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眉庄疑惑。
卫嬿婉解释道，“姐姐把绿豆汤折成赏银，可是为皇上考虑？”
沈眉庄道，“是啊，这样一来，宫里可以省下更多银子，下人也能得到银子，不是一举两得吗？”
卫嬿婉摇摇头，“非也非也，姐姐你想，你这样一来，苏公公能拿到银子吗？”
沈眉庄还是没听懂，“你是说苏培盛，当然能拿到了。”
卫嬿婉道，“那我宫里的小顺子呢？”
沈眉庄略有思绪，“自然。”
“那那些你我都叫不出名字的太监宫女呢？”卫嬿婉道。
沈眉庄也很聪慧，“妹妹是说，一些身份低微的宫人是拿不到银子的？”沈眉庄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话，“宫规森严，谁敢贪污这些钱？”
沈眉庄这种想法，倒是让卫嬿婉想起了安陵容。此前安陵容认为天下的事可以求情解决，正如沈眉庄认为所有人都会按照规矩行事一样，很是刻板。
卫嬿婉道，“这银子这么好的东西，光靠规矩有什么用啊？”卫嬿婉想起以前，“这寻常宫女太监，一年不过六两银子，宫里行事上上下下都需打点，无论是为前程还是为出宫，这银子都是不够用的。”
沈眉庄没想到这些事情，“竟是如此吗？”
卫嬿婉又下了一剂重药，她压低声音，“按规矩，华妃、丽嫔之流不可陷害你我，可姐姐你看，她们有按照规矩来吗？”
沈眉庄如梦初醒。原来这后宫的治理，不是全然照规矩行事，考虑上位者，亦需考虑下位者，“妹妹说得既是，我受教了。”
卫嬿婉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曾和姐姐说的原因了。政令已行，再告知姐姐此事不妥，为时已晚，若朝令夕改，更是不像样了。”
沈眉庄赞同卫嬿婉的话，她猛地想起，自己做的这件事，顺利得不可思议。
“说来这件事的弊端，连我都看得出来，皇后娘娘身居高位多年，哪里看不出呢？看来她也未曾提点姐姐。”
沈眉庄揉了揉太阳穴，“后宫惊险，真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卫嬿婉道，“确实如此。”
木薯粉一事后，甄嬛察觉到身边有人背叛，几经试探，才知道是浣碧。二人以姐妹身份相认后，浣碧认错，二人就此消除嫌隙。
卫嬿婉在抚养孩子上很有经验，她明白孩子不是生下来就结束了，平安长大才是重中之重。
华妃连自己的母亲都要下手，难保不会对弘曜下手。但以华妃的莽撞直接，卫嬿婉十分怀疑孙家纵火一案，是曹琴默在背后出主意。
她必须去给曹琴默一个警告。
曹琴默在自己宫里坐着，忧心温宜的身体，音袖来报，“小主，贞嫔娘娘来了。”
曹琴默头疼，“她来干什么？”
曹琴默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当初孙妙青还只是个常在，她和华妃、丽嫔一起敲打过她，华妃位分高，自然惹得起如今的贞嫔，可她自己几次斗败，已经不敢轻易对孙妙青出手了，平时都避之不及，怎么今日孙妙青主动找上门来，怕不是兴师问罪的吧？
卫嬿婉进去后，曹琴默向她行礼，卫嬿婉直言道，“当初在翊坤宫见过曹姐姐，未曾来过曹姐姐宫里，是妹妹考虑不周了。”
曹琴默哪敢接这话，希望今日贞嫔不是来算账的，“贞嫔娘娘说笑了，娘娘人品贵重，我怎敢担娘娘一声姐姐。”
卫嬿婉道，“莞贵人和沈贵人和姐姐一样，是贵人，”卫嬿婉特地强调贵人二字，“本宫亦和她们互称姐妹。”
曹琴默明白孙妙青在讽刺自己是个贵人，今非昔比，她也只能忍让，“贞嫔娘娘贵为六阿哥生母，就莫要折煞臣妾了。”
卫嬿婉本就是客气，“既然贵人这么说，本宫也就不强求了。”
卫嬿婉一口一个本宫，曹琴默也不拐弯抹角，“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卫嬿婉打量四周，曹琴默虽是公主生母，但这殿内装饰，到有点和安妹妹相似。“今日怎么没见温宜公主？”
卫嬿婉似是想起了什么，“是本宫忘了，温宜公主现下在华妃娘娘的清凉殿呢。”
这话简直是往曹琴默的最痛处戳去，饶是曹琴默惯会演戏，此刻也有些维持不住脸色的笑容。
曹琴默道，“温宜得华妃娘娘照顾，是她的福气。”
卫嬿婉道，“若是温宜公主能认华妃娘娘为干娘，日后多多得些嫁妆，那贵人自然是高兴也来不及的。”
“可她如今被照顾的日日吐奶，贵人竟也忍心？”
曹琴默无话可说，“娘娘，明人不说暗话，今日娘娘来，不止是聊温宜吧？”
卫嬿婉道，“贵人这话就是误会本宫了，本宫今日，还真就是来关心温宜公主的。”
她感慨道，“我为人母，很能明白贵人的感受。若是有谁伤了弘曜，我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
这话让曹琴默很有共鸣，“六阿哥得皇上宠爱，又有谁敢害他呢？”
卫嬿婉道，“这可说不准，毕竟有人对公主都下得了手。”她开诚布公，“为温宜长久计，贵人何该与本宫交好。”
曹琴默道，“这话，臣妾倒是听不明白了。”
卫嬿婉道，“来日温宜出嫁，你我可都老了，说不上什么话，可温宜和弘曜是姐弟，岁数相差无几，若贵人能护一护弘曜，本宫也会投桃报李，教导弘曜恭爱长姐。”
曹琴默在心里快速盘算，贞嫔这是怕自己对六阿哥出手？六阿哥若是聪慧，倒真是比三阿哥有指望，害阿哥的风险太大，若六阿哥能当皇帝，护着温宜，那就再好不过了。就算只是个王爷，那也总能帮衬一些。
的确是该交好。
这件事，她可以答应。
曹琴默道，“娘娘说的话，在理。臣妾听明白了。”
协议达成，卫嬿婉道，“本宫母亲卧病在床，至今没有找到纵火的凶手。”
曹琴默心里咯噔一下，这害孙母的主意，就是她向华妃建议的。
“娘娘母亲可有好转？”曹琴默故作关心。
“皇上爱屋及乌，派太医去看，已经好多了。”
这是间接在表示自己得皇上宠爱了。
曹琴默道，“娘娘如今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自然什么都有好的。”
卫嬿婉道，“若是再有伤及家人之事，本宫定叫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毕竟，”卫嬿婉轻启朱唇，“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曹琴默知道卫嬿婉是在威胁自己，她道，“娘娘说的极是。”
“本宫见贵人担心温宜公主，连眼下都青了。皇上中午会来桐荫居和本宫一起用膳，本宫会向他提议，将公主归还给贵人。”
这对曹琴默来说真真如及时雨。
曹琴默的确有办法，可无论什么办法，只要是自己去说，定然被华妃知晓，惹她不满，若贞嫔可以出手帮忙，的确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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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燃眉之急，“娘娘心胸宽广、不计前嫌，臣妾自愧不如。”
这是在向从前之事赔不是了。
卫嬿婉并不接受这种言语上的道歉，“宽广不宽广的，还得看贵人。”
她道，“华妃协理六宫，可连公主都照顾不好，又如何能协理六宫呢？”
曹琴默一下子明白卫嬿婉的意思。
这是想要去华妃协理六宫之权？
“娘娘好志气，可惜臣妾人微言轻，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卫嬿婉道，“贵人有心便好，有心就有机会。”
中午，雍正来看弘曜，身后跟着一排宫人。
卫嬿婉一瞧，竟是浮光锦。
苏培盛道，“贞嫔娘娘，今年总共就这么几匹，全在这里了。”
卫嬿婉见这锦缎，高兴道，“这锦缎如此名贵，臣妾怎么好独享？”
雍正道，“无妨，你如今是六阿哥生母，担得起这身衣裳。”
卫嬿婉道，“尊卑有别，还请皇上不要独独赐予臣妾。”
见卫嬿婉这样，雍正对苏培盛道，“各送一匹去皇后、华妃处。”他扭头看向卫嬿婉，“其余的，都给你。”
卫嬿婉笑意盈盈。
她端出荷叶汤来，“皇上，您看看，今日这碗汤里加了什么？”
雍正见她这股机灵劲，也很配合，转动了下羹勺，“这是山药？芡实，还有……莲子？”
“皇上好眼力。”卫嬿婉道。
连看出碗汤里有什么食材，卫嬿婉都要赞美一声好眼力，她逗得雍正发笑。“你说说，怎么想到加这些食材的？”
“如今天气炎热，连人的胃口都查了些。山药、芡实和莲子都是健脾养胃之物，可助皇上多多进补。”卫嬿婉答道。
雍正点头，很给面子地喝了两三口，“味道不错，就是这莲子苦了些，好在糖水足够。”雍正声音里有些疲倦，“喝了这碗汤，朕也正好歇息歇息。”
卫嬿婉道，“皇上，臣妾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雍正听见她这话，倦意微散，反倒有些烦了，“什么事？”
卫嬿婉道，“臣妾想亲自抚养六阿哥。”
雍正有些无语，还以为是什么事情，“怎么？朕可曾说过给弘曜找其他母亲么？”
卫嬿婉道，“是没有，可是臣妾害怕。”
雍正的烦意没了，只有哭笑不得，“你怕什么？”
卫嬿婉道，“就像皇上您说的，这莲子苦了些，怜子之心极苦，非人母不能体会。”
卫嬿婉停顿了一下，见雍正表情尚佳，才继续道，“可臣妾路过清凉殿时，总是听见温宜公主的哭声。臣妾如今身为人母，便是别人的孩子哭了，心里都疼得不行。这温宜公主本是由曹贵人抚养，如今在清凉殿日夜啼哭，不知曹贵人作何感想。臣妾感同身受，也害怕有朝一日，弘曜被他人抚养。”
也如……温宜公主一般。这话卫嬿婉没明说。
话说到这里，雍正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卫嬿婉赶紧道，“都怪臣妾，好端端的说些不开心的话，惹皇上烦闷，臣妾伺候皇上小憩吧。”
雍正把卫嬿婉的话听进去了。他从小不是太后抚养长大，自己当了人父，便也注重孩子由生母抚养，不想自己的孩儿落得和自己一样的境遇。
“无妨，青儿这话，很有慈母心肠，朕很欣慰弘曜有你这样的母亲。”雍正道。
见皇帝不怪罪，卫嬿婉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