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什么依旧是第三层?我们不是已经向下走了吗?”赵琛看着眼前的景象,近乎是难以克制住自己的恐惧。
即使是已经向下走了,眼前的景象依旧是第三层的景象。
墙上的鲜血与烂肉依然在不断地落下,与地上干掉的猫的尸体一起,散发着腐烂的恶臭。
“看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晏方重拍了拍荀净生的手臂,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荀净生将晏方重放下来之后,顺手也把赵琛也放了下来。
“哎呦……哥们你轻点呗……做人不能这么区别对待的……”赵琛差点摔了个屁股墩儿,又上手揉了一下自己一直被拎着的那块皮肤。
“那你要当他娘子吗?”晏方重双手插兜,弯下腰来看着赵琛。
“那还是算了……”赵琛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重新站好,“所以说我们现在困在了这个第三层,而且也是困在了……王志强的肚子里。”
“虽然听起来有些恶心,但是事实貌似确实如此,”晏方重沉思了一下,又开口了,“而且照这么推断,我们所有人包括鬼都在王志强的肚子里,而且刚刚我们看见了李夏的幻觉,说明王志强是想拿李夏当诱饵,引诱我们走到这个第三层,那我倒是要看看这个第三层到底有什么。”
“而且……我说王志强一直在看着我们,那么很有可能,我们所在这个‘阴间楼’,就是王志强身体的一部分,他吞没了女孩们的魂魄,也想要……吞没我们。”
晏方重依旧双手插兜,嘴里说着让人心惊的推测,但是好看的脸上却带着微妙的不屑感,冷笑道:“想要吞没我……那可没那么容易。”
他朝赵琛和荀净生看着,又用转了转头指向第三层:“既然在第二层躲着也没有用,那么就干脆去看看第三层到底是什么。”
刚刚走到第三层,晏方重的脚边就堆满了那堆恶心的烂肉。
王志强生前是被火车碾死的,所以说现在他就算变成鬼魂了,他的执念也就是具化成一滩烂肉。
晏方重甚至觉得这都不算是彻底的报应。
现在他们陷入了这滩烂肉之中,就像是王志强早已经腐烂的皮囊内部。
那是属于人性洼地,这块洼地就是随肉|体一起被剖析的垃圾场。
果然是令人作呕。
哇哇哇——
第三层里依旧会传来渗人的幼猫惨叫声,亦或者是婴儿啼哭声。
晏方重手中的血线已经消失在这片黑暗之中。
现在他们站在这条长廊之中,旁边都是紧闭的门,头顶是血液与碎肉不断落下,长廊的尽头依旧是那座格格不入的神龛。
这时,荀净生掏出了两把伞,递给了晏方重和赵琛。
赵琛接过了,喃喃道:“屋里打伞不是不是会长不高啊……”
晏方重将伞撑开,随口回复着赵琛:“王志强这种贪官按照古代来讲,少说要做到宰相,‘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你在他肚子了撑个伞又不是什么大事。”
“除了我们头上这堆恶心的东西,剩下的就是这条走廊里的门了,看来我们还要继续开一堆奇怪的门,简直就像是薛定谔的猫一样。”赵琛踢开了脚边的碎肉,一脸菜色。
血液就像是雨水一般从伞的边沿滑下,最后滴落在晏方重的脚边,他嗤笑着:“那就开。”
那阵模糊不清的啼哭声正好就是从他们旁边的门里传出来的。
“就它,打开吧,”晏方重话音刚落,荀净生替他们打开了这扇门。
可是这扇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片黑暗笼罩的楼梯,而且是向下的楼梯,就和他们刚刚走过的楼梯间一模一样。
楼梯不断向下,几乎是淹没在一片未知的黑暗形成的静湖之中,毫无涟漪的湖面之下,不知道会藏着怎样的汹涌。
“走吧。”晏方重毫不犹豫地涉入这片黑暗的湖泊中,将自己的手中的伞递给了荀净生。
“可……可我害怕……”赵琛双手紧紧握住了伞柄,指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浑身也开始打着细细的颤。
“那你要去吗?反正在哪里王志强都会看着你。”晏方重看着实在是有些害怕的赵琛,但是嘴里也无法说出什么安慰,因为形式实在是严峻。
沉默了好一会,赵琛才吐露出两个字来:“去……吧……”
他心一横,干脆也把伞收了起来,对荀净生说着:“走吧兄弟……”
可是荀净生的视线根本就不在他的身上,而是偏过头去,看着走廊里的某个东西。
“我不去,你们先去。”荀净生只是给了他一个简短的回复。
“啊?你不去??”赵琛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但是这跟稻草好像拒绝了他的请求。
“走吧,就算我们单独去了,他也能看见我们的,”晏方重的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侧过暗红的眼睛看着他,“是吧,夫君。”
荀净生这时回头了,也回以一个笑容:“当然娘子。”
赵琛和晏方重的身影隐入了那片黑暗。
荀净生的笑容消失了。
他在看那座神龛。
……
因为楼梯内漆黑一片,晏方重只能扶着楼梯的把手,他举起了手电,这才勉强能够看清楚脚下的情况。
这里的楼梯和刚刚的楼梯间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前面会有窗户吗?
后面的赵琛一直贴着晏方重,扯着晏方重的衣角,似乎是真的害怕到了极点。
晏方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接着走着,要是按照平时,他早就一巴掌上去了。
“你这么害怕,怎么不干脆和你小帅兄弟一起站在门口哪里。”晏方重没有回头,只是一直在顺直楼梯向下走着。
“我……我是害怕……但是我……我觉得……李夏应该也很害怕……”晏方重的脚步顿住了。
赵琛也随着晏方重停住了:“怎么了?”
“没什么,继续走吧。”晏方重顿了一下,又开始继续行走。
顺着楼梯不断向下,脚步声在这里不断地回荡,就想是不断提起又被放下的心跳声。
慢慢地,晏方重感觉到自己的脚下有些黏腻,就像是沾上了什么东西。
手电往脚下一照,他的的脚下是一滩鲜血,或者说是夹杂着鲜血的某种液体。
同时他也感觉到扶手上好像缠绕上了什么东西,是湿滑又温热的触感。
晏方重定睛一看,是类似于肠子一样的东西缠绕在了扶手之上,而这些“肠子”上面是附带着粘液的血丝,“肠子”本身却也不是正常的肉|色,而是紫色与淡粉的肉|色交缠。
“这是肠子吗?但是看着也不像。”晏方重的手上全是陌生的粘液,他又凑近看了一眼,不完全是鲜血。
很脏,但是晏方重想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本能。
“我的天……”
赵琛看到缠绕楼梯的不明生物,他真的觉得他可以两眼一闭归西了,但是想到不能死在这种邪门的地方,他又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
他克制着恐惧,也勉强凑近扶手看着。
“这个……好像不是肠子啊……肠子应该不长这样啊……”赵琛思索着,突然好像是想通了什么,“哦!我之前给我朋友家的狗接生,脐带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脐带?”晏方重又仔细端详着盘绕在楼梯上的脐带,这些脐带就像是夏天的爬山虎,近乎布满了整个扶手。
“嗯,我觉的应该是。”赵琛又看了一眼扶手。
既然这上面盘绕的是脐带,那么他手上沾染的是……
晏方重抬起手来,上面透明的粘液在手电的照射下泛着光。
这应该是羊水。
他将手上的羊水给赵琛看,进一步证明了赵琛的推测。
“我的天……我们现在到底是处于什么空间……所以我们现在要上去找小帅兄弟吗?”赵琛看着晏方重手上混着血色的羊水,脑子里全是奇怪的脑补。
晏方重看了眼一直往下面延伸的脐带,拒绝了赵琛的提议:“不,相反的,我们要随着这根脐带下去……你害怕吗?”
“要是说不害怕都是假的……但是现在既然有了线索,我们还是继续往下走吧……”赵琛深呼吸了好几口,好似是想通过这个行为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晏方重将手放在赵琛的肩膀上拍了拍,似乎是在安慰着他。
“说真的,第一次见你这么正经,怪不得能找到‘夫君’呢。”赵琛感叹道。
“那我还缺个‘娘子’,你来不来?”晏方重歪着头说着。
“算了算了……走吧走吧……”赵琛回绝了晏方重的“邀请”,决定催着晏方重快点走,自己躲在他身后慢慢跟着走。
随着这根脐带越往下走,他们脚下的血液越来越多,直到他们好像来到了下一层。
脚下不再是堆积的血液,而是被拖行的血迹。
拖行的血迹形成一条断断续续的轨迹,一直延伸到一间没有门的小暗室中。
楼梯里为什么会有一间小暗室?
这完全不是一个建筑正常的结构。
所以说这个楼梯应该也是某种幻境,而不是这个建筑真正的构造。
“小心点,这里应该也是一个幻境,时刻要注意身边的情况。”晏方重在这间小暗室的门口止步了,并没有贸然进入的打算。
“难道就是你刚刚昏迷的时候看到的幻境吗?”赵琛看着晏方重停下来,他也没有上前的打算。
“不是,应该是新的,我们要小心点。”
晏方重将手电举起,看着暗室里的情况:
因为手电的光线不算太强,所以能看见的东西不算太多,大概只有一张单人床,门口的血迹是从上面延伸下来的。
有点像是一个手术室,因为旁边看起来有一些医疗器械,但是如果叫做手术室,这个环境又显得格外简陋,更加准确的来说,更像是某个地下的诊所。
这个福利院跟地下的诊所又有什么关系?
直到他在那张铺着一次性无菌中单的单人床上看见了一个细长的,在反光的东西。
这是什么?
晏方重看了眼赵琛,赵琛也在思考。
“既然这个看起来像个诊所,那么这种细长的东西,应该就是针吧?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长的针,这种针看起来很像是穿刺的时候会用的针,这种地方看着也不像是可以做穿刺的地方啊?”赵琛只能分析到这里。
穿刺?
一般是有什么疾病才会去穿刺,但是这个福利院看起来不像是会关心小孩子的地方,怎么可能给小孩子做正规的检查呢?
研究了半天,这个小暗室也没有其他的线索,晏方重和赵琛只能离开这里,继续顺着那根脐带走去。
这个楼梯不算很长,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
尽头也是一扇门,而脐带一直通到门外。
晏方重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但是迟迟没有打开。
他不知道门外是什么。
他不知道这根脐带到底会把他带向何方。
他也不知道打开门会不会遇见更加棘手的情况。
犹豫了很久晏方重还是打开了这扇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红衣的荀净生,仿佛要与周身的血色混为一体,在黑暗中伫立。
他撑着伞,血液不断随着伞骨坠落,似乎是要在沉静中泛起涟漪。
他们还是在第三层。
“恭迎娘子。”
荀净生笑着朝晏方重伸出手来,晏方重也顺势搭上了荀净生的手。
后面出来的赵琛看见这里好像还是第三层,顿感心累,抱怨道:“你大爷的,我们怎么还在这个鬼地方,难道就一点出去的线索都没有吗?”
“我们确实没有出去,但也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晏方重抬头用下巴指了指地上多出来的那根脐带,“看来我们现在要跟着这个东西走了。”
还没来得及修整,晏方重又拉着赵琛跟着脐带的轨迹走着。
他们又走到一扇门前,而那根脐带刚好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荀净生将这扇门打开了。
刚刚一打开门,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就对晏方重和赵琛造成了极为强烈的冲击。
晏方重好看的眉头立刻皱起来,胃里受到刺激开始不断翻江倒海,胃液也开始有些逆流,他只能强忍。
一旁的赵琛更加严重,甚至开始接连的干呕,生理性的眼泪布满了整张面庞。
门口是一大滩尚未干涸的血迹,还有一坨奇怪的肉球,而脐带就连接着这坨肉球,而剩下的脐带则向着更深处前进。
被脐带连接的生物,基本上只有母体里的胎儿。
而这恰好就是一个尚未彻底成型的胎儿。
它在血液里不断爬行着,嘴巴里还发出婴儿啼哭的声音。
哇哇哇——
刚刚开始是爬行,然后是支起上半身拖行,最后是可以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行走,脚步声里还带着血液的黏腻感。
顺着门打开后手电映入的光线,那个没有彻底成型的胎儿跑向了一个大着肚子的白衣女孩身边。
脐带从女孩的下|体垂落,女孩的手里还拿着那根沾血的脐带。
女孩从身形和穿着来看年纪不是很大,甚至是未成年,她没有脸,就像是脸上多了一层马赛克一般,看不清任何五官,或者说没有任何的五官。
未成形的胎儿哭着跑向女孩,就像是动物本能地寻找着妈妈。
它抱着女孩的腿,黏腻的血液与羊水沾满了女孩小腿,那双通红的手一直摩挲着女孩腿部的皮肤,同时一直在啼哭。
女孩下|身流出的血也溅到这个胎儿的身上,就像是被血液沐浴一般。
可是女孩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站在血泊之中。
突然,她拽着自己手上的脐带,似乎是将什么东西拽了出来。
一团带着鲜血的胎盘被拽出。
女孩在拽出胎盘后就像是泄气的娃娃,径直倒在了血泊里。
“这……她……她死了?”
晏方重也无法判断这个女孩是否是死亡。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活着的真实的人。”
那个胎儿看见自己的“母体”好像不再有任何的回应,它便直接离开了女孩。
仿佛不具备任何的同理心。
晏方重想起了一个社会学名词:共生绞杀。
植物双方互相依赖,但是这种过度的依赖性,使一方过度干涉另一方,掠夺了属于对方的“营养”,导致了对方的死亡。
这个女孩,就像是被母职绞杀的例子。
这时,李夏的日记又在晏方重的脑海里不断重现:
“5月20号雨
我看楼上的姐姐们肚子都变得好大,好奇怪,是怀宝宝了吗?可是为什么会怀宝宝呢?”
可是谁又去赋予了这个女孩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母职。
短时间不允许晏方重去过度思考,眼前的这个胎儿离开了女孩,开始朝着门外跑来,拖着连着脐带的胎盘。
荀净生见状立刻挡在了晏方重的面前。
可是这个胎儿的目标似乎不是晏方重或者赵琛。
它缓缓的跑出来,跑到下一层去。
晏方重一行人跟着这个未成形的胎儿走到下一层。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又捡到了一张照片:
上面写的是“开放日”,照片上是女孩子们画着妆在搭建的舞台上跳舞,可是边缘处是捂着肚子的黄洁。
晏方重没有说什么,只是依旧把照片收好,继续跟着这个胎儿走着。
果不其然,走到了下一层还是第三层。
胎儿停顿了一会儿,好似随手打开了一扇门。
门口又是一间房间。
里面是一大群蚂蚁一般密集的未成形的胎儿,仿佛是刚刚诞生一般,身上满是血迹与羊水。
他们在爬行。
他们在蠕动。
他们在啼哭。
在这群胎儿之间,晏方重看见了围困其中的李夏。
“李夏!”赵琛下意识地喊着,甚至忽略了李夏是个聋哑人的事实。
那一旁是被一堆脐带束缚住的黄洁,她的手指沾着自己腿根处不断流出的鲜血,在灰白的石灰墙上一字一句地写着:
“妈妈,你孕育我的地方,现在我又在孕育着什么?是钱财吗?是痛苦吗?我在孕育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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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来晚了!有点卡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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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循环梯