。 “还以为太子殿下不喜女子呢。今日一看,太子殿下也不似传言那般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啊,我看他与太子妃入门时相敬如宾,也蛮好的嘛。” “逢场作戏罢了。” “我看也是,毕竟是皇上赐婚,面子功夫总是要做的。” “这个江箐珂也是命好。当年,若非穆汐姑娘家中生变,成了罪臣之女,到教坊司当了官妓,太子妃之位哪能轮到江箐珂啊。” “何二姑娘的言外之意是太子殿下一直不娶妃纳妾,实则是对穆汐姑娘念念不忘?” “那自是当然。穆汐怎么说也是前太傅兼内阁首辅穆大人之女,自小便同他哥哥在宫内,给殿下和长公主做伴读,与太子殿下关系最是亲密。” “两人青梅竹马,郎才女貌,谁瞧一眼不说般配?” “更何况穆姑娘还对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两人情义自是深厚的。” “这么说来,太子殿下竟也是个痴情种。” 另有一名贵女“嘶”了一声,悄声反驳。 “可我近些日子怎么听坊间传言,说是太子殿下年前外出狩猎时,不幸坠马,被马蹄伤到了根基,那个都碎了……”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有人压低声音提醒:“储君之争向来如此,想来是有心之人故意造的谣吧。” “造谣......平白无故的,谁敢造这个谣?” “殿下到底行不行,等些日子不就能知晓了。若是太子妃的肚子一年半载都没消息,那就不好说了。” …… 第19章 李玄尧的怀柔策略 江箐珂是生在西延、长在西延,对京城里的皇室、权臣世家,自然是一点都不清楚。 今日倒是多亏这几名贵女,听了点李玄尧的八卦。 嚼舌根是人家的自由,虽然有些话是说她江箐珂,可江箐珂懒得跟这些京城小女子们计较。 于是,便带着喜晴去别处溜达。 走着走着,便见曹公公行色匆匆地迎面跑来。 “哎呦,太子妃,您真是让奴才好找啊。” 江箐珂冷着脸,不咸不淡地问:“急什么,难不成是担心本宫跑了不成?” 曹公公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气喘吁吁地回她。 “启禀太子妃,有人偷偷给殿下的酒里下了毒,那替殿下试毒的小太监喝了酒后,当场毙命。” “出了如此大的事,左丞相已经将府上的下人都传过去一一盘问。” “眼下相府已乱成了一锅粥,太子殿下便命奴才来寻太子妃一起回东宫。” “下毒?” 江箐珂听了不免心惊。 “何人这么大胆,敢在丞相府的寿宴上下毒?” 她虽讨厌李玄尧,但也没到真盼他死的程度。 曹公公苦着脸叹气。 “咳,时常有的事儿。” “这有人铁了心要害殿下,又怎会分什么场合,当然是逮个机会就下手。” 江箐珂回席后,便跟着李玄尧离开。 朝相府门外走时,只见侍卫谷丰提着佩剑,疾步从府门外迎面跑来。 谷丰拱手礼拜。 “启,启......启禀殿下。” “属下已......已已经,通通通知大大......大理寺,很,很快,就会有有有人来......来查。” 李玄尧耐心听完后,颔首回道:“知道了,先回东宫。” “是。”谷丰侧身让路。 江箐珂一脸诧异地看着谷丰,在经过他身前时,忍不住停下来问了一句。 “你磕巴?” 谷丰点头。 “那今日在宫门前你跟其他侍卫给我请安时,怎么说得那么顺溜?” 谷丰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 “回......回,回禀太子妃。” “属,属下,滥滥滥竽充数了。” 他指了指自己嘴巴,表示摆口型的意思。 江箐珂端详了几眼谷丰。 这这这……这气质,也也也……也不像夜颜。 出了相府门,上了马车,江箐珂一坐下,就调皮地想气人。 “殿,殿......殿下!” “你你你这......这东宫,风,风......风水可能,有有有点.....问题。” “身,身身边的,的......的人,不,不......不是哑巴,就,就......就是磕......磕,磕巴。” 李玄尧本就心情不好,被江箐珂这么一闹,脸黑得跟浸了墨似的。 他咬着后槽牙,怒目瞪着江箐珂。 “能不能好好说话?” 偏偏江箐珂皮得很,摇头道:“不,不,不......不能!” 李玄尧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 “信不信,本宫杀了你?” 江箐珂乐此不疲,继续学着谷丰说话气李玄尧。 “当,当......当我怕你啊。” 她竖起大拇指,特有底气地往自己背后指了指。 “妾......妾,妾身!背,背......背后.......有......有五五五......五十万,大,大,大军!” 李玄尧挑了下眉头,沉沉地压下了一口气。 “......” 五十万江家军的兵权是李玄尧最渴望的。 被江箐珂拿捏了死穴,他无招可使。 后脑勺靠着车壁,他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最后闭目养神,不再搭理江箐珂。 马车离开左丞府,穿过几条乌衣巷口。 江箐珂闹够了。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又透过车窗看窗外的京城市井。 “要是夜里能出来逛逛就好了,我都没见过京城的夜色。” 车内安静无声。 李玄尧没搭理她。 江箐珂转而看向李玄尧,终于关心了一句。 “听说你身边的小太监被毒死了,殿下没事吧?” 李玄尧终于有点反应。 眼皮缓缓掀开,他觑了眼江箐珂,态度甚是冷淡。 “怎怎怎么,爱爱……爱妃很,很很……很盼着,本宫死?” 话落,李玄尧狠狠瞪了江箐珂一眼。 江箐珂被逗得笑出了声。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神诚恳道:“妾身可不想殿下出事,妾只想殿下能长命百岁。” 李玄尧恢复了正常。 “这还像句人话。” 可谁知江箐珂又补了一句。 “殿下可别误会。” “妾身是担心殿下死了,皇上让妾身给殿下陪葬,或者把我送到尼姑庵去,一辈子与青灯古佛为伴。” “所以,殿下得好好活着,要长命百岁。” 李玄尧气得没了脾气,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箐珂,欲言又止。 马车缓缓行至朱雀大街,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两人都不再说话,马车里静默无声。 李玄尧凝眉思索着什么。 江箐珂则坐在李玄尧的对面,双手抱在胸前,定定地凝视着李玄尧。 她端的仍是那清冷孤傲的蛮横姿态,可唯独看李玄尧的眼神多了点别的情绪。 李玄尧被瞧得不自在。 忍了大半晌,终于抬眸睨了眼江箐珂。 “为何一直用这种眼神看本宫?” 江箐珂其实是想起了今日从那些贵女口中听到的八卦。 想着想着,就想起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她满眼同情道:“当时应该很疼吧?” 李玄尧被问得一头雾水。 墨眉微挑,迷惑道:“什么很疼?” “坠马后,被马蹄子踩的那脚。” 江箐珂边说边做出感同身受的痛苦表情。 “鸡飞蛋打的滋味,肯定很痛。” “……” 一瞬的无语过后,李玄尧冷着脸道:“既然知晓,是不是不揭人痛处比较礼貌?” 同情的眼神登时消失殆尽,江箐珂撇嘴偏头。 “明明是殿下先开口问我的。” “……” 眼不见为净。 李玄尧摇了摇头,闭目养神,懒得再同她废话。 ** 翌日。 天暗下来,曹公公时隔多日来了凤鸾轩。 江箐珂本以为李玄尧又要送夜颜来与她同房,都准备好鞭子要抽人了,没想到曹公公却请她出宫。 “殿下体谅太子妃,看太子妃在宫内憋闷,便安排了马车,让奴才陪太子妃去京城的夜市庙会逛逛。” 江箐珂美眸圆睁,惊讶、欢喜依次在眼底闪过。 李玄尧这是走怀柔策略了? 换了身轻便的衣裙,简简单单地用一条发带梳了个兔耳髻,再在腰间别着她的龙刺鞭后,江箐珂便跟着曹公公出了东宫。 西侧宫门外,幽暗的墙影中,一辆低调的马车已候在那处。 一个马夫,两个长随小厮,都是黑甲卫乔装打扮的。 撩开车帘,钻进马车的刹那,江箐珂的动作僵滞了一瞬。 她万万没想到,车里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男子玉冠束发,狐狸面具遮颜,一身藏青圆领衣袍,是平民百姓也买得起的料子。 只是那狐狸眼狭长纤细,根本看不清面具下的那双瞳眼。 目光相对,男子最先起身,冲江箐珂躬身行了个拱手礼。 尽管对方戴着面具,江箐珂还是一眼便认出了男子。 是夜颜。 第20章 你可对我动过心 马车摇摇晃晃,轧着京城内的石板路,一路朝最热闹的坊区而去。 江箐珂单手拄着腮,一瞬不瞬地瞧着夜颜。 车内也只点了一盏吊灯,烛光幽暗,即使面具上露着两个洞,她也无法窥探到那双眼睛。 江箐珂甚至怀疑,夜颜是故意装哑巴,只是不想让她凭声识人罢了。 “太子殿下还真是费心,竟然想到这个法子,让你跟我培养感情。” 心中生出一丝怨怼,她忍不住嘟嘴抱怨。 “你到底是谁,为何不能以真面目见我?” 夜颜颔首不答。 江箐珂便继续试着说服。 “说实在的,太子殿下也没必要这么防着我的。日后,他若不想让你我相见,不让你来凤鸾轩便是。” 夜颜仍没个反应。 烛火随着马车明灭摇曳,车厢内此时安静如斯。 江箐珂直勾勾地盯着夜颜,在斟酌突袭摘掉他面具的成功性有多大。 默了须臾,她开口试探。 “莫非,你是太傅白隐?” 柔荑素手伸到夜颜身前,掌心向上,想求一个“是”与“非”的答案。 夜颜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拿起茶桌上事先备好的炭笔和折册子,行云流水的几笔下来,写下三行字。 【人之情起于目,由目入心,久而生念生情。】 【若未曾一见,别时自无所思,易无凭牵挂,最易淡忘。】 【太子妃何必庸人自扰。】 江箐珂念了一遍后,被逗笑了。 “你还挺自信。” “凭什么就认为本宫看到你的脸,便会看上你?” 江箐珂倏地往夜颜的面前靠近了一些。 “夜颜。”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好似春夜的风,一下接一下地拂过夜颜的耳边。 “那你呢,把我从头到脚都看光了,你可对本宫生了不该有的情意?” 面与面的距离又被江箐珂一点点拉近。 而她的手也在蠢蠢欲动,欲要趁夜颜疏于防备时,摘掉他这张狐狸脸。 “夜颜,你虽是奉殿下之命与我同房,可几次翻云覆雨时,可有对我动过心?” 视线下移,她柔声说完一句话,轻轻的一吻旋即落在了狐狸嘴上。 一下又一下,江箐珂瞥见夜颜的喉结一滚再滚。 他抬起手,抚上她的脸。 隔着那两个狭长的狐眼洞洞,在暖黄却幽暗的烛火中,细细打量着她。 江箐珂仰着面颊与他对视,一双美眸宛若浸了秋水一般,潋滟靡丽。 她微微勾唇,脸上是柔情蜜意,心里却如同猎人一般理理性沉静,等待着下手的最佳时机。 等啊等啊,夜颜的食指按在她的眉间。 他随手一点,就顶着江箐珂的脑门,给她推开半丈远。 而江箐珂伸出的手,也抓了个空。 诡计没得逞,江箐珂恹恹坐到一旁,嘟囔了一声:“小气。” ...... 夜里的京城灯火阑珊,热闹非常。 江箐珂与夜颜一前一后地走着,曹公公和黑甲卫则紧跟其后。 江箐珂见什么要什么。 曹公公只管带着小厮,跟在两人身后付银子、拎东西。 后来,他们进到一家茶楼,选了个临窗的位置落座。 品茶之时,江箐珂瞥见茶楼下的街边有一对兄妹。 哥哥牵着妹妹的手,在布偶摊前给妹妹买了个布老虎。 江箐珂看着那兄妹两人,不由想起了远在西延的兄长江止。 正想得出神,夜颜突然拍了拍她的手,将写好的字拿给她看。 【想什么,如此出神?】 “想我兄长。” 【你大哥江止?】 江箐珂点头:“你知道他?” 夜颜又写。 【可他不是江老将军的义子吗?】 “义子怎么了,他对我很好,跟亲哥哥一样。” 江箐珂再次看向那对兄妹。 似曾相识的情景,唤起了泛黄的记忆。 闲着无聊,江箐珂便同夜颜讲起了她与江止的事...... 要说江止,身份有些特殊。 他虽是将军府的长子,却不是亲的。 江止本来姓宋,父亲是江老将军的一名得力部下。 江止的母亲因生他时难产而死,留下父子俩相依为命。 可在江止十岁那年,他父亲又不幸战死疆场,留下他孤苦无依。 江箐珂的母亲看这孩子可怜,便把他收为义子,改名为江止。 因江止比江箐珂的哥哥大几个月,便成了将军府的长子。 江止刚来将军府家时,沉默寡言,不爱说话,脾气还倔得恨。 因父亲的死,他整日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年纪不大,却整天想着要去杀突厥人,为他父亲报仇。 是以,他时常会跟江箐珂的亲哥哥江旭,一起跑出将军府,偷偷遛到城去找突厥人报仇。 江箐珂发现过几次,每次都会跑去告诉父亲和母亲,害得江止和江旭没少被罚。 那时江止快恨死她了。 时常背着父母,指着江箐珂的鼻子,咬牙切齿威胁她。 “再敢告状,看我不揍死你。” 可不管江止怎么吓唬她,江箐珂下回还敢。 江箐珂那时候因为这事儿,没少被江止和二哥江旭吊起来打。 她现在能这么皮实,也都是拜他们所赐。 那时江止跟她最常说的几句话就是:“江箐珂你有病吧?”、“江箐珂你是不是有大病?”、“江箐珂你找削是不是?” 江箐珂那句口头禅“是不是找抽”,就是这么来的。 后来,母亲走后,张氏成了将军府的女主人,紧接着二哥哥江旭意外溺河而死,看着父亲对一个外室转正室的继母如此宠爱,江箐珂那时经常气呼呼地闹着要离家出走。 每次离家出走,江止都会陪着她。 她倔强地走在前面,二八少年则扛着红缨枪,一手提着大刀,扬了二正地跟在江箐珂的后面,朝着京城的方向,一走就是几里地。 直到江箐珂走累了,江止再一步一步地把她给背回将军府。 一个没了父母双亲,一个失去母亲和亲哥哥,也失去了父亲独一无二的宠爱。 同样的孤独和悲伤,让他们成为了彼此的依靠。 在父亲只知偏袒继母和江箐瑶的这些年里,江止于江箐珂来说,可以说是亦兄亦父。 第21章 别误会,只是可怜你 一说起西延,说起江止,江箐珂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来劲。 “继母给江箐瑶的东西总是极好的。” “除非是在父亲面前要做做样子时,继母才会一视同仁。” “我气不过,便总是抢江箐瑶的东西。” “有时把江箐瑶欺负狠了,父亲便会罚我跪祠堂,还不准下人给我送饭。” “只有江止,会半夜翻进祠堂,偷偷给我送碗面或者肉包子。” 想起小时候的事,江箐珂心中五味杂陈,不由笑了笑。 “我们还一起去山上掏鸟蛋、打野兔。” “一起练剑打拳,一起去书院跟夫子学之乎者也......” “一起爬到高高的城墙上,看日出日落、赏千里雪景、数日月星辰。” ...... 待喝茶润嗓时,江箐珂看到夜颜低头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情绪好似有些低落。 “是不是我讲得太无聊了?”她问。 夜颜摇头,提笔回她。 【甚为有趣。】 “可为何我觉得你不高兴?” 【在下是羡慕,太子妃所言之事,皆是在下未曾经历过的。】 “那你小时候怎么过的?” 江箐珂推了推夜颜的手臂,催促道:“快给本宫讲讲。” 炭笔悬在折册子之上,夜颜默了许久,才落笔写下几行字。 【躲躲藏藏,见不得光,恐惧,仇恨,不甘,便是在下的儿时。】 【很无趣,且我跟太子妃不一样,不是说来话长,而是写来话长。】 “不一样”三个字,像三根刺。 刺眼、刺心。 看得江箐珂心头隐隐酸涩了一下。 虽不知夜颜经历了怎样的苦难,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他,但江箐珂今夜愿意做个倾听者。 “无妨,你可以慢慢写给我看。” 夜颜摇头。 茶桌上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虽然隔着狐狸面具,看不到夜颜的眼神表情,但江箐珂却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她探头看向轩窗外。 今夜是十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江箐珂头顶那大大的银盘,突然迸出个念头。 她转头看向夜颜,意兴盎然道:“夜颜,你儿时没做过的事,本宫今晚就陪你做一件。” 【何事?】 “去京城的护城墙上赏月。” 江箐珂说做就做。 都不给夜颜同意或拒绝的功夫,她就拉着人,叫上曹公公一起朝京城的城门而去。 东宫令牌一出,城门守将放行,江箐珂与夜颜便登上了巍峨高耸的护城墙。 一块块大石头堆砌而成的护城墙很坚固也很高,大约七八层阁楼那么高。 可即使这样,江箐珂还是觉得不够。 她抬手指了指城墙上的飞檐瓦顶。 “到上面去,再高一层,可以看得更远。” 话落,江箐珂几脚助跑,将曹公公的背作为借力的弹跳点,腾空跃起,龙刺鞭甩出,借着上面的倒刺儿稳稳勾住檐角上的骑凤仙人,最后跳到了檐顶上。 夜颜更是厉害,只是借曹公公的背点了一脚,就跳了上来。 可怜的只有曹公公的背。 站的高,望得远。 墙内墙外的景色尽收眼底。 沉寂的,热闹的。 一墙之隔,两侧风景却迥然不同。 一边是六街华灯如昼,热闹喧嚣不休;一边则是远山林木沉沉,月照千里,静谧如洗。 同一轮月下,全然两个尘世。 江箐珂和夜颜一同望向城外。 月色朦朦胧胧,让人恍然觉得像是陷进了一场静谧的梦境,连耳边的风声都带着几分温柔与缱绻。 “江止说了,到了高处,必须得来几嗓子。” 话落,江箐珂便将双手拢在嘴旁,冲着远方,扯着脖子高喊。 “江箐瑶,你这个瘪、犊、子!” “张氏,下辈子你定是下、堂、妇!” 江箐珂喊完后,一脸的舒爽劲儿。 “夜颜,你快也喊几声,把你想骂的人都骂一顿,特别畅快。” 夜颜摇头,打了个手语,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江箐珂从夜颜怀里掏出炭笔和折册子、 “把你想喊的写出来。” 她仰着下巴尖,故作高冷道:“本宫今夜看你可怜,愿意当你的嘴,替你喊几嗓子。” 夜颜犹豫了片刻,伸手接过,写了一行字。 【天道昭昭,岂容尔等如愿?】 江箐珂看了眼,拢着嘴,转身冲着京城里的方向扯脖子喊,还自由发挥了下。 “龟孙子们,天道昭昭,岂容尔等如愿?去,吃,屎吧!” 言毕收音,江箐珂看向夜颜。 “痛快吗?” 夜颜颔首。 似乎上了瘾,又写了一句。 【必让尔等都死在我的剑下。】 喊完这一遭,江箐珂又提议。 “也不能光喊不好的,得同至亲之人问几句安才是。” 于是乎,江箐珂又扯着脖子,做起了示范。 “母亲,我当上太子妃了。” “现在过得很好。” “有时间,可不可到梦里来看看我?” 话落,江箐珂用手肘碰了碰夜颜:“该你了,快写。” 夜颜垂头拿笔,坐在那里斟酌。 不知为何,他迟迟未能下笔。 而拿笔的手背,也因过度用力,而青筋凸起。 良久,他落笔写字,仿若将所有的情绪都注入到那一笔一划中。 接过折册子后,江箐珂看了眼上面的那行字。 【母亲勿忧,孩儿必堂堂立世,长命百岁。】 …… 月色朦胧,夜风吹拂耳畔,好似是那至亲之人回应的轻声细语。 一只苍鹰从他们头顶飞过,逆着月光朝高空而去,仿若一道剪影。 苍鹰一圈接一圈地向上盘旋,同时俯视着浮华三千。 月色笼罩下的城墙之上,一个站在檐瓦上,尽情地展臂拥抱月光和清风;一个则坐在那里,静静地凝望着那个站着的人。 苍鹰越飞越高,高到那两道身影在鸟瞰的视野中缩成两个点,最后与夜色下的京城融为一体。 万顷山河,遥遥星野。 那里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不期而遇和久别重逢。 ** 夜颜的真容看不到,江箐珂决定另辟蹊径。 按照夜颜宽肩窄腰、高大健壮的身材,江箐珂把东宫所有带把儿的和李玄尧的亲信幕僚,都做了一番筛选。 她把能说话的,不能说话的,全都算在内,列出一个名册来。 先从好欺负的下手。 她命喜晴将人叫到凤鸾轩,让他们把上衣都脱了。 胸前没疤的,就从名册上划掉。 起初,喜晴还不好意思。 一有男子当着她的面脱衣服,就羞得双眼紧闭,不好意思抬头看。 可到后来,她都亲自上手扒。 尤其是在扒东宫黑甲卫的衣服时,她脸也不红了,手也不抖了,眼睛也睁得开了。 一听说要把衣服,喜晴两眼放光,比江箐珂还来劲。 “太子妃,请看胸!” 江箐珂看她那不争气的模样,伸手用拇指擦了擦喜晴的嘴角。 喜晴紧张道:“可是奴婢的口脂花了?” “不是,是你哈喇子要淌出来了。” 看着被划得差不多的名册上仅剩下几人,江箐珂犯起了难。 因为,剩下的都是不好欺负的。 第22章 李玄尧的大秘密 端午临近,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是日,午时。 侍卫谷丰替曹公公跑腿儿,给江箐珂送了碗紫苏薄荷饮。 喜晴送谷丰出殿门时,谷丰磕磕巴巴地问道:“东东东......东宫许多,侍侍侍卫都被,叫叫叫来,脱脱衣服。” “为为为......为何,我们四个不,不,不叫?” 喜晴笑道:“你你你你......你们四个,还还还......还盼上了不成?” 江箐珂坐在殿内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在东宫的动作这么大,李玄尧那边肯定知晓。 他一直都未出面阻拦或训斥什么,说明夜颜这人的身份极其隐蔽。 送走谷丰的喜晴回到殿内,亦是疑惑道:“太子妃为何不查谷丰、谷俊那四名侍卫?” “不用查也知道,夜颜不是他们。”江箐珂笃定道。 要说李玄尧的这四位贴身侍卫,不仅武艺了得,也很有特点。 谷丰是个磕巴,还憨憨的。 谷俊则是个脸皮薄的。 他一遇到女子,就爱脸红,跟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似的。 而谷羽...... 则,有点难评。 走哪儿都是一股忧郁气质。 坐在凭栏上休息,他也得一手抱着剑,一手撑着额头,摆个帅气的姿势,坐在那里故作深沉。 四个人当中,也就谷昭正常些,是个少言寡语的老实之人。 这四名侍卫的气质没法跟夜颜比。 江箐珂都不用扒他们衣服看胸,就知道他们都不是夜颜。 扫了眼名册,喜晴道:“现在东宫里能查的,就只剩慕容公子和白太傅了。” 是啊,东宫里能查也就这两个人了。 可李玄尧的幕僚和亲信何其多,且都在宫外。 另外还有暗卫。 暗卫暗卫,之所以叫暗卫,就是躲在暗处,不为人所知的。 江箐珂连李玄尧有几名暗卫都不知道。 曹公公那边套过话,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其他侍卫旁敲侧击地问过,都是些一问三不知的人。 江箐珂看着名册上的两个人名,迷茫起来。 太傅白隐最有可能是夜颜。 但是想扒太傅的衣服,扒不是问题,问题是要受到道德谴责。 毕竟他是李玄尧的老师。 大周是礼仪之邦,自是要尊师重教的。 她扒的是白隐的衣服,实则扒的是天下文人学士的尊严。 真干了,她得被朝中多少大臣口诛笔伐? 白隐得留在后面,慢慢计划才是。 那就只剩白衣飘飘的慕容熹了。 同样是哑巴,平日里也带着面具示人,和夜颜的共同点最多的。 可终归是气质阴柔,差了点意思。 看着慕容熹的名字,江箐珂再三思索,得出一个结论。 有时,越是不可能的人,就越有可能。 反正闲来无事,扒扒看又如何? 于是,她便命喜晴寻机去将慕容熹给绑来。 喜晴领命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慕容熹给五花大绑地带到了凤鸾轩。 “这么快?” 江箐珂惊讶喜晴的办事速度。 喜晴一副毫不费力的骄傲模样。 “慕容公子本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没什么防身本领,奴婢拿捏他简直就跟抓鸡崽子似的,轻而易举。” 看着慕容曦嘴里塞的布团,江箐珂梗了下脖子。 “他一个哑巴,你塞他嘴作甚?” 喜晴也愣了一下,“是哦。” 她立马取出了那布团。 江箐珂看着慕容熹摇了摇头。 这不用扒衣服,都觉得没戏。 若真是夜颜,岂会如此乖乖就范。 可人都绑来了,也不能让人家白来一趟。 正好摘掉慕容熹的面具,瞧瞧他长了个怎样的脸,竟能得长公主的青睐。 夜颜的真容看不到,看看慕容公子的也不错。 殿门一关,江箐珂就同喜晴下令。 “面具摘了,上衣扒了。” 慕容熹的情绪突然异常地激动。 他身子蠕动,腿蹬脚踹的。 嘴里还乌拉乌拉地嘶喊着什么,可惜嗓子坏了,发出的声音暗哑生涩,含糊破碎,根本不成声。 喜晴一边扒慕容熹的衣服,一边好声好气地安抚他。 “慕容公子大可放心。” “我们太子妃就只看看,什么也不做,看完就放你走。” “再说,你一个大男人,看几眼......” 衣服扒到后半段,喜晴那后半句“又怎样”就变了调。 似是不太确认,她伸出指头,按了按那围在胸前的布帛。 “太子妃!” 喜晴回头看向江箐珂,眼底满是错愕之色。 江箐珂察觉到异样,腾地从摇椅上站起,快步走到慕容熹的身前。 慕容熹恼羞成怒地瞪着她,布帛层层包裹的胸脯气得上下剧烈地起伏。 就算是夜颜,可挡胸口的伤疤也不用围这么多层吧? 美眸眨了眨,江箐珂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场景看了好半晌。 “女的?” 喜晴也不太敢确认。 她伸手将那厚厚的布帛扒开一条缝,探头朝里面瞧了一眼,然后看向江箐珂用力点头。 江箐珂也好信地探过头去,朝那缝里又确认一眼。 实打实的两团挤成了夜颜根本没有的缝儿。 不顾慕容熹的反抗挣扎,江箐珂掀开了他脸上的银制面具。 一张眉清目秀的女儿脸水灵灵地撞进了她的眼帘。 本就是个美人胚子,若稍施粉黛,也是个千娇百媚的俏娘子。 江箐珂傻眼了。 慕容公子竟然是个女的,长得还怪好看的。 原来越不可能的,就是不可能,但会是另一种可能。 之前慕容熹身上透出的怪异,如今都有了答案。 她竟是女扮男装。 可,哪有女人给太子当幕僚的? 还天天往捧着个古琴往东宫跑。 江箐珂捂住嘴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第23章 殿下可舍不得妾身死 结果意外又突然。 杂七杂八的念头一股脑儿地冒出来,江箐珂和喜晴都怔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殿门外,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纷沓而至。 没有太监的高唱,也没有礼貌的三叩门,直接便是“嘭”的一声巨响。 门闩崩裂,木屑飞溅,好好的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塌,吓得江箐珂和喜晴都打了个激灵,惊恐地看向殿门。 “都守在外面!” 李玄尧一声怒吼,几个箭步冲到慕容熹的身前。 慕容熹狼狈地坐在地上,在看到李玄尧的那个瞬间,所有的委屈都随着泪水夺眶而出。 瞥见她衣衫不整,李玄尧立马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了慕容熹的身上。 匕首割断绳索,慕容熹扑进李玄尧的怀里。 她泪花簌簌地哭个不停,样子好不可怜。 一瞬间,江箐珂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十足的大恶人。 李玄尧背对着江箐珂和喜晴二人,严声质问:“是谁把她绑到这里的?” 那声音仿若淬了冰似的,冷厉深寒,听得人脊背一凉。 喜晴立马下跪磕头,怯怯道:“回禀太子殿下,是奴婢。奴婢罪该万......” “是我命喜晴把人绑来的。” 江箐珂坦荡开口,打断了喜晴的话。 “殿下若是想发火,尽管冲我来。” 李玄尧缓缓起身,转头看向江箐珂。 怒火在他眼底燃烧,锻造出的眸光锋锐无比,好似一把利剑,穿破空气,堪堪朝她刺来。 “江箐珂!” “你平日里骄横胡闹,本宫可以不管。” “但你万万不该触碰本宫的底线,碰本宫的人!” 虽说慕容熹今日是受了委屈,可江箐珂一点都不觉得理亏。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玄尧,漠声反问:“所以,殿下藏个不清不白的女子在东宫,现在反倒怪妾身发现了,是吗?” 李玄尧厉声驳斥。 “她不是不清不白的女子。” “还有,这里是本宫的东宫,不是你江箐珂的东宫。” 目光对峙,李玄尧突然扬声唤道:“来人!把喜晴拉下去,杖责二十。” 江箐珂登时就冷下脸来。 她踱步逼至李玄尧的身前,当着他的面儿,朝步入殿内的谷丰和谷羽甩了一鞭子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刺龙鞭如同游蛇一般在半空中舞动,最后重重抽打在地面上,阻断了那两人的步子。 “妾身说了,是我命喜晴去绑的人。” 江箐珂一字一句,端的是将门之女那寸步不让的傲气。 “奴才忠心侍奉主子,何罪之有?” 她侧眸冷冷睨向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慕容熹,神色漠然,语气平静之中又透着股狠劲儿。 “今日若敢打喜晴一杖,日后我见她就抽她一鞭子。” “要知妾身敢不敢......” 江箐珂回眸勾唇,看着李玄尧冷笑道:“殿下尽管试试看。” “你找死!”李玄尧咬牙道。 江箐珂扯唇笑得甚开,而得意的眸眼却是冷然依旧。 她故意气李玄尧。 “妾身知道,殿下可舍不得妾身死呢。” “......” 李玄尧无言,唯有眼珠子用力瞪着,后槽牙用力咬着,带着那下颌线都使劲绷着。 一番无声的眼神较量后,李玄尧收起周身戾气,转身将慕容熹抱起。 在踏出殿门前,他高声下令。 “太子妃禁足七日,无本宫准允,不得踏出此殿半步。” “凡有失职者,斩!” 破破烂烂的殿门被重新立起,工部派来的木匠一顿修补。 新门都不给换一扇,几块木板子,哐哐哐一顿敲,就将踹破的门洞给堵上了。 门从外面上了锁,曹公公派的黑甲卫日夜轮职看守。 虽是禁足,可每日的膳食茶点却是一点不差。 到了第五日,江箐珂还在琢磨慕容熹的事。 有件事她想不明白。 慕容熹若是李玄尧中意的女子,大可纳入东宫为才人、良娣,何须女扮男装在他身边扮幕僚? 还要整日戴着面具遮遮掩掩。 人想隐藏相貌,不外乎两个原因。 一是怕人认出来,想隐藏身份;二是,脸上有缺陷。 而慕容熹明显是第一种。 何种身份会是见不得人的呢? 喜晴见江箐珂凝眉沉思,关切道:“太子妃可是还在想慕容姑娘的事?” 江箐珂点头,从刚刚递到她面前的盘子里拿了个杨梅放到嘴里,结果酸得她五官乱飞。 勉强咽下果肉,她将籽吐出来。 “这杨梅怎么这么酸?” 喜晴回道:“曹公公刚刚送来的,说多吃酸的好,酸儿辣女,有助于太子妃生个小皇孙。” 皇孙二字,听起来异常讽刺。 就算是皇上敢认,她都不敢生。 “真是太子不急,太监急。” “我还没怀呢,就急着给我吃这些东西。” 话锋一转,江箐珂有些期待道:“夜颜今晚来?” “八成是。” 喜晴也不大确定。 她想了想,又递给江箐珂一粒杨梅。 “不过,这夜颜公子也是五日未来了。” “许是太子殿下的气儿终于消了,又开始为外面的流言蜚语烦心了吧。” 看着那盘水润多汁的杨梅,江箐珂就酸得倒牙。 她嫌弃地摆了摆手,示意喜晴赶紧将那盘杨梅拿下去。 “我吃不下,你喜欢可以拿去吃。” 江箐珂双脚一点,藤制的摇椅又开始前前后后地晃悠。 她窝在椅子里,继续琢磨。 “慕容熹。” 她窝在椅子里,继续念叨着:“慕,容,熹?” 念着念着,一个人名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江箐珂突然想起左丞府寿宴那日,那几名京城贵女们在竹林凉亭里嚼的舌根。 懒洋洋的身子猛然坐直,晃动的藤椅也随其戛然静止。 “太子妃,怎么了?” 喜晴疑惑道。 江箐珂一瞬不瞬地瞧着喜晴,目光灼灼。 “慕容熹、穆汐,这两个名字,你听起来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喜晴歪头将两个名字重复了一遍。 然后回道:“两个名字好像啊。不看字,只是听,就只差了一个字。” 江箐珂用力点头,脑子里的逻辑线逐渐清晰。 “对,穆汐,前太傅兼内阁首辅穆大人的女儿,是罪臣之女。” “按照大商律法,她本该要被送到教坊司充官妓的。” “但,殿下与穆汐情谊深厚,一定是舍不得她沦为官妓,便寻了个法子救穆汐于囹圄,让她女扮男装,充当幕僚,留在他的身边。” 这也是为何李玄尧无法将慕容熹纳入东宫的原因。 因为她的身份见不得光。 喜晴一点就通。 “难怪她要戴着面具,敢情是怕身份暴露,惹来祸端。” “可殿下......” 喜晴将声音又压低了许多。 “不是不行吗?” “这留着姑娘在身边,有什么用啊。” 第24章 妖精的魅惑 “殿下不行,是碍着他当太子了,还是碍着他娶我了?” 江箐珂撇了撇嘴,重新窝回摇椅里,蹬腿带着椅身又吱呀吱呀地晃悠了起来。 “或许是他们两情相悦,有情饮水饱,不开荤腥也行呗。” “再说,李玄尧身份尊贵,权富在握,又生得一副好皮囊,有几个女子在身陷困境时,会拒绝这种靠山?” 喜晴点头附和。 “是这个理儿。” “可这穆汐姑娘,难道就只能以慕容公子的身份,无名无分地留在殿下身边吗?” 江箐珂耸了耸肩,语气不咸不淡。 “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在嫁进东宫前,江箐珂便很清楚一件事。 李玄尧不会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更何况,现在她对李玄尧也无半点夫妻情分,他的那点破事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转头望向轩窗外,看着满院开得正盛的春花,江箐珂莫名地烦躁起来。 只因,她刚刚想起夜颜这个人。 毕竟有过数次夫妻之实,说一点不在意、不走心,那是假的。 可她和夜颜注定是见不得光,也走不到一起的。 用力甩了甩头,散去脑海里的那些缠绵悱恻,江箐珂双手轻拍了几下脸,让自己清醒些。 真希望夜颜是个丑八怪。 ...... 夜里。 江箐珂都要熄灯睡了。 殿门外的铜制门锁窸窣碰撞了几下,夜颜便戴着那副狐狸面具,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袍,闲庭信步地踏进了殿内。 他长身玉立,气质矜贵卓然,袍摆轻轻飘动,宛若一位狐面人身的妖仙款款而来。 江箐珂看得恍了神,直到夜颜在她面前坐下。 一旁的喜晴心思伶俐,早已将笔墨纸砚端来,放在了两人之间的茶桌上,然后悄声退下。 “今天不用我戴眼罩?”江箐珂问。 夜颜提笔润墨,力透纸背,写下一行字。 【在下刚到,太子妃就迫不及待想熄灯同房?】 “......” 江箐珂梗在那里,冷脸瞪了夜颜几眼后,凶道:“谁想跟你同房。” 她就是上次见面对他太好了。 江箐珂拿起皮鞭,作威作势地抽了下桌边。 “蹬鼻子趴脸,找抽是不是?” “别以为我陪你爬城墙看过月亮,就对你有点什么。” “一个无脸怪,你也配!” 夜颜顶着那张狐狸面具,姿态闲适地倚坐在矮榻的扶栏上,微微歪头看着她。 他右侧长腿弓起,单手搭在膝盖上。 一身质感极佳的长袍自然垂叠,宽松随性,尽是翩翩公子的风流闲雅之态。 也不知为何,虽然隔着面具,江箐珂却觉得夜颜好像在看着她笑。 “不知本宫是因谁被禁足的吗?” 她故意挑刺儿闹情绪:“还好意思空手来?” 可回应江箐珂的仍是夜颜的静默,让她那积蓄起来的爆脾气都像是砸在了棉花上。 偏头看向香炉里袅袅飘出的几缕青烟,江箐珂沉了沉气,转而问夜颜。 “你是李玄尧身边的人,想来也是知晓慕容熹的身份咯?”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蜡烛偶尔爆出灯花时发出的噼啪声。 夜颜不回应,江箐珂便权当他是默认了。 她甚不悦道:“你们都知道,就我蒙在鼓里,很不公平。” 在西延的十几年,江箐珂跟江箐瑶争,跟继母斗,跟父亲对着来,无非也是为了“公平”二字。 她替母亲感到不公,替死去的二哥哥感到不公,也替自己感到不公。 江箐珂最常想的便是“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委屈自己,去讨好或成全不在意她的人。 不公平。 就像她和夜颜,她被迫赤裸无遗地被他了解个透,她却对夜颜一无所知。 啧。 也不算一无所知。 粗细长短,倒是非常清楚。 这时,夜颜却提笔洋洋洒洒回了她几行字。 【人活于世,不公平之事本就十有八九。】 【在下也时常觉得不公。譬如,太子妃为何总是那般恣意明朗。】 【太过明朗,明朗得让人艳羡嫉妒。】 江箐珂抬眼看房梁,水润明亮的眼珠子左右转了转。 她被绕得有点晕。 想开口反驳他,却又觉得夜颜的话似乎藏着大道理,可这大道理有点太大,让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扳回一局。 视线落在笔架上的几根狼毫笔上,江箐珂选了较粗的那支。 这根笔一次未用过,是以还是干干净净的棕褐色。 笔杆在她指间灵活翻转,她默了须臾,开门见山地问他:“如果本宫没猜错,慕容姑娘就是前太傅的女儿穆汐吧?” 【如何猜到的?】 江箐珂不屑地哼笑了一声,忍不住阴阳了一句。 “慕容熹这名字取得挺好,要是能把容字去掉,就更明显了。” 但凡有点脑子的,在知晓慕容熹是个女儿身后,都能猜到吧。 夜颜点了点头,似是在笑。 “夜颜。” 江箐珂看着手中的毛笔,眼波一转,眼底浮出几丝狡黠之意。 “之前,都是你在我身上写字让我猜,今晚,换我写字你来猜。” 夜颜隔着面具,定定地看着她,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可惜,狭小的狐狸眼缝,让人根本看不清他此时是何种眼神。 江箐珂又问:“如何?” 片刻,夜颜点头许了。 将碍事的茶桌朝夜颜右手侧推了推,江箐珂跪坐在夜颜的腿间。 玉指一勾,她依次扯开夜颜的外袍和里衣,露出疤痕交错的胸膛。 暖黄的烛火朦胧了那疤痕的狰狞,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怖。 江箐珂言:“我写,你猜,猜出来的字,你就写在纸上。” 两人同时提笔。 一个极细的狼毫笔浸了墨汁,悬在宣纸之上;一个较粗的狼毫笔浸足了清水,悬在夜颜的左胸口上。 从那紧绷的线条来看,江箐珂知道夜颜有些紧张。 落笔之前,江箐珂勾唇,笑得意味极深。 “就猜......你是谁。” 一撇一竖,柔软的笔尖在左胸口上一笔接一笔地划过,留下一串湿凉又异样的触感。 江箐珂每写一笔,夜颜的身躯就会紧绷一分。 他右手提笔跟着写。 起初还能精准掌控力度,写下一个“白”字,到“隐”字时,一个耳刀旁被他写得歪歪扭扭,最后那笔竖勾得长长的,仿若一条小黑虫爬在宣纸上。 至于另一半的“急”字,便真的隐在了他的心里。 夜颜定定凝视着江箐珂。 他胸膛上下大幅起伏,在面具下轻喘。 为了调整呼吸,他长长地吐了几次气,试图让呼吸平缓下来。 可再怎么调整,那胸膛和腹部的肌肉纹理却愈发地清晰,而攥着狼毫笔的手臂上青筋蠕动,仿若数条青色虫子要破肤而出。 “你是白隐,白太傅?”江箐珂问。 夜颜不答,透着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江箐珂。 “还是......” 江箐珂的笔尖又换到了他的右胸膛上,落笔写下另一个名字。 那名字的最后一笔,她故意拖得很长很长,长到狼毫笔尖在回勾时,轻轻地在那伞面上一滑而过。 江箐珂低声又问。 “穆汐的哥哥,穆珩?” 软糯糯的语调,好似妖精的魅惑。 第25章 美色不淫,威武不屈 “夜颜,你告诉我......” 收起脸上的狡黠,江箐珂顶着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目光清凌凌地看着夜颜。 “你到底是白隐,还是穆珩?” 娇娇柔柔的一声,夹带着几分戏弄人的调皮和得意。 她手执滴水的狼毫笔,带着笔尖在夜的胸膛与腹部之间,随意地打圈勾画。 水的清凉,笔尖的纤柔,自是极佳的触感组合。 所过之处,皆在肌骨之上勾起一条条毫无规则的颤栗曲线。 尽管在竭力地克制,可夜颜的肩背还是不受控地微微弓起,时不时带动腹部收紧凹陷,绷出沟壑条条,欲拒还迎地躲着那湿凉的笔触。 而笔尖流下的水珠,则顺着肌肤纹理流动,于深陷之处凝集,在烛火的映照下,形成一个泛着水光的“丰”字。 江箐珂之所以会猜夜颜是穆汐的兄长,是因她还记得左丞府那日贵女们曾提了一嘴穆珩。 当年,穆汐作为太傅之女,并非独自一人在宫内给李玄尧和长公主李鸢做伴读的。 而是与兄长穆珩一起。 同为男子,李玄尧与穆珩一同读书长大,两人的亲厚关系自是可想而知。 而穆府被抄,穆大人被下贬流放,穆珩的处境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玄尧既是重情重义之人,能救穆汐,便也能救穆珩于水火,让他以另一个身份蛰伏在东宫里。 而夜颜也同穆汐一样,神秘兮兮的,似乎只有李玄尧的人才知晓他的身份。 这些蛛丝马迹拼凑起来,都让江箐珂愈发笃定自己的判断。 狼毫笔又浸足了水,悬在那之上。 晶莹的水珠在笔尖凝集,映着摇曳的烛火,滴落在伞面。 狐狸面低垂,急促的喘息间,江箐珂听到了几次吞咽口水的声音。 此时此刻,夜颜就像个玩物,被江箐珂玩弄于鼓掌之中,握笔写字的那只手也彻底垂放在身侧,虚攥成全。 她眸光熠熠,继续笑道:“若你是白隐,就点下头,若你是穆珩,就摇下头。” 夜颜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他透过那两条狭长的狐狸眼,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江箐瑶。 见他没反应,江箐珂进一步引诱。 “我看你挺喜欢这把戏的。” 她故意使坏,用笔尖点触了一下,又将衣料给浸湿了一些。 “若是你肯告诉我,今天本宫可以陪你多玩会儿。” 等了片刻,夜颜连头都没动一下。 明显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江箐珂的脸色登时就落了下来, 随手将狼毫笔扔到一旁,她恹恹道了一声“没劲”,便作罢起身,欲要退坐到一旁。 手腕被一把抓住,江箐珂的身子趔趄,径直跌进了夜颜的怀里。 他捡起刚刚那支狼毫笔,重新塞进她的五指间。 低头努了努下巴,示意江箐珂继续。 “既不告诉我你是谁,又不给看真容,本宫凭什么陪你玩儿?” 江箐珂用力扯手,欲要摆脱那紧紧箍在她细腕上的束缚。 偏偏夜颜力气大得很,她摆脱不得。 “找抽是不是?” “放手!” 江箐珂威吓,并已经准备伸手去够鞭子。 可夜颜仍像方才那般,依靠着美人榻的扶栏,抓江箐珂的手撑在那弓起的膝盖上。 他再次冲那处努了努下巴,示意江箐珂继续用狼毫笔撩拨他。 而另一只空闲的手,则将脸上的狐狸面具稍稍向上推了一寸,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江箐珂明白了。 夜颜这是被撩上瘾了,以摘面具作为筹码。 这个交易,也不错。 于是...... 提笔润水,照着先前的方式,就着伞面随便写了个“石”字。 箍在手腕上的五指收紧、摩挲,夜颜抬起另一只手,又将狐狸面面具向上抬了一寸。 江箐珂调皮地又写了个“更”字。 夜颜的下颌便彻底显露出来。 殿内的空气开始升温,喉结一滚再滚,那狐狸面具下的喘息声也越发清晰。 一笔又一笔。 衣料上不见江箐珂写下的那些字,而是一片被水洇成一片的痕迹。 夜颜一点点地向上推着面具,直到那两瓣薄厚适中的温软显露出来。 江箐珂停笔端详。 目光如有实质,顺着夜颜的下颌曲线一点点勾勒游移,最后落在夜颜的唇上。 他的双唇饱满而不厚重,唇珠微起,唇线如描,两侧唇角隐隐藏笑,是不语亦温。 亲眼看的和盲眼摸的,果然不一样。 可单靠这一张嘴,就如管中窥豹,江箐珂还是很难想象出夜颜的全貌。 就仿若是一幅画,你见到空白的一角,根本想象不出被遮掩的那卷轴上画着怎样的奇山异景。 不过越看越觉得夜颜的唇型有几分眼熟。 可人越是想努力想起什么,有时偏偏想不起来。 像谁呢? 像慕容熹吗? 似乎......也不太像。 像白隐? 白隐的嘴长什么样来这儿? 加外就见了三次,现在回想白隐的样子,脑海里的五官反倒模糊不清起来。 杨柳细腰不堪一握,粗壮温烫的手臂一圈,江箐珂在愣神之际,被带进了夜颜的怀里。 夜颜仰着面,朝她靠近。 喉结轻滚,唇齿微启,湿热的气息从唇缝里溢出。 他在乞讨一个吻。 握着笔的手扶住夜颜的侧颈,江箐珂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像鬼迷心窍一般,竟然为那张嘴而折腰,俯首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夜颜唇角上扬,皓齿微露。 那温柔的弧度挂着几丝甜意,甜得人心跳都乱了节拍。 而笑容好似会传染,江箐珂无意识也跟着翘起了唇角。 很显然,夜颜并不满足于这一吻。 他还想要更多、更多。 掐腰的手转而攀上江箐珂的细颈,揉捏摩挲的同时,坠着她的面颊再次朝他靠近。 江箐珂则瞧着那推到一半的狐狸面,想伺机一把给他掀了。 面具虽然遮挡了视线,可夜颜仍然掌控着江箐珂的一举一动。 伸出的手未等碰到狐狸面具的一角,夜颜便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的小手。 亲吻强势朝她的唇瓣欺来。 江箐珂的上身则向后倾了一寸。 夜颜扑了空,唇角一扬,继续追着讨亲。 适才用来挑逗的狼毫笔,此时则成了威胁的物件,抵在夜颜的喉间。 “夜颜,你未免也太贪心了些。” “本宫只是答应陪你玩玩小兄弟,可你脸都不给看全,就想凭一张嘴求亲,当我好勾搭啊。” 江箐珂硬气道:“告诉你,我江箐珂是美色不淫,威武不屈!” 她挣脱要走,夜颜却将她箍得更紧。 江箐珂开始谈条件。 “既然如此,那你要么把面具摘了,要么就回答我你是白隐,还是穆珩。” “或者......” 思忖了一番,江箐珂用狼毫笔在夜颜的喉结来回轻扫,勾着他道:“本宫想听你喘,就像我之前那样,你也喘几声给本宫听听,好不好?” 第26章 他生气了,不来了 夜颜油盐不进,哪个都不选。 虽说夜颜是挺像个哑巴的,可江箐珂仍不是百分百地信他。 浮生若戏,戏中世人各扮嗔痴。 深情可演,哑巴可装,只要用心,有什么不可能的。 笔杆子挑起夜颜的下巴尖,带着几分疯劲儿,江箐珂幽幽启唇。 “装哑巴上瘾吗?” 她俏皮地撅了下嘴,拧眉嗔怪。 “让你叫几声给本宫听听怎么了,又不是让你说话。” “就哼哼几下而已,还怕我以后能认出你的声音不成?” 言语诱哄的同时,笔锋轻顿,狼毫笔的笔尖一路下移,画出一条清水直线...... 江箐珂也是初次这么霍霍男人,心里多少有点害羞。 真的。 她真的很害羞。 都不敢多瞧一眼笔下之物,而眯着眼用毛笔在上面乱涂乱画、瞎霍霍的。 笔尖干了,就浸点水。 好好的一个夜颜,进殿时还衣袂翻飞,仙气飘飘。 可现在,湿了身的他仿若自甘堕落坠红尘的谪仙,衣衫不整地撑坐在那里。 大敞的中衣和外袍滑至肩下,松松垮垮地斜挂着,要掉不掉,而露出圆浑健硕的肩膀,则在那半披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堪堪一幅勾魂动欲的狐仙图。 狐狸面微仰,他唇瓣虚张,紊乱粗重的呼吸逐渐烫耳。 听得江箐珂也跟着意乱情迷,面红耳赤。 忙活了大半天,握笔的手的都酸了,夜颜也没哼唧出一声给她听。 江箐珂很是败兴。 视线忽然落在一处,她唇角斜勾,邪气一笑。 江箐珂相信,没人能逃过这一招。 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 她翻身骑坐压在夜颜的那只腿上,笔尖在他脚心处,如羽毛般轻轻搔弄,痒得夜颜一脚力度没控制好,直接把江箐珂给踹到了地上去,摔了个狗吃屎。 两人都是一愣。 一个坐着愣,一个是趴在地上愣。 江箐珂起身,愤愤地将那支狼毫笔朝夜颜扔了过去。 “你敢踹我?” “找抽是不是?” 话音未落,她便去寻鞭子了。 刚刚那一触即发的情欲,也皆因脚心那几笔给痒没了。 面具归位罩住整张脸,夜颜坐在榻上平复呼吸。 心想以痒克痒,还真是个毒招。 是时,龙刺鞭带着一声脆响,径直朝他抽来。 夜颜没躲,而是堪堪受了那一鞭。 鞭上锋利尖锐的倒刺扎进皮肉里,在他的侧肩上挑起一条鲜红的抽痕。 江箐珂立刻收鞭。 她怔在那里,看着夜颜身上的鞭伤,是又气又恼又自责。 “你......你有病啊!” “怎么都不知道躲一下啊?” 殿内所有的旖旎都此刻散个干净。 江箐珂悻悻将龙刺鞭扔到旁侧,气呼呼地找来药膏的和包扎用的棉布条,又气呼呼地回坐到美人榻上给夜颜处理伤口。 她低头不说话,紧抿着唇,一副气囊囊的样子。 余光里,夜颜隔着那张狐狸面具,一直在瞧着她。 半晌,他转身将那茶桌拉到身前,捡起榻上散落的狼毫笔。 【无碍,也不是很疼,别担心。】 江箐珂瞥了一眼,没搭理他,拿起棉布条给他包扎伤口。 半晌过后,夜颜又写了行字给她看。 【若在下真是个哑巴,太子妃可会嫌弃?】 “当然。” 江箐珂现在心气儿不顺,说起话来自是没句好听的。 “不嫌弃,难不成要喜欢吗?” “天下好男人千千万万,我堂堂太子妃,太子都不喜欢,会在意你一个臭哑巴?” 夜颜看着江箐珂默了良久。 他没再写什么。 穿好衣袍,同江箐珂微微颔首行了个礼后,走了。 他怎么就走了? 江箐珂起身大步追至殿门前,本想开口叫住夜颜的,却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凭什么挽留他。 他算老几啊。 “夜颜公子怎么走了,不留在这里过夜了?” 守在殿门外的喜晴走过来问道。 江箐珂转身回殿,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爱留不留,谁稀罕他在这儿过夜啊。” “又不是我夫君,没名没姓没脸皮,还是个哑巴。” 夜颜这夜一走,连着几日都未再来过凤鸾轩。 江箐珂也分不清,夜颜是因那一鞭子生气了,还是因嫌他是个哑巴而生气了。 ...... 今日是端午。 每逢此节,礼部都会在京城的玄武湖举办一场赛龙舟,让君臣与百姓观赛同乐。 李玄尧今年刚入主东宫,受皇上之命,须携几名心腹亲信,参与此次龙舟竞渡。 借此机会,于万民之前,展现下他年轻储君英姿勃发的形象。 是以,天刚亮,李玄尧早早便出宫,带人去玄武湖准备。 而江箐珂则是在午时,跟着皇上和惠贵妃的仪仗后面,坐着马车,夹在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朝着玄武湖而去。 玄武湖的一侧建了四层高的观景台。 一层坐着亲王权臣,一层坐着各宫妃嫔,最上面的一层自然是帝王和中宫、东宫之主,以及几名皇子公主。 文德皇后过世后,大周国始终未再立后,是以陆氏惠贵妃便是中宫之主,雍容华贵地端坐在衡帝身侧。 三皇子被刺身亡后,江箐珂听说惠贵妃伤心欲绝,大病了一场。 可时隔半月有余,再见惠贵妃,她妆容艳丽妩媚,神情高傲从容,早已不见半点丧子之痛。 相反,倒拉着她生的十一皇子在衡帝身侧有说有笑的。 几声急鼓响起,玄武湖上的龙舟大赛就要开始了。 江箐珂将视线收回。 不经意间,瞥到一个身影。 收回的视线又晃了回去,落在了衡帝身侧一位小公公的身上。 小公公眉目俊朗,长身玉立,年纪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 他微微弓着肩膀,规规矩矩地站在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御前老太监身后。 江箐珂之所以会留意到这位小公公,是觉得他器宇不凡。 明明是个伺候人的小太监,却有种贵气在身上。 且看他时,不知为何,会有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怎么说呢,那种贵气,还有那种气场,会让江箐珂下意识想起两个人。 李玄尧。 还有夜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