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兄妹二人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两人同吃同住,一起入宫做伴读,又一起出宫回府。
所以,一个被毒哑,另一个同时被毒哑的可能性自然很大。
而狠心把穆汐毒哑之人,想必也是与穆家有深仇大恨的,又怎会放过穆家的嫡长子。
江箐珂缓缓掀眸,想从夜颜的反应中寻出蛛丝马迹,来确认她心中的猜测。
空气在此刻静默。
虽然她与夜颜相处时,一直都是这般安静的调调。
可当她的问题脱口而出时,周遭的一切仿若都因夜颜的气场而在瞬间凝聚,连带着空气都有了重量,让氛围变得凝重起来。
夜颜定定地看了江箐珂片刻,低头提笔,却是换了个话题。
【西延的月色,跟这里有何不同?】
明显不想回答。
可他越是这样,江箐珂越笃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偏头回想,一下子又陷在了往事之中。
“很不一样。”
“这宫里的月亮,是被圈在四角天空里的。”
“而西延的月亮则是浮在连绵无际的山峦之上,悬在广袤无垠的天地之间,无拘无束,是西延深夜里的唯一主角,静谧唯美,大气磅礴。”
“尤其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眺望八万顷江山时,景色更是一绝。”
【可是像那日我们在城墙上看到的一样?】
“比那个要美。”
“有机会,本宫带你去西延瞧瞧。”
夜颜静静地看着她。
没点头,也没摇头,更没写字。
【太子妃可打过仗?】
夜颜又换了个话题问她。
“当然,有次敌国分多支队伍攻城,我跟随兄长江止率领一队三万人的兵马......”
漫漫长夜,没有帐内的旖旎缱绻,江箐珂只是与夜颜坐在廊庑下,沐着月光,讲着她少时在西延的那些往事。
她也不记得讲了多久,只记得讲着讲着,就讲到了夜颜的怀里。
江箐珂戴上了眼罩,夜颜摘下了面具。
整个凤鸾轩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夜颜抱着她,一起坐在那把藤椅里。
身上盖着夜颜那件轻薄的外袍,鼻腔里满满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夜颜的怀抱暖暖的,让江箐珂想起了儿时母亲哄她入睡的感觉,而那是早已被流年岁月冲淡且遗忘的温度。
明明困得很,不剩几丝清明,江箐珂还不忘强撑着要挟夜颜。
她喃喃细语,语调柔得好像夏夜的轻风,可蛮横霸道的口吻却是十足的强。
“我这个人占有欲特别强,还一根筋,特别不喜欢跟别人用我用过的东西。”
“所以……你记住了,以后你就是我江箐珂的人了。”
“不管以前你叫什么,在我这里,你就是夜颜。”
“从今往后,你不能多看别的女子一眼,每天晚上都要来凤鸾轩陪我。”
“若是敢为李玄尧生孩子而去爬其他女人的床,我就再也不理你,还会抽你五十鞭,把你的两个蛋割下来喂狗。”
头顶有一阵湿热的气流扑打在发丝间,夜颜似是笑了几下。
两瓣温软随即压下来,重重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夜颜拿起江箐珂的手,在她手心先后写下“女”字,后写下“子”字。
江箐珂在夜颜怀里拱了拱,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和位置,枕着他肩头,紧紧地环抱着那公狗腰。
在昏昏欲睡前,又迷迷糊糊地补充了两句。
“你别沾沾自喜,误会我喜欢你。”
“本宫只是觉得,你身上味道还挺好闻的,换了别人不习惯。”
夜颜抚着她的脸,顺势将她的头往怀里又按了按。
静谧的夜色里,藤制摇椅载着两人,吱呀吱呀地前后晃动着。
久违的岁月静好,江箐珂只觉眼皮越来越沉……
**
翌日。
江箐珂还在会周公,就被喜晴小心翼翼地给摇醒了。
“太子妃,快醒醒。”
一只眼紧闭,一只眼半睁,江箐珂睡眼惺忪地瞧了喜晴一眼,又闭上眼继续迷糊。
她哑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才辰时。”
半张脸埋在宣软的被褥间,江箐珂半睡半醒地哼唧了一声。
“你也说才辰时,鸡刚打鸣,叫本宫作甚?”
“找抽是不是。”
喜晴委屈。
“奴婢也不想的,可张良娣来给太子妃请安,此时,已经在正堂候着了。”
“哎?”
江箐珂睁眼惊叹,“请安?”
喜晴点头。
“太子妃是东宫的女主,晨昏定省,良娣来给太子妃请安,没毛病。”
困意如山,江箐珂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免了免了,让良娣回去也补个回笼觉吧。”
转头,人就又睡了过去。
待江箐珂睡够爬起时,张良娣仍在正堂候着,但不见徐才人的影子。
“良娣见过太子妃,太子妃早安。”
张良娣婀娜上前,同江箐珂款款行了一礼。
“张良娣又是何必呢,本宫不是吩咐你回去了吗?”江箐珂回道。
张良娣敛眸浅笑,说起话来轻轻柔柔,婉转如莺啼,端的是京城高门贵女的温婉知礼之姿。
“妾身敬重太子妃,每日来给太子妃请安自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是规矩,不能坏。”
江箐珂听出来了。
言外之意,便是徐才人不守规矩,不敬重她。
她觑了张良娣一眼,温婉端庄的一个人,心机倒挺深。
这刚进东宫,就开始不动声色地给别人偷偷使绊子。
两人喝了几盏茶后,那张良娣便说起了京城文昌侯府的一件家事。
大意便是侯府世子在娶妻前,纳了个通房。
待世子夫人入了侯府后,便发现那通房有了身孕。
世子夫人无法容忍通房妾室先于她生下庶长子,便命人给那通房灌了落胎药。
结果通房月份大了,这落胎药喂下去,便是一尸两命。
消息被人传出侯府,就成了京城百姓的茶余饭后。
张良娣讲完后,反问江箐珂:“不知太子妃对此事如何看待?可也认为是那世子夫人犯了善妒的大忌,眼里容不得人,过于残忍?”
江箐珂想了想,梗了下脖子答道:“不应该是那世子的问题吗?做事不知分寸的是世子,把通房肚子睡大的也是他,为何都要指责世子夫人善妒,说那通房不识大体?”
“……”
江箐珂的回答,明显出乎张良娣的意料。
她怔怔然地愣了半晌,才敛眸笑了笑。
“太子妃所言极是。”
“确实是那侯府家风不正,世子德行不佳。”
张良娣意味深长地慢声言语。
“毕竟,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世家子弟,家业都是注重长子传承。”
“可长子又有嫡庶之别,若是那通房先生下了庶长子,待世子夫人生下嫡子后,以后关系到袭爵之事,便是件说不清理还乱的家务事。”
“只可惜,那世子在风流快活前,并未顾及到此事,倒是让世间又多了位可怜的女子。”
江箐珂笑而不语。
张良娣将想说完的话都说出来后,便借口离开了凤鸾轩。
人走后,喜晴不确定道:“这个张良娣好像话里有话呢。”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江箐珂回道。
喜晴歪头又问:“她是在暗示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