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矢浸在湖水中,用力朝湖心蜷缩成一团的孩子游动。
等他靠近了才发现,
‘镜茧’悬停在湖水中,浑身结了一层薄冰,周围长出荆棘样的冰晶直通湖底,将那孩子牢牢捆住。
幼年的自己像蜷缩在母亲腹中一样的姿势,抱着他心爱的玩偶熊,闭着眼睛睡着了。
刻意被封存的记忆成了心魔,置之不理直至荆棘丛生,再难靠近。
旦矢伸手抚上对方的脸颊,闭上眼睛,
淡金色的‘萤火虫’在识海中环绕,
【识海互动模式已开启】
旦矢睁开眼睛,
在昏暗的屋子里站起身,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缩小了,
身边的陈设让他明白过来,这里是六岁时住过的老宅。
他穿到了六岁尘封的记忆里,
这间屋子里所有的玩具都有一模一样的两份,一份是他的,一份是......
嗡嗡——
滚轮转动的声音响起,
旦矢推开房间的门走出去,见到了那个几乎记不起样貌的女人。
披着棕色卷发的女人领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她转过身来,眼神中透露着怜悯,她说:“旦矢,你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原来被冰封在心中化不开的,是这段回忆。
他清楚的知道,母亲说完这段话,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再也没回来过,
他被,抛弃了。
于是这句话成了他心底的一根刺,不愿触碰。
再次听到这句话还是会心痛,可这么多年,旦矢已经释怀了,
他仰起脸微笑道:
“我想我是正常的,只是跟其他孩子不一样,希望您未来能够拥有一个您想要的孩子和家庭,永远平安健康,再见,妈妈。”
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于是他选择原谅,或者说,跟自己和解。
女人精致的睫毛颤了两下,最终还是推开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呜呜......”
一阵哭声传来,
旦矢走回房间,只见幼年的自己正抱着玩具熊坐在地上哭。
他只是进入了这段回忆,但他无法更改结局,他走上前,抚摸着幼年的自己,温柔道:“没有人能陪你走完整个人生,她也一样,不过是提前离场了。”
幼年的旦矢抬起头:“可是,我不正常。”
“什么叫正常?你觉得自己正常吗?”
幼年的旦矢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旦矢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
阳光穿透进来,将昏暗的屋子照亮。
旦矢站在阳光中朝幼年的自己伸出手:“我带你离开这里,湖水太冷了,快点醒过来好吗?”
幼年的旦矢犹豫地站起来:“是妈妈让你来接我的吗?”
旦矢轻笑一声,
“不是,是你自己,是你自己想走出来了。”
六岁的旦矢张开双臂,被旦矢抱进了怀里,
周围的背景开始虚化,只剩一片淡金色的‘萤火虫’围着他们飞舞。
【识海互动模式已结束】
旦矢睁开眼睛,只见湖水中‘镜茧’周身的薄冰开始碎裂,荆棘样的冰晶也断裂开来。
‘镜茧’睁开眼睛抱住他:“我想,跟你离开这里。”
“嗯,我带你走。”
旦矢点点头,他一手抱住‘镜茧’,一手拽住连着湖面薄冰的冰棱,向上爬去。
攀上浮冰,旦矢刚站起身,就发现怀里的孩子腿部已经变透明了。
旦矢心中一惊,
艾多琳的话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记忆能够被抹去,‘镜茧’也一样,只要直面或者接受这段记忆,那么‘镜茧’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轰隆——
整个‘心镜’的世界轰然塌陷,
湖面泛起波纹,高处的冰锥掉落,
不,不应该这么快,
他要带‘镜茧’出去,
旦矢抱着‘镜茧’往岸边冲去,
到达镜面迷宫时,
‘镜茧’抬起手,他的指尖也开始透明化,逐渐变成破碎的冰晶,
‘心镜’世界还在持续瓦解,
旦矢在镜面迷宫中穿梭,越来越接近镜面出口,只差一点了。
“我好像,坚持不住了。”
怀中传来稚嫩的声音,
旦矢闻言低头,只见‘镜茧’整个身体变透明,不断肢解成碎裂的冰晶,
‘镜茧’正在随着这个世界的坍塌而破碎。
“不会的,我说过,我会带你出去!”
“你已经带我出来了,谢谢你。”‘镜茧’伸手触碰上旦矢的心口,直至身体的最后一片冰晶也破碎时,
‘镜茧’彻底消散了。
旦矢站在原地,看着手心‘镜茧’留下的那块棱形冰晶,心中一阵刺痛,
哗啦——
迷宫上方的冰棱砸落,在他的脚边炸开,
旦矢往后退了一步,
整个‘心镜’世界开始摇晃,迷宫的墙壁倒在地上,碎成一地镜渣,
‘门’呢?
‘门’在什么地方?
旦矢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着,按照‘虹膜矩阵’中标记的位置,应该就是这里了,可为什么找不到?
难道‘门’消失了?
手边墙壁的颜色开始消退,变成静谧的灰色,
旦矢慌忙抽回手,方才触碰墙壁的指尖也开始失去颜色,
如果‘心镜’内所有的事物都会消散,是不是,也包括自己?
正绝望之际,
一截红色管状物从地面缝隙中钻出来,缠上旦矢的腰,
旦矢惊呼一声,被拽了出去,
咣当——
旦矢摔在镜室的地板上,他出来了,
抬眼看去,目光所及之处的镜子都裂开了,
星形镜面上半部分失去色彩,隐隐有开裂之势。
埃瑟里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艾多琳站在他的面前,唇角含笑:“连癌主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你却做到了,看来,我真是捡到宝了。”
“给我吧。”艾多琳伸出手。
旦矢有些意外地看她:“什么?”
“别装傻,你已经拿到‘镜茧’了不是吗?”
旦矢皱起眉,立刻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镜茧’消散后留下的冰晶,
怪不得这么帮他,原来是有目的的。
“我没有带出来,逃命的时候我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个。”
“看来你是想让我亲自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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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艾多琳抬起手,红色管状物从袖中钻出,伸进旦矢的衣服里摸索。
“你真是没礼貌!”旦矢趴在地上,死死捂住裤子。
“我可是刚刚救了你,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恩细胞说话吗?”
搜索片刻,
艾多琳的脸色渐渐沉下来,这家伙身上确实什么东西也没有。
镜面的影像无法看到识海内部发生的事情,甚至在‘心镜’开始坍塌时就变成了白灰色的噪点,什么也看不清,难道真的没有带出来?
艾多琳转过头去,镜面已经彻底变灰,来不及了,
她上前一步,看着趴在地上紧紧拽住衣服的旦矢,垂下眼睛:
“真是枉费我花的心思,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从房间跑到这里来的?”
旦矢抿紧了唇,默不作声。
“看来里尔斯没看好你,你不太喜欢被关着啊,啧,可我就想让你留在‘心脏’陪我,怎么办呢?”
艾多琳抬起手,红色管状物立刻缠住旦矢的腰部将他悬空,
她转身来到菱形的镜子面前,抬手将镜子翻开,
一处暗道出现在眼前,
旦矢皱起眉,原来这间镜室的出口的确是镜子,但是是物理上的翻开,不是直接进去,他一直就搞错了方向。
艾多琳挥了挥手,暗道里的壁灯瞬间亮了起来。
暗红色的砖块延伸得极远,
艾多琳走在前面,
旦矢虽然被这截管状物吊着悬空,可手脚还能活动自如,他看准时机一刀下去,割断了腰上的管状物。
“啊——”
密闭的暗室里回荡着艾多琳的叫声,
旦矢摔在地上滚了一圈,接着按下‘F’键,举起刀朝艾多琳刺去。
只是还没碰上对方,
身后那截断开的红色管状物就瞬间捆住旦矢的脚,将他拉倒在地,刀滚落到艾多琳脚边,
“我真是看错你了,我这么维护你,你就这样恩将仇报吗?”
艾多琳捡起地上的短刀,
断开的管状物像是有意识一样缠上旦矢的手脚。
“这把刀不错,我很喜欢,”艾多琳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想看看我最满意的作品吗?你也即将成为其中之一。”
......
昏暗的室内,
旦矢被管状物捆着扔到了地上。
透过窗外的微光,他看到了无数个立在窗前高大的雕塑影子,泛着一丝凉意。
艾多琳站在旦矢身后,蹲下身抚上他的后颈:“你长得这么标志,做成雕像一定会很好看吧?”
旦矢瞬间打了个激灵,他努力透过微弱的光线,想要看清那些雕塑,
暗红的颜色、僵硬的肢体,以及怪异的气味......
艾多琳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别害怕,我很喜欢你,不会让你死的,你也不能死,你跟他们不一样,”
艾多琳将他推倒在地,抬手去解他的衣服,
“癌变之后,我逃避了正常细胞的凋亡过程,获得了永生。看着那些曾经一同工作的细胞一个个走向凋亡,我竟然有些舍不得它们,
于是在它们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把他们做成了雕塑放在这里,永远陪着我,
所以,别担心,我的手艺很好,会把你做得很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