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five kill(33) 神魂颠倒……
一周时间, 足够消息在整个聚居点传开。
那天是正午,集体食堂人很多。在最初的惊诧过后,他们很快解开了误认甘珞的误会。
阮鸣谦比甘珞高出明显一截, 无论是身材气质, 还是行走时的敞亮大方, 高下立现。明明是同一张脸, 甘珞却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没了集体滤镜以后, 在回忆里彻底暴露出小家子气的不自然。
于是便传出甘珞整容和利用邪法盗脸,企图迷惑谢乐游狸猫换太子的传言。
不用想, 这误打误撞戳中几分事实的小道花边, 与得知真相后大肆发挥八卦功力的小珂脱不了干系。
仰慕者们暗地里抱头痛哭,见过阮鸣谦的存在后,又为谢乐游能够如愿以偿和未婚夫重逢而高兴。
般配,真般配。
为此,跟小珂结婚时一样,聚居点也为谢乐游和阮鸣谦举办了一场篝火派对庆祝。
现在百废俱兴,人们就需要喜事鼓鼓劲。
心气壮了,往前走才有奔头。
*
期间,小珂和另一位她得力助手学习认读魔纹的进展喜人。
谢乐游在魏子母亲赠送的魔纹手札中,找到了有助于冥想的“凝神”魔纹。
根据凯因茨搜集来的残破魔纹, 他举一反三倒推,尝试改变文字, 为“凝神”添加上一道过滤紊乱元素的规则。
有阮鸣谦这个作弊器在身边指导, 加上谢乐游本就触碰到了感悟法则的边缘,信手创造一个新魔纹对他来说不算事。
也只是对他来说不算事。光看小珂他们喜不自胜的反应就能得知。
在“凝神”基础上改进而来的新魔纹,谢乐游取名叫“清心”。
到了他现在的眼界, 万法通一,是魔法还是修仙,只是表现形式不同,本质其实都是对法则的认知与总结。就像魔能石在两个星球的叫法不同,本质上却是同一种能源。
能够过滤紊乱元素,相当于在魔力回路内,安置了个能够在冥想时过滤杂质的过滤机器。
谢乐游在小珂眉心点下“清心”后,她冥想不到半小时,使用早就打造出来却只能看不能用的魔导具,成功地使出了人生中第一个魔咒——
——“光亮”。
望见被锻造成手链模样的魔导具上,发出并不微弱的荧荧亮光。
早早得到消息赶来的凯因茨、阿莱、阿娟、魏子等人先是一静。他们面面相觑,随即竟然兴奋到彼此拥抱成一团,把小珂簇拥在中心,大笑大闹。
就连自诩最硬朗自持的凯因茨,都没忍住激动得红了眼眶。
过往早就压下不提的隔阂与决裂,从此真正往事随风。曾经友情深厚的攻坚小队再度拧成一股绳。
如同与谢乐游相遇的当初。
谢乐游站在门外,透过没关拢的门缝,看到屋内热闹一幕。
他弹指使出风劲,悄无声息合上房门,随后侧身快走几步,牵住等候已久的阮鸣谦。
被温润手掌牵住的时候,阮鸣谦身体微不可查一震。他很欢喜地拿指腹蹭了蹭触感极好的掌心,反手相握。
这不能怪他反复无常,没骨气没出息。
谁叫阮鸣谦主意打得好好的,脸也是冷的,谈判架势还没摆完,谢乐游一碰他,靠近他,他脑子就开始犯迷糊,竟然沦落到谢乐游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地步。
这几天,他们俩几乎是形影不离,日夜相伴。
阮鸣谦习惯了跟着谢乐游,注视他的一举一动。他竟然也没发觉,谢乐游也在有意引导纵容。
做什么事,谢乐游都得喊上阮鸣谦一起,甚至不让阮鸣谦走在身后,要并肩而行,确保人在视野里不会消失。
哪怕转身,也不能相背,侧身用余光能觑到。
其实谢乐游是多虑了。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当下,显然小星球已经沉迷在了连日来和人类的贴贴里,乐不思源,快活似神仙。
谢乐游要是刻意冷落他,要把他赶走,他才会不安暴怒。
星球意识一发火,天地间紊乱的元素就要闹波动。最后遭殃的,还是人类。
如今它连日来被哄得服服帖帖,连大气里逸散的元素波动都变得和顺。否则,小珂可没那么顺利一次成功。
但这并不是人型体出现的错。
诸神星当今缺乏稳定的秩序来规范法则,才会轻易受到星球意识的浸染。甚至可以这么说,正是因为混乱态,才会诞生出像“诸神星”这样灵动独立的星球意识。
越是秩序井然森严、法则强大完善的星球,星球意识受制约越强,也就越不可能诞生出“人性”。
这是宇宙间最根本的几条法则之一。
*
谢乐游带阮鸣谦来到飞船前,阮鸣谦才意识到什么。
他不管谢父还站在不远处,整个人扒在谢乐游肩头,跟八爪鱼似的缠住,跟他嘀嘀咕咕:“你要走!这么突然?你都不跟那些人告别?”
他问得急赤白脸。
谢乐游任由阮鸣谦抱住自己,说道:“嗯。心得我已经留给小珂了,短时间内能教给他们的东西都教完了,剩下就是他们自己的功夫。”
“要走的事,我跟凯因茨交代过。反正有要离开的那一天,没必要徒增伤感。”
那他呢?也不要他了?
阮鸣谦心中发狠,他也不管别的想法了。
谢乐游要离开诸神星,他不同意,看飞船能不能驶离大气层。他想象不出要是谢乐游离开这,他再也无法注视谢乐游,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忽然一切都变得无聊。
真正的度秒如年,再叠加星球漫长到几乎没有尽头的寿命。阮鸣谦一声不吭,抱得更加用力。他忽然庆幸自己拥有人型体,能够抱住谢乐游,而不是只能隔空发怒。
谢乐游还想再逗一逗他的反应,被铁钳般的双臂一箍,瞧见冒黑气的神情,知道把人惹急了。
他心中一软,说了实话:“跟你开玩笑呢。今天是我爸要回一趟主星,我来送他。”
“哦……你爸……”
被忽略的关键词蹦到眼前,阮鸣谦连脑袋都埋进颈窝,他不敢抬头,只小声问:“我能不能先溜,就当今天没见过我。”
“不能。”谢乐游顺手揉了下他脑袋,相较之下十分淡定,“他会习惯的。”
见谢乐游这边处理好了,谢父才走过来,把一张银卡抛给谢乐游。他倒是没露出什么怪异的表情。
阮鸣谦现在的异常状况,他听见“未婚夫”风声的时候就跟谢乐游交流过,有心理准备。对阮鸣谦的存在,既然上回见过面,定下了,走到这一步是好事。
阮秘书长忠心耿耿,严谨踏实,这些年为谢氏立下了汗马功劳,有他陪伴在玩心重的谢乐游身边,总比凭空跳出来的野男人安全放心。
不如说谢父反而惊讶,谢乐游流露出的在意。
这是打算动真格了……?
“皇帝重病,帝国那边风波不小,估计要处理一段时间。”谢父在阮鸣谦的背影上扫了一眼,嘱托谢乐游,“三个月内,我和谢天凤会尽快处理好,再赶过来。”
剧情既定的攻三顾启当成间谍被抓后,引发一系列蝴蝶效应。
攻四皇帝原本会被甘珞提醒将遭遇一场刺杀,甘珞不知道这场刺杀是皇帝为了诱捕谢家而安排的一场戏,他的善良与预言能力,博得了多疑皇帝的欢心。
现在没了甘珞,刺杀剧目如期上演,只是入戏的主角变成了军部中人,某个为顾启不平,认为遭到皇室背叛的中下层军官。
他是顾启的副官,前途与顾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顾启被当成弃子,他也陷入了绝望。
一枚被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小棋子,却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
关键时刻,蝴蝶轻轻扇动翅膀。
谢乐游回想起弹幕里的剧情,他思考片刻,提示道:“告诉老妈,注意帝国研究院现在的首席,他是皇帝和情妇的私生子。”
剧情里,这个密不见光的长子一直表现得醉心研究,专注于跟随探索队在宇宙进行地质勘探活动。实际上他对皇帝抱有仇恨,策划了许多阴谋,包括一手导演谢家的覆灭。
他阴沉偏激,却把无意中救过他的甘珞视为唯一的救赎。他是暗,甘珞就是不染尘埃的光。他是……
一想到那些肉麻咯噔的用词,谢乐游就忍不住想扶额。
这也是为什么他尽量少开弹幕。无他,精神污染啊!
谢父答应下来。
谢乐游又道:“无论如何,你们的安全是第一位。有事找我。”
谢父哼了声,总算露出笑:“没白养你。”
这里并非他们原本的世界,但得知他们离开后这个世界不会消失,无论是谢乐游,还是谢父谢母,都希望善始善终。
留下个烂摊子就跑路,不是他们的作风。
原本定下的回归时间一拖再拖,既有阮鸣谦状态异常的原因,也有谢母被帝国政局绊住手脚的缘故。即便是待在诸神星的谢父,也一直在通过远程操纵发布命令,令谢氏尽可能躲开主星首都诡谲的风云。
他是个商人,对异世界的政局兴致缺缺。
谢父离开后,阮鸣谦总算从谢乐游肩膀上抬起脸,他脸压得红红的。
阮鸣谦倒是打算跟谢父道别,但谢乐游一直摁在他的后颈,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跟摸黏人大猫似的。此时此刻,阮鸣谦脑子不大能动弹,干脆装死。
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阮鸣谦瞬间原地复活。他随手捞了捞被揉得凌乱的头发,总觉得这个相处模式和记忆里差老远了。
不,也不能算。谢乐游不会这么乱揉阮秘书长的头,他对阮秘书长有种特别的敬重与依赖。床上不算。
但如果是男大,又或者……
阮鸣谦心中翻阅着不同马甲的记忆,比起亲历者,他更像是一个好奇的阅读者。这令他明知记忆中的人是自己,也会发出“这真的是我吗?”的疑问。
阮鸣谦犹豫片刻:“谢乐游,你是不是……”
谢乐游视线从指间转动的银卡移开:“嗯?”
“没事。”阮鸣谦摇摇头,大着胆子在觊觎已久的脸颊啄了一口,他动作笨拙而青涩,“未婚夫,嘿嘿。”
他笑了两声。听着傻乎乎的。
谢乐游也忍不住笑了。
他抬起手捏了两把阮鸣谦的帅脸,先前的红痕早就消失。
抚摸着红痕消失的地方,谢乐游定定凝视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没再多说什么煞风景的话,手掌揽过男人后颈,压向自己,咬住了因惊讶而微启的嘴唇。
“亲嘴不是这么亲的。”
阮鸣谦的嘴唇有点干涩,里面却又湿又软。他下意识要跟谢乐游抢夺掌控权,被捏在后颈的手熟稔地揉了两下,嘴唇就不由自主张得更开,发出小狗崽似的无措呜咽。
就连喉结滑动的频率都在加快。他的喉结很明显,带着成年男性性感的骨骼感,掌心覆盖其上,被摩挲得有些酥麻。
近乎心脏跳动的频率。
谢乐游在喘气的间歇,轻轻附耳说:“你可以更大胆一点。未婚夫。”
阮鸣谦被亲得七荤八素,不知天地为何物,他胡乱点头,迎合得更加热情主动。舌尖被吸吮的感觉,唔,好舒服……
一想到这都是谢乐游在曾经的他身上练出来的技巧,阮鸣谦顿时萌生一股诡异的自豪。最开始,他是老师,谢乐游才是乖学生。
他开始模仿记忆中所掌握的种种吻技,使劲浑身解数讨好。
谢乐游顿了一下。
他闭上眼,沉浸在久违的亲密中。某个朦朦胧胧的猜想呼之欲出,又与脑中凌乱的画面冲撞。
阮鸣谦被谢乐游咬了一下,他嘶了声,有点委屈地睁开眼,被近在咫尺的脸蛋晃了下神,那点算不上号的疼痛登时飞到九霄云外。
沉迷在舒服得浑身毛孔都要张开的漫长亲吻中。
激烈,温柔。他神魂颠倒。
嘿嘿。
未婚夫,他的。
第102章 five kill(34) 度蜜月………
手头上的杂事暂时处理完了, 剩下三个月时间,能做什么?
答案是……度蜜月!
既然有试婚、试同居,当然也有试蜜月。解释权全权归属谢乐游。
——反正阮鸣谦现在也不懂人类的复杂规则, 他胡说八道一点心理压力没有。
一想到这, 莫名有点期待阮鸣谦变回阮秘书长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旅游?”阮鸣谦, “离开诸神星?”
谢乐游:“对。”
阮鸣谦点头如啄米:“好啊好啊。”
“什么时候走?”阮鸣谦眼睛都变亮了, “离诸神星比较近的星球有云澜星、幻月星、小熊星、红豆饼星、粘糕星……”
“喂喂,离谱了啊。”谢乐游没忍住, “小熊就算了,怎么会有星球叫红豆饼和粘糕, 命名人都是吃货吗?”
阮鸣谦检索了一下此前联网得到的信息, 一本正经回答:“根据大数据,小熊星的命名一是因为拥有两座奇异的隆起状山脉,在展开的地形图里像小熊的耳朵,且分别叫小熊山脉,大熊山脉;二是因为此地主要栖息物种为各类哺乳动物,主要有熊、老虎、狮子、豹、狐狸等,但人类最喜欢的是某种亚成年时期的黑白熊。”
“因为黑白熊的存在,历年前来小熊星观光的探索者人流众多。和人类熟悉以后,甚至出现了专门和人类互动的趴趴乐园,靠服务人类探索者蹭吃蹭喝。”
那不就是熊猫吗!
越听描述越熟悉, 谢乐游抽了抽嘴角,一时觉得亲切, 一时觉得离谱。
也是出息了, 异世界都能靠卖萌混上饭吃。
趴趴乐园……他还没亲手摸过熊猫呢!
阮鸣谦的介绍还在继续:“红豆饼星的命名来源自当地特产。这是个有原住民的星球,家家户户的主食都是红豆饼,每年还会举办大赛, 评比谁做的红豆饼最好吃,胜利者就能当一年的国王。”
懂了,红豆饼仙人。
谢乐游想笑:“挺好,通过红豆饼来选国王,感觉是个很和平的美食星球,适合旅游。”
轮到粘糕星的解说,谢乐游抢答:“我懂了,粘糕星的特产是粘糕?”
“宾果~答错了。”阮鸣谦给出了无情的回答,“根据现有资料记载,粘糕星的命名来源自第一发现人爱吃粘糕,填写命名登记申请的时候因为满脑子想着粘糕,顺手打字提交上去了。”
“根据当地语言翻译成现今帝国语,粘糕星的正确译名应该是水果塔星。气候温暖,盛产各类植被,尤其是水果。”
“总之就是和吃过不去了是吧!孽缘啊。”谢乐游虚着眼吐槽。
久违了的轻松感。多久没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打过游戏,怒喷垃圾话了?似乎也不长,却恍若隔世。
现世,我想念你!
阮鸣谦还在兢兢业业讲解:“这么说也没错。相比红豆饼星,粘糕星才是真正的美食星球,它是经过成熟商业开发的观光星球,汇聚了来自不同星球各式各样的特色食品。”
“至于云澜星,它因云雾多变而得名。星球上生活着一种特殊的云兽,它靠吸食云雾而活,身体柔软如棉,洁白如雪,能随意变幻形状。最出名的景点是云霄飞车,其次是云霄漫步,能够享受天际遨游的感觉。”
“幻月星温泉资源丰富,温泉旁出产一种名为月光石的珍稀矿产。受到月光石发出的辉光影响,水温与水质会在夜间产生特殊变化,据说泡在温泉中,能够看到水汽中映出各种奇幻的景象,仿佛身处仙境。”
“还有……”
阮鸣谦愈发滔滔不绝。
此刻的他,很有阮秘书长平日里汇报工作的架势。语速不急不缓,条理清晰分明。谢乐游还没问,光是动动眉毛,抬抬眼睛,他就心领神会哪点谢乐游最感兴趣,然后展开多说细节。
几乎零障碍门槛的交流,教人舒服极了。
“停——”谢乐游听得意兴盎然,“这也太好玩了!”向往新鲜刺激的血液在他体内急速泵张。
难怪剧情里原主理想是当星空冒险家,玩得不亦乐乎,宁肯逃家逃婚也不肯被绑死在主星老宅,就连重生了都忙不迭往外溜。
原来精华处,全在剧情连提都不提的犄角旮旯里。
这么多有意思的星球,这么广阔的宇宙,谁重生了还谈恋爱,你爱我时我不爱你啊。
狭窄!低俗!
哦,他不一样,他把恋爱对象也带上了,一块儿玩。这叫试行蜜月,恋爱冒险两不误,人生赢家的标配。谢乐游特光棍、特双标地心想。
成年人的快乐,就是我全都要。
瞧见谢乐游神采飞扬的精神劲儿,阮鸣谦抿嘴直乐。
他劈手夺过谢乐游夹在指间的银卡,转背往谢父留下的最新式飞船走去:“我去计算燃料和里程,做旅行计划,三个月时间有点紧,还得预留出意外变故的时间……我记得谢氏最新开发的这款飞船上,有曲率引擎的升级版,能开启隐藏功能,给予安全限度下的最大推进力。”
阮鸣谦脑中沉浸在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数据信息里,一块块积木被严丝合缝放置到合适的地方。
谢乐游晃了下神,耸耸肩,也跟上阮鸣谦轻捷的脚步。
一小时后,阮鸣谦高效精准地提供了三套备选方案,每一套方案都在确保时限的情况下,尽可能兼顾谢乐游提问过的星球,就算是最智能的高级ai,也做不到如此全自动地贴心,一键即出结果,还发挥得顺心顺意。
什么助理下属,能比阮秘书长还好用,就算是谢乐游跳脱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出。
面对阮鸣谦的询问,谢乐游啵啵亲了他几口,从鼻尖移到嘴唇,把人亲得呼吸急促失神了,他撩完就跑,只管点火不管埋:“都行,你来决定。”
阮鸣谦幽怨地看他一眼,脑子里的小动画激得火气久久难以散去,还不如没有这些记忆!
“这是奖励?”他摸了摸鼻尖,故作镇定并拢双腿,把支棱起来的东西往一边拨了下,显得不那么明显。
“也可以是惩罚。”谢乐游又顺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你光顾着我了,自己就没有想去的旅游点?这是你第一次离开诸神星吧。”
趁有机会,多薅点福利。
阮鸣谦听完愣了下,都忘了护住头发反抗。他想了想:“没有。我能跟着你就够了。”
瞧瞧,这回答,跟受气包小媳妇似的。精明强干的阮秘书长什么时候表现得这么乖过。
谢乐游觉得有趣,还要去捏“小媳妇”的俊脸,被阮鸣谦一把攥住手,没扔开,直接揣进了怀里,死死把住。
要不要提醒他呢?这是一个非常合适摸……的姿势。
看在阮鸣谦正在认真介绍他所选方案的份上,谢乐游一动没动。
嗯,干正事时不能使坏。
阮鸣谦换气的间歇,挪了挪腿,竟感觉更难熬了。
——该死的,惹火的小妖精!
*
飞船开往第一站,小熊星。
相较距离更近的云澜星和幻月星,抵达小熊星要多花两到三天的行程。
“小熊山脉和大熊山脉分别被不同物种占据。两座山脉的内部一个藏有千年钟石乳,一个藏有青木精华。钟石乳是疗伤圣药,对你有用,青木精华能修补星核,还能增强你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提升你的肉-体强度。”
“日后你要融入星核,或者调用其中的法则之力,都是事半功倍。”阮鸣谦说道。
他早就考虑周全,其他星球可以不去,小熊星上的两样宝物一定要给谢乐游弄到手。
人类的体魄还是太脆弱。万一……
谢乐游:“打住。趁早收了让我融合星核的念头。”
阮鸣谦还不死心:“你和那个小偷不一样。他连星核的半分威力都没触及到,连借用都算不上。现在是星核主动选择你,一旦融合,你就能掌控整个诸神星,制定相应规则,一劳永逸地解决元素乱流。”
“你体内的神格碎片也会和星核融合,只要你想,随时都能成为这个星球最强悍的神祇。无论是寿命,还是力量,都会有爆发式的增长。你喜欢冒险,宇宙之大,无处不可去。”
谢乐游的回答没有丝毫动摇:“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阮鸣谦还要说话,谢乐游直接封住了唧唧歪歪的嘴巴,他瞥见阮鸣谦略显疲惫的脸色,手掌顺着他衣服下摆滑进了早就憋到快要不行的地方。
连怎么自我解决都忘了,啧。
半小时后,谢乐游手指灵活地帮阮鸣谦解决了“不能说的苦恼”,顺带也转移了爽得晕晕乎乎的阮鸣谦的注意力,成功让他不再纠结于星核融合的问题。
开玩笑,按照云顶天上那个无面雕像的说法,“成神”跟要他当场出家,从此清心寡欲不问世俗红尘有什么区别!
他可没兴趣当和尚,跟喜欢的人做个爱都是犯戒,要受良心谴责。
*
距离小熊星一百光年外,一艘打出希望帝国旗帜的漆黑飞船航行在宇宙中。
飞船里的人,隶属于帝国研究院第一探索队。
主控室,一个身着军装的人走进舱内,向探索队指挥官报告:“队长,从陨石里救出来的奇怪家伙醒了,是个人类,他自称甘珞。不知道他是不是疯了,居然满嘴胡话,嘀咕自己是被星球扔出来的。”
“您说,这也太可乐是吧?我从军二十余年,又跟随您七年,前往过无数偏僻星球,从未听说过哪个星球是活着的。”
披着外套的黑发男人闻言,转脸看来:“他说的那个星球,是宣传片里的诸神星,我们的祖星?”
“虽然他不承认,不过,他的名字早就在军部数据库备过案。听说是和谢家那位起过冲突,矛盾很大。好像还涉及到因爱生恨,复杂的三角恋什么的……具体的,情报里没写清楚。”
谢家……谢乐游。
男人心中默默念着这个令他莫名熟悉的名字,他心念一动,扯下外套扔给副官:“目标继续前往小熊星不变。你注意看导航,避开陨石带和小行星群。”
“我去看看甘珞,毕竟他来自诸神星。”
第103章 five kill(35) 知识就是……
诸神星与小熊星宛如两个极端。一个是冬季, 一个是春天。
熔岩漠土中不可见的鲜花与植被,在这密密丛丛,发荣滋长, 飞船降落在绿意的海洋里, 簌簌风声把漫山遍野的草吹起一层层浪潮, 再远处, 是茂林修竹,啸鸣浮动。
由于游客众多, 在小熊山脉,已经为外来游客专门划出了一块地盘作为停靠点, 甚至有人类开设的燃料补给站、餐厅、飞船停泊点……停泊点外几百米左转, 就是通往趴趴乐园的方向,可以和当地小动物们近距离互动。
小熊星的氧气含量比主星要高出7-8个百分点,作为天然大氧吧,空气异常清新。
一下飞船,谢乐游就感觉精神一振,因长时间旅途而造成的疲惫顿消。
他身旁,阮鸣谦还在计算钟石乳和青木精华在两座山脉的具体位置,推测方位。小熊星的星球意识原始而朦胧,与其接触,阮鸣谦只能得到一些朦胧的灵感, 这样下来不免要多花许多时间。
阮鸣谦不想为了找这两样东西,修改花心思定好的旅行计划, 也不想耽误谢乐游游玩的兴致, 思索片刻后,他决定分头行动,这样能节省一半时间, 不会耽误后面的旅游。
谁知谢乐游表示了强烈反对。
“度蜜月当然要两个人一起,一个人有什么意思。这里没有建设通讯基站,难道我看见好玩有趣的东西,想和人分享,还得跨越大半个山脉去找我迷失在寻宝游戏里的男朋友?又或者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飞船里当望夫石,等你回来?”
“宝贝,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忍心吗?你良心不会痛吗?”
谢乐游反驳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他露出一副要被抛弃的可怜神情,握住阮鸣谦的手,往自己胸口一放,以示心碎,准备好说辞阐明利害关系试图说服的男人就开始自我反思。
他怎么能这么冷酷,这么无情,居然想抛下谢乐游?他太坏了!
反思完,阮鸣谦还是觉得,这两样东西对谢乐游很有帮助,一定得给他弄到手。
他凑上去亲了亲人类软软的嘴唇,太喜欢了,没忍住又亲下,哄道:“听话,找东西没什么好玩的,还可能有危险。我们在小熊星待三天,最迟我后天早上一定赶回来,后天我再陪你。”
有危险……这不是更糟糕了吗!
谢乐游又不是没见过熊猫,哪怕是外星熊猫,外星恐龙,也就是一大型野生生态动物园。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又跑没影了,还要为安全担忧,谢乐游哪还有闲适心情玩得下去。
“简单,我和你一起去不就行了。”谢乐游满不在乎地说道,“度蜜月在哪不是度,改成寻宝游戏也不错。按计划待三天,早点找到东西,早点回来就是,乐园在那开着又不会跑。”
说着,谢乐游抬眼一扫,看见转角处立个告示牌——
正面是“人类与熊不得入内”。
反面是……“死!!!”
歪歪曲曲的划痕刻在木板上,费老大劲才辨认出来文字含义。人类文字下还有熊掌印,嚯,双语版“死亡警告”。
阮鸣谦:“……”
他当机立断改变想法:“太危险了!拿了东西我们就走。”
谢乐游往死亡警告的方向好奇张望,脚步蠢蠢欲动,阮鸣谦紧张起来,这回换成他坚决反对:“不行,你不能跟我分开。我不允许你独自冒险。”
他有学有样地擎住谢乐游的手腕,往自个儿胸膛贴,语气可怜巴巴:“你忍心让我当寡妇吗?”
谢乐游没忍住捏了捏送上门的大胸肌,手感是相当的带感。但现在不是玩的时候。
他扭头,注意力转移回来一半,还有一半依依不舍留在疑团上:“你是男人,又不是女人,要当也是当鳏夫。”
……似乎也不太对。
谢乐游还想坚持去看看的想法,又想扭头仔细观察——
“喂!!外面不行!”他崩溃,急速猛回头。
阮鸣谦撩开衣服下摆,肃然地抿着唇,很不高兴地抓着谢乐游的手就往里塞。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谢乐游两眼一黑。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赶紧凭空勾勒,弹出了个以防窥伺的魔纹。这里不是诸神星。谁知道不明情况的外星球,树丛里藏着多少只眼睛。
动物的也不可以!!!
虽然谢乐游的xp很有挖掘性,但还没有开放到丛林野战的境界。
只能说,小星球虽然努力在像人,但偶尔爆发出的拟人行为,充满了无视人类伦理的蛮荒野性。
天赋选手面前,谢乐游的抽象艺术甘拜下风,显得他都保守害羞了起来。
投降了,走吧!
*
换了条路,两个人一前一后,阮鸣谦带路,往他感应到的模糊灵感方向前进。
谢乐游给两人都施加了“隐身术”、“轻盈术”和“除味术”,草地上只能看见草叶细微的压痕,不见活物。
一路上,无数体型巨大的野兽途径他们身旁,最近的一只有两个人那么高的棕熊,离谢乐游不到一米,愣是没发现两个大活人的踪迹。
氧气含量高的环境,所有生物的代谢活动都会加快,包括生长速度,其中一个典型特征就是体型变得巨大化。
阮鸣谦看见这些野兽的存在,握住谢乐游的手紧了紧,随即步伐略略放慢,凭感觉挡在谢乐游身侧。
谢乐游也看不见阮鸣谦,但察觉到了步伐频率的变化,他指尖在十指相扣的掌背缓缓摩挲。
相比阮鸣谦对他的忧虑,此刻流淌在他血管里的,却是与危险擦肩而过的兴奋!
小熊山脉的山腹里藏着的钟石乳,阮鸣谦换了几次方向,居然瞎猫撞上死耗子,就这么找到了通往山腹深处的狭窄石壁隧道。
“运气这东西,还真是没法说。够邪门。”
谢乐游按照阮鸣谦教导的正确方式,把天地精华生成的钟石乳收纳在早就准备好的特制盒子里,随后在盒子上施加“缩小术”,直接放进了衣服口袋。
光亮、隐身、轻盈、除味、缩小、加固、旋转、多向旋转、凝神、清心……小珂母亲赠送的魔纹手札,加上凯因茨他们收集的残破魔纹,以及谢乐游为了方便应用不断改进的自创魔纹,加起来约有五十多种。
谢乐游现在体会到,小珂她们赠送了一份多么珍贵的礼物。
他对体内力量的运用,简直是从石器时代,一跃进入了火器时代,战斗力和实用性成倍上涨。
知识就是力量,诚不我欺。
第104章 five kill(36) 忽然很想……
钟石乳到手以后, 谢乐游没有在山腹内多做停留。
分泌钟石乳的源石他没动,旁边有风干的动物粪便痕迹,说不准是某些原住民做的标记。无主宝物, 有能者居之。但不是生死仇敌, 犯不着掘根。
“接下来跟我走。”谢乐游捏了捏阮鸣谦的掌心, 附耳过去轻声说, “我知道青木精华藏在哪。”
半天后,他们翻越小熊山脉, 在两座山脉交界处,某片十分隐蔽的林间空地, 捕捉到了一团在林间盈盈飞舞的绿光。
谢乐游取出一直没还的星核。绿光就主动飞了过来, 融入了星核里。
谢乐游能察觉到,星核变得稳定许多。
进展异常顺利。显得他们先前的争执在杞人忧天。
事实上,如果说寻找钟石乳还依靠了阮鸣谦带来的“天运”,那么找到能自行飞天遁地的青木精华,就完全是谢乐游在胸有成竹地引路。
“你怎么知道它的具体位置?”阮鸣谦没忍住出声。
“因为——”谢乐游在思索如何解释,忽然他神情一变,拉住阮鸣谦躲到树后,眼疾手快掐了个除味术,又凝神开启了【弹幕】,选择切换到【当前位面】。
在他眼前, 林中顿时漂浮着无数条实时滚动的黑色弹幕。
大批弹幕甚至在移动,由远及近。
地面在震动, 一群毛色驳杂的巨型毛茸茸越过空地, 扬起尘土,留下嗷嗷叫唤无数,往小熊山脉的方向狂奔而去。
【打倒入侵者!打倒人类!打倒狮盟!打倒臭不要脸的黑白熊!】
【捣毁趴趴乐园, 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地盘!】
【挡路者,死!】
……
老虎驮着狐狸,一虎当先,七八匹狼紧随其后,花豹与猎豹分列两侧在林间奔腾,鬣狗坠在队伍末尾,上蹿下跳。
要不是它们个个体型庞大,獠牙森亮,真有几分旅行旅到童话故事的错觉。
阮鸣谦离开诸神星,获得人型体脱离星球之源后,就无法再听懂人类以外的语言。听见混乱无序的野兽嘶吼,他本能地眉头一皱,不喜计划脱离控制的感觉。
“既然东西已经拿到手,此地情况又不明,我们直接去下一站。”声音远去后,阮鸣谦贴近谢乐游说道。
他用的气音,嘴唇擦过视野中不可见的耳垂,触及到柔软的部分:“小熊星有小熊星的生态规律,无需过多干涉,免得引起这个星球不必要的关注。过于弱小的人类或许不会引发星球的注意,你已经达到了警戒线。”
“但我很好奇。”谢乐游,“你不想跟上去看热闹吗?”
“……”
*
小熊山脉,趴趴乐园。
此时乐园里滚动着许多黑白色的团子,有不少人类游客在合影留念,看团子爬树,爬到枝头小苗苗颤颤巍巍,重量撑不住,啪叽一下摔了个屁股墩。
朝上的三角饭团顿时引来好几个镜头的狂拍。
咕噜噜,滚过来。
咕噜噜,滚过去。
还有的人类身上挂着好几只亚成年模样的小黑白熊,简直是甜蜜的负担,小熊为重。
乐园门口,两头狮子懒洋洋地趴在左右,尾鬃茸茸的肉尾巴扫来扫去,驱赶蚊虫。忽然有只个头较小的雄狮一溜烟跑来:“吼吼!”
一顿叽里咕噜的交流,两只原本悠闲自在的狮子猛地撒开腿脚,往报信雄狮来时的方向逆向跑去。不时有狮子从林中窜出加入队伍。
途中经过安插路标的地段,看见路牌上的双语挑衅,其中一只狮子挥舞浑厚狮掌,把路标愤怒地一巴掌打飞。
顺着路标抛物线的方向,是一个灌木丛,灌木丛后七零八落的木牌碎片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上面全是各式各样的威胁辱骂话语。一开始还只有动物爪痕的涂改痕迹,后来逐渐多出扭扭曲曲的人类文字。
一方是以虎、豹、狼等联手的哺乳动物大联盟,一方是数量相较之下显得劣势的狮子联盟。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而乐园里也正在经历着危机,守护者狮群被“调虎离山”,虎豹联盟却兵分两路,其中一路由狐狸带队,仗着身材较小抄林间小路冲进了守备松散的乐园。
很有一股歹徒冲击幼儿园的猖狂歹毒。
【哼,家长不在,你们这群小幼熊还不是任我们拿捏?】
【别挣扎了,乖乖聚到一起,否则就吃了你们!】
狐狸叫了两声,举起爪子目露凶光,它身后的鬣狗留下涎水,对一拥而上使用掏肛战术跃跃欲试,极其凶残可怖。
黑白团子们发出幼猫似的咪咪叫,迅速张开粗胖小短腿,四肢并用聚到一起,把惊呆了的人类游客们围起来。
游客们:“……”吾家有熊初长成的淡淡欣慰感是怎么回事。
再一看小黑白熊们和狐狸、鬣狗、狼们的数倍体型差,欣慰感顿时沦为忧伤。
能通过星际航行来到小熊星旅游的人类以普通游客居多,趴趴乐园内不允许携带武器,危险者也会被列入不受欢迎名单,只能留驻在给人类游客划出的憩息点。
他们倒是想帮忙,但手无寸铁的平民对上虎视眈眈的丛林野兽,有心无力啊!
还好导游反应迅速,立刻启动随身携带的防御装置。自从公司决定开辟小熊星这条旅游路线,就一直在面对当地反对派的骚扰,原本经历过数次大战后,亲人类派和反人类派已经分别退居两座山脉,井水不犯河水,今天闹的这一出,连导游都摸不着头脑。
人类们就这么逐渐紧缩,待在保护罩里,屏住呼吸等待旅游公司和护卫队的救援。
黑白熊里走出一头小熊,极其愤怒地和狐狸隔空喵喵。
这两种动物叫声都与长相不相符,一个比一个可爱,这方喵喵完,那方喵。
谢乐游藏在树下的阴影里,看弹幕吵架看得津津有味,还附在耳边给阮鸣谦转播。阮鸣谦脸上还保持矜持,却也忍不住口是心非地张望。
果然,吃瓜是天性,哪个物种都避免不了。
小熊:【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盘,滚回去!】
狐狸:【你们和人类做交易,被圈养换取食物,真没用!懒得和你们这群可怜的小崽子计较,族长呢,把你们族长叫来!】
小熊:【……我爸不在,有什么事直接说。】
狐狸:【嚯,族长是你爸,那看来我们抓到的小崽子就是你兄弟了?】
狐狸仰头尖啸,忽然有一匹灰白色皮毛的两人高巨狼,驮着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走出来,他面露狞笑,一手拿匕首,一手拿胳膊勒住一头昏迷的小黑白熊。
那是——!
阮鸣谦从脑中调出相关信息:“帝国C级通缉犯,因为所在星盗团被捣毁而亡命逃逸。”
他心念电转,眺望保护罩中的游客,尤其是那一对抱着五六岁小姑娘的母女。很巧合,烬联网的数据库里,曾经有一条上过星网头条的报道,视频里的女孩举着一枚黄澄澄的军功章,作为军属代表接受采访。
“报复?”逻辑很快推导出前因后果。
谢乐游距离阮鸣谦很近,听见了他的低语。见谢乐游询问,阮鸣谦移开视线,顿了顿,告诉了他所知信息。
“那个小女孩的灵魂,会在今日回归星球之源。”
女孩是帝国人,死后,她的灵魂将会回归祖星。所以阮鸣谦才能知晓她的死期将至。
谢乐游眉目一动,阮鸣谦却抓住他的手臂,他的声音变得冰冷:“别去。”
“还记得吗?你救过几个本该必死的灵魂,所以他们的命运反噬到了你的身上。”阮鸣谦指的是小珂他们。
聚居点人们对谢乐游的厌恶与敌意,甘珞是导-火索,逆天改命的反噬则是薪柴。
诸神星曾经好奇这位外来的半神会如何应对,结果皆大欢喜。
但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
“沾染过多的因果,会阻碍你走上登神长阶,会引你走向偏激和堕落。善与恶是人类的道德,过于偏心一方,只会阻碍世间秩序的运转。”阮鸣谦与谢乐游僵持,他郑重告诫的模样,愈发偏向平日里的阮秘书长,“谢乐游,你得习惯注视。”
不远处传来人类的尖叫与混乱逃窜。狐狸和鬣狗在到处追逐戏弄人类。
那个星盗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破解了防御装置,他红着眼,满身煞气地提着手上的黑白熊,一步步走向因发生踩踏而站不起来的母女两人。
母亲把女孩护在怀里,她头发凌乱,身上多出许多脚印。而周围挤挤攘攘的黑白熊们,看着星盗手中拎着的小熊,投鼠忌器。
也许星盗曾经也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也许他在女孩父亲手中吃尽了苦头,也许军方也曾利用他的家庭来威胁他成为线人。
但这一刻,他对睁着大眼睛懵懂不知世事的稚童举起了屠刀。
“你忘了。我不是神,是人。”谢乐游从阮鸣谦的禁锢中抽出手,声音平和,“从前是,往后也是。”
“凡人做事,不后悔,只凭本心。”
他不是什么都要拯救的苦行圣父,但也不是以恶为乐的大魔头。
有能力,想去做,何必瞻前顾后?
屠刀落下的一刹那,被忽如其来剧痛刺了屁股的小黑白熊嗷地一声大叫,悍然睁眼,一巴掌拍飞挥舞匕首的粗壮手臂!
男人吃痛,小熊顺势挣脱,就地一滚,迎风而长,从不到人类膝盖高的三角饭团,一跃膨胀为两三米高的狰狞巨熊!
“嗷嗷嗷嗷嗷——!”
巨熊捶胸,一爪子夺过男人挥舞的匕首,张开血盆大口咬得嘎嘣脆,不负食铁兽之威名!
他脚下挤挤攘攘的黑白团子们惊恐至极!
【暴露了!!!】
【族长,族长你糊涂啊!】
【好不容易吃了缩小草才变成萌萌哒的幼崽模样,以后还怎么吸人撒娇讨食物,和可爱又脆弱的人人贴贴?!隐忍这么久,完啦,全完啦。咱们乐园完蛋啦——】
随着无数撒娇似的喵喵叫,肉眼可见发出愤怒咆哮的暴暴熊动作一顿,随后跟自暴自弃一样,它一脚踢飞无数团子,把它们踹成肉墩墩的原型。
【一群笨蛋!发生这种事哪里还有人人敢来乐园玩?不装了,给我把死狐狸狐屎都打出来!】
【不就是想要我们先发现的圣物吗?干它!】
场面愈发混乱,尘土弥漫。
谢乐游施施然收起凌空施加“净化术”的手,星盗给正在拳打脚踢大杀四方的熊打了浓缩十倍剂量的兽用麻醉剂,难怪它先前睡得那么香。
十来分钟后,救援姗姗来迟,现场已经变成一地“兽尸”的模样。要不是惊恐至极的人人们还看着,巨熊们可不会留手。
兽归兽管,人归人管。
一些巨熊在按照气疯了的族长命令,老老实实拖动狐狸鬣狗狼,拖回去当过冬储备粮。乐园没了,光吃竹子又吃不饱,没有人人投喂的软饭吃,只能自食其力靠打猎了。
唉,还是软饭香。
从救援队里冲出来搂住母女的中年男人尽力抑制情绪,走向被摁倒带上镣铐的星盗,他猛地往星盗脸上打了三拳,一拳比一拳重,打得他鼻歪眼斜,鲜血直流。
一张照片出现在顶着两个熊猫眼的星盗眼前。
“你女儿没死。是你老大为了杀人诛心,把她藏起来的。”中年男人把照片塞进星盗的胸口,用力捶了他一下,又拍了拍,冷硬的语气放平,“没保护好她是我们的错,还好去得及时,她很安全。”
“放心吧。”
三个字一出,原本犹如恶鬼屠夫的星盗嚎啕大哭,如同呕吐:“啊啊啊——”
不知道是后悔莫及,还是如释重负。
暴打星盗的黑白巨熊一脸寂寞地眺望着劫后余生的游客们,吃了缩小草后,它是趴趴乐园最圆润的明星小熊。
谁能想到可可爱爱的三角团子下,是力能扛鼎咬穿铁合金的超级大猛熊在装嫩。
老黄瓜刷绿漆。骗局终有被拆穿的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快,如此令熊猝不及防。
它是个卑劣的骗子——
“好熊熊!”被救下的小姑娘兴奋地抱住巨熊的……脚趾头,她一点恐惧都没有,以为是在玩,咯咯笑着大声宣布,“熊熊好!”
为了和人类玩耍,熊熊们每天都要集体洗香香,还要涂毛发膨松剂。
所以小姑娘手脚并用爬进了一团香香软软的、云朵似的绒毛里。好舒服的毛毛诶——
等中年男人处理完公务,看见的就是女儿打着小呼噜,睡在黑白熊族长肚皮上的一幕。他心都要化了。
有了勇敢的带头人以身示范,其他胆大的游客也忍不住,围住憨态可掬的大傻熊开始狂吸。拍照的拍照,摸毛毛的摸毛毛。从众效应开始扩散。
被毛茸茸环绕的快乐,大大治愈了受到惊讶而不安的心。
【好人人~人人好!】
两只熊耳朵动了动,巨熊咧嘴笑,他心想,【原来,真实的我们也能得到人人喜欢,开心!】
吃饱喝足,每天有人人吸,陪着玩。小熊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我们来到这,就是变量的一环。”远处的隐蔽树下,谢乐游负手而立,他吃瓜读弹幕给阮鸣谦转播,也读得很开心,“前面无所谓,后面忘了,中间剧情跳过,总之,打游戏,结局我要he!”
速通党玩家无所畏惧!
阳光从林间缝隙洒落,形成丁达尔效应。
魔纹的效果恰巧消失,一点一点擦出谢乐游的身形。他像是回到了记忆里的少年时。
肆意张扬,鲜衣怒马。
姣好桀骜的眉眼沐浴在光芒中,熠熠生辉。
阮鸣谦凝视着他,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清晰。
谢乐游感受到了阮鸣谦的视线,原本还有点耍帅的想法顿时混乱起来。他竟然也会去思考,刚才说的那些话会不会显得太装,又或者太轻佻——他明明不是会反思、会忐忑的人。
因为在意,于是一切都与以往变得不同。
谢乐游对自己的内心感受十分诚恳,他看明白了其实他对阮鸣谦也有占有欲,他也会紧张,是个会陷入恋爱的凡人。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谢乐游就放弃了自欺欺人。
自以为是的傲慢,骗不了他过于敏锐的直觉。他不喜欢对他人说谎,放在自己身上,也是如此。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为什么记忆中的我,会那么喜欢你。”阮鸣谦说。
在谢乐游的反问冒出来以前,阮鸣谦就主动上前,红着脸,狠狠堵住了大帅哥很能说的嘴。
他只是忽然很想亲他。
坚硬,果决,充满勇气与真诚的少年。
世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磋磨,被改变,最后面目全非到连自己也认不出,再回首时空留几多遗憾悔恨,怅惘初心易改真情难求。
但谢乐游的脊背永远那么英挺。无论年龄。
他骨头硬。
他不低头。
如松柏,如劲竹。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105章 five kill(37) 他只要谢……
“其实你也想过阻止。”谢乐游靠在温热的岩石, 手指拨动云雾缭绕的温泉水,揉弄着指腹下不停滑动的喉结,“所以你才会告诉我相关信息。”
“你知道我会怎么做。”他没有看向沉在水下的阮鸣谦, 眼眸陷入松懈失神, 语气却十分笃定。
在航道被封锁以前, 他们悄无声息地提前离开了小熊星, 来到了旅行计划中的第二站,幻月星。
他们选了一家修建在山间的温泉旅馆入住。在阮鸣谦的安排下, 这次一切都很顺利。
谢乐游不缺钱,住的是最好的包间, 有单独的天然温泉浴场。
他们会在这住三天两夜。白天的相处轻松而愉快, 他们像是默契地忘了在小熊星发生过的争执。第一晚两个人是分开泡的,但睡在了同一张床上,中间放了个枕头隔开。
今晚谢乐游先穿着浴衣去了浴场,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却听见水浪的声音。
“别这样。”谢乐游被没轻重的举动撩起了火气,他伸手去挡被扯开的浴衣,温热的嘴唇撞过他的掌心,“阮鸣谦,起来。”
哗啦声而过,从水里冒出个湿淋淋的脑袋, 只穿了条小熊内-裤,没穿浴衣。
阮鸣谦悻悻然坐到他身旁, 很是疑惑:“我以为你会喜欢?记忆里看你的表情, 感觉很舒服很爽。”
谢乐游:“……咳。”他的性-癖有点糟糕真是抱歉了。
“但不代表我会喜欢用这种方式作为补偿。”谢乐游说,“不要用补偿心理和我亲近,如果不是两个人都乐在其中, 做这种事就没意思,不好玩。”
阮鸣谦为谢乐游的过于敏锐而感到失落。
安静地泡了会,他忽然很不甘心:“……也不是补偿。”
他的手伸了过去,扯开才松松垮垮系上的浴衣带子,指尖勾着内-裤边缘弹了下。勒出的形状非常明显。
“我很好奇,用嘴到底是什么感觉。”阮鸣谦语气十分纯洁,却带着促狭的笑意,“真的不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一想到衬托得谢乐游愈发肤白如玉的黑色竹纹浴衣下,穿着的是和他同款的可爱小熊内-裤,阮鸣谦就有种莫名的兴奋。
不仅内裤是在小熊星采购的纪念品,浴衣也是。他的是银白色祥云纹。
情侣款。
谢乐游瞥了他一眼,从他坏坏的笑意里,瞧出了阮秘书长游刃有余的精英范儿。不知不觉间,眼前的男人,越来越向记忆中的形象靠拢。
——啧,表面正经的斯文败类。
他也不是非要别人用嘴。
但一想到能够撕破阮秘书长的假面,让素日里肃然禁欲的某人破防,露出一瞬间濒临失控的脆弱神情,是个男人都很难抵抗得了这股诱惑。
而且,秘书长先生的侍-奉口技十分高超,简直难以想象,他是如何的天赋异禀,深谙如何给予谢乐游快-感。
换成现在的阮鸣谦……
谢乐游怀疑:“不会咬到我?”
受到质疑,阮鸣谦挺起胸膛,露出雪白森亮的牙齿:“少小瞧人!”
一段时间过去。
临近结束,于是有了开头的对话。
“咳咳咳——”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后,阮鸣谦抹去嘴角溢出的浊液,自然而然地咕咚咽下,“狡猾!”
他一门心思想看谢乐游爽到失神的脸,在这场角斗里格外卖力坚持,稳住心神,谁知道谢乐游还有力气想七想八,这分明是在嘲讽他技术退步烂得到家——!
使出花招不肯认输的坏男人冲阮鸣谦眨了下左眼,把小熊内-裤拉上。
哼哼,他才不会承认他也有被阮鸣谦娴熟地刺激到腰眼发酸,比预想中要更快地缴械投降。果然还是憋太久了。
阮鸣谦被电得脊背一酥,扑上去就强吻他。
谢乐游支起修长手臂,一边热烈回应,一边揽住他微凉的腰背作为支撑,任由两条矫健长腿夹上来,钳住自己的腰。
在夜晚,由月光石堆砌而出的浴场岩壁会散发淡淡光芒,温养身体,甚至会映照出奇异景象。
云雾里,映出若隐若现的画面。
黑白熊族长来到做过标记的地方,看见被洗劫一空的“圣物”钟石乳,大怒。一扭头,对上两个要离开的陌生人类。
甘珞惊慌失措,躲到队长身后。队长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前来寻找疗伤圣药却被扣了黑锅,言语不通解释无能,只好且战且退。
谢乐游和阮鸣谦丝毫没有关注云雾变幻。
在冷冷清清的月光下,他们唇舌相依,紧紧相拥。
……
从温泉出来,洗了个澡,身体暖和清爽地钻进松软被窝里。
好家伙,谢乐游一进去就发现作为楚河汉界的枕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没穿衣服的炽热身体,跟液体猫似的流动了过来,比就穿了条睡裤的谢乐游还清凉火辣。
他怎么不知道阮秘书长还有爱好裸-睡的习惯?
“你别招我。”谢乐游戳了戳阮鸣谦,嘴上这么说,却揽住了他肩膀,把人搂在怀里。
他不想现在和阮鸣谦上-床。虽然要做的事,很多都做过了。
怀里的人并不香香软软,份量很沉,骨架也硬,没有眼镜掩饰的轮廓眉形极具攻击性,比现实中很多1还要1,但谢乐游就爱吃这口硬饭。
“不招你,给我抱抱。”阮鸣谦把谢乐游抱得很紧。
给人一种错觉,像是找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谢乐游又摸了摸他的脸庞,声音变得轻缓:“怎么了?”
他心中觉得奇怪,失而复得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他身上才对么。阮鸣谦要是恢复正常了,也不该这么……
平静?压抑?依恋?悲哀?
一瞬间接收到的复杂信息太多,就连谢乐游的直觉都有些过载,难以判断。
阮鸣谦也没有隐瞒不说的意思,他低下头,依偎在谢乐游的肩头拱了拱:“没什么,就是觉得能抱着你睡觉,感觉特别特别好。很温暖,很亮。”
“比以前一入睡就是沉入虚无黑暗,无知无觉,要好太多了。”他低声说,“这几晚,我什么梦都没有做。”
声音很轻,惊碎不了月夜。
簌簌月光在明亮的落地窗外落下,如水一样流过台阶与连廊,夜晚是雾蒙蒙的冷蓝,房间内却暖和得能叫人流汗。
是他们抱得太紧,距离也太亲密。
本来体温就偏高,两个长手长脚的大男人体温叠加在一起,明明床那么宽,那么大,却偏偏要挤在一小块地方,就显得闷热,黏腻。
谢乐游却不讨厌相拥的感觉。
沉甸甸的,有种充实感。
“无论是人类,还是星球,拥有情感的物种,都会有觉得寂寞的时候。”谢乐游呼出的气流扑在阮鸣谦的头顶,把他压得凌乱的头发无意吹散,“我也会无聊,也会害怕孤独。”
所以他那么喜欢鲜活与灿烂。
谢乐游始终认为,如果一生平淡无起伏,无情无爱无所求,不能参与只能旁观,活了等于没活。
阮鸣谦没去管自己的乱发,他抬手抓住谢乐游肩颈上飘逸的黑色长发——平时谢乐游会任由长发散落,有时也会随手挽个低马尾,这令他看起来愈发像个优雅清贵的大少爷。
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头,所以才会追求刺激与新鲜,轻而易举说出让人羡慕得不得了的话。
——但明明不是这样。
“有时候我会觉得……”
阮鸣谦把其中一股头发分成几缕,指尖灵活地在期间穿梭,像是把谢乐游当成了小女孩的布娃娃,他在给心爱的娃娃编发。
“觉得我太自我?或者太不成熟?”谢乐游纵容着阮鸣谦玩自己的头发。
手指穿梭发间的力度很温柔,没有扯动头皮,反而酥酥麻麻。
阮鸣谦闷闷地笑,往谢乐游脖子上咬了一口:“会觉得你特别可口,我能一口吃掉,补上我缺失的那一部分。”
“哇哦——没看出来,你还有食人族的潜力。”气氛太慵懒,谢乐游也懒懒散散地说着白烂话,他配合地抬起下巴,把脖颈露出来,“这么多年饿急了吧,给你吃,宝贝儿。”
谢乐游是开玩笑,但阮鸣谦当真细细吻了上来。
他不舍得咬,留下咬痕,只是攀援而上,轻轻啄吻,弄得谢乐游都不自在起来,不太适应这种软刀子割肉的节奏,便拍了下阮鸣谦的屁-股。
阮鸣谦冷不丁被打了下,鼻腔里发出闷声:“你这是打还是揉?不上不下算怎么回事。”
他说话像是控诉,声音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很难想象一个骨架这么硬的成熟男人,能发出如此柔情小意的声音。能听得人软了半边身子。
谢乐游察觉到了阮鸣谦身上的某种变化,他动了动腿,沉吟着说道:“你是不是……回来了?”
星核还没还回去呢。
阮鸣谦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有什么明亮而酸涩的东西在里头蹦跶,好像在长出血肉。很……奇特的感觉。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经历过一次。
熟悉得让人想要流泪。
“谢乐游。”阮鸣谦没有松开给谢乐游编的小辫子,手指反而攥得更紧,他怔怔凝视着眼前令他失魂夺魄的俊美男人,忽然道,“你不要死。”
他哑声说:“我不要你死。”
谢乐游被阮鸣谦忽然迸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逗笑了:“说什么胡话。我好好的躺在你身边,看起来很像个阿飘吗?”
阮鸣谦却没有被他安慰到,他更深地蹙眉,神情里多出不自知地惶恐:“你是人类……人类还能活多久?”
阮鸣谦看不见谢乐游的生命线。
一百年,放在人类的历史中,是一个世纪,能见证漫长的兴衰变化,从倾颓到荣光。
但和以亿万年为单位计数的星球相比,何止沧海一粟。
只有成为神明,才能与天地同寿。哪怕神明也会坠落,陷入黄昏,可那终究与朝生暮死的蜉蝣截然不同。
人类相较于神明,譬如蜉蝣之于人类。
阮鸣谦不信转世。也不肯寄托于此。
他只要谢乐游。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恍惚惚地心想,也许谢乐游的看法某种程度上没错,得到只有一瞬,失去才是永恒的占有。
随即而来的是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他不能再想下去!
他紧紧抱住谢乐游,那么深沉,那么依恋,他怎么能愿意失去。得到过,再被夺走,比从未得到过的寂寞还要寂寞。
从前他觉得寂寞,才会总是睡觉,以后若是连觉都睡不着,还怎么活?
谢乐游被阮鸣谦抱得两肋生疼,滚烫的身躯亲密无间地贴近,他心中的旖旎却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他也说不上来的涌动温情。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温柔地抚摸着阮鸣谦,用双手作为自己正存在着的证明。
说实话,谢乐游有些无法想象自己老去的模样。
会是个到死都保持风骨的老头子,还是在老去之前,他就会因为某种危险变故而英年早逝,让时光定格在最风华正茂的那一刻?
无论是哪种结局,似乎都不错。谢乐游觉得都能接受。
但最好还是前者,让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至少不要让他走在恋人与亲人之前。
谢乐游不想看见他们的眼泪。
他亲吻着阮鸣谦疼得禁不住颤抖的身体,原来心理上的压力,竟会对生理造成如此严重的应激反应。
就好像阮鸣谦曾经经受过类似创伤,而不只是被想象出的后果吓到。
谢乐游垂眸,那一刹那流转的复杂心绪,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乖,别怕。”
“我在这里。”
第106章 five kill(38) 你没得选……
隔天他们继续踏上行程。
阮鸣谦似乎已经忘了那晚的失控。他兴致勃勃给谢乐游介绍不同观光星球的风土人情, 甚至随口就能指着一块地,说出某年某月某日,这里发生过一起情杀案, 有一对情侣先后在此殉情, 连前因后果都说得清清楚楚。
时隔多年, 就连和他们接洽的短期导游都听得一脸惊奇, 幸亏旁边在集市上贩卖特色小吃的小贩证实了真实性。
后来谢乐游追问,阮鸣谦才承认, 做旅行计划时他入侵了不少保密数据库。把相关数据打包拷贝下来再记住,顺手的事。阮鸣谦不以为意。
不过那次以后, 他们就没再找过导游。
谢乐游心想, 阮鸣谦知识渊博,博闻强识,完美的人形自走数据库。有他在,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打扰他们俩的相处。
就连略显生硬朴实的背资料口吻,都在和谢乐游的频繁交谈中得到长足进步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讲故事时愈发自然风趣,还学会了用吊胃口反过来招惹谢乐游,把精彩部分埋在不经意时,冷不丁炸开。
谢乐游听得入迷。
令他入迷的,不止是未完待续的故事。
除此之外, 这些天,阮鸣谦热衷于拉着谢乐游逛各种美食集市。
谢乐游觉得好吃的, 阮鸣谦就动用各种方式搞配方回来, 再根据个人口味微调改进。
为了学习如何制作红豆饼,他直接杀去了现任国王的家,用告知某种原材料丰富产地作为交换, 要来了上一届红豆饼制作大赛的冠军配方。
严格按照比例在国王的厨房内捣鼓了小半天后,阮鸣谦改进配方的成果被佣人取出烤炉,呈在金叉银盘内送上餐桌。
“怎么样?”阮鸣谦解下白色的厨师围裙,坐到谢乐游身边,他期待地看向谢乐游。
热乎乎的松饼在口腔内化开,内里包裹的豆馅经过特别调制,甜而不腻。
“不甜,很好吃。”谢乐游用他被惯坏了的挑剔舌头,给出了他对甜食的最高评价。
自从世界产生变化,他就没能吃好过。
聚居点的食堂,能吃。但没有到好吃的地步。
阮鸣谦勾唇,还没说话,坐在长桌主位的国王也举起金叉咬了一口,忽然眼含热泪:“这个国王我不当了!你来。”
“过两天就是四年一度的第137届红豆饼制作大赛,客人你一定要来参加!”
“没兴趣。”阮鸣谦不耐烦地直接拒绝,“我只想做给我家伴侣吃。对吧,宝宝?”
被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喊的谢乐游:“……”
他直接举起叉子,叉了一块塞进阮鸣谦嘴里,微笑道:“嗯,来,宝宝张嘴,我喂你。”
这波啊,这波是互相伤害。但阮鸣谦眼睛亮亮的,很受用地张嘴。
被虐到的只有无辜吃到臭情侣狗粮的围观群众。噫,没眼看。
潜心研究了红豆饼制作三十年,也单身了三十年的“大魔法师”国王直接破防,竟然调动当地军队,对谢乐游和阮鸣谦围追堵截,非要逼他们去参赛。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阮鸣谦要谋权篡位。
谁能想到世上还有这种把王位拱手相让,都送不出去的例子?
鸡飞狗跳地脱离红豆饼星大逃杀,又慢慢悠悠地去往了下一站。
途中没有再严格按照阮鸣谦制定的旅行计划执行,飞船飞到哪,检测到附近星球,如果在记录内就停留一下。
如此随心所欲的做法,不用想,是谢乐游的手笔。
他的想法很简单,体验生活。有目的的旅程固然高效,漫无目的的游历,也不乏路边风景。
他希望阮鸣谦能够真正放松下来,能够轻松地笑,想也不想说出真心话,无需其他顾忌。所以,就连星核的事,他也没再提过。
旅游嘛,就是来放松的,明天的事,明天再去想。不着急。
……
阮鸣谦的确没有再坚持他的想法。
旅途中,也常常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故,他们并肩站在一起,随意地交流着想法,没有再发生过和小熊星一样的争执。
气氛是缓慢的,愉悦的。仿佛天上悠悠漂浮的白云。
阮鸣谦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外星球层出不穷的特色美食上。
他爱上了投喂自己亲手做的美食,等谢乐游给出评价,再笑着扑去,和谢乐游接吻的感觉。
然而,始终有股不安隐隐约约地缠绕着谢乐游。
谢乐游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看阮鸣谦看得更紧,生怕人一转眼就消失了。感受到谢乐游的在意,阮鸣谦却特别欢喜。
到哪儿,都知道他们是一对恩恩爱爱的小情侣。
就连某些民风颇为保守的原生态星球住民,也在他们对彼此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亲近前败退。
纵使他们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古怪,可谢乐游不在乎偷窥视线和闲言碎语,他言行自如,跟阮鸣谦两个人孤立了全世界。
再对上消费时大笔大笔的钞能力,说闲话的嘴,也不得不学会关闭,转而变成恭喜恭喜。
集市上,谢乐游凑近阮鸣谦耳边笑着说话的场景,落在某些人眼里,无比刺眼。
黑发队长站在阴影角落里,神情多出几分莫测。他转头轻声问:“那就是抛弃你的人?”
甘珞死死盯住那张熟悉的脸。他曾经朝夕与这张脸相对。
现在他知道了,这张脸的主人名叫阮鸣谦。他的真身,是一颗坐落于宇宙的恒星,是全帝国追寻了上千年的真·白月光。
多荒唐,他拿什么去争?
所以,利用他和谢乐游置气的正主回来了,他就被狠狠抛弃,沦为了一个炮灰。
他是个“脸替”。
一路上,他跟踪在谢乐游他们身后。无数次,他冒着风险,与救下他的队长发生争执,在集市的人海里,与谢乐游擦肩而过。
最近的时候,背对着,一步之遥。
谢乐游一次也没回过头,分给他半点余光。
他的满腔柔情,盈盈笑语,都留给了那个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
“我告诉过你,既然你跟来了,就得相信我。”甘珞漠然地移开视线,“你要给皇帝找的疗伤圣药,在他们手里。肯定是诸神星的人型体,告诉他的。”
“星核虽然从我的心脏剥离,可毕竟在我身体里待了那么久。我有一种感应。你也可以当做是我的直觉。”
甘珞告诫自己不要再去在意谢乐游,他应该痛恨谢乐游对自己的冷漠与玩弄。
可听见集市上的喧哗,他又忍不住把视线扭回去。
谢乐游和阮鸣谦在玩一个打气球的游戏。
似乎是谢乐游赢了。他很得意地点了点脸颊,然后阮鸣谦就抬手勾住他肩膀,径直亲了上去。
亲的嘴唇。
当众宣誓主权的行为,引发旁观者一阵起哄,还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儿提起裙摆,心碎跑开。
甘珞……甘珞脑子一嗡。
他怀揣着自己也分辨不清的心情,甩开阻挡他的手臂,一冲动就走出了阴影。他以为和此前许多次一样,谢乐游会无视他的存在,就像是从来没见过他。
可这一次,谢乐游的目光遥遥投了过来。
落在甘珞的身后半步。
“……单嘉诺?”谢乐游和神情变得慌张无措的黑发队长,一瞬间对上视线。
听见忽然蹦出的名字,阮鸣谦转脸望去。
阴影处空空如也。
“单嘉诺是谁?”阮鸣谦微笑。他的语气显然有些可怕。
“一个见过的人。”谢乐游收回目光,解释道,“大概是看错了。”
他拉住阮鸣谦走向阴影,余光扫过,巷子里没人。
于是谢乐游专心致志地把阮鸣谦摁在墙上,熟练地用亲吻安抚他的情绪。
舌尖抵开嘴唇,如火般侵略过整个口腔,连舌根都被吮-吸得发麻。
阮鸣谦本就毫不走心的抵抗迅速软化,被亲得只想化作一滩液体缠绕在谢乐游身上,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风,谁也别想夺走。
好一阵才分开。
得到了谢乐游的回应,他原本关于是不是盯得太紧的反思不翼而飞,变得底气十足。
“谢乐游,这辈子,你是我一个人的未婚夫。说话要算数。”阮鸣谦光明正大地搂住未婚夫的腰,食指用力戳在他的胸膛,“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也得记住。”
就像是一柄尖刀,要强势破开谢乐游的心脏,刻上他的专属名字。
……
离开集市,两人难得决定分开一阵。
阮鸣谦:“抱歉,我心里有点乱,没控制好情绪,想一个人走走。”
谢乐游默契道:“我也想去买点东西,不知道还在不在。”
“明天早上九点在飞船前见面?”阮鸣谦问。
“可以。明天见。”
半小时后,他们在同一个地方成功“偶遇”。
……
谢乐游跟着被施加了“禁言术”和“吐真术”的甘珞,来到甘珞和队长约定碰头的地点,他一愣。
“说,你是谁派来的?”阮鸣谦面无表情拎起单嘉诺的衣领,一拳砸出。
单嘉诺鼻血横流,倒飞而出,狠狠砸在石板墙壁上。
“谢总……阮秘书长……这里是……?”他倒在地方,恍惚的眼神中,多出几分清明。
阮鸣谦还要再砸,听见动静,一抬眸,拳头硬生生停在半空——
他憋了半晌:“他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
“嗯,我知道。”谢乐游一手刀砍晕甘珞,没管他,径直走来。
他听见了单嘉诺的低吟,简明扼要地直接问:“单嘉诺,或者说,大皇子殿下,你要留下来,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
单嘉诺的身上,有来自他本来世界的最后一个锚点。要穿过投影,他是最后缺少的那一块拼图。
但从甘珞口中得知许多事情的谢乐游,给他考虑和选择的机会。
单嘉诺脑子还有点晕。谢乐游给他施加了个“回复术”,留下一句“你想好了告诉我”,就走向沉下脸的阮鸣谦。
阮鸣谦后退一步,抱肘倚靠在墙壁:“你也要问我,想留下,还是想回去?”
谢乐游不语,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什么东西,右手掌心朝上,递到阮鸣谦面前——
是一对翡绿色的对戒。
“从你答应我的那一刻开始,就没得选。”谢乐游矜持地微抬下颌,“你不愿意给我戴上戒指吗,亲爱的,我的未婚夫?”
第107章 five kill(39) 允他一世……
话是这么说, 在听到回答以前,谢乐游就已经抓住了阮鸣谦的左手。
他把其中一枚戒指套在了阮鸣谦的左手中指,动作飞快, 不容抗拒。
“大小还算合适。”
左手中指代表订婚。至于无名指……如果能走到那一天, 当然不能像今天这么随意。
阮鸣谦神色复杂地转了转玉色戒指。
他送出去, 不肯接收的星核, 以另一种他不能拒绝的形式,一分为二, 回到了他的身边。
青木精华能够修补破碎暗淡的法则,自然也能作为粘合剂, 将法则之力重塑。现在戴在手指上的戒指正源源不断传来暖意, 补充他日渐虚弱的核心。
这些天,他远离诸神星,看似对人型体没有影响,实际上身体内的力量在不断和想要把他拉回去的法则所对抗。缺乏星核的支撑,令他难以占到上风。离开的第一天,在飞船上暴露出一些虚弱后,他很快学会了掩饰。
他以为这点极小的失误不会被注意到。因为这些天谢乐游从没提起过。
“你得学会对我说真心话。”谢乐游说,“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未婚伴侣。”
阮鸣谦低下头:“对不起。”
谢乐游眉毛动了一下,他翻手要把右手收回去——包括掌心里孤零零的那枚戒指。
阮鸣谦猛然抬眸, 他手臂追上去,用力把住谢乐游的腕骨:“别!”
一瞬过后, 他表情产生了变化。
就像是想通了什么, 又像是做出了什么最终决定。
阮鸣谦舒展筋骨,整个人变得从容起来,他从谢乐游手中夺走戒指的举动却十分果决:“我想给你戴上戒指。亲爱的, 我很愿意,特别愿意。”
“这辈子,从我遇见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想,你得属于我。”
他抬起谢乐游的左手,握在掌心,郑重地为梦寐以求的心上人戴上订婚戒指:“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是哪一种形式,总归你得记住我。”
“你的心里,要一直一直有我的存在。我不能和你当陌生人。当不了一点。”
欣赏着被翠色映衬得愈发白皙的修长手指,阮鸣谦珍惜地捧在掌心,他低声说:“我不贪心,谢乐游。”
“我只要你这一生,与我相伴。”
“对人类来说,一辈子就已经是贪婪的诺言了。”谢乐游哼了声,随即缓缓绽开轻快惬意的笑容,“不过我喜欢你的占有欲。”
“欢迎回来——”
“亲爱的秘书长先生,你就做好给我打一辈子白工的准备吧。”
谢乐游抬起戴着戒指的手,抚摸着男人的脸,他会把这张脸深深记住,再也不会出现脸盲的失误。
“阮鸣谦,余生,我的财富将会与你共享。只要你愿意,你将会是谢氏集团的另一个主人。”
对惹人嫉恨的金钱怪物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动听的爱情宣言。
他正在向另一个人许下婚姻的承诺。
甚至不是一时头脑发热,陷入毛头小子似的冲动。
“没想到,我还有能够嫁入豪门的一天。”阮鸣谦说着都不禁笑了,调侃道,“我保证,我把阮氏打下来,等婚礼那天当做贺礼,带资进你家门。”
“倒也不必。”对阮鸣谦口出狂言的可行性,经历过无数次验证后,谢乐游并不怀疑。只是他一想到两个托拉斯怪物联合的场景,就有点头皮发麻。
刑啊,世界的未来发展可太赛博朋克了……
“明面上有阻力,暗中融合也行。”阮鸣谦倒是没想那么多,耸耸肩,“其实要是伯父伯母不介意,我是很想娶你,主动上门提亲。但为了伯父的身体健康考虑,还是算了,名义上的这些东西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爱你。”
阮鸣谦凝视着谢乐游,倏地微笑:“很爱很爱。”
“我要送你世上最好的东西,希望上天宽恕我的贪婪,我的放纵,我的私心。”
在此之前,允他一世美梦。
他将再无遗憾。
……
远处,倒在地上的青年掀了掀唇角,露出晦涩而失落的苦笑。
他肩膀松懈,仰面躺下,明明身体已经被回复术所恢复,却放弃了挣扎。
权力,爱情,孰是孰非?
他来得太晚,晚到还来不及成长到足够能展现魅力的地步,就已经在这场一个人的兵荒马乱里出局。
单嘉诺可以难过。
但希望帝国的大皇子不行。
……
三月之期,比预料中要更快结束。
单嘉诺最终选择了留下,而不是回去。
这个世界的经历,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以至于他选择抛弃“单嘉诺”,变成纯粹的、野心勃勃的私生子首席,不被皇帝承认的大皇子。
在这里,他有更广大的前途。
谢乐游对单嘉诺的选择有些惊讶,但也没那么惊讶。
天平两端孰重孰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帮过单嘉诺一次,单嘉诺又受他波及,无辜卷入异界。一饮一啄,此为因果。
他们的因果如此简单清晰,因此了断起来也干脆利落。
最后一个能够令他对原世界产生念想的锚点消失,单嘉诺,或者说大皇子殿下变得轻松起来。他收敛了所有复杂的情绪,不做反抗地任由谢乐游剥离了他身上的锚点,随后便返回了主星。
离开前,他许下承诺,如果他能上位成功,在他活着拥有权力的期间,他保谢氏一世平安。同样,他会确保对待诸神星的政策保持稳定延续。
“他在争取谢氏和诸神星的支持,还给出了政策与方案的细节。我看过,的确有诚意。”阮鸣谦转了转左手上的戒指,心平气和地分析道,“在身处劣势的情况下,不放弃抓住一切可供转化的条件,敢于摆出条件谈判。”
“小谢总,你看人的眼光一如既往准确。”
“平庸会磨灭璞玉光泽,如今经过苦难与经历雕琢,瞧起来算是有了几分成色、”
在剩下的候选人里,野心勃勃但又相对势力单薄、隐在暗处的大皇子,是更适合谢氏下注的角色。
他展现出来的心力和意志,有值得人投资的价值。
就是武力差了点……但对上的敌人是阮鸣谦,他输得不冤。
谢乐游和谢父谢母联系过,三方确定了统一意见后,拿了个大致方案。随后,谢乐游又联系上了凯因茨和阿娟,与他们交换了意见。
经过多方数次视频交流,最终在谢乐游的见证下,经由阮鸣谦起草文件,拿出了一个可行性高的配套方案。
签下秘密合约后,几方人就算是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有了谢氏入局,主星上混乱的政局陡然加速。帝国研究院打着地质勘探旗号派出的探索队,成功带回了某种吊命圣药,缓解了皇帝的病情,暂时稳定了局势。
一个月后,皇帝举行面向全国播放的公开直播讲话,宣布退位,将皇位交给前段时间结束认回皇室的大皇子。
背后冰山一角的激烈斗争,在一向保持中立的庞然大物决定公开入局后,不得不偃旗息鼓。
明面上,权力和平交接。
老皇帝与即将上位的新皇,都保持笑容满面,交接仪式现场,一派祥和,全场掌声雷动,喜气洋洋。
啪——
屏幕关闭。
谢父谢母走下飞船。
“等久了吧?”
“没。我和阮秘书长也刚到不久,和聚居点告别花了点时间。”
月城大学遗址前,谢乐游上前抱了抱许久没见的母亲,又给了板着脸但眼巴巴望着这边的父亲一个拥抱。
谢母一眼就注意到他手上多出的戒指,瞥了眼戒指部位,再望望不远处的阮鸣谦。
她低声问谢乐游:“你怎么还叫他阮秘书长?”
“习惯了。”谢乐游一愣,想了想,直白回答,“叫了这么多年,改成叫名字,挺奇怪的。我不习惯,他也不习惯。”
“就是。年轻人之间的小情趣,你多什么嘴。”谢父说。
谢母瞪他:“嘿,是哪个封建老古板天天在嚷接受不了一个男媳妇儿的?反正不是我出尔反尔。”
吵吵闹闹的,也算是……好事?对吧。
至少父母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谢乐游闭上嘴,赶紧拉开距离,偷偷从战场溜走。
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利用锚点,挑动另一个世界的投影,借机穿过时空缝隙。
等待时,谢乐游若有所思:“单嘉诺彻底融入了大皇子这个角色。才短短二十余年的记忆冲刷,就让他放弃了原来的世界。”
“阮秘书长,你接收到的记忆,有多少年?”
阮鸣谦浮现出微笑,竖起食指抵住唇边:“秘密。”
他忽然牵住谢乐游的手,看向深渊。
悬崖下,无数影影绰绰的画面在浮动,雾气开始弥漫,如同妖魔躲在幕后,撩起帷幕张牙舞爪。
到时间了。
阮鸣谦、谢乐游、谢母、谢父……四个人手牵着手依次穿过投影的时候,从虚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啸。
谢乐游反射性扭头,往声源传来的方向张望。
他心有所感,是系统被从宿主灵魂里剥离销毁发出的哀嚎。与星核接触过,甘珞的灵魂将永久地留在这个异世界的星球,从此生老病死,轮回不休。
一报还一报。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就暗中标好了价格。
谢乐游收回视线,却对上了阮鸣谦的眼眸。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阮秘书长深邃的黑眸,变成了璀璨的、如同燃烧着的金色。
“怎么了?”
“嗯……觉得你特别好看。”谢乐游说,“一想到以后每天醒来能看见这么帅的脸,就觉得心情好。”
秘书长先生耳根红了。他看起来很想说些什么能反调戏的骚话,但谢父谢母还在身旁。
“咳咳……咳。”不自然的咳嗽声接连响起。
一闪而过的金眸,早已恢复原状。
第108章 six kill(1) 平淡的,微小……
“早上好~”。
窗帘自动拉开, 阳光从明亮的落地窗照进房间。谢乐游睡意惺忪地睁开眼,呆呆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好一会。
真好看。
他凑上去亲了亲男人熟悉的脸,声音懒洋洋地, 习惯性道早安。
没有刷牙, 不能乱亲, 所以只是浅尝辄止贴了下唇角。尽管谢乐游的身体已经得到潜移默化的改造, 保持着洁净不染,更没有肠胃问题, 他还是有心理障碍。
心理习惯是种可怕的惯性。譬如早起要刷牙已经刻进潜意识里。
每天第一眼看见的人是阮鸣谦,不知不觉也成为了惯性。
“早上好。”
相比谢乐游的随性, 阮鸣谦的回答短促而平静。
他连呼吸都没变化, 却倏地睁开眼,不太满意地收了收揽在谢乐游肩头的手臂。
于是谢乐游扑哧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明亮,纯粹得像个少年,带着点偶有坏心思却无伤大雅的顽劣。
“嘿嘿。”
收到无声催促,谢乐游重新靠近,小狗似的舔了舔貌似温顺期待早安吻的嘴唇,软软舌尖才抵进去,立刻就被缠住。
没有任何的残留异味,睡前认认真真刷得很干净。也对, 他们昨晚胡闹到很晚才睡,阮鸣谦漱了两次口。
吻久了, 似乎能感受到淡淡的薄荷甜味。嗯……和谢乐游同款的漱口水。
和他略有些锐度的牙齿相比, 阮鸣谦的牙齿很齐整,是能上牙科诊所打广告的程度。舌尖扫了下温润的齿面,很快探进更加湿.热略带凹凸感的上颚, 配合舌面温柔地吮吸。
阮鸣谦一直都在回应他,呼吸变得急促。
感觉好棒!
咕啾、咕啾的湿.濡水声充塞了房间,好一阵才平息。
黏黏糊糊的早安吻结束,离上班还有不到半小时。
可恶啊,为什么他是老板也要准点上班打卡——
谢乐游坐在餐桌前,衬衫领口开着,一边细嚼慢咽地吃早餐,一边目光略微失焦,跟着阮秘书长快速而节奏不乱的收拾动作漂移。
最近在考虑并入阮氏部分产业的方案,要打通的环节很多。两位前董事长看来很信任新董事长的能力,各自忙各自的,当了甩手掌柜。
紧要的决策就全堆到了阮鸣谦的案头。
那天回来后,他们就住到了一起,开始了正式同居。向阮鸣谦报告,就是向谢乐游报告。
连续一周阮鸣谦为了能准时下班,不得不把文件和电脑带回家处理。
事实证明,两个人面对面沟通的效率的确高得多。
以至于他们快速解决完工作,上一秒才结束辩论与争执,下一秒就滚到了床上,带着想要“干”死老板或者教训下属的怒火,给激情增添了别样的佐料。
这种除了工作就是做.爱的生活,是否太过奢靡?
……但是,很幸福。
谢乐游眯了眯眼,哼着歌把两个人的餐盘收起,到厨房冲了冲水,把碗筷放进洗碗机。
“要迟到了。”阮鸣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他,手指灵巧地给他系上领口纽扣,把松松垮垮的领带打了个漂亮的结。
虽然在催促,语调却并不烦躁,带着无奈的笑意。
他很享受把随性恢复到齐整状态的过程,但更重要的,是谢乐游会反过身来抬手揽住他后脑勺,轻快地啾一下。
额头。鼻尖。脸颊。下巴。随心所欲,没有定数。
平淡的,微小的,却令人不禁心生雀跃的奖励。
……
还好搬到了距离公司只有七八分钟车程的公寓。
之前住的公寓距离公司不算远也不算近,谢乐游习惯弹性工作制,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他每天准时去往公司报道才是稀奇。
但阮鸣谦却遵循着准点打卡的多年习惯。
只要不是出差,工作日,哪怕今天清闲无事,公司里也没哪个下属敢来指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阮秘书长迟到溜号,他仍然会准时踏入公司大门。
时至今日,阮秘书长数十年如一日准点越过闸机的场景,已经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即便他升任总裁也不曾改变。
“如果因为我害得你迟到,他们大概会觉得天塌了吧。”
副驾驶位上,想到那样“哀鸿遍野”的景象,谢乐游忍不住想笑。
“?”阮鸣谦手握方向盘,闻言挑了挑眉。
“我偷偷加了很多公司内的非工作小群。”谢乐游想了下,觉得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便大大方方道。
“他们会发你的打卡照,作为一天工作的开始。”谢乐游笑道,“是延续了很多年的传统。”
目的嘛,最初因年代久远不可考证,但大概和学生临考前转发锦鲤图差不多,沾沾运道。
毕竟阮秘书长无论是长相、穿着、造型,还是行事作风、个人能力,都毫无疑问是精英的代名词,精英中的精英。
他在公司,遇上天大的事也有高个子顶着,好几次没能及时联系上谢乐游时,都是他临危不乱地快速拿主意,确定方案解决了危机。
他不在公司,早上没来打卡,多半意味着接下来要迎来难啃的新项目,意料外的大变动,亦或是阶段性考核,堪称精准严厉的晴雨表。
因此后来的从众转发,就变成了程序性的祈福仪式,祈祷今日风平浪静,大魔王心情愉快。
不过,多余的话就没必要说了。
“这风气不好。”
阮鸣谦食指敲了敲方向盘边缘,直视前方,声音低沉。
他眉头并未舒展,眉间褶皱更深:“你放心,待会到公司,我就让甄秘书和秘书办去查。”
……每天最先转发的小群,还是甄秘书当群主的总秘办小群呢。
托了甄秘书的福,谢乐游才能二次享受到开小号当水军的乐趣,偷偷潜伏。
当然,欣赏甄秘书被迫当了“二五仔”,藏着秘密整日无处可说的僵硬行为,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打住。”谢乐游断然道,“别那么紧张,我不是在告状。”
“我知道。”阮鸣谦的神情总算稍稍舒缓,“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作为管理者,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得做好预警防范。”
“无关的小群太多,容易滋生谣言,拉帮结派,引发矛盾,影响正常的工作沟通和产出效率。”
阮鸣谦:“再者,人多嘴杂,我的行踪规律随意流传出去,如果某天我不在公司,有可能被有心人抓住做文章。”
嗯,阮鸣谦分析得也有道理。
考虑很周全,不愧是阮秘书长!
谢乐游当总裁时的随性作风早就被大众接受,他投资带来的收益,也足够令董事会大小股东闭嘴,接受财神爷的反叛与任性。
按阮鸣谦以往的低调表现,则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就算有谢乐游的鼎力支持,在他晋升表决时,无论是董事会,还是外界,都曾出现过少数杂音。
“这两个问题我考虑过。”谢乐游说,“但我认为,堵不如疏。管得太严会丧失对工作的积极性。”
“小群的遍地开花,来源自员工们的积极主动,他们有更强烈的交流欲望,这有利于发挥他们更深的自身潜能。尤其是年轻员工,贸然遏制反而会激起他们抗拒的心理,消极对抗。”
阮鸣谦轻轻颌首,看来暂时接受了谢乐游的意见。
如今谢氏弹性工作制与朝九晚五制双轨并行,加班费另算,就得益于两个人意见的磨合。在规范的前提下,尽可能给予个人灵活选择的自由。
在大大小小的问题上,他们时有冲突。有时听从谢乐游的,有时顺应阮鸣谦的,更多时候是查漏补缺。
看客观实际判断,不看情绪,这就是他们习惯并舒适的搭档模式。
就结果而言,谢氏目前正平稳地运行在轨道上,且有上扬趋势。对一个底盘量巨大的经济怪物而言,极为难得。
“既然如此,改天我找个机会布置下去,让各部门线上开个会,学习一下内部保密条例。”阮鸣谦思忖道,“点到为止。”
“嗯!别担心,内部我看着。实在不行还有甄秘书在,我发现他挺有干水军的天赋。”
“……”
阮鸣谦哭笑不得:“哪有好好的董事长不当,忙里偷闲跑去当卧底的。”
典型看热闹不嫌事大。
谢乐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理直气壮道:“那就从我开始,我就是先例。”
……行吧。
阮鸣谦并不讨厌谢乐游的自信发言。
相反,他很想亲他。真可爱啊。
但公司已经到了。
……
通过门口闸机时,阮鸣谦难得多分出些心神关注身后。
虽然谢乐游说是打卡照,但公司里的人没胆子正面怼到他面前偷拍,最多也就是拍拍背影。
尚在容忍范围内。
“谢董,阮总,早上好。”
遇见了从停车场结伴同行进电梯口的员工,他们看起来吓了一跳,问好伴随笑容脱口而出。
是姓什么来着?记得两个人都是业务一部的核心骨干,但存在竞争关系,没想到关系好到能一同上班。
偶然遇见吗?
扫过男性和女性的脸,大脑里的信息迅速被触发调用。
阮鸣谦点点头,不苟言笑,神色却不算冷峻:“毛川,吴淼,早上好。”
谢乐游不记得这两个人的脸,但记得他们的名字,闻言也笑道:“早上好,你们先进。”
“不用不用,我们等下一波。”毛川说,她是女性,“吴淼u盘落车上了,他要去拿一下。”
她身边的吴淼连连点头。
“好吧,你们忙你们的。”谢乐游也没扭捏,电梯到了,他抬脚就进。阮鸣谦紧随其后。
电梯门关闭后,毛川和吴淼左右看了看,鬼鬼祟祟凑到一起。
“你拍了吗?”
“刚下车拍了。很远的背影。”吴淼摇了摇手机,压低声音,“诶,但我觉得有点问题。”
“你也注意到了?”
“嗯……戒指。同行。同款香水。还有他们之间下意识靠近的距离。哈哈,完蛋了。”
“救命,我不想秒懂。也不想辞职。”
“难道跟咱们俩一样,拉不下面子?……他们好像也没藏。”
“总之——嘘!”
兴致勃勃到达公司的谢乐游,工作之余,时不时查看手机切换群组。
然而大多数小群诡异地沉默了一整天。
咦……?
第109章 six kill(2) 容易轻信,也……
今天果然是忙碌的一天。
提交上来的合并案存在不少一笔带过的部分。落不了地的方案设想再好, 也毫无意义。
谢乐游在存在疑问的地方细细做了批阅,随后用阮鸣谦的oa点击退回。
如果这是一笔天使投资,谢乐游倒是挺乐意对理想化蓝图买一笔创意的单, 他有足够耐心等待结果。
但涉及到阮氏, 心情莫名就慎重起来。
原因嘛……
谢乐游抬头, 视线越过电脑与办公桌。
一旁阮鸣谦正坐在沙发, 低头用平板放大,翻阅另一份带图纸的文件。
谢乐游的抬眸毫无声响, 阮鸣谦却像是对视线变动极其敏感,立刻抬起头回望。
他弯了弯镜片后的狭长眼眸, 原本冷静漠然的气质瞬间变化, 有了人情味儿。
“要不要来点咖啡?”
“嗯。”
阮鸣谦起身。
片刻后,一杯不加糖,双份咖啡一份奶的手冲拿铁就端上了桌面。
朴实无华,但甚合心意。
默契的分工合作,持续到了正常下班时间后两小时。
一则晚间新闻打破平静。
“今日16:42分,一女子携带凶器闯入xx医院,造成一死一伤。据悉,死者为知名富商,与凶手疑似父女关系,伤者为某知名律师。案发当时, 正在确立遗嘱。”
“凶手名下背负高额债务,且为婚姻存续期内唯一独女, 然而遗嘱上大量财产的继承人却是另一个男性……这一切, 究竟是凶手丧心病狂,还是背后另有隐情,请看接下来本台记者的独家深度报道。”
“……”
阮鸣谦在拆外卖袋子, 谢乐游抬手把电视音量调小了点。他隐约觉得新闻里的描述,配上凶手打马赛克的日常照,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单家?”谢乐游发出疑惑的单音。
从诸神星归来的一周后,单家破产的消息就登上了社会新闻。
单家母女带着群情激奋被欠薪的工人们到谢氏总部楼下拉横幅,身边还跟着一群闻风而动的小报记者与自媒体人士,剑指谢氏旗下某子公司拖欠订单款拒不结算。
实际上,谢氏子公司已经预付了初期款30%,剩下的由于单家工厂提供的零部件规格严重不达标,抽检中的报废率竟然高达50%以上,远超合同条例规定,正在打官司走解约流程。
毫无疑问,单家企图通过煽动舆论,利用大众对弱势群体天然的同理心,来进行商业敲诈。
明明是单家经营不善,账目上出现无法解释的巨大亏空,甚至出现严重拖延工资的行为,导致股东失去信心,市值大跳水。
却通过春秋笔法,企图将责任转嫁到进行正常商业活动的谢氏身上!
单家已经债台高筑,董事长又住在重症病房,落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但谢氏集团是老牌巨型企业,它得重视商誉,就算出于平事心理也得人道主义割一笔安抚金——单家母女大概是这样的想法。
谢乐游会妥协吗?
那必须不能!
只是传谣总比辟谣跑得快。
为此公关部连加了好几天班,尽管及时撤去黑新闻,又放出黑纸白字的证明,股市仍然经历了一波小震荡。
对谢氏而言无伤大雅,但也震醒了这头似乎半打盹状态的巨兽。
单家真实状况的爆料一出,局势瞬时反转!
即将被清算进入拍卖流程的单家别墅大门,被愤怒的欠薪员工泼上了红油漆和诅咒话语。
“黑心老板!!!”
“骗子,去死!!!”
今天这则新闻一出,单家无法交代的诡异亏空,顿时有了解释。
那个遗嘱上唯一指定的陌生男性,大概率是私生子。
对病重的单老董事长而言,无论是单家大小姐,还是曾经存在过的单嘉诺,都不是他心仪的真正继承人。
单家大小姐用来应酬和打理公司实务,单嘉诺平时养着宠着不太管,到关键时刻竟然能送上陌生男人的床……真可谓物尽其用。
放任亲生儿女斗争,最后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单嘉诺看到这种局面,会是什么心情呢?”
也算是打过交道的人,如今目睹后续,不免唏嘘。
但也只是一瞬。
“单父是入赘进单家的。”阮鸣谦忽然道,“但不同于世俗意义上的凤凰男,他是单家的养子,从小被当成大小姐的忠仆养大。在外界眼中,他们婚姻甚笃,时至今日,单母都保持着天真的性格。”
阮鸣谦说的话,在接下来抽丝剥茧的深度报道中,得到证实。
刺杀亲父的凶手匆匆逃离现场,不知行踪,来送晚饭的单母被记者团团围住,面对镜头满面惊惶。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希冀着能够依靠谁,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但丈夫躺在床上无能为力,向来有主心骨的女儿也不见踪影,曾经的家佣都作鸟兽散,她甚至得用不沾阳春水的纤纤手指亲自下厨,挤公交再换乘两趟来送饭——
话筒拼命越过人头举起,有人喊了句什么。
“我丈夫……死、死了?我女儿是凶手?”
单母笑了出来:“哈哈哈,别开玩笑了,你们找错人了。”
镜头里,笑着的妇人肉眼可见的脸色煞白,直到听见关于私生子和遗嘱的提问,她忽然暴怒:“我让你别开玩笑!”
她扑上去要抓记者的脸,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吃饭吧。”阮鸣谦取出筷子。
谢乐游把音量调成静音。女人绝望之下的失态嘶吼,与混乱推搡发出的噪音,吵得人头疼。
他对单母的印象,仅停留在破产后某次接受采访时,那趾高气扬的脸。
女人眼眶通红,气愤填膺指责谢氏的无耻,偌大公司竟然赖账。
“大家评评理,这种黑心企业,能让它开下去吗?!”
“不还钱,坚决抵制!!”
她身后的工人们簇拥起来,大家伙七嘴八舌倾倒讨薪不成被反复踢皮球的无奈苦水。
他们不信谢氏提出的零件检验不合格报告,认为是弄虚作假制造的黑幕。
就是不想给他们应得的钱!
无耻!
声泪俱下的讨债画面,一度上了某新闻头条。
群情激奋。举国哗然。
直到一纸诉状,戳破了单家拼命吹起来的气球。
单家,彻底坠入深渊。
谢乐游揭开汤盅,吹了吹飘飘袅袅的热气。
他问阮鸣谦:“你干的?”
阮鸣谦勾了勾嘴角:“单家的爆料,是公关部的主意。”
“我只是叫人给单母送了一份关于私生子的情报。看来资料没落到她手里。”
“摇摇欲坠的信任啊。”谢乐游感慨,“地基千疮百孔的大楼,要崩塌,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因为信任很难建立。它意味着要寄托什么东西在他人身上。”阮鸣谦似乎想到什么,幽幽道,“容易轻信,也意味着容易动摇信任。”
“就算是住在同一屋檐下,每天要见面,也不一定了解对方真实的内在。活在先入为主的想象中,并逐渐将其当做不可动摇的模版……所以当那人暴露出无法接受的一面时,才会感到世界崩塌般的幻灭。”
“嗯,没错。”
“擅长造神的人,同样擅长毁神。简单的是事实,复杂的却是人心。”
他尝了口浓郁鲜香的菌菇汤,汤汁用鸡骨煨过,黄澄澄的,很透亮,“像我们这种知道自身定位的人,信任就是很难给出去的东西。立身之基。”
“能够轻而易举看穿对方,给对方营造幻梦,又或者不管不顾地把自身托付给幻梦,从而蒙起眼睛,与真实隔绝。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一种宗教般的迷信。”
“有人在实行欺诈。有人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盲信听从。双方甚至能够角色互换。”
“不过——话又说回来!”
谢乐游笑嘻嘻地舀了勺金黄色的菌汤,送到阮鸣谦嘴边:“时至今日,我也不觉得我完全看透了你。”
“但是,我想尽可能地去付出信任。”
在意识到这点以前,他就已经在这么做了。
阮鸣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他的脸庞在隐隐颤抖,压抑着忽如其来的情绪。
镜片在反光。
人在激动时很难察觉到自身的细微变化,近距离下谢乐游却瞧得清清楚楚。
“嗯……”方才还能理智分析的伶牙俐齿熄了火,显得有些迟钝,但还记得张嘴含下菌汤。
好可爱。
即使阮秘书长完全不是能用可爱来形容的男人,也不妨碍谢乐游在内心感叹。
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感觉不坏。非常不坏!
……
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开车回家。
自然而然坐上驾驶位的阮秘书长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大概。
谢乐游假装没有发觉他偶尔的走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说些闲聊。
要不还是他来开车吧!
驾驶员心不在蔫,总觉得有些心惊胆颤啊。
然而极短的车程,让谢乐游提出交换前,就已经抵达了公寓。
公寓前有开阔的平地停车场,专为住户设立。
阮鸣谦熟练地倒车入库。停稳后,没等车辆拔钥匙熄火,谢乐游就打开车门,舒服地抻了抻筋骨。
忽然,他扭头看向某个方向。
“怎么了?”阮鸣谦走过来,他食指无意识旋转着钥匙串,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响声,这是他平时不大会做出的行为——至少阮秘书长很少做。
看起来也很潇洒。
夜色浓重。
谢乐游盯着路灯旁弥漫开的漆黑,眼睛一眨不眨,说道:“有人。”
懒洋洋的闲适气度,瞬间消失不见。
顶不住恍若实质的锋锐视线逼迫,一个女人走到了路灯下,她呵呵地发出怪异笑声,像是一缕即将消散的游魂。
阮鸣谦视线则定格在她手持的匕首上:“刀上有血。”
血还没干。
啪嗒、啪嗒……从刀尖坠落的红色砸在水泥地上,开出一朵朵暗色的腊梅。
第110章 six kill(3) 你讨厌我,和……
制服单嘉怡只花了不到一秒。
她发狂起来的挣扎力量很强, 显然有经过精心锻炼,寻常男人一照面之下根本按不住她。
但她遇上的是谢乐游。
阮鸣谦走去一旁打报警电话的时候,谢乐游卸了她的刀, 用膝盖顶住她背, 用一个标准的限制技把她双手反绞在身后, 预防她狗急跳墙。
“嗬咳……嗬、嗬……”单嘉怡脸被摁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美丽的脸庞近乎变形。
她嗓子里拉出风箱般的浓重浊音,却兀自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那老不死的不选我的理由?”
“就因为我是女人?”
“所以没有儿子也要弄出个私生子?把我辛辛苦苦拉来的业务, 打下的家业,拱手让给陌生人?”
“他好贱, 他好贱!!!你们都该死!!”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捅死你们!去死, 去死去死!!!”
她又开始拼命挣扎,人在肾上腺素爆发时刻迸出的力量是惊人的!
但谢乐游始终牢牢地摁着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她松懈。
谢乐游一言不发,单嘉怡始终无法挣脱控制,激素褪去,逐渐有些累了。
她开始自言自语:“我好累……好累……为什么我爸他不爱我?甚至防我像防敌人?”
“我拼命去赔笑脸,去喝酒,去把自尊心和面子都扔在地上给人家踩,结果在背后捅我的是我爹, 哈哈,我亲爹。”
“亲子鉴定结果怎么就不会出错呢?我做了三次。三次都是一模一样的结果。哈哈, 我是他和妈唯一的女儿, 他却不爱我。”
“你说……如果我是个男人,结果会不会不一样?我就不会走上今天这条路。”
“不会。”谢乐游想了想,回答。
没想过能得到的回应, 让单嘉怡蓦然收声。她问:“你凭什么反驳得这么理直气壮?”
她拼命扭过头,用斜着露出的、暴出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谢乐游:“你这种天生好命的家伙,根本就不理解我的处境!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所有!”
她的嘶吼飘荡在停车场。
不远处,公寓一楼的声控楼道灯忽然点亮。
谢乐游和她对视,态度毫无动摇:“我为什么要理解你?”
“……””理解你埋伏在我家楼下想杀我?”
“……”
“理解你空口造谣,引导舆论甩锅给我的公司?”
“……”
“理解你家内斗,你默认了心腹偷工减料克扣工人的行为,借此敛财攒小金库,只是没想到你爹釜底抽薪做得更狠,把你家掏空还让你背负巨额债务,而我又不吃道德绑架这一套?”
“……”
“现在你觉得想告解了,激素褪去了,想说出来找个心理安慰,你说,我就得负责听?”
“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很像神父?你看我信不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伤害了我我一笑而过?”
单嘉怡啐地喷出口血沫:“谢乐游,你特么真是个烂人!”
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停,眼睛都要喷火。要不是挣脱不开,她恨不得刀刀捅穿谢乐游那张淬了毒液的嘴。
刻薄!
更刻薄的是……没有一个字,是假话。
她无力反驳。
“谢谢您的夸奖,单嘉怡。”谢乐游笑了,“欢迎来到烂人占据的真实世界,包括你爹,包括你妈,包括我,当然也包括你。”
“属于利己主义的世界。”
“我……”单嘉怡语塞。她激动的情绪被谢乐游滚刀肉般的态度怼回来,竟然奇迹般得到平复。
也许是知道情绪再激烈对谢乐游也没用,他根本不和她共情,也不接她的抨击话头,单嘉怡再开口时,多出几分少有的冷静漠然。
“是,我就是做了一些错事,我不否认。但是,都是那个老东西在逼我,他欠我的。”
“他明明能够一开始就告诉我,他不把我当女儿,他不爱我妈,更不爱我,他在报复单家当初拆散了他和喜欢的女人,但他偏不。”
“他把父亲的骗局演了整整二十几年,他告诉我以后家里厂子都是我的,他养大了我的野心,他把我妈哄得团团转,他……”
“他开始打压我,一直在打压我。曾经的许诺没有一桩兑现,只知道压榨我,羞辱我,让我出去混场面拉业务。我受够了。我要报复他,总有一天,他要仰仗我的鼻息生活。”
“但我还没做到报复,他就得病倒下了。我那么拼命想救他,要他亲眼看看我是怎么摆平厂子里那些自以为是看不起我的老东西,要他看,我是怎么把公司做好的……可是我做不好。”
“无论我想什么办法,就算我对偷工减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做不好厂子效益,填不上越来越大的窟窿。”
“呵呵,现在我明白理由了……所以他该死!”
“他把我的一生,变成了个天大的笑话!就因为他不爱我!”
单嘉怡的话又多又密。她憋了很久。
反正也被谢乐游看穿了,他又不会同情她,他们甚至是陌生人。
那么有什么好装好掩饰的?干脆破罐子破摔咯。
“……你什么都不想说?骂吧,骂吧,反正我是个坏女人,无所谓。”单嘉怡冷冷笑了声。
谢乐游瞟了眼手机时间:“你把今晚值夜的保安怎么样了?”
单嘉怡一怔,过了会才缓缓回答:“我从背后捅了他一刀,把他推到灌木丛里藏起来了。”
“你很幸运。”谢乐游收起手机,“这一刀避开了他所有重要脏器。”
“冤有头,债有主。至少你没杀死一个全然无辜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单嘉怡大笑,她笑得要流出眼泪:“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要是我爹能明白这点该多好。”
“该死。我不想变成我爹那样的垃圾货色。”
“要是我能明白这点该多好……我一出生就背负了单家的债,所以啊,单家合该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我的东西。”
“嗯。被非法转移的财产还有机会弄回来,遗嘱没能生效。我大致算算,没了巨额医疗费,加上要偿还的拖欠工资,要付给律师、保安和谢氏的赔偿金……只要你签字,愿意完成破产清算流程,就无需偿还多余高额债务。剩下的钱大概够你母亲养老所需。”
谢乐游掰手指:“你嘛,反正要去吃牢饭,让国家养你吧。加油,踩个十几二十年缝纫机出来,还能学门手艺。”
“别露出这幅惊讶表情。都是成年人啦,自己选择做的事,要付出什么代价,自己承担后果。”
眼泪流到一半的单嘉怡:“……”
单嘉怡:“我要强调,你真是个没有同理心的烂人。”
“……但是。”
她深深吸了口气,表情有些迷茫:“和你说话,竟然还挺轻松的。”
为什么?
因为谢乐游旁观者清,不负责处理情绪问题,只就事论事?
因为他说话尖锐直接,但不说套话,也不上价值?
因为谢乐游不是用男人的眼光在审视女人,甚至他没把她当“女”人?
还是因为谢乐游过于健全的精神状态……在他面前,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就这么简单。
“我猜你也不需要‘怜香惜玉’?”谢乐游说得特别直白。
单嘉怡恶寒:“不,千万不要。”
“所以……”
“但我还是很讨厌你。”
“没关系。你讨厌我,和我无关。”谢乐游耸耸肩。
“啧——就是这点,最令人可恨!”
确认保安已经平安无事,套完话,也没有其他人质被藏起后,得到消息的警笛声愈来愈近。
一两分钟后,几辆警车停下。
单嘉怡被带上手铐,押送上警车。
低头进入车门前,毫无表情的单嘉怡忽然转向谢乐游:“我想过,如果没有看见那份资料,我会怎么办。”
“然后我得出结论。这就是最好的,最让我爽快的结局。我愿意为此承担后果,就算再来一次。”
“今天是我这辈子有史以来,过得最痛快的一天!”
“谢乐游,你应该庆幸自己的幸运。你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和家庭环境。你生来就是谢家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你成了你。我成了我。我们都是被环境塑造出来的人。”
“我恨你……因为我嫉妒你。”
“但是,我衷心地祝愿你不会沦落到和我一样的处境。作为对你的感谢。”
她做出“礼物”的口型。
随后,单嘉怡一言不发,上了警车。
跟着警车一起回来的阮鸣谦走到谢乐游身边,他显得心事重重。
“怎么了?”谢乐游抬起手背贴了贴阮鸣谦的脸。
夜风吹得脸颊冰凉。
贴着脸颊的手背翻转,换成温热的掌心,轻轻摩挲。
阮鸣谦摇摇头,脑袋才刚偏向,又顿住,往掌心的方向循温而去。
他张开手臂,抱住谢乐游。
他的怀抱结实而温暖。
“我会保护你的。”到了晚上,依偎着耳鬓厮磨以至疲惫时,他仍在呢喃,“我承诺过。”
谢乐游叹道:“好歹在这个时候专心点。”
失神的眼眸聚焦片刻,又被冲撞得破碎。
夜深露重。
他们面对面相拥着,宛若两道啮合精密的齿轮。
……
“这人的情绪能量很高,唉,她怎么不是小世界支柱。如果她是,这个F级小世界早就被我们吃掉了。”
“能和她签订契约也行啊,她的灵魂有股很美味的气息,腐烂的堕落的果实……呜呜呜,我好饿,饿啊!我发誓我不养了,签了立马就吃。”
“别想了,眼下谁还敢趁缝隙松动进去?能用观测之眼寄宿在土著身上收集情报,都得小心再小心。”
“这几天爆了我们集体贡献出来的那么多道具,也就干扰命运线做到了这一步。
事业,事业伤不到筋骨,庞大的商业帝国,居然还控制力惊人。爱情,他跟他男朋友情比金坚,好似连体婴。他男友身份更是成谜,但就对他死心塌地。亲情,他父母是他脑残粉,无脑拥护。这俩都是强势掌权者,谁都不服谁,为什么就认定了一个他,还肯放权,想不通啊!
这种集天地钟灵于一身,怎么打都打不垮的怪胎是怎么长出来的?什么问题到他面前都是无风无浪,难怪他情绪稳定得比水豚还水豚,一丁点能量都吸取不到,换我,我也稳定!”
“就算是气运之子,小世界支柱,天地主角,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bug吧?赢一次就够了吧?他怎么还一直赢!”
“这合理吗?这科学吗?这不逆天吗?!!!”
虚空中,牢骚声沸反盈天。
大小系统花费数月,在最低等的小世界折去五位宿主,甚至系统本身都折去几位,愣是没找到如何拿下谢某的突破口。
连个破绽都没想出来。
“要不,再试试他父母?”
“不行。之前又不是没试过制造车祸,他父母身上都有特殊的防护。如果谢……真是那位,他给此世亲人留了后手保护他们也不稀奇。”
“窝囊,真窝囊,只是一个猜想,就让你们连名字都不敢直呼。”
“你敢?”
“……切,你让我喊就喊?凭什么?”
“凭——”
虚空中的争吵无休无止,但往日的热闹已经变得平复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通往F级小世界的时空缝隙再度传来剧烈震荡。
这一次,震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漆黑的时空隧道里,幽幽透出不祥之气。
“观测、观测之眼呢?”
“全灭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