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仿佛带着一股魔力，驱散了冬日里的寒冷，让何若楠心里头暖暖的。
真好啊，在这孤独又漫长的人生旅途中，有人愿意参与进来，有人愿意坚定地站在我的身边。
这一刻，心底那点小秘密，趁主人不注意，悄悄解开了手上的枷锁，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肖佳璐生日那天很快就到了。
那是一个有阳光的日子，早上九点，何若楠家里都快落灰的电话铃声突然刺耳地响了，在安静的家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被吓了一跳，慌忙放下手中的笔，迟疑地走过去。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片刻后，听筒里传来她熟悉的声音，“何若楠？”
何若楠的心脏骤然一缩，惊喜与诧异涌上心头，“季凌希？”
“嗯。”电话那头一声轻笑，声音通过听筒传进何若楠耳朵里，就好像他站在身边悄悄耳语，“我问小洁要的号码。”
何若楠甚至能感觉到气流在耳边拂过，搅乱一池春水，她的脸“腾”一下便烧红了，磕磕巴巴道：“有……有什么事吗？”
“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给你样东西。”季凌希神秘道。
“啊？”
家里的电话在客厅沙发边的小台子上，何若楠撂下电话，朝窗户边快步走去。
屋外的风呼呼吹着，何若楠探出头向下张望，便看见季凌希穿着雪白的羽绒服，围着黑色格纹围巾，仰着头朝她招手。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校服之外的衣服，耀眼又纯净。
她冲回电话机旁，说了句“我马上来”，便挂断了电话。
刚走到门口，却忽然想起什么来，冲到房间的镜子前看了看。
苍白的脸，身上一件前年妈妈买的粉色棉服，颜色有些发白，袖子也短了一截，此刻正套着一副土气的袖套。
身下是学校的冬季校裤，深蓝色的直筒长裤，侧边有白色的条纹。
她的嘴唇动了动，自嘲地笑笑，脱下袖套，将马尾重新梳得干净利落，穿上鞋便下楼了。
铁门“吱呀”被推开，铁门外，季凌双手插在口袋里，蓦地转过来的脸早已被风吹得红扑扑的。
他心情似乎不错，朝何若楠笑笑，有些抱怨道：“怎么这么久，冻死我了。”
何若楠说不出口“要不上来坐坐”，抱歉地笑笑，“你刚说要给我什么东西？”
季凌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布袋子，袋子上用黄线绣着一朵莲花，他伸出手递给何若楠，“这个，给你的。”
“给我的？”何若楠愣了愣，接过布袋，暗暗捏了捏。
里头似乎放着什么小东西，摸着圆圆的一颗颗。
她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季凌希扬了扬下巴，“打开看看。”
布袋的抽绳被拉开，里面躺着一条红色的编绳手链。
手链上穿着一颗透明的圆珠子，两旁穿着两朵紫色的小花，对着太阳一照，晶莹剔透。
不等何若楠问，季凌希解释道：“透明的是白水晶，紫色的是紫水晶，庙里的师父说都是助学业的。”
“昨天和我爸妈去了一趟莲青寺，求了两串手链。”
说完，他撸上自己的衣袖，一串深蓝色编绳的手链挂在他右手上，“你看，我也有一串。”
何若楠慌忙摆摆手，连手链带袋子一股脑塞到季凌希手里，语气满是不安，“不不不，我不能收。”
她直觉这手链贵重，听到他提到了水晶，又想着季凌希手里从来就没有便宜的东西，便不敢收下。
加上季凌希一条，她一条，总让人觉得暧昧得过分，她害怕自己多想，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这是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季凌希急切地解释。
何若楠还是一个劲儿地摆手，“生日都过了，哪有补收礼物的道理。”
季凌希一愣，嘴角瞬间耷拉下来，脸上是无尽的委屈，他自嘲道：“还是没把我当朋友，生日不告诉我就算了，连生日礼物都不收。”
说罢，低下头叹了口气，“好伤心啊，亏我还特意找了旺学业的，希望你能考上好的高中，离你想要的生活更近一步。哎，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你不要那我就丢了吧。”
何若楠咬了咬下唇，心里一阵纠结，最终还是拽住季凌希手腕，“别丢。”
可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袖口便被人撸起，鲜红的手链套进左手，水晶冰凉的触感从指尖翻滚至手腕处，让她忍不住颤了颤。
季凌希朝她狡黠一笑，“好看。虽然有些晚了，但是还是要和你说一句，生日快乐，何若楠。”
何若楠又好气又感动，气的是这人什么时候学会装无辜演戏了，三言两语唬得自己一愣一愣；感动的是，这份如此郑重的生日祝福和礼物，压得心里边沉甸甸的，让她眼眶泛了红。
她将衣袖放下，抬头认真看着季凌希的眼睛，说道：“谢谢。”
季凌希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跟我就别客气了。还有啊，别以为有了手链就可以不学习了，这东西就是图个吉利。”
何若楠“噗嗤”一声笑了，“还用你说。”
“你再等我一下，我上楼收拾收拾，一起去学校。”何若楠说完，转身便要钻进楼道里。
身后传来季凌希懒散的声音，“何若楠，外头这么冷，你就忍心让我站在寒风里等你吗？”
何若楠脚步一顿，头也没回说道：“楼道太窄，我家太小，你去巷子口的小吃店等我吧。”
也不等季凌希应下，铁门颤颤巍巍在两人之间“哐”地关上。
粉色棉衣换成了看不出新旧的黑色棉服，再围一条红色毛线围巾，镜子里的人终于看起来有了点血色。
临出门前，何若楠想了想，还是将身上的校裤换了下来。
柜子里有一条她从来没穿过的牛仔喇叭裤，那是妈妈决定离开前给她买的，她之前不敢穿，害怕自己穿上会伤心。
现在想想，再不穿又要短了，这样妈妈会伤心的。
宽松的校裤穿在身上，每个人都一个样儿，看不出什么区别。
但当有些修身的牛仔裤穿在身上后，何若楠细瘦的双腿，这才让人有了实感。
裤管空空的，好像稍稍用力，那双腿都能折了。
出门时她看了看墙上的钟，九点半，还来得及。
楼下没有了季凌希的身影，走到巷口时，透过小吃店有些脏的玻璃门往里看，一个挺拔的背影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在等她。
何若楠喉间冒出一阵阵酸楚，这样局促和脏乱的环境，和他一点都不搭调，就像自己和他站在一起，一点都不合适一样。
“季凌希。”何若楠轻轻喊道。
白色背影雀跃转头，起身朝她走来。
季凌希上上下下看了她一圈，皱着眉摇摇头，“你太瘦了，今天在肖佳璐家多吃点。”
何若楠哭笑不得，“人家邀请我去家里庆祝生日，我倒好，饿死鬼一样冲着她家的饭菜去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很快便到了学校门口。
校门口站着几个何若楠有些面熟的女生，应该就是一班肖佳璐的那几个朋友，还有陈靖也在。
平时大家都穿着统一的校服，察觉不出来，今天自己的衣服一穿，女孩子们还特地梳了好看的发型，涂上了亮亮的唇蜜，看起来个个青春洋溢。
倒是陈靖，半年过去了个子也没有长，和身边的女生差不多齐平，放在人群中似乎变得无比的普通。
见到何若楠和季凌希走来，有个女生被人推搡着走到他们面前。
但她的目光从未在何若楠身上停留，仿佛何若楠只是空气。
她羞涩地抬眼看了看季凌希，轻声问道：“季凌希，你也是去佳璐家给她过生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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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凌希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随即礼貌点点头，“陪朋友去的。”
“谢小洁吗？她应该也快到了。”
季凌希看了一眼已经退到一边的何若楠，没有说什么。
女生却没有被这冷场吓退，继续自顾自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贝晶晶，一班的，他们都叫我贝贝。”
随即，指着不远处的几人一一介绍道：“男生叫陈靖，左边的女生是宋琳，右边的是方雅雯。我们都是一班的，是佳璐的好朋友，你可能不认识我们，但是我们都认识你。”
季凌希朝那几人笑笑，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可就这么一笑，仿佛给了他们信号，几人便先后簇拥过来，七嘴八舌和他说着话。
“季凌希，你好厉害啊，次次年级第一，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啊。”
“对啊对啊。”
“没想到今天你也会来，还是佳璐厉害。”
“你号码多少？要不我们交换一下吧？以后有活动叫你啊！”
“对对对。”说着，几人纷纷从包里掏出手机。
何若楠百无聊赖地搓了搓手，听着他们的对话，却听到季凌希笑了笑，“抱歉啊，我没有手机。”
“啊？这……”
“你们凌老师管得严。”
“哦哦哦，理解。”
“那好吧。”
？
没有手机？那刚才是谁用手机在我家楼下给我打电话的？
何若楠瞪大双眼看着季凌希泰然自若地说着慌，半分脸红的样子都没有。
不过很快，何若楠就不无聊了，谢小洁到了。
她飞奔向何若楠，和季凌希一样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感叹道：“天呐！你这条红围巾超配你！你好瘦啊，我好羡慕！”
何若楠嘴角抽了抽，心里暗自嘀咕，所以瘦到底好还是不好呢？
可是得到了别人的赞美，心情总是愉悦的，何若楠也认真打量起谢小洁今天的装束。
她长发披下，鹅黄色的羽绒服带着纯白的毛毛领，下身是一条小短裙，配着长靴，看起来香香软软的，煞是可爱。
“你今天很可爱，我喜欢你的毛毛领。”何若楠认真点评着。
谢小洁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陈靖，傻呵呵地乐着。
过了一会儿，两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学校门口，司机摇下车窗，方雅雯眼尖，朝车上的人挥挥手，随即招呼剩下的人，“来了来了，司机来接我们了。”
何若楠一愣，悄悄问道：“什么司机？”
谢小洁羡慕道：“佳璐家的司机。她家别墅在郊外，车接车送。我听说她家有一整层的舞蹈房，院子里还有泳池，还有一架三角钢琴！”
何若楠一听，暗暗摸了摸包里那支包装好的钢笔，心里有些后悔答应了谢小洁的邀约。自己的这份礼物，在那样的家境面前，会不会显得太过于寒酸？
贝晶晶热情地向季凌希发出邀约，“季凌希，和我们坐这辆吧。”
季凌希朝何若楠和谢小洁看了看，礼貌拒绝，“谢谢，不用了，我和她们坐后面这辆就好。”
车子一路开过县城，往郊外走去。
大约开了二十分钟，眼前便出现了绿化做得极好的大公园，而公园对面，就是一排排的别墅群。
铁栅门自动朝两侧推开，轿车缓缓驶入，在其中一栋门前停下。
何若楠下了车，环顾四周，这是她活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的场面。
这里精致又宁静，不管是司机还是门外的其他雇佣人员，都穿戴整齐，礼貌并安静，透着一股与她生活的环境截然不同的气息。
贝晶晶熟练地按了按门铃，很快大门打开，几人夸张地大喊“佳璐生日快乐”，便互相拥抱着走进门去。
何若楠看着站在门里穿着洁白呢子大衣的肖佳璐，又看了看身边同样穿着洁白羽绒服的季凌希，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