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跃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时,L正坐在沙发上。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走近靠了过去,调出几页报告,将屏幕旋转正对着L。
“你看下这个。”
L侧头看向蒋跃递过来的手机。屏幕膜磨损得有些严重,四周边缘被磕碰出好几处碎角,坑坑洼洼的。
而屏幕中,是一份传染病八项的检测报告。L抬眸望向蒋跃,眼里充满问号。
“我的体检报告。”蒋跃滑动屏幕。
“除了传染病八项,还有淋支衣筛查……”
“我很健康的。”生怕L看不懂,蒋跃又补充了句结论,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在收到L的第一条消息后,蒋跃迅速给自己约了性传播感染检测套餐,为的就是这一刻。
“这次可以亲了吗?”
蒋跃放下手机,目光迫投向L的双唇,眉眼间压不住的期待。嘴角微微上扬,连带着苹果肌都微微鼓起,像只渴望得到奖励的小奶狗,翘着看不见的尾巴左右摇晃。
L嘴边淤青已经很淡很淡了,快要消失不见。而他的唇珠,天生长着一副很好吮吸的样子。蒋跃更喜欢他饱满的下唇,带着沐浴后才会短暂存在的水润。
“你很喜欢接吻?”L问。
蒋跃没有回答,起身凑了过去。
不算喜欢吧。
只是碰巧那天L的嘴角受伤了。
碰巧他起善心做好事,想亲下L的伤口表安慰。
碰巧L避开了他善意的吻。
又碰巧,L问他是不是经常约。
蒋跃的心后知后觉地破了点皮,流了点血。像以往拆完快递后,发现快递上怎么会有一星半点的血迹一样。他拿出酒精把快递里里外外擦拭一遍,可血迹却越来越多,连酒精喷头上都有。手指开始刺疼,他翻开指腹一看——
原来是他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候,被刮出一条1mm长的血痕。
蒋跃觉得自己的心就是这么受伤的。
很严重,急需这个吻来抚平。
此时,如果L接受他的吻,这事便可以翻篇。
可L的咬肌紧绷着,像要咬碎后槽牙一般,下颌线愈发清晰可见。蒋跃偶尔脸上也会出现这种表情,在他犹豫是去踢球还是滑板的时候。
亲,还是不亲。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吗)。
蒋跃不懂,他继续往前凑。
就在他即将得嘴的那一刻,L还是躲开了。
像上次一样。
一模一样。
蒋跃的吻再次落空,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难道不是因为传染病八项?
也不是因为淋支衣?
那又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蒋跃想不通。L也没有给他留下太多时间思考,两人很快地滚到床上。蒋跃随即将这件事情丢到一旁,连同他的浴袍。
他开始有些后悔了。
不该喝那瓶矿泉水的,在来酒店之前。
追根究底,也许是打卤面的错。
也许是L的错。
身下的被褥洁白如新,带着一股闻着就很干净的消毒水味,尿在床上实在罪过,也很丢人……他是个有道德感的gay,不能随地乱尿的。
蒋跃紧紧咬住下嘴唇,大脑给交感神经下达强制命令,括约肌死死关住水龙头。
察觉到蒋跃心不在焉,L狠狠咬了下他的肩胛,留下一个整齐的牙印。蒋跃霎时惊得四肢乱颤,浑身打了个激灵,差点尿关失守。
再这样憋下去会坏掉的。
可能会引发膀·胱功能障碍,导致尿频尿急尿失禁,进而严重影响生活质量。
蒋跃双手撑在柔软的床垫上,借力撑起上半身,侧过头,不合时宜地打断道:“我想尿尿。”
身后之人动作一顿,四周陷入一片静谧的尴尬中。
“很急,很快,拜托拜托……”
蒋跃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和哀求,忍着尿意蜷起腿跪坐起身,准备下床。
L猛地扣住他的腰窝,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蒋跃压回原地,跌入L怀中,整个人跟着床垫上上下下,细微地弹动起来。
“……”
这下更想尿了!
蒋跃浑身的汗毛簌簌起立,仅存的理智让他化身四脚兽,开始往床边爬。
憋住憋住一点要憋住,他可是个有素质的gay。
床是用来睡觉的,不是用来尿尿的。
但L却是个没有素质的。他没有自我道德与约束,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他1不懂0的苦。
他说:“我帮你。”
……
再次缓过神,两人已经转场到了浴室。蒋跃靠在浴缸上,仰着头,前·列·腺憋尿太久,还有些酸胀,他红着脸,水汽氤氲,是个暖和的鸳鸯浴。
L与他岔开腿面对面坐着,搓起一坨泡沫堆在蒋跃的左脸,又搓起另一坨泡沫堆在蒋跃右脸,像在玩什么堆堆乐小游戏。
“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蒋跃问。
L将他脸上的绵密泡沫抹开,动作不紧不慢,带着几分闲情逸致。
“巧克力。”
巧克力?
不应该啊……
他从孟婉家里出来后拿纸巾擦拭过,来酒店洗澡时又用清水洗了把脸,固化后的巧克力有这么难去除吗?
蒋跃挺起腰板,直起身,脸上的那两堆泡沫随之滑落,掉入水中。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
L伸出两根手指,自顾自地在蒋跃脸上打圈,“为什么这么问。”
“就感觉,你,有点……”蒋跃挠了挠肩膀。
“凶。”
都给他干尿了,草。
还“为什么这么问”。
蒋跃在心里一一细数L的罪状:咬人,掰他腿,掐他腰,力大如水牛,跟打桩机似的,多大仇阿……
又羞又耻又生气。
可在L眼里,眼前人鼻尖泛红,两眼汪汪噙着泪水,脸也被他搓出两抹红晕。看起来竟有几分……
委屈。
L耷拉下眼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他身体往前靠了靠,水声哗啦跟着曳动起来。
一个意料之外的吻,浅尝辄止地落在蒋跃额头上。他顿时屏住呼吸,僵在原地。
被轻触到的额头有些发痒,丝丝点点爬到心头,蒋跃憋得满脸通红,悄无声息滑入水底。
嘛,原谅你了。
洗完鸳鸯浴,蒋跃走回房间,手机上又是一个未接来电,又是胖丁打来的。
这个房间有阳台,可以看到西市的夜景。蒋跃拨开推拉门,走到阳台发起通话。胖丁一秒接通。
“嘛呢,又不接电话……”
“咳……洗澡。”蒋跃声若游丝,跟蚊子一样。
“怎么每次打给你都在洗澡……”
胖丁颇有怨言,退一万步讲,洗澡就不能带手机进去吗?
“怎样,上次看中的店面如何?”蒋跃摸了摸鼻子,扯开话题。
“感觉不太行。”
胖丁分析道:“虽然这家在新兴商圈内,租金相对较低。但我观察了好几天,那商圈人流量也忒一般,就连周末都没什么人,冷冷清清。到时酒吧获客成本会很高,得不偿失。所以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那……接着继续找?”蒋跃说。
“我也是这意思。但这两天有事要去趟北市,过两天回来。先跟你说一声,到时再约你。”
“行阿,到时见。”
蒋跃挂了电话,再回头时,L已经换上了他原本的衣服。这次是一件白色打底衫和黑色宽松外套。穿着比上次休闲许多。
蒋跃走进室内,还没张口,L便抢先说道:“我有急事要先走了,这间房定了一晚,你可以留下来休息。”
蒋跃愣了愣:“哦……好。”
L光速换好衣服,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玄关口换鞋。蒋跃瞧他着急忙慌,大概是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他没有过问,径直走过去,顺手将L随手穿上的外套领子,从里边翻出来。
L迟疑了一秒,抬头注视着他。
蒋跃右手僵在半空,反应过来后,左手像拍苍蝇一样拍掉右手。手动删除这种莫名其妙不知从哪来的人妻感,神经病。
但还是贴心地嘱咐了句:“路上小心。”
“嗯……我走了。”
门口扇起一阵风,门打开。又扇起一阵风,猛地关上。房间内瞬间寂静下来,只剩耳鸣声吱吱作响。
蒋跃并不打算久留,走回床边套上自己的黑T牛仔裤,随即下楼离开酒店,开车回到他所住的地方——杏仁小区。
这是一个老小区,地理位置却极为优越,位于西市的中心地段。周围都是高档住宅,唯有杏仁小区破破烂烂,独自屹立在市中心的繁华街道——杏仁东路。
杏仁小区隔一条街,便是西市最早建立的铁路枢纽——杏仁西站。
西站只比蒋跃大几岁,有些年头。它曾经是火车站,后来变成动车站,再后来又升级成了高铁站。几十年快速发展下,周围逐渐扩建成商业综合体。也因此导致了它独特的城市地位——一个位于商圈中心点的高铁站。
交通便利,生活便捷,设施完善。除了每次回家都要爬楼梯之外,蒋跃觉得这里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
他停好车后发觉肚子空落落的,才想起今晚还没有吃晚餐。上一顿还是下午那碗齁咸的打卤面。
蒋跃走到小区附近的“有家烧烤”店,这家烧烤店开在杏仁小区旁边,店内装有一块巨型投影幕布,每到晚上经常会放各种球赛直播。他偶尔会下来这里吃夜宵,顺便跟拼桌的酒友一起看球赛,有些熟了甚至会约着一起去踢球,然后带上胖丁一起。
很幸运,今晚有西甲联赛看,还是他喜欢的球队。
蒋跃照例点了瓶啤酒,还有些饱腹的下酒菜。他是这里的常客,跟老板寒暄了几句,没一会儿就有两三人过来和他拼桌,看着面生,大概是新来的客人。
蒋跃喜欢这样子的夜生活,轻松自在,只有足球。
“你经常来这里?”其中一位寸头,手臂上有刺青的酒友问蒋跃。
“嗯?”
烧烤店内嘈杂喧闹,蒋跃没听清,侧耳倾身,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幕布。
“我说……”
酒友还未说完,一粒任意球破门而入,蒋跃瞬间惊呼:“哇呜——”
“卧槽真牛啊……”另外的酒友感叹道。
桌上的手机恰好振起,蒋跃却丝毫没有察觉。寸头男用手背拍拍蒋跃胳膊,指了指他桌子上的手机,大声喊:“电话!”
蒋跃接过手机,按下接听后往烧烤店外走去。手机内传来一阵模模糊糊的女声:“你……请……蒋先……吗?”
蒋跃没听清,紧紧捂住另一只耳朵喊:“什么?!”
“请问是蒋跃,蒋先生吗!?”手机内的女声也被动加大音量。
“是的。”
蒋跃推开烧烤店大门,向旁边安静的拐角处走去,耳边的女性声音逐渐清晰,甚至有些耳熟。
“你好,蒋先生。我是鹿尔齿科的门诊前台,这边看您预约了沈院明天下午三点的正畸初诊是么?”
“奥……对……”
“很抱歉蒋先生,沈院长今晚突发急性胃炎,短时间内暂时无法接诊。能否帮您改约成门诊的其他正畸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