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煌跟着顾寻去了行动组的基地，依然是那家毫不起眼的海内小饭馆。
混杂的妖怪之气弥漫在室内，很难说得清这气息是什么东西，因为它并不是通过嗅觉真实可闻的物理意义上的味道，而是一种可以被感知的能量和氛围。
大部分妖怪为了彻底融入人类社会，会刻意收敛妖气，使自己看上去与普通人类无异。
所以当看到叶煌的第一眼，吵嚷热闹的小店顿时没了声音，短暂的停顿之后，不知道是谁惊叫了一声——
“我操，有人！”
小店内兵荒马乱。
?疏收起了头上的厝刀般的角。
举父薅起猪鼻蛇，头尾系在一起打了个活扣，假装在玩翻花绳。
三足龟慌乱之下撞翻花瓶，一瘸一拐地爬了进去。
“……”
大家虽然年纪都不小了，但还真是活力满满啊。
顾寻深觉丢脸，怒斥举父：“猴子给我住手，别再玩杂耍了！”
猪鼻蛇刚刚化形不久，你这个千年老妖不要欺负小妖怪啊！
状似长毛狸猫的“类”翻了个白眼，声音雌雄难辨，吐露出人语：“哈！一群笨蛋！”
然后它跳下沙发，拍着爪垫“梆梆”给了每个妖怪一巴掌：“组长亲自带过来的，能是人吗！能是人吗！”
叶煌：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但是听上去感觉怪怪的。
顾寻无奈地打断了这场闹剧：“行了，都变回来吧。”
三足龟在花瓶口探头探脑暗中观察，不敢妄动。
为了安抚群众，叶煌只好表明身份，他催动妖力，变换出本体。
玄金流光自凤凰羽翼间逸散，并非激荡迸发，而是朝雾初融般氤氲蔓延。顷刻，基地被一种温烈交织的灵息填满。那气息似凝注了上古神力，在空气中汇成淡金色的雾霭。
所有人屏息静气，因为每一次呼吸，都会引燃血脉深处的星火。
这不是普通的妖怪灵息，而是涅槃之力的本源在低语，于寂静中无声宣告着不朽生灵的降临。
叶煌只维持了本体一会儿，就重新恢复人形，收敛了妖力。
众妖喃喃：居然是凤凰，人界居然存在着一只凤凰。
顾寻倒是镇定，他早已经看过了平城那边移交过来的档案，对于叶煌有个大概的认知。
初次见面有一些事需要讨论，顾寻便把叶煌带到后院的会议室。
“因为你还没成年，户籍也转移到了澜城，所以澜城妖怪监管局会暂时接管你的监护权。恰好我是你的班主任，所以上头决定让我暂时担任你的监护人。”说罢，顾寻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另行商议。”
叶煌接过顾寻递来的文件，上面是妖怪监管局对此事的详细说明，内容和顾寻刚才说的没有出入。
叶煌没什么不愿意的，他对顾寻观感还不错。
只不过……
要是没有监护人就好了，叶煌嘀咕道。
顾寻闻言乐了：“谁让你还是个未成年幼崽呢？”
说完正事，顾寻带叶煌参观了一下基地，前院后院中庭全都看了个遍。
这基地从外面看只是一家门可罗雀的海内小饭馆，内里却大有乾坤。
叶煌好奇：“基地设立在居民区，招牌还是饭馆，为什么一个顾客都没有？”
“这个……嗯……”顾寻难为情地解释道：“最开始是想正常营业的，行动组广纳贤才，虽然局里给的经费不少，但是养这么多人还是有些勉强。”
更何况妖和妖的习性大相径庭，难伺候得很。
比如橐蜚冬天出现夏天蛰伏，天一热就足不出户，空调二十四小时打到最低温度，光它一只妖就电费花销如流水。
所以顾寻最开始是真的想开店赚钱补贴用度的，而且局里拨的店面在居民区，民以食为天嘛，经过众妖表决一致认为可以开饭馆。
于是海内小饭馆就这样草率的同时承载着期望诞生了。
顾寻呵呵干笑两声：“可惜整个行动组居然挑不出来一个厨艺靠谱的，又不能招聘人类厨师，顾客全是附近的几个小区居民，一开始勉强营业了一阵子，可能是太难吃了，差评在居民中口耳相传，久而久之就彻底没人来。”
幸好监管局的经费从来都给得及时，房租等基本开销并不用愁，不然行动组早就破产了。
“唉，等以后行动组招到会做饭的妖怪再说吧。”不过行动组招聘条件本就苛刻，如果再对厨艺有要求，不知道小饭馆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再次开张了。
不想再继续这个忧伤的话题，顾寻带着叶煌继续参观。
到了禁闭室附近，叶煌一眼就看到那只栓在廊下的黑犬。
这不是前几天在小树林袭击他的犬妖吗，怎么关这儿了？
叶煌蹲下拍拍狗头，犬妖抬头一看，认出了他，顿时条件反射觉得脸疼，冲他色厉内荏地呲牙。
顾寻纳闷这家伙怎么见了叶煌反应这么大，于是双方互通了一下信息，颗粒度这么一对齐，拼凑出了来龙去脉。
犬妖趴在地上听着，听完反倒放松了身体。他当时动物野性上头，一时兴起就挑了个人类吓唬，事后理智回笼才觉得害怕，如果被监管局的人知道他蓄意攻击人类，至少要进去蹲个七八十年。
现在好了，他袭击的根本不是人类，那就谈不上犯了多重的罪。犬妖暗暗松了口气。
叶煌问顾寻，监管局会怎么处理这只犬妖。
顾寻回答：“可能会送去妖怪劳动改造中心关两三年吧。”
这么长时间！犬妖一听，连忙求饶：“领导，领导别这样，看在咱们都是一中妖民的份上……”
看它这样前倨后恭，顾寻更来气，照着它的脑门狠狠给了一下：“你闭嘴！你欺压弱小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都是一中妖民？”
叶煌一问，才知道这犬妖平时就在澜城一中活动，原本是流浪狗，后来被学生们投喂多了，就把澜城一中当作自己的地盘。
再后来侥幸被灵气滋养成了精怪，偏偏妖力还不弱，更加作威作福，把一中地界附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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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怪欺负了遍。
……
天色不早，叶煌提出该回学校了。
顾寻一拍脑门：“瞧我，居然忘记告诉你了，你以后就住在基地里吧，这儿离学校不算远，也就十分钟车程，平时上学放学我都能捎着你，多方便。”
叶煌：“但是我都申请宿舍留校了，表格都交上去了。”
顾寻拿出手机，直接进了教师后台系统，两三下操作之后：“好了，我现在把你的申请取消了。”
叶煌：“但是我的行李都在寝室，这两天没有换洗衣服怎么办？”
顾寻：“这有何难，趁商场还没关门，现在去给你买两件。”
叶煌皱眉：“可是书还在寝室，今晚就没办法写作业了。”
顾寻：“明天再写也没关系吧，正好明天我要去学校开会，可以顺便帮你把书和行李一起拿回来。”
叶煌沉默不语，眼神复杂地看着顾寻，看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寻：“怎、怎么了？”
“顾老师。”叶煌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你是高三班主任，而我，你的学生兼被监护人是高三生这回事吗？”
叶煌突然扶住顾寻的肩膀，前后摇晃了几下，一副要把对方脑子里进的水摇出来的架势：“醒醒吧，还有三百多天就高考了！”
顾寻：“……那你还去网吧？”
“我看的都是纪录片或者人文科教节目，既能放松也能学知识。”
顾寻哑口无言，他单知道叶煌成绩好，是清北的苗子，但没想到叶煌竟然真的这么热爱学习。
顾寻：“……那现在回学校拿？”
叶煌秒回：“好的。”
“……”
车上，叶煌突然想起：“对了，刚才我就想问，你是为了抓那绿毛鹦鹉才去的网吧？”
顾寻知道他想问什么，哈哈大笑：“当然，我又不知道你们在那儿。我收到线报去抓鹦鹉，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你了，还傻兮兮的问什么答什么。”
“那当然就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喽！”顾寻一边开车，一边得意地说。
叶煌坐在副驾驶，面无表情地扭头望向窗外，根本不想说话。
顾寻一无所觉，问起别的事情来。
他毕竟是老师，理应关心自己的学生：“你和班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叶煌：“还不错。”
顾寻：“王总跟我说给严序调了个座儿，你坐他原先那那个位置？”
叶煌：“嗯。”
顾寻乐呵呵道：“那你俩应该处挺好的，不错，看你能交到朋友我就放心了。”
不是？等等？
叶煌：“……你误会了，我俩没有处得挺好。”
顾寻看他一眼：“都是一起上网吧的关系了，还能不好？”
叶煌冷静道：“巧合而已，你不还抓到了别的班的同学吗，都是巧合。”
顾寻：“那你连他坐哪个包间都知道，这也是巧合？”
叶煌面无表情地说：“是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