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不想和癫公们一起社死的心情太过急迫。
在踏出地铁门的时候,原既白脚下一个踉跄,大小脑一个没平衡好,恍惚间又发病了。
他竟看到自己左右两侧的地铁车身倏然变了个色,变得像是一条蠕动的肉虫,翻滚着向他压下!
原既白:啊?不是,等会儿?
怎么又是虫?
虫真的不行,虫真的不可。
要不这样吧虫虫你先坐好,他跟自己的幻觉沟通一下先。
原既白被自己的幻觉恶心得噫了一声,下意识伸手,一个用力,嫌弃地把这虫子推了回去。
有点粘,轻飘飘的,就像是真的拍飞了一只虫子。
可原既白搓了搓指尖,那恍惚间的粘腻感又消失不见了。
“刚刚怎么——”
叮呤哐啷!
劈里啪啦!
轰隆隆隆!
没等原既白回神,下一秒,四周一阵轰隆乱响。
就像是有什么沉重东西落在地上后又滚得七零八落以致于四周乱七八糟的声音。
这动静着实不凡,连带得原既白脚下的大地都在一阵阵发颤,像是发了一场六级地震。
原既白吓了一跳:这什么鬼动静?
他刚才难道真的有拍到什么吗?
可拍到什么东西能有这声音?
总不会真把地铁拍飞了吧?!
开玩笑呢!还不如信他是孙悟空!
原既白越发分不清幻觉和现实的边界了。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再戴上眼镜,凝神望去。
只见身前,经过原既白的眨眼补帧后,那条模样恶心巴拉的肉虫不见了,地铁还是那个地铁,站台还是那个站台。
没有任何公共财产受到伤害!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辆本该在站台停半分钟左右的地铁,这回只停了十秒不到就迅速关上车门,一边唱着【爸爸的爸爸叫什么】,一边像马路边的摇摇车一样跑远了。
原既白:“……奇奇怪怪的。”
十年病史的精神病人茫然了一瞬,很快变摇摇头,把这件平平无奇的幻视事抛到脑后了。
之后,原既白左右顾盼起来,想要看看自己现在身处哪一站,好判断自己接下来是等下一趟六号线,还是直接回租房。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奇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原既白突然发现,自己身处的这个站台空得不像话。
明明此刻时间还早,才刚到九点,正是又一波福报社畜下班得时间,可偏偏这里的站台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地铁巡视员都没有看到。
并且,更让原既白诧异的是,这个站台四周也没有任何广告牌、告示牌、标识牌之类能让人迅速判断出自己的当前所处位置的东西。
甚至就连打开地图后,莫德地图上都没有显示当前得站台位置,无论原既白怎么反复定位,这莫德地图都只停在了六号线起始站的地方,一动不动。
原既白奇怪敲敲自己的手机,思考了一下,犹豫想:“难道是手机信号接收不好了?”
原既白只想到了这个可能。
毕竟这莫德地图,战绩可查,多年来高居社交平台讨论榜首,能力强悍到连胡同小巷和公厕后门都能给你指出一条“路”来,如今怎么会连一条地铁线都找不到不出来?
所以绝对是他这1000出头的青春版手机拖了这个缺德地图的后腿!
“该换手机了。”
原既白把手机往怀里一揣,目光很快锁定了地铁站台一侧的昏暗甬道。
他准备先离开这个地下站台回到地面,用缺德地图找到自己的位置后,再考虑下一步。
但——
啪嗒,啪嗒。
脚步声。
啪嗒,啪嗒。
是从原既白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是踩着原既白的脚步,嚣张跟在原既白身后,甚至唯恐原既白注意不到的脚步声。
不会吧,阿Sir,都把你锁卧室跟一号唠嗑了,你怎么又跟上来了?
原既白脚步一顿,无语回头。
可就是这一回头,原既白就吓了一跳,呼吸都几乎在这一刻凝固。
因为此刻,在他身后的并不是他那丑得惨绝人寰的幻觉二号,而是一个人。
一个陌生人。
并且是非常漂亮的陌生人!
众所周知,再好看的人也是禁不起近距离的观察的。
人类从来不是完美的,而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
包括容貌,也必然是有瑕的——或是眉毛太浓,又或是鼻梁不够挺,又或是嘴唇太厚、眼白太多,等等。
这些都是追求完美的人类会有的烦恼。
可这个踩着原既白脚步凑到他面前、与他几乎脸对脸的少年很不一样。
他的漂亮是没有缺点的。
他的皮肤瓷白细腻,鼻梁挺直,面容俊秀,轮廓柔和,唇色淡红,是非常典型的东方美人的样貌。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也漂亮得很有特色,并不是现代网友常挂在嘴边的卧蚕或丹凤,也不是如原既白前男友江照云那笑起来风流多情的桃花眼,而是少见的猫眼,又圆又亮。
昏暗的站台灯下,原既白对上这个少年幽幽的眼神,心跳快如擂鼓。
他觉得,这个少年人的眼睛实在黑得可怕,又似乎在隐隐发亮,不像是人,而像是兽……比如说某种妖精之类的。
可当少年眼睛一眨一弯,向原既白露出笑后,原既白便又把刚才的想法统统忘光了。
“哇。”
少年笑着开口,声线是清朗的,但偏要刻意拉长语调,变得软绵绵的。
再加上少年几乎是贴着原既白的脸在说话,以致于他此刻竟然像是在跟原既白撒娇。
“被你发现啦。”
原既白晃了晃神,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多看,退后两步,跟这个少年拉开距离。
“你是谁?”
原既白喉头滚了滚,强自镇定下来,问道。
原既白其实也知道,他现在最该问的,是“你刚刚在干什么”,或者“为什么要跟在我身后”,哪怕问一句“这是哪个站台”都好。
但偶像包袱两吨重的原既白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表现得更礼貌稳重一点。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轻轻地、慢慢地眨了眨眼。
于是原既白看到了更多,比如说这个少年的鼻尖有一颗很小的痣,让他本来就漂亮的脸更生动可爱了,还比如说这个少年的睫毛又长又密,像是一片鸦羽,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看它究竟会有什么样的触感……
不,不对!摸什么摸,你不想摸!
死眼,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好使!
原既白连忙回神,又将目光迅速移开。
但移开后,原既白仍觉不够,于是他迅速做下决定——他要离开!
离开这个奇奇怪怪的站台,也……离开这个让他变得有些奇怪的少年。
“再见。”
原既白故作镇定地向这个陌生少年礼貌告别,故作镇定地转身离开。
但身后的少年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原既白停下。
“那边的路不能通行哦。”
轻柔幽暗的声音响起。
原既白愕然停步,确认自己没有在前头的道路口看到“禁止通行”的标识牌,犹豫片刻,还是相信了这个少年。
他回头,说:“那……哪里可以离开?”
“为什么?你不是特意来到这里的吗?”少年歪头,轻轻说着,“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不知道为什么,原既白突然感到了一阵寒意。
是降温了吗?
偶像包袱三吨重的原既白忍住抚平手上的鸡皮疙瘩的冲动,淡然说道:“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家。”
六号线不经过老城区。
无论原既白在哪个站点下车,都不可能在老城区的范围内,所以他肯定是要出站台找路的嘛!
少年人垂眼,微微沉吟:“原来如此。”
很快的,少年人抬头,向原既白又是一笑:“既然你的家不在这里,那你就走吧,不过下次可不要再来了……虽然,应该也不会再有下次了。”
原既白听得稀里糊涂的。
甚至忍不住想要打两个喷嚏。
主要是地下真的有点冷,一股子不知道哪儿来的阴风嗖嗖地吹,吹得原既白鼻子发痒。
不过偶像包袱四吨重的原既白忍住了。
并且,也正因为原既白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绝对不能在人前打喷嚏”这件事上,他对少年这段奇奇怪怪的话也没有多想,只按字面意思理解了。
“我倒是想走。”原既白为难说道,“但我是第一次来这边,你刚刚又说那条路不能通行,哪我该往哪儿走呢?”
少年蓦地一笑,抬起那双猫儿一样漂亮的眼睛,轻飘飘看了原既白一眼。
“你在问我?”
原既白被这双眼睛看得有些赧然:“不能问吗?”
“可以哦。”少年笑眯眯的,“但我说了,你敢走吗?”
原既白不解:“为什么不敢?”
少年人微微挑眉,又沉吟了一下。
原既白:不是,这种问题都要思考吗?
难道他真的年纪大了,和现在的年轻人有代沟了?
“也对。”不知道想到什么,少年人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你都来到这里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原既白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还没发问,少年人就转过身,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来吧。”少年人微微侧头,“我带你离开这里。”
原既白心中微妙,想着,他都这么大个人了,只要指路就好,为什么还要带路?难道是怕他在地铁站里迷路么?
但下一秒,原既白就开始走神,看着少年人的背影,目光从对方毛茸茸的短发往下滑,掠过修长的脖颈,单薄的肩膀,细得像是一掐就断的腰线,以及——不对!死眼,都叫你别看了!
他原既白是个体面人,怎能被你拖累!
原既白立即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地跟在少年人身后,离开了地铁车站。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属于人间的噪杂之音重回耳畔。
初秋微凉的夜风,带来远处烧烤摊的气息;树叶打着旋儿飞过,将大城市的夜景拉开一角,令人间的喧哗热闹端盘呈上。
原既白稳稳地踩在地面上,晃了晃神,竟有种从地狱重回人间的错觉。
原既白深深吸了口气,回头想要对那陌生的漂亮少年道谢,如果可以,他还想问一下这个少年想不想吃烧烤。
毕竟天色有点晚了,吃个夜宵摸个鱼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那个少年的身形实在是有些单薄,让人看着十分忧心,忍不住地想要去投喂他。
可让原既白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刚那一个晃神的时间,对方竟就这样悄然消失不见了。
漂亮,神秘,转头没。
像是一只踏月而来的妖精。
原既白看着身后的地铁站台,抬手摸了摸心口。
怅然若失。
“可惜……”
可惜,到最后还是没有问他的名字。
如果有下一次的话……如果下一次还能再见的话——
其实也依然不会发生什么。
原既白苦笑一声。
说到底,精神病人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精神病人要有精神病人的自觉,不能随便给别人造成困扰,更不该恶毒地去拖累别人。
他年轻的时候可以不懂事,可以随随便便就跟人谈恋爱、轻狂地去幻想自己与所爱之人共同拥有的未来。
但他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再不懂事就真的不合适了。
原既白站在原地,出神好一会儿。
之后,他果断掐死了心中那不合时宜的小鹿乱撞,迈步离开。
算了,别想那些了。
下班了,奖励自己一顿烧烤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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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